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硬刚双爹!两记耳光,他竟要我跪下叫爸!
黑曜石餐桌上,残羹冷炙散发着油腻的余温,
混合着两种不同男士古龙水的味道,在封闭的餐厅里发酵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甜腥气。
那场令人作呕的盛宴终于结束。
李建国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唇,指甲修剪得整齐光洁,
每个动作都透着雕琢般的优雅。
他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没有看李离,而是绕过长长的黑曜石桌面,走到卢志远身侧。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用餐巾一角擦拭着卢志远嘴角根本不存在的酱汁。
他的眼神专注,动作轻缓,对待卢志远如同珍稀易损的古董。
李离胃里一阵抽搐。
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冲上喉咙,灼烧着食道。
他紧咬后槽牙,牙齿在口腔内壁压出深痕,费力才将那股即将喷涌的呕吐感压回。
他不能在这里吐,不能在他们面前显露分毫的软弱。
李建国做完那套令人反胃的亲昵动作,才直起身,回到座位。
他重新坐下,双腿交叠,视线才落在被金属束缚在轮椅上的李离身上。
那眼神冰冷、平直,没有丝毫温度,审视着他,
如同一个出了故障、等待重新调试的物件。
“之前的话,我并没有骗你。”
李建国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响起,平静得不起半点涟漪。
“你身边的这位,才是你的生物学父亲。”
李离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到变调的嗤笑,他张嘴,刚要反驳。
“你先闭嘴,听我说完!”
李建国厉声打断,他那双精于算计的眼里终于闪过不耐。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摆出审判的姿态。
“是我,暗中培育胚胎,植入你母亲体内,才有了现在的你!”
每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被他缓慢而有力地,
一下一下,烙进李离的头骨深处。
他全身血液倒流,冲刷过四肢百骸,耳膜里只剩血液奔涌的轰鸣。
被禁锢的身体内,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要冲破这具金属囚笼。
“他是我的父亲?”
李离的声音在剧烈喘息中断裂,每个字都带着淬毒的恨意,从牙缝里挤出。
“他配吗?!”
他猛地挺直身体,胸膛急剧起伏,撞击着腰腹处的金属锁扣。
坚硬的边缘勒进皮肤,泛起一道道刺眼的红痕。
“一个亲手改造我,清洗我记忆的人!”
他的吼声在空旷餐厅里冲撞回响,如同濒死野兽的绝望嘶鸣。
“你说他是我父亲!”
“我凭什么相信?”
卢志远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立刻露出受伤的神情,
他伸出手,想来安抚李离暴躁的情绪。
他指尖修长,带着雪松古龙水的冷香,即将触碰到李离的肩膀。
“别碰我!”
李离猛地向后一缩,用尽所有力气,整个身体都在轮椅上挣扎。
金属锁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咔咔”声,冰冷机关紧紧咬合,更深地嵌入皮肉。
他感到手腕和脚踝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不在乎,
他拼尽全力,只为躲开那个男人的触碰。
卢志远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轻颤。
他委屈地收回手,眼尾迅速泛起一层水光,
转头看向李建国的眼神,满是无助与控诉。
那抹水光,直刺李建国心底。
他看向李离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不管你相不相信,他就是你的父亲!”
李建国低吼道,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被侵犯了领地的怒火。
“你不能这样对你的亲生父亲!”
李离舌尖扫过干裂的嘴唇,抬起头,眼神里的愤恨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凌。
他笑了,笑声凄厉,带着极致的嘲讽,在餐厅里激荡起阵阵回音。
“我不觉得我有父亲!”
“从小到大,我何时体会过父爱?”
他紧盯着那两个男人,赤红的眼底是烧尽理智的疯狂。
“他把我当成棋子,你把我当成你们爱情的延续?!”
“现在想起来有我这个儿子了?”
“你不觉得可笑吗?!”
李离的话语,如淬毒的锋利解剖刀,精准刺进卢志远心脏,然后狠狠一搅。
卢志远被刺激得身体一震,嘴唇翕动,几番哽咽,
最终竟真的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女人,低下头,用手捂住脸,肩膀轻微抽动。
李建国眼中的怒火彻底燃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尖啸。
他几步跨到李离面前,高大身影投下浓重阴影,将李离完全笼罩。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滞。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结实地扇在李离脸上。
巨大的力道将李离的头整个扇向一旁,左脸颊先是彻底麻木,
随即,火烧火燎的剧痛才迟钝地炸开。
耳边持续不断的嗡鸣,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
他缓慢地,一寸寸转回头。
嘴角尝到铁锈般的腥甜。
他伸出舌尖,轻舔破裂的嘴角,那双被泪痣衬得破碎多情的眼,却缓慢弯起。
他的视线越过面前暴怒的李建国,
落在那个正惊慌拉扯着李建国手臂、扮演“贤妻良母”角色的卢志远身上。
那场面,滑稽,荒诞,恶心得让他想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
笑声不大,甚至有些虚弱,却如冰锥般,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什么小年轻的恋爱。”
他顿了顿,看着李建国愈加阴沉的脸色,嘴角的弧度更深。
“真够恶心!!!”
“你俩,就是两个丧尽天良的疯子!”
李建国猛地挣开卢志远的拉扯,那股力量大得卢志远一个踉跄。
他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刚才更重,更狠,带着十成十的怒火,狠狠落在李离同一侧的脸上。
李离的脑袋被巨大冲力带动,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他眼前发黑,无数金星在黑暗中乱窜,意识有那么一瞬间被彻底抽离。
口腔里的血腥味更重,混着口水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
半边脸都失去知觉,只剩下轰鸣的耳鸣和钻入骨髓的钝痛。
“我看这些年你过得太顺了。”
李建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冰冷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打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不听话的牲口。
他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整理了一下被李离笑意弄皱的衣领,
如同上面沾了什么污秽。
他转身,甚至不再看李离一眼,只朝门口喊了一句。
餐厅的门应声而开。
蛇王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后依旧跟着那两名沉默得像石雕的雇佣兵。
李建国没有回头,只用下巴指了指被囚在轮椅上,连头都无力抬起的李离。
他吩咐蛇王,语气平淡,如同处理一件用旧的垃圾。
他停顿了一下,冰冷的视线再次扫过李离毫无血色、嘴角却依旧挂着嘲弄笑意的脸。”把他带回房间去冷静冷静。“
“什么时候学会叫爸爸了,什么时候告诉我。”
第162章 你老公的信号!程肆,给老娘活过来!
金属轮椅碾过光滑地板,低沉压抑的滚动声在幽长走廊拖出不安回音。
蛇王推着李离,手臂上盘踞的黑蛇纹身随着发力虬结、蠕动,活物般狰狞。
走廊尽头,厚重金属门横亘,地狱入口般森严。
蛇王脚步不停,粗砺军靴猛然抬起,轮椅后方狠狠一踹!
轮椅瞬间失控,挟破风声向前冲撞,最终“哐当”巨响,狠狠砸在房间内金属床脚。
巨大冲击力让李离身体猛地前倾,腰腹金属锁扣瞬间收紧,死死勒进血肉,
内脏剧痛翻搅,喉头涌上腥甜。
蛇王身后两名雇佣兵石雕般杵在门口,眼神空洞。
“把他给我盯死了。”
蛇王声音在空旷房间冲撞,裹挟浓重不耐。
“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跪下求饶,再来叫我。”
他下达命令,语气轻描淡写,处理无关紧要杂物一般。
“其他的一概不许理会!渴死饿死,是他活该!”
