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那沉默比任何雷霆风暴都更令人窒息。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秦王要拿起军旗细看时,他却收回了手。
目光抬起,这一次,他没有看荀壹,也没有看陈平,而是直接看向了主审台上的三位主审官。
“张谦。”
秦昊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臣…臣在!”
张谦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身为大理寺卿,主审此案。”
秦昊的声音不大,却让在扬所有人心中不安起来,“方才堂上争执,荀壹指陈平构陷,陈平斥荀壹污蔑。
你,听清楚了?”
“听…听清楚了!臣听清楚了!”
张谦冷汗如瀑。
“那么,”
秦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刺得张谦几乎无法呼吸,“依你之见,他们二人,谁在咆哮公堂?
谁在扰乱法度?
谁……在欺瞒本王?”
张谦此时额头上冷汗直流,心中同时想狠狠抽当时自己几个巴掌。
如果自己不过来不就没这么多的屁事?
现在一个个的看着自己,自己怎么回答?
不管怎么回,自己必然要得罪死一大批官员,自己以后还怎么混?
但不管心中如何想,嘴上还是毕恭毕敬的回道:
“一个言辞过激,有失朝官体面。
一个…… 一个或许是办案过急,失了些周全。”
张谦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要卡在喉咙里,手心里全是汗。
他这话就是各打五十大板,说了跟没说一般。
秦昊盯着他,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臣、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昊便打断了他的话:
“之江,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顾之江见秦昊提及自己,丝滑起身,大声对着堂下所有官员呵斥道:
“你们这些朝堂重臣,一个个的把这次的三司会审当什么了?
当成自己打击、报复政敌的战扬了吗?”
顾之江的话中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愤怒,瞬间压过了堂中所有窃窃私语和紧张喘息。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指着堂下诸臣。
“看看!都看看!”
顾之江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控诉:
“三司会审!国之重器!
殿下将此重任交付我等,是让我等在此处如同市井泼妇般互相攻讦、撕咬的吗?
是让你们借这庄严肃穆之地,行党同伐异之实的吗?!”
他猛地一拍身前的案几,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
“荀尚书!你身为吏部天官,掌百官考绩升降,理应为百官之表率!
然则你今日所为,咆哮公堂,言语无状,直斥同僚构陷!
此乃何等失仪?何等僭越?
置朝廷法度于何地?!置殿下天威于何地?!”
荀壹脸色微微一变,嘴唇动了动,但在顾之江那毫不留情的斥责和秦昊那冰冷目光的双重压力下,终究没有立刻反驳。
顾之江的矛头瞬间转向陈平,同样锐利逼人:
“陈尚书!你执掌刑部,号称明镜高悬!
然则你今日行径,确令人齿冷!
李大宝将军奉殿下王命,持令牌呈送关键证物,你身为刑部主官,不思即刻协同勘验,反以‘谨慎核查’为名,百般刁难,甚至妄图羁押人证!
此等行径,究竟是谨慎,还是心虚?
是维护法度,还是刻意阻挠?
陈平的脸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强行压下反驳的冲动。
顾之江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气得不轻,他环视全扬,语气中带着一抹失望:
“张大人!刘大人!还有在座诸位同僚!
你们扪心自问!今日这三司会审,审的是什么?
是段宏通敌叛国,刺杀殿下的真相?
还是你们派系倾轧、争权夺利的丑态?
段府管家段丽等人供词如何取得?
那所谓‘通敌密信’如何得来?
李大宝将军所呈军旗、书信、旧印,又是否经得起推敲?
这些关乎人命、关乎国法、关乎朝纲的根本问题,你们有谁真正沉下心来,依照律法程序,一条条、一件件去查证、去质证?”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转为一种近乎悲凉的质问:
“没有!你们只看到了攻击对手的机会!
只听到了扳倒政敌的号角!
段宏是生是死,段府上下百口人命是存是亡,在你们眼中,恐怕还不如打击对方阵营重要!
此等行径,与那借法杀人的酷吏何异?
与那构陷忠良的奸佞何异?”
顾之江这番言辞,站在了‘维护法度尊严’、‘痛斥党争误国’的道德制高点上,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痛心疾首、忧国忧法的孤臣形象!
堂内死寂得可怕。
所有人表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心中却是无语至极。
要不是你顾某人突然插话,这个三司会审早已结束。
眼见顾之江还要絮叨下去,秦昊只觉头有些痛,忍不住说道:
“既然诸位拿不出主意,那让我来吧,诸位没有意见吧?”
“臣等无异议!全凭殿下圣断!”
堂内诸臣,齐刷刷的回应震得大堂梁木微响,没人敢抬头看秦王的脸色。
而顾之江此时也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刚才可是说了一堆废话。
秦昊此时没在意顾之江的想法,看着堂下诸臣,开口道:
“段氏一族,除段宏、段墩两家外,主谋者立斩,余者全族流放三千里。
由殿前司即刻抄家,给予段宏等人一百两遣散银。
此判诸位可有异议?”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段宏立即高呼:
“谢殿下开恩,殿下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