“谢殿下开恩,殿下千岁!”
段宏叩首高呼,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颤音。
堂下众臣望着他,神色各异,眼底却都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谁能料到,不过几日功夫,这位昔日秦王麾下意气风发的‘红人’,竟会为了在抄家之祸中捡回一条性命,激动得几乎失态?
可此刻的段宏,哪里顾得上旁人的目光。
他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方才还紧绷的身子微微发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拳。
这几日的煎熬,旁人哪里知晓?
每日睁眼,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摸脖颈,确认那颗头颅是否还安稳地搁在肩上。
每夜闭眼,梦里都是冰冷的枷锁和刑场的血腥。
如今尘埃落定,竟比他能想到的最好结局,还要好上数倍。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在胸腔升起,先前的恐惧渐被熨平。
他再次深深叩首,额头贴地的瞬间,嘴角竟悄悄牵起一丝带着泪光的笑意。
“既然诸位没有任何意见,那此案件便到此为止吧!”
秦昊的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出一阵阵喊杀声。
堂中诸人听到这声音,心头都有些慌乱。
大理寺内,竟有人如此猖狂?
“秦宇,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
秦昊对身侧的秦宇吩咐道,又想了想,对下方的李大宝补充道:“你也去看看!”
两人不敢怠慢,当即带着一队亲卫,急匆匆从大堂内走了出去。
“诸位,不妨猜猜是哪方的人马,竟有如此大胆,竟然在敢如此庄重的地方擅闯。
致朝廷的法度何在?致朝廷的威严何在?”
群臣被秦昊冰冷的目光扫过,个个如芒在背,全身都透着寒意。
这喊杀声来得太蹊跷,偏在三司会审定案的节骨眼上,还敢闯大理寺这等司法重地,说是巧合谁信?
“殿…… 殿下息怒!”
张谦颤巍巍出列,额角青筋直跳,“大理寺防卫森严,定是宵小之辈狗急跳墙,绝不敢与朝廷法度公然抗衡!”
他此时只觉心里头正苦着呢。
他不站出来不行啊!
一来自己是这次三司会审的主审官,二来这审判之地本就是他的大理寺。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无能” 二字怕是要缠上他一辈子了。
而其他官员则是默默的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思考怎么在这‘荒唐’的三司会审后捞上一笔。
不过片刻时间,外面的喊杀声突然乱了阵脚。
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随即竟渐渐平息下去。
群臣正惊疑不定,就见秦宇和李大宝一前一后冲了进来,两人甲胄上都沾了血,脸上却带着几分厉色。
“殿下!”
秦宇单膝跪地,沉声道,“是一群蒙面死士,约莫三十余人,想闯后堂劫走段府等人!
被属下和亲卫拦下,属下无能,没有抓住活口!”
李大宝跟着跪下,补充道:“末将在为首那人身上搜出这个!”
他双手捧上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个 “陈” 字,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陈?”
有人低呼出声,目光齐刷刷射向站在人群中的陈平。
陈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踉跄着出列,回道:“殿下!此乃诬陷!臣绝无此事!这令牌是伪造的,是有人想栽赃陷害!”
他声音发飘,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枚令牌,像是见了鬼一般。
秦昊没看他,只对秦宇道:“可还有其他证据?”
“回殿下,”
秦宇摇头,“这群人皆是死士,除了这个令牌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秦昊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陈平的身影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陈大人,此事便交给你来处理吧。”
“臣…… 臣遵旨!”
陈平定了定神,躬身领命时,语气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
堂下众官心头发紧,瞅着秦昊这架势,暗道这家伙怕是真要动真格了!
秦昊指尖轻叩案几,目光扫过众人:
“诸位若无他事,段宏一案就此了结。
剩下的交由张谦处置,之江,随我走走。”
话音落下,他已起身拂袖,率先迈步出了大堂。
秦宇朝亲卫们打了个手势,甲胄碰撞着发出哗啦脆响,快步跟上秦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这本就是定好的章程,加上方才大理寺这出闹剧,众人哪敢多言?
纷纷垂首侍立,直到秦昊走远才敢抬头。
顾之江忙不迭躬身应是,提着官袍下摆小跑着追了上去。
“诸位,事已了结,恕不远送!”
张谦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脸色黑得不像样子。
今儿这桩桩件件,不过让某些官员看了场戏,于他张谦却是实打实的劫难 。
‘无能’的帽子被扣得死死的,还平白得罪了一堆同僚。
最要命的是,他压根猜不透秦王此刻对他是何心思!
秦王既已拍板,众官哪还有留在此地的道理。
荀壹朝陈平投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便走,身后一群旧派官员立刻跟紧,脚步踩得地砖咚咚响。
这波人一走,大堂顿时空了大半,瞬间空了一大片。
“张大人,今日叨扰,我们改日再聚。”
陈平踱到张谦身边,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随即也扬长而去。
连几位大佬都走了,其他非大理寺的官员更是如蒙大赦,匆匆作揖告辞,脚步飞快,生怕晚一步被这位怒火中烧的大理寺卿迁怒。
“大人,现在可如何是好?”
剩下的大理寺属官面面相觑,声音都带着颤。
“先将段府上下全部收监,加派重兵看守,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下毒灭口!”
张谦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往后堂走去,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