蛇王走到门边,并未立刻离开。
他转身,高大身躯倚靠门框,阴鸷双眼毫不掩饰兴趣,
一寸寸刮过囚在轮椅上的李离,从红肿脸颊,到禁锢四肢。
那视线黏腻、肮脏,充满对猎物的审视评估。
“李大少。”
他咧嘴,脸上狰狞刀疤随之扭曲,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
“想好了,记得哭着叫我们。”
他压低声音,恶意满溢。
“最好不要让我的老板等太久。据我所知,他的耐心并不好。”
蛇王说完,喉咙发出一声短促残忍的冷笑。
厚重金属门悍然甩上。
锁芯转动,机括声清脆刺耳,彻底隔绝门外一切。
房间瞬间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与死寂。
微弱光线从门板底部缝隙挤入,在冰冷地板拉出狭长惨白的刀痕。
李离纹丝不动。
他维持被撞击后的姿势,头无力垂着,长睫毛在肿胀脸颊投下颤抖暗影。
空气浮动尘埃与金属混合的冰冷锈气,钻入鼻腔,刺激他每个感官。
他听见门外,两双军靴踩踏地板,调整站姿,
而后呼吸声沉寂,化作两座沉默雕像。
时间在黑暗中无限拉长,每秒都似一个世纪。
不知多久,李离的头缓慢一寸寸抬起。
黑暗中,他那双本该盛满破碎感的桃花眼,此刻亮得惊人,寒夜燃起的鬼火。
方才被屈辱、愤怒与剧痛填满的眼底,此刻只剩冰冷剃刀般的锐利。
那张被扇得红肿不堪的脸上,没有颓败。
他转动眼珠,冷静细致扫视囚笼每一寸角落。
他的视线从天花板接缝开始,缓缓移动,检查通风口格栅,
再到墙壁上可能隐藏摄像头的细微缝隙。
没有监控探头工作时微弱的监视红点。
他嘴角,以微小弧度缓缓牵起。
这动作牵扯破裂嘴角,一阵尖锐刺痛传来。
他毫不在意,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渗出的血珠,品尝属于自己的腥甜。
那抹笑意在他脸上扩大,从嘲弄,化作无声的纯粹愉悦。
他还以为,是何等龙潭虎穴。
李离身体的紧绷感,在确认安全的瞬间彻底瓦解。
他整个人松弛下来,后背深深靠进冰冷金属椅背,调整更舒适的姿势,
那姿态带上慵懒惬意,他非囚徒,而是安坐王座的君主。
李建国。卢志远。两个疯子。
费尽心机把他弄到孤岛上,演了出荒诞认亲大戏。
这把年纪,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想体验天伦之乐?
还是,另有图谋?
李离思绪在黑暗中飞速织网,却暂时抓不到明确头绪。
他现在对谁是他血缘上的父亲,没有半分兴趣。
反正都是畜牲。
反正,都得死。
真正触动他情绪的,只有一件事。
他母亲那张温婉、带着标准微笑的脸,还有那双空洞到没有光亮的眼睛。
码头见到那一刻,从他心底喷薄而出的,那股无法抑制的愤恨与杀意,才是真实的。
呵。屁都不是。
思绪收拢,化作一点寒光。
被金属锁扣禁锢的右手,手指开始动了。
那不是无意识抠弄。
食指指腹,轻轻有节奏地,在冰冷金属扶手上敲击。
嗒。嗒嗒。嗒。
指尖皮肤下,幽灵植入、伪装成皮下组织的仿生追踪器,被这特定按压频率激活。
嗒嗒嗒。嗒。
细微声响,死寂房间里,是他唯一同谋。
那不是焦躁。
那是地狱的摩斯电码。
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也是他吹响反击号角的序曲。
深夜特护病房。
病房门被恐怖巨力悍然踹开,厚重门板失控撞墙,震耳欲聋巨响,墙皮簌簌下落。
程肆靠坐在床上,双眼空洞盯着墙壁单调纹路,整个人灵魂被抽空般。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在他死寂世界引爆,将他从自我埋葬的深渊硬生生拽出。
他身体猛地一颤,眉头紧锁,被打扰的暴躁与不爽瞬间涌上憔悴的脸,循声望去。
幽灵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旋风般冲入。
她画着浓重烟熏妆的脸上,近乎癫狂的兴奋,眼里光芒足以刺穿病房昏暗。
程肆怒火未及从喉咙滚出,幽灵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
将还在运行的电脑“啪”地重重拍在他面前活动小桌板上,震得水杯水晃出。
“你老公!”
她指着屏幕,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带着颤抖。
程肆被这两个字砸得一懵,混沌大脑一时无法处理信息。
“老公!嗯?”
他刚张开干裂的嘴,喉咙发出沙哑疑问音节,随即,那个名字闪电般劈入意识。
他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针尖。
几乎本能,他伸出那只没有输液、久不活动而僵硬的手,
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屏幕扭正。
动作急切撕扯刚愈合的伤口,尖锐刺痛传来,
他却完全感觉不到,所有感知都被眼前屏幕吸入。
屏幕上,不是他日思夜想的脸。
没有视频,没有照片。
只有纯黑背景下,一道跳动的绿色波形。
那道绿线执着、富有节奏,一次次向上弹起,再缓缓落下。
一起,一伏。
程肆眼中光亮瞬间黯淡。
他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写满被愚弄的恼怒和更深绝望,死死瞪着幽灵。
那眼神质问:你在逗我?
幽灵看着程肆吃瘪又欠揍的模样,心里恶气总算出一半。
她就是要气他,不把他气活,也要气死。
她不解释,双臂环胸,扬了扬线条漂亮的下巴,鼻腔发出一声极尽嘲讽的轻哼。
“等着吧。”
第163章 智斗双爹!他用一泡尿,赌赢了第一丝自由!
“等着吧。”
幽灵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进程肆紧绷的神经。
等?等什么?
程肆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眼底的光,像被狂风吹拂的烛火,剧烈摇晃,濒临熄灭。
屏幕上,那道绿色的波形固执地一下下跳动着。
那频率,那节奏,深入骨髓。
是他思考时,指尖无意识敲击的习惯。
程肆的心脏被这认知猛地揪紧,几乎停止跳动。
他在给他发信号。
这个念头如狂潮般冲刷大脑,带来灭顶的狂喜,紧随而至的,却是更深的恐惧。
他经历了什么?
就在程肆的理智即将被两种极端情绪撕裂的瞬间。
屏幕上的绿色波形骤然一顿,停止了。
程肆呼吸骤停。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代表李离生命迹象的线,化为一条僵直的水平线。
波形下方,黑色的对话框里,一行白色字符逐字浮现:
【平安进入,十五天后行动。】
短短十个字。
像一道天雷,在死寂的病房里轰然炸响。
程肆混沌的大脑,被这道天雷劈得一片清明。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清醒后一直晦暗无光的眼眸,在这一刻,瞬间被点亮。
那不是微弱的星火,是足以燎原的烈焰。
他甚至觉得,病房里刺眼的白炽灯,都成了暖阳,
带着灼人的温度,将他那颗被丢进冰窖的心,重新拉回人间。
幽灵不知何时已坐到病床边,两条纤细的小腿在空中悠闲晃荡。
“这回放心了吧。”
她侧头看着程肆,烟熏妆也掩不住眼底的揶揄。
程肆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仍胶着在屏幕上,贪婪地一遍遍描摹那八个字。
幽灵撇了撇嘴,对程肆这副德行不屑一顾。
她将笔记本电脑“啪”地一声合上,从床边一跃而下。
“这李离也真是,十五天……又得加班加点干!”
她背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抱怨。
“等他回来的!”
那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说不清是说给谁听。
病房内再次归于安静。
但这一次,不再是死寂。
程肆缓缓抬手,摊开在眼前。
手背上还残留着针头留下的淤青肿块,但那只曾无力垂下的手,
此刻却紧攥成拳,骨节根根分明,蕴含着即将爆发的力量。
程肆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
他低头,审视着这具刚经历过手术、仍很虚弱的身体。
时间足够了。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
他要立刻回到队里,用最严苛的方式,把失去的一切都找回来。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那个无所不能的“夜鹰”状态。
然后,去把他的爱人,亲手带回来。
帕嘉群岛的夜,潮湿闷热。
黑暗的房间里,李离被囚禁在冰冷的金属轮椅上。
其他倒也罢了。
只是膀胱快要憋炸。
那股尖锐、持续的涨意,从下腹直烧大脑,将他所有冷静和伪装冲击得摇摇欲坠。
偏偏两条腿被电子锁扣死死禁锢,他甚至连夹紧双腿这个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他只能在轮椅有限空间里,竭力扭动身体,试图找到一个不那么想尿的姿势。
金属锁扣冰冷的边缘,随着动作,更深地嵌入皮肉,传来阵阵钝痛。
“吱呀——”
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随后,厚重的金属门被推开。
一束光照入,将房间里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李离背对门口,无法判断来人。
直到那堪比淬蜜毒药般,温柔到令人发腻的声音响起:“阿离,饿了吧?”
紧接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食物香气飘来,此刻却只让李离胃里翻江倒海。
他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
他努力控制语气,不让急切和屈辱泄露分毫。
“你先放开我,我要小解。”
卢志远端托盘的手一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关切。
“啊,哦,我去叫人帮你。”
说着,他转身就要去门口喊人。
李离耐心在这一刻彻底耗尽。
“给我解开!”
他语气陡然锋利,像一把出鞘的冰冷刀刃。
卢志远脚步僵住。
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进门便听见李离那毫无敬意的命令,脸色瞬间阴沉。
怒火在他眼中掠过。
“都说你多余管他,你也不听。”
他没看李离一眼,径直走到卢志远身边,一把抓住他手腕,就要往外走。
“跟我走。”
临出门前,他终于瞥了一眼轮椅上的李离,那眼神,
像在看一件不听话、弄脏地毯的宠物。
“欠收拾的东西。”
门即将关上。
李离不能再等了。
他不想,也不允许自己,以如此狼狈不堪的方式,彻底失去最后的尊严。
有时,迂回也是一种进攻。
他开口,声音已褪去锋利,带着疲惫的沙哑。
李建国拉着卢志远的手停住。
李离紧盯他挺直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
“让我接受,也得给我点缓冲空间吧。”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在空气中沉淀。
然后,他用近乎自嘲的语气,
继续道:“先给我解开,我要小解。”
“你也不想这么大的儿子,还尿裤子吧?!”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
那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赌的是李建国那变态掌控欲和可笑自尊心。
空气安静几秒。
李建国终于缓缓转身。
他没说话,只用那双幽深眼眸,冷冷审视着李离。
像在评估他这番话的真实意图。
他朝门口站着的那名雇佣兵投去眼神。
那名雇佣兵心领神会,迈着沉重步伐走过来,
拿出一把电子钥匙,在李离手腕和脚踝的锁扣上逐一解开。
冰冷的金属锁扣弹开。
久违的自由感袭来,李离几乎虚脱。
李建国没再进来。
他只站在门口,高大身影完全挡住光线,留下一句冰冷威胁:
“你最好早点屈服。”
“不然,有些状态,我也不是很在意。”
第164章 好一招卧薪尝胆!两个爹被他骗得团团转!
厚重金属门在身后合拢,落锁声清脆,似铡刀斩落。
李建国冰冷的威胁盘旋耳畔。
李离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走向卫生间。
他背对着门口,能清晰听到门外两名雇佣兵调整站姿的细微摩擦声,而后是死寂。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被金属锁扣勒出深红印痕的手腕。
麻木感正褪去,刺痛浮现。
他走进卫生间,没有开灯。
冰冷的瓷砖寒气从脚底渗入,他却心无所感。
水流冲刷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回响。
他捧起冷水,泼在脸上。
冰凉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混着嘴角的血。
镜子里,一张陌生的脸。
左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眼下的泪痣被衬得愈发殷红,凝成一滴血泪。
这张脸,尽显狼狈。
可那双映在镜中的眼睛,却平静得可怕。
用最不堪的生理需求,撬开了这座囚笼的第一条缝隙。
尊严,在这种地方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能换来自由,哪怕一点,都值得。
李离给了自己,也给了李建国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他被锁在房间里。
食物会由卢志远准时送来,放在门口,等他离开后,李离才会去取。
他吃得不多,只维持最基本的体力。
他安静,不闹,也不再试图传递任何信息。
他蛰伏着,舔舐伤口,等待最佳的扑杀时机。
这过分的安静,反而让监视他的人心头升起不安。
第三天傍晚,卢志远又端着餐盘出现。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放下就走。他推开门,走了进来。
“阿离,吃点东西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李离靠坐在床头,视线从窗外拉回,落在卢志远身上。他没说话。
卢志远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精致的菜肴散发着香气。
“你这样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
“建国他……他也是一时生气,你别往心里去。”
李离看着他,看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让他无比恶心的脸。
他突然开口。声音因为几天没说话而沙哑得厉害。
没有情绪,没有起伏,机械地吐出。
卢志远端着餐盘的手猛地一颤,汤汁溅了出来,烫在他的手背上。
他却浑然不觉。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让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眼眶迅速泛红。
“诶!诶!”
他语无伦次地应着,仿佛得了绝世珍宝。
李离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起筷子,沉默地开始吃饭。
这个反应,在卢志远看来,就是默认。
他欣喜若狂地跑了出去,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建国。
李离的待遇,立竿见影地提升了。
他手腕和脚踝上的锁扣被彻底解开。他可以在这座岛上自由活动。
当然,这种自由是有限度的。
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永远跟着两名沉默的雇佣兵,影随形。
他们犹如两尊移动的石雕,保持着三米远的距离,不干涉,不交流,只是监视。
李离对此毫不在意。
他开始每天在岛上散步。
他走过防守严密的基地主楼,走过隐藏在树林深处的军火库,
走过停机坪,走过码头。
海风吹拂着他苍白的脸,他眯着眼,看着远处翻涌的浪花,
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享受。
没人知道,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他的眼睛,是最高精度的扫描仪。
每一条巡逻路线,每一个岗哨的位置,每一次换岗的时间间隔,
都被他精准地刻进脑海。
基地的建筑结构,摄像头的分布死角,电网的供电模式。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中汇聚,构成一张越来越清晰的地图。
而最让他作呕的,是每天的晚餐时间。
他必须和李建国、卢志远一同进餐。
那张长长的黑曜石餐桌,成了最华丽的刑场。
李建国会亲手为卢志远布菜,会用那种肉麻到令人发指的语气同他讲话。
而卢志远则会扮演一个温婉的“慈母”,不停地往李离碗里夹菜,嘘寒问暖。
“阿离,多吃点这个,这个对身体好。”
“在外面受苦了,以后爸爸会好好补偿你。”
李离面无表情地吃着,将那些食物咽下,也把翻涌的恶心感一同咽下。
他扮演着一个顺从的、被亲情“感化”的儿子。
这精湛的演技,让李建国很满意。
他看李离的眼神,终于不再审视牲口,
而更像欣赏一件完美的、即将属于自己的艺术品。
守在门外的雇佣兵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意识朦胧。
房间内,一片漆黑。
李离躺在床上,眼睛却睁着。
他伸出右手,食指的指腹,在床沿的金属栏杆上,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嗒。嗒嗒。嗒。
只有指腹与金属接触时,最细微的触感。
仿生追踪器被特定的按压频率激活,将他白天记下的所有信息,
转化为无形的电波,发送出去。
这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也是他刺向这座地狱的,第一把刀。
指尖的皮肤早已被磨破,渗出血丝。
每一次敲击,都带着钻心的疼。
但这疼痛,却让他无比清醒。
他将整个岛屿的防御部署、人员分布、武器配置,一点点地传了回去。
工作量巨大,几乎耗尽他所有心神。
情报发送完毕。
李离收回手,指尖传来的剧痛让他蜷缩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指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这副样子,洁癖大概是彻底治好了。
他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每天面对那两个畜生,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被污染了。
他闭上眼,开始进行睡前必修课——洗眼睛。
他强迫自己去想程肆。
想那个人身上混合着硝烟与檀木的独特气味。
想他滚烫的胸膛,有力的心跳。
想他笨拙又凶狠的吻,仿佛要将自己吞噬。
李离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等这次回去,程肆应该没有理由再推开他了吧。
自己如今算什么呢?
一个被精心算计、培育出来的“产品”。
有两个作恶多端、丧尽天良的“父亲”。
就算他把自己洗得再干净,血脉里的肮脏也无法剔除。
他就是那背负原罪石碑的玄武,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这里,李离反而觉得心头稍松。
挺好。这样,他就和程肆扯平了。
谁也别嫌弃谁。
可越接近约定的行动日期,一股莫名的烦躁开始在他心底蔓延。
他会怎么想?
那封信,他看到了吗?
他会不会还在钻牛角尖,还在自我厌弃?
如果自己回去了,看到的依旧是那个蜷缩着、拒绝他的背影,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疯狂滋长,缠得他喘不过气。
李离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越想,就越睡不着。
黑暗中,一些被尘封的画面,骤然回放。
程肆把他按在墙上,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压抑不住的、汹涌的占有欲。
还有他沙哑的、带着恳求的声音。
“再给我点时间。”
李离的身体,热意升腾。
烦躁的大脑,反而在这股热流中,异样地冷静下来。
黑暗里,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几分愉悦的轻笑,悠悠响起。
他怕什么呢?
程肆那头孤狼,看似凶狠,实则心软得一塌糊涂。
只要自己稍微示弱,掉几滴眼泪,他就会溃不成军。
李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侧头望向窗外。
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光,夜色深沉如墨。
他对着那片黑暗,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程肆,你躲不掉的。”
第165章 致命情报!幽灵来信,一句“自求多福”让我汗毛倒竖!
这些日子,每一秒都像烈火烹油。
李离却硬生生将这口沸腾的油锅,化作淬炼自身的极寒深潭。
李建国与卢志远那畸形诡谲的相处模式,如万条毒虫在他胃腑爬行,令他作呕。
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疯子的智力,着实登峰造极。
既然幽灵已在外围悄然收紧复仇的绞索,他便沉下心,将这座孤岛视作磨砺锋刃的砥石。
他要榨取这里最后一丝价值。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李离将毕生所学的恭维之辞,悉数拆解重组,
化作浸毒的软针,不着痕迹地刺入那两名男人的心坎。
中央实验室,单向玻璃墙森严矗立,隔绝出两个判若天地的世界。
卢志远背手而立,目光如检阅士兵的将军,审视着墙内伏案的研究员。
李建国则紧随其侧,视线却黏着在卢志远侧脸,一刻不离。
李离端咖啡近前,步履轻得几乎无声。
他站定,目光投向墙内那块闪烁着复杂神经元结构图的屏幕,声音里恰到好处地掺入困惑与崇拜,
“您昨天提及的,关于神经元链接的逆向算法……我一夜没睡着,反复思考。”
他刻意顿住,眼睫微颤,仿佛一只被深奥知识困扰的蝶。
卢志远果真转过身,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浮现一抹兴味。
“哦?你有什么见解?”
“那种构想简直是天才手笔,”
李离的呼吸微促,仿佛被磅礴智慧冲击得心神剧震,
“但我有一处始终未能参透。如果按照您的思路,通过高频次声波共振,直接重构记忆扇区,又如何规避‘海马体悖论’的物理屏障?现有理论没法…”
这记精准的恭维,直抵卢志远最隐秘的欲壑。
他最享受的,便是以自身智慧碾压众生的极致快感。
卢志远嗤之以鼻,眼中愉悦几乎满溢。
他径直拉过李离,指向屏幕上某处节点,声音灌满炫耀的激情,
“理论是供庸碌之辈膜拜的!瞧这儿,谁说非要规避?我们能‘欺骗’它!以伪造的生物电信号,令其自开门户!”
他愈发兴奋,口沫横飞,将更深奥的理论抽丝剥茧,
如哺育雏鸟般,尽数灌入李离脑海。
卢志远的愉悦,直接主宰了李建国的态度。
那男人看向李离的目光,也随之柔和,甚至流露出一丝“子肖父才”的虚假自豪。
那是一种审视完美私有物的餍足。
李离垂眸,瞳孔深处,疯狂理论被飞速解构,心底反复推演重组。
他静默倾听,如饥似渴地汲取着汹涌而来的知识洪流,扮演着一个被顶尖智慧彻底折服的晚辈。
他让李建国和卢志远,着实沉浸于一场父慈子孝的虚伪幻梦。
无人知晓,每一句赞美,皆是李离精心包裹的糖衣炮弹。
其核心,淬着他冰冷的杀意。
他甚至在这种畸形关系中,找到一丝诡异的餍足。
他庆幸自己遗传了卢志远那副精致皮囊,以及那份堪称卓越的学习能力。
但他未曾继承那份深入骨髓的疯魔,与不露痕迹的狠厉。
没错,正是那股疯魔与狠厉。
卢志远表面上总是一派人畜无害的温和,可最毒辣的计谋,
却往往出自他口,化作最缠绵的枕边语,悄然渗入李建国的耳畔。
卢志远双手永远洁净无瑕。
因为他的刀,足够驯服,也足够锋锐。
李建国此人,骨子里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痴情种。
只要能取悦卢志远,他甘愿赴汤蹈火。
这个认知,在行动的前夜,被残酷地印证。
明日,便是约定的日子。
午夜,李离被突至的干渴唤醒。
他躺在床上,神经紧绷,如一根濒临断裂的琴弦,睡意全无。
他起身,赤脚触及冰冷的地板,寒意直窜骨缝。
他放轻步履,像一道无声游弋的幽魂,滑向客厅,只为一杯水。
路过李建国他们紧闭的房门,一阵压抑至极的声音,猛然攫住他的步履。
隔音上佳的房门,仍泄出几缕破碎、黏腻的声响。
并非他预想中粗重的喘息。
而是卢志远以一种极轻、极柔,却裹挟着不容抗拒命令的语调,低语着。
“……舔干净。”
李离全身骤僵,血液刹那凝滞。
紧随其后,是李建国几近卑微、讨好、压抑的喘息与应和。
那声音,混杂着某种液体被吞咽的黏腻,仅凭耳闻,
便足以在脑中勾勒出令人胃腑翻腾的画面。
一股剧烈的恶心感自胃底翻涌而上,他死死掩住口鼻,
指甲深陷颊肉,才堪堪抑制住呕吐的冲动。
他僵立门外,纹丝不动,周身肌肉皆因极致的憎恶而抽搐。
主导者,从未是那个表面强势霸道的李建国。
他,才是被彻底支配的傀儡。
也罢。李离转身,步履踉跄,悄无声息地遁回房间。
反正,明日,这场荒诞剧目终将迎来谢幕。
他不枉在帕嘉群岛毒辣的日头下,于码头忍受了一下午海风的炙烤。
那感觉,仿佛整个人被绑上火刑架,反复灼烧。
烈日如一只巨大、恶毒的独眼,死死盯视着他,
阳光不再是洒落,而是化作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他的皮肤。
码头的金属栏杆滚烫,掌心按上,皮肉似发出细微的“滋啦”声。
他却只能强撑着,摆出惬意姿态,遥望波光粼粼的海面。
汗水一遍遍涌入眼眶,又涩又痛,视线模糊。
衬衫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像一层湿冷的蛇蜕。
他觉得自己快被晒成一具干瘪的木乃伊。
终于,裤腿传来微不可察的冰凉摩擦。
他维持原姿势,眼角余光迅速扫视周遭,确认无旁人。
手指看似随意垂落,待那条伪装成普通海鱼的仿生机械掠过,
指尖精准一勾,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防水信息囊,便悄然滑入掌心。
回房间时,李离几乎是凭着仅存的意志,才堪堪支撑住身躯。
他来不及褪去那件汗湿透的衣服,踉跄冲入浴室,
拧开水龙头,任冰冷的水流注满浴缸。
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扎入其中。
冰凉液体瞬间裹挟滚烫皮肤,极致温差令他舒爽得倒抽一口冷气,周身毛孔在战栗中尽情舒张。
体内叫嚣的灼热,一丝丝平复,混沌的思绪也重归清明。
他从水中坐起,水珠沿着苍白脸颊滑落,抹一把脸,
颤抖的手打开信息囊,抽出一张仿生鱼皮质感的防水信息条。
触感粗糙,带着海水的咸腥。上面仅有一行特殊墨水写就的字,遇水方才显现。
“十点开始,自求多福。”
李离的瞳孔,骤然紧缩成危险的针尖。
这一点,他尚能理解。
但……自求多福?
这四个字,如四柄淬毒的冰刃,狠狠刺入他方才放松的神经。
这不是幽灵一贯的行事风格。
她的计划,向来以精准、高效、零失误闻名。
“自求多福”这种充满未知与不确定性的词句,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道……计划生变?
抑或是她此番意图掀起滔天巨浪,连自身都无法完全掌控?
一股彻骨的寒意自尾椎猛窜至后脑,瞬间让被冰水镇压的皮肤炸起密密麻麻的战栗。
那冷,与水温无关,是直接从心底深处渗透而出的绝寒。
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字,仿佛要将其焚毁。
幽灵,你最好别玩弄我。
他猛地攥紧拳头,薄薄的仿生鱼皮在他掌心被捏成一团,彻底变形。
第166章 脏死了!他竟逼我喊他爸,还想我接班?
“咚,咚咚。”
门板被轻叩,沉闷的震动穿透木头,钻入耳膜。
紧接着,是卢志远那把淬了蜜、总能精准搅起人胃里酸水的嗓音。
“阿离,起床吃早饭啦。”
李离眼皮未抬。
他没睡着,一整夜都没睡。
那张薄薄的仿生鱼皮,连同上面那句阴魂不散的“自求多福”,
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在他紧闭的眼帘后反复烙印,灼得他神经末梢都在抽痛。
他听着门外的动静,任由骨骼的疲惫感将自己钉在床上,
喉咙里挤出一丝刻意染上的沙哑,带着刚睡醒的含混。
“爸爸,我有点困,你们先吃,我再睡会儿。”
门外安静了片刻。
李离几乎以为那人走了。
钥匙探入锁芯,金属摩擦,机括轻微转动。
这声音,比任何警报都刺耳,是囚笼每一次被打开和锁上时,对自由最赤裸的嘲弄。
李离眉心狠狠拧紧,又在瞬间抚平。
他迅速将眼底翻涌的杀意与厌恶压进最深处,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柔弱姿态。
他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由模糊到清晰,迷蒙地望向被推开的房门。
卢志远端着一杯温水,步子轻得像猫。
他走到床边,视线精准地落在李离眼下那片浓重的乌青上,像在审视一件艺术品上的瑕疵。
他伸手,冰凉的指尖试探了一下李离额头的温度。
在指腹触碰皮肤的刹那,李离全身的肌肉猛然绷紧,冰水浇铸的钢铁般瞬间僵硬。
他用尽全部自制力,才控制住没有弹开。
一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从被触碰的头皮开始,沿着脊椎疯狂攀爬,
所过之处,炸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卢志远确认他只是没睡好,这才放下那份潜藏的警惕。
“没休息好就再睡会。”
他的手并未拿开,反而顺势滑下,用一种近乎狎昵的姿态,揉了揉李离柔软的黑发。
李离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觉得整个人像被塞进昨夜那个充斥着黏腻声响的垃圾桶里,
被那些肮脏的东西浸泡了一整圈。
卢志远指尖残留的古龙水气味,霸道地侵入他的嗅觉,
无数黏滑触手般钻进他的发丝,缠绕他的神经。
“身体最重要。”
卢志远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每个字都包裹着剧毒,
“我和你爸,还等着你接班呢!”
他俯下身,细致地为李离掖好被角,动作熟练得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转身,去找李建国共进早餐。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重归寂静。
李离懒得掀开眼皮,就那么闭着眼,在黑暗中完成了一个弧度巨大的白眼翻转。
他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积蓄体力,可挺尸半天,大脑却被那股恶心感搅得亢奋无比,毫无睡意。
他猛地坐起身,烦躁地抓乱了那头被卢志远碰过的头发,仿佛这样能把那股令人作呕的触感给抓掉。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两个老东西是岁数大了,没觉睡吗?
这么早跑来扰人清梦。
李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径直走进浴室,拧开花洒,看也不看,直接将水温旋钮拧到最冷的一端。
冰冷的水流如千万根钢针,劈头盖脸地砸下,激得他浑身剧烈一颤。
刺骨的寒意瞬间贯穿皮肉,直抵骨髓,
强行驱散了所有混沌,也将他的精神拔高到绝对的警戒状态。
他任由冷水冲刷,用力搓洗着自己的头发和身体,
直到皮肤发红,直到那股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被彻底冲散。
他今天可得精神点。
别幽灵来个全面打击,直接把他这颗棋子给顺带报销了。
冲完澡,李离换上一身轻便的休闲服,随手抄起了角落里那根几乎没用过的渔竿。
门外守着的那两名雇佣兵如同激活的雕塑,
机械地转头,然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脚步踩出沉闷的节拍。
李离没管他们,径直走向岛屿边缘一处嶙峋的礁石。
那里有一小片椰树投下的树荫,位置隐蔽,
却是一个绝佳的观察点,能将码头和主楼入口的所有动向尽收眼底。
他熟练地甩出鱼线,彩色的浮漂在微澜的海面上轻轻晃动,孤独的信标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拂过他苍白的脸颊,吹得他发丝飞舞。
他看似在专心钓鱼,眼神甚至有些放空,但他的大脑却在以恐怖的速度运转。
他的耳朵是雷达,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三点钟方向,巡逻队五人一组的脚步声,节奏统一,预计七分二十秒后会绕回;
九点钟方向,远处训练场上传来整齐的口号声;
头顶,一只海鸟尖啸着掠过水面,翅膀振动的频率没有异常。
他的眼睛是最高精度的扫描仪,贪婪地吞噬着视野内的一切信息。
主楼顶层那个不常拉开窗帘的房间,今天百叶窗的角度似乎微调了三度,一个极难察觉的反光点一闪而没——狙击手。
码头上,负责装卸的工人比平时多了两个生面孔,他们的站姿,是标准的警戒姿势。
幽灵到底想干什么?
火力覆盖,无差别轰炸?
这种蠢事她做不出来。
那就是她掌握了什么连她自己都无法百分百控制的底牌。
比如,策反了岛上某支关键力量?
或者,她找到了整个基地系统的致命漏洞,一旦触发,会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这颗被投放在敌人心脏的棋子,会不会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代价?
李离捏着渔竿的手指,骨节因用力泛白。
他闭上眼,一瞬间,程肆那张带着疤痕的脸闪过脑海。
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看到信了吗?
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会不会还在钻牛角尖,把自己当成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一软,又瞬间被更猛烈的杀意取代。
完好无损地回去,把他从那个自我厌弃的壳里,亲手挖出来。
八点十五分。
李建国和卢志远携手走向李离的房间,准备叫他起床。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被子整齐地叠放着,像是主人从未归来。
卢志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李建国立刻捕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他转身,大步流星,军靴叩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径直找到正在监督换岗的蛇王。
“李离人呢?”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蛇王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抽动了一下,低头,语气还算恭敬。
“回老板,离少爷一早就去海边钓鱼了。”
李建国脸色一沉,抬脚就要往海边走。
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丝反常都让他警惕。
“不用找。”
卢志远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来,他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步履依旧无声。
他摇了摇头,伸手,拉住李建国肌肉虬结的胳膊。
“阿离可能就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再说,他不是每天都去钓鱼嘛,由他去吧。别把他逼得太紧。”
卢志远抬手,轻轻拍了拍李建国拉着他的那只大手,眼神里是足以融化钢铁的柔情。
“别着急,慢慢来。”
李建国眼中的警惕和戾气,在这轻柔的安抚下,肉眼可见地消融了。
他反手握住卢志远的手,点了点头。
卢志远这才拉着他,转身,朝着另一栋防卫更加森严的建筑走去。
那里,是整座岛屿的心脏——设施最齐全、级别最高的实验室。
第167章 战术老公帅炸了!这公狗腰谁顶得住!
九点五十九分。
海面浮漂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之力钉死,死死嵌在李离紧绷的视网膜上。
他捏着渔竿的手指,骨节泛白,僵硬如石。
咸腥海风灌入鼻腔,从喉咙呼出,只余满嘴苦涩。
他清晰听见胸腔里心脏搏动,一下,又一下,沉重如战鼓。
大脑被“自求多福”反复冲刷,混沌一片。
时间,在极致煎熬中抵达预设坐标。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的窒息沉寂。
盘踞岛屿上空,那股永不停歇的现代工业低沉嗡鸣,戛然而止。
远处训练场上整齐划一的吼声,仿佛被无形剪刀骤然截断。
空气中所有的人造声响,在同一秒被巨手扼住咽喉。
世界瞬间坠入原始的绝对安静,令人不安。
李离身后,两名始终保持三米距离的雇佣兵,
肌肉瞬间绷紧,作战靴摩擦礁石发出刺耳声响,警惕扫视四周。
死寂中,他们的呼吸格外粗重。
李离抬眼,望向远处戒备森严的主楼。
几秒后,楼体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同风中残烛,一扇接一扇熄灭。
先是底层,然后中层,最后连顶楼李建国专属办公室的光亮,也湮灭于黑暗。
备用电源启动警报凄厉响起,垂死野兽哀嚎般,挣扎不到十秒,不甘咽下最后一口气。
彻底黑暗,吞噬了钢铁堡垒。
幽灵的风格。非暴力摧毁,而是精准釜底抽薪式的瘫痪。
中央实验室内。
李建国正对着巨大数据显示屏,听着首席研究员汇报,脸色阴沉,暴雨将至。
“啪!”所有屏幕、所有灯光,瞬间熄灭。
整个空间被彻底黑暗与恐慌笼罩。
研究员们惊慌叫喊,黑暗中此起彼伏,格外尖锐。
“怎么回事!”李建国暴怒吼声,压过所有杂音。
他摸索墙壁,肌肉虬结手臂撞开挡路仪器,就要冲出去。
一只冰凉的手,精准抓住他手腕。
黑暗中,他声音依旧诡异平稳温柔,毒蛇吐信般。
“不对劲。”
“先别出去。”
“至少这里安全。”
李建国胸口剧烈起伏,粗重喘息黑暗中回荡,最终被那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按捺住。
一阵沉闷轰鸣由远及近,撕裂这片虚假宁静。
那声音并非来自地面,而是头顶天空,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直灌耳膜。
李离身后两名雇佣兵立刻端枪,枪口指向声音来源的天空。
其中一人飞快举起对讲机,用最快速度向上汇报。
滋滋电流声,是通讯被切断的唯一证明。
李离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剧烈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一架通体漆黑武装直升机,破开云层,地狱猎鹰般冲出,悬停在不远处半空中。
机身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金属光泽反射太阳光芒,散发死亡气息。
机舱门滑开,一道身影蹲在门口,肩扛某种细长、闪烁金属寒光的武器。
一声并不响亮,却极具穿透力的沉闷枪声响起。
“噗!”李离甚至来不及回头。
他只听到身后传来肌肉被高速撕裂的闷响,紧接着,
一股温热粘稠液体,劈头盖脸溅到他后颈和裤腿上。
浓重血腥味瞬间炸开,呛得他一阵干呕。
他身后第一道影子,如同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倒下,
额头正中血洞,红白之物汩汩流出。
另一名雇佣兵瞳孔骤缩,刚要调转枪口,第二声几乎无缝衔接的“噗”声响起。
他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低下头,看着胸口炸开的血花,
随即软软跪倒,扑通一声,面朝下砸在坚硬礁石上。
再无呼吸。再无心跳。
紧接着,一道嘹亮女声,混杂螺旋桨巨大噪音,嚣张传来。
“还得是老娘的枪法漂亮!”
李离迎着刺眼阳光看去。
直升机上,一蹲一站,两个人影。
蹲着开枪的女人,画着浓重烟熏妆,正冲这边眉开眼笑,臭屁得很。
而她身后站着的男人。
面色阴沉。毫无表情。拽得一批。
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李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狂喜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战栗。
随即,他彻底明白了。
幽灵那句“自求多福”,究竟何意。
一条漆黑绳索从空中抛下,死神垂降般,精准落在李离面前礁石上。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顺着绳索利落滑下。
他们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每一步都踩在死亡鼓点上。
李离从未见过这样的程肆。
他穿着一身贴身黑色作战服,将那具充满爆发力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
满配战术背心,将他宽阔肩膀与紧实腰腹衬得更具张力。
那条传说中的公狗腰,此刻被武装带紧紧束缚,
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充满野兽般的侵略感。
他整个人,便是一把出鞘淬寒利刃,随时准备饮血。
李离满心欢喜,身体本能压过所有理智。
他丢掉渔竿,迈开久坐发麻的双腿,不顾一切奔向那道期待已久的健硕身影。
他想抱住他,感受他温度,确认这不是自己被逼疯后产生的幻觉。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片坚实胸膛时。
一只戴粗粝战术手套的大手,猛地按在他脸上,
五指张开,铁钳般罩住他半张脸,将他所有前冲之势,无情制止。
手套材质坚硬,摩擦他脸颊,带来细微刺痛。
那只手转而向下,狠狠钳住他下巴。
指节用力,带着浓浓惩罚意味,在那片娇嫩皮肤上用力揉撵,逼得他仰起头。
一副墨镜,极好掩藏程肆眼底所有翻涌情绪。
他透过深色镜片,死死盯着怀里这张因暴晒而憔悴的脸。
他感觉到手掌下皮肤的滚烫,也看到泪痣旁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的皮肤。
怒火和心疼,两条毒蛇般,在他胸腔里疯狂撕咬。
直到李离下巴被摩擦得明显泛红,程肆才松手。
他重重拍了拍心爱之人脸颊,那动作,
对待桀骜不驯、令他操碎心的宠物。
程肆咬牙,下颌线绷得如石块,从齿缝挤出几个字。
“搞完再收拾你!”
威胁语气里,是压抑不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可这怒火,却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李离心中所有压抑情感闸门。
他心花怒放。
只要程肆还愿意理他,还愿意生气,还愿意……收拾他,便好。
长久以来的伪装、隐忍、恶心,在此刻尽数化为一句此生未曾说出口的虎狼之词。
“别说收拾。”
李离仰脸,眼底泪痣因激动泛着水光,
他甚至能从程肆墨镜镜片里,看到自己此刻卑微又痴迷的倒影。
他舔了舔干涩嘴唇,声音带着颤抖的病态愉悦。
“只要是你,搞死都行!”
“噗嗤——”
旁边的幽灵爆笑出声,她从没见过如此奔放的李离,
这小子装乖卖惨时,谁能想到内里是这般妖精。
李离的眼,他的整个世界,已完全被程肆吸引。
太帅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身体仿佛不听使唤,又一次不受控制向前凑去,寻求庇护的幼兽般。
他想趴进程肆怀里,好好吸一吸。
看看这个状态下的程肆,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会不会更有吸引力。
笑够了的幽灵,可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一把薅住李离后衣领,拎猫般,将他往岛屿深处拽。
还不忘抬脚,朝着已黑着脸、耳根却不受控制泛起薄红的程肆,不轻不重踹了一下。
她顺便提醒这两个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东西的男人。
“干架呢,少他妈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168章 色胚?他竟敢觊觎老娘的胸……口!
程肆一言不发,身形如幽影,紧随其后。
他手中的突击步枪枪口压得极低,却稳如山岳,用自己的身体为前方两人构筑起最坚实的后盾。
李离被拽得一个趔趄,脚下磕绊到的“障碍物”触感柔软。
他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一路上,原本戒备森严的巡逻雇佣兵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他们的武器滑落在手边,
姿势各异,却都保持着呼吸,胸口平稳起伏。
整个基地静得可怕。
李离呼吸一滞,心头涌上不详的预感。
他被动地被幽灵拖着前行,扭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暗夜里的窃语。
“不是,姑奶奶你慢点!这岛上全是改造人,我们这么闯……”
幽灵闻声,头也不回地朝他翻了个惊天动地的白眼,烟熏妆都挡不住那股嫌弃。
“你哪只眼睛看到活人了?”
她的声音满是理所当然的嚣张与不屑,
“不是被老娘用神经毒素迷翻了,就是被龙牙他们挨个点名清理了,哪特么还有人喘气儿!”
李离的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都蒙了。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片死寂并非屠杀后的惨烈,而是一种被精准手术刀瞬间切除所有功能的诡异宁静。
没有一丝血腥味,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甜腻香气。
“这么简单?还没开始……就全员报废了?!”
幽灵终于被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搞得不耐烦,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他。
“你以为拍好莱坞大片呢!”
她双手叉腰,鄙夷地上下打量着李离,
“一群靠药物催化的改造人,脑子都不好使,我们还费劲巴力跟他们打生打死?当然是怎么阴险怎么来,怎么省力怎么搞!”
她语气里满是“你个菜鸟”的优越感,随即又补充道:
“还多亏秦彻那个老狐狸有先见之明,不知道啥时候让教授和赵队那帮科研疯子搞了一堆高浓度麻痹神经的药物,专克这帮没脑子的畜牲!”
说完,幽灵像是想起什么,动作利落地将手伸进紧绷的战术背心衣领里一掏。
一个细小的棕色玻璃瓶被她夹在两指之间,瓶身还带着标签。
她看也不看,手臂随意一扬,那小瓶便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朝着李离就飞了过去。
李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手忙脚乱地伸出手去接。
总算是接住了。
入手的一瞬间,李离的动作僵住了。
那玻璃小瓶,带着惊人的温热,热度透过玻璃,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掌心。
那温度的来源,不言而喻。
李离的脑子“轰”的一声,瞬间宕机。
刚才还满脑子的复仇、厮杀与警惕,这会儿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轰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粉色的蘑菇云。
热度从掌心开始,沿着手臂的血管一路逆行而上,烧得他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连耳根都滚烫起来。
“那个……”
他开了个头,喉咙却像被堵住,没了下文。
缀在队尾的程肆,一直用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锁定着李离的背影。
他看着李离的震惊,看着他手忙脚乱,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抹从脖颈迅速蔓延到耳根的薄红。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强烈的占有欲,瞬间从心底窜起。
他凭什么对着别的女人脸红?
正准备继续往前奔跑的幽灵半天没听到动静,不耐烦地扭过脸。
她看着李离那副欲言又止、脸颊通红的模样,眉毛不解地一挑。
“有屁快放,磨叽什么!”
李离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极其隐晦地,
在那被战术背心紧紧包裹、曲线惊人的胸脯上飞速瞄了一眼。
随即又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瓶子。
他憋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颤音的问话:
“……合适嘛?”
程肆的眼神骤然变冷。
他看见了,那个快如闪电却无比清晰的眼神。
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合适吗?”
幽灵顺着李离刚才那游移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到他那烧得快要滴血的耳根,
再一瞥后方程肆那快要憋出内伤、嘴角却在疯狂上扬的扭曲表情。
瞬间明白了。
幽灵勃然大怒,抬手就给了李离后脑勺一记响亮的爆栗。
“看着本本分分,根里也是个色胚!”
她气得跳脚,
“就这点出息!老娘的体温怎么了?嫌弃是不是?不要还我!”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抢李离紧紧攥在手里的玻璃瓶。
李离几乎是下意识地仗着身高优势,将手臂高高举起,躲开了幽灵的抢夺。
他甚至还有闲心,带着一丝刚从窘迫中生出的坏心眼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占有欲,
逗弄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女人。
后面快要憋出内伤的程肆,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铁了心要用冷脸整治李离,让他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可现在,那份冷酷的伪装正在一寸寸皲裂。
他重重咳了一声,强行压下那股混杂着怒意和笑意的复杂情绪,
用那副酷到掉渣的嗓音低沉开口:“别闹了。”
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任务要紧,龙牙还在等我们!”
程肆大步上前,宽阔的肩膀几乎是擦着幽灵过去的。
他越过幽灵,随即一个转身,大手便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李离滚烫的后颈上。
他微凉的掌心覆上去,引得李离身体剧烈一僵,仿佛被电流击中。
程肆没说话,只是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拇指,在那片细腻敏感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
带着惩罚与安抚交织的意味,然后顺势推着他往前走。
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李离的身体瞬间软了半边,所有炸起的毛都乖乖顺了下去,
老老实实地跟着他的力道,不再跟幽灵嬉闹。
等他们三人跑到基地的科研大楼门口时,龙牙带领的龙炎小队已经无聊地等候多时。
几个队员靠在墙边,擦拭着武器,气氛轻松得仿佛在郊游。
而在地中央,一个男人被反剪双手,
膝盖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被两名队员死死压跪在地。
那人一身沙色作战背心,手臂盘踞着狰狞的黑蛇纹身,正是蛇王。
他抬起头,那张贯穿着刀疤的脸扭曲着,在看到程肆时,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怨毒。
龙牙站直身体,朝程肆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整个岛已经扫清了。”
他的视线落在蛇王身上,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于他……夜鹰,留给你自己搞定!”
程肆还没动。
他只是看着蛇王,眼神幽深如潭,无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或许,他在回忆某些不愿触及的过去。
李离却动了。
他甚至没有去看程肆的表情。
在龙牙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到了程肆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
就是这一丝迟疑,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引线。
他不能让程肆为难。
不能让这些肮脏的过去,再来玷污他的手。
李离的手腕利落翻转,大腿外侧枪套里的手枪枪柄精准地撞击在他的掌心。
他拔枪,抬臂,瞄准,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那只曾经连笔都嫌沉的手,此刻稳如磐石。
没有丝毫犹豫。
安静的岛上,枪声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钻入蛇王的眉心。
蛇王脸上复杂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放大,随即涣散。
他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住了。
龙炎小队的队员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此刻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离。
这个看上去清冷漂亮,像是需要被人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的青年,
动起手来,竟是如此果决狠戾,不见半分仁慈。
李离缓缓放下手臂,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枪口青烟,动作带着一丝刻意模仿来的潇洒。
他甚至还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补了一句:“什么东西。”
然后,他才转过身,迎上程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像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讨好的、等待夸奖的笑意,
眼下的泪痣显得格外鲜活。
“我怕……这种垃圾脏了你的手。”
不等他说完,程肆就打断了他。
男人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无比沙哑、无比沉重的单音节。
一个字,听不出喜怒。
可程肆的眼神,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在李离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
那目光里有排山倒海的震惊,有审视,有不可思议,
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
他的病美人,他的小娇妻,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这只爪牙,只为他挥动。
李离那副带着点邀功和矫情的样子,
被周围龙炎队员们赤裸裸的、混杂着震惊与敬畏的打量目光,一顿猛瞧。
搞得他那刚建立起来的狠戾气场,瞬间破功,耳根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烫。
他只能清了清嗓子,迎着那些探究的目光,强行把背脊挺得笔直。
还好龙牙足够识趣,他看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蛇王,
又看了一眼这边气氛诡异的两个人,果断地大手一挥,打破了僵局。
第169章 你装我也装!比比谁是奥斯卡影帝!
科研大楼内,空气凝滞如冰,惨白应急灯光冻结了每一粒尘埃。
光线冰冷,在光滑金属墙壁与地面间反复折射,切割出无数锐利几何形状,勾勒出寂静、冰冷、毫无生气的世界。
消毒水味盘踞鼻腔,冰寒刺骨,直教人联想到尸体防腐剂。
龙牙侧身,虬结肌肉的手臂抬起,对程肆与李离比出原地待命手势。
他动作干净利落,不带半点迟滞。
随即,他压低身形,嗓音粗粝如砂石,
却清晰钻入众人耳麦:“一组二组,清理外围实验室,所有研究员,活捉。”
“三组四组,跟我来,清缴安保力量。”
指令下达瞬间,他身后队员们化作被激活的影子,身体压低,
特制作战靴吞噬了所有脚步声,悄无声息融入黑暗。
他们身形如水银泄入缝隙,无声滑入纵横交错的走廊深处,高效的猎食者,
迅速消失在视野尽头,只留下愈发空旷和死寂的走廊。
转瞬间,原地只剩下程肆、李离,还有抱臂靠在冰冷金属墙上的幽灵。
胸腔心脏因刚才枪响剧烈鼓噪,肾上腺素余温未褪。
他本以为会是场摧枯拉朽的突袭,炮火倾泻,速战速决,将此地夷为平地。
然而此刻,他视线本能转向程肆,寻求一个解释。
那是他深植骨髓的习惯,遇未知,便望向他。
程肆却对那灼人目光毫无察觉。
男人全身重量压在战术军靴上,身形笔挺,侧脸线条绷得死紧,
下颌角勾勒出冷硬得能划破空气的弧线。
墨镜遮蔽他所有情绪,只留两片漆黑镜面,漠然反射惨白光线。
他直视前方幽深黑暗,前方盘踞之物,比身边爱人更吸引他,那是一头史前巨兽。
那张曾让李离无数失眠夜里反复描摹、深觉冷酷到极致的脸,
此刻只剩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俨然一尊精心雕琢却未注入灵魂的石像。
李离的心,骤然坠入冰窖。
刚见到他时的狂喜,被这股冰冷彻底浇灭。
幽灵实在看不惯程肆那副死装到底的德性。
她重重“啧”了一声,寂静走廊里格外刺耳。
她长腿一伸,毫无预兆横在李离面前,一道坚实屏障,蛮横隔断他投向程肆的视线。
“甭理他。”
幽灵伸手,一把拽过李离手臂,力道不小,
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身边,强行改变站位。
“也不知道搞那副死样给谁看!”
她毫不客气地低声吐槽完,又压低声音,耐心向李离解释,
“这帮犊子虽没一个干人事的,但脑子里装的,可都是实打实的科研成果。”
她的手指向头顶复杂管线,
“国家养着他们不亏,丢进最深最严的监狱,换个地方,继续给国家发光发热去。”
李离敷衍地“哦”了两声,心绪却完全不在幽灵的话上。
尽管视线受阻,他全身感知化作雷达,疯狂捕捉那个男人的信息:
他站立的角度,他呼吸的频率,他握枪的姿势。
眼神一次次越过幽灵肩膀,不受控制地,
固执地飘向那个沉默背影,一股无形磁力牵引着他的目光。
越看,越觉幽灵所言不虚。
这狗男人,分明就是在装。
压抑许久的火气,混杂着被背叛的委屈与不甘,
从李离心底猛然窜起,灼痛四肢百骸。
凭什么自己在这座孤岛上,每天忍受那两个疯子带来的、足以将人逼疯的恶心,
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下,殚精竭虑传递情报,换来的就是他这副冷冰冰的态度。
自己被他晾了整整一个月,杳无音信,心里那笔账还没算。
他倒先摆上谱了。好。很好。
李离收回目光,眼底温度骤然消散。
他呼出一口长气,胸腔里所有热气随之排空。
他学着程肆,将原本略微放松的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插进裤袋,
下巴微抬,视线漠然投向远处,一副公事公办、心无旁骛的冷漠姿态。
谁还不会装了。
空气中无形张力瞬间绷紧,火花一触即发。
幽灵夹在中间,左右瞥了一眼,无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没一会儿,龙牙队员们开始往外输送“战果”。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研究员,此刻一个个被反剪双手,
嘴巴用特制胶带封住,俨然一串串捆扎结实的人肉粽子。
他们脸上惊恐与不可置信交织,被队员们两人一组,动作粗暴却高效地抬了出去。
走廊里回荡沉闷脚步声、拖拽摩擦声与偶尔从胶带下泄出的绝望挣扎呜咽。
这场面诡异又滑稽。
直到除了最高级别的核心实验室外,整栋大楼被彻底清空,
龙牙才再次出现,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作战服沾了些许灰尘,眼神依旧锐利,鹰隼的目光扫视全场。
一行人重新集结,龙牙队员们下意识将李离护在中间,
朝着走廊最深处那扇厚重合金大门走去。
越是靠近,李离心跳越是失序。
那扇门后,就是他痛苦的根源。
他清晰听见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门后,正是李建国和卢志远。
那两个将他创造出来,又试图将他彻底毁灭的男人。
出于谨慎,也出于内心那份无法抑制的焦虑,
他又将幽灵解释过的问题,再次向龙牙确认。
得到肯定答案后,李离的心脏反而被无形巨手死死攥紧。
他快走几步,赶到龙牙身侧,与他并肩。
他声音干涩,喉结不受控制滚动,
“那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龙牙脚步未停,只是侧过脸,那双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逼人的眼睛审视着李离,
试图看透他内心真实想法。
“你想怎么处理?”
龙牙吃不准李离意思,干脆把皮球踢了回去。
这件事,最终处置权,必须交给受害者本人。
他想说千刀万剐,想说挫骨扬灰,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片空白。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问你。”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毫无征兆响起,
冰冷刺骨,瞬间划破两人间胶着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解决干净。”
那个一直装死的男人,终于开了金口。
李离身体猛地一僵,后背肌肉瞬间绷紧。
他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那道声音里蕴含的、凝如实质的杀意。
程肆没有看他,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那扇紧闭大门,
那四个字,既是说给门听,也是在给李离下达一个不容辩驳的指令。
幽灵扭头,飞快瞥了一眼程肆,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切,这会儿憋不住了吧!
但她深谙关键时刻绝不能拆兄弟台的道理,立刻点头,
声音清脆:“附议。”
短短几句对话间,一行人已抵达核心实验室门前。
厚重合金大门上没有任何门把手或钥匙孔,只有一个复杂电子密码盘,
屏幕一片漆黑,显然已随着总电源一同报废。
龙牙和队员们自动向两侧让开,脚步声整齐划一。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幽灵身上。
幽灵却一反常态。
她没有掏出那台珍若性命的特制笔记本电脑,打破了惯例。
她甚至连战术背包都没碰一下,只是百无聊赖踢了踢脚尖。
在众人疑惑注视下,她慢条斯理摘下沾满硝烟味的战术手套,
露出布满细小伤痕与薄茧的手指。
她随意活动指关节,发出一连串清脆“咔吧”声。
然后,她做出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转过身,高跟军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声响,径直走向程肆。
在距离程肆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下。
她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那只手,与她那张画着精致烟熏妆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程肆依旧戴着墨镜,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眼神。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座沉默的山。
周围空气凝固。
龙炎小队队员们面面相觑,目光中写满问号。
这是什么情况?
开门需要程队长的手?
什么高科技虹膜掌纹验证?
可密码盘都黑了啊!
李离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紧盯着幽灵伸出的手,又看向面无表情的程肆,
一股陌生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疯狂涌动,即将冲破胸膛。
只听幽灵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每个人耳朵,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玩味,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果真吗?”
第170章 别怕,我保护你!爆炸瞬间他将我死死护在怀中!
幽灵的问话,像石子投入死水,激起涟漪,却无回应。
空气里只剩下装备摩擦的细微声响和众人压抑的呼吸。
程肆依旧沉默。
他墨镜下的脸,没有丝毫情绪,整个人如一把藏锋的古刃,内敛却寒气逼人。
李离的心,随着这份沉默,沉重地坠落。
他看着幽灵伸出的手,那只布满薄茧、指节分明的手,此刻分外扎眼。
就在李离以为这僵局会永远持续下去时,幽灵动了。
她直接冲程肆翻了个白眼,幅度大得惊天动地。
没等他犹疑,她竟直接上手,身子一侧,手臂探过程肆背后,精准地摸索。
一个烟盒大小的铁罐子被她捏在指间,抽了出来。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熟稔。
幽灵将那铁罐子在手里抛了抛,罐身在惨白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她斜睨着程肆,嘴角那枚唇钉闪着光,
语气里的嘲讽不加掩饰:“这人啊一旦有了爱情可真是不一样。”
“以前冲锋枪一样的男士现在还不如个耗子!”
程肆被幽灵怼得胸口一闷。
一股憋屈感从喉咙里涌上来,却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不得不憋屈。
因为她说的是真理。
自从有了李离,那根名为“冲动”的神经就像被永久麻醉。
除非他生命受到威胁,否则谁也别想让程肆热血上头。
他的命,早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这份沉默的退让,在李离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解读。
他看着幽灵那熟练到近乎亲昵的动作,看着她毫不客气地吐槽,再看着程肆那副默认的姿态。
一股酸涩、陌生的情绪,猝不及防地从心底翻涌,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理智。
众人还没看明白幽灵要做什么。
直到她从战术背心侧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军用匕首,用刀尖撬开铁罐,往外抠。
一小块灰白色、质地柔软如黏土的东西被她挑了出来。
龙牙的瞳孔猛地一缩。
龙炎小队的队员们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尽是骇然。
所有人都觉得这娘们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龙牙嘴唇紧抿,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连眉头都止不住地抽动。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惊疑:“这玩意儿,你行吗?”
“别给咱也搭进去。”
幽灵听完这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手上动作不停。
还是程肆开了口,声音低沉,像在解释,
又像在陈述事实:“没事,她就愿意鼓捣这玩意。”
“迄今为止,也就失手过一次。”
这话一出,龙牙不止是眉毛狂跳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还没等他开口反对,
幽灵那凉飕飕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是不是忘了我连人家影像都找不到一丝,你还指望我能破解开这核心实验室的大门?”
她的眼神扫过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带着一丝轻蔑:
“这玩意要是这么好弄开,搞他们这事也轮不到我们!”
幽灵说着,手下动作丝毫没停。
她利落地抠出八块口香糖大小的C4塑性炸药,每一块都精准用量。
她的手指灵巧,如同艺术大师雕琢珍品,
将那些致命的“口香糖”一一按在合金门最脆弱的结构连接处。
她甚至还有闲心指挥程肆:“这儿,扣个眼。”
“导线接上,并联。”
程肆一言不发,摘下战术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地按照她的指令操作。
两人配合默契,如同千百次演练般熟练。
李离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龙牙不得不承认,这个疯女人玩得确实好。
无论从爆破点位的选择、炸药用量的计算,还是到引爆顺序的编排,
都毫无挑剔,堪称教科书级别。
但他还是不敢拿自己手下这帮兄弟的命去赌。
他悄无声息地退后半步,对着身后的队员比出一个手势。
撤退。寻找掩体。
队员们训练有素,动作无声,迅速向走廊两侧的拐角和障碍物后方散开。
幽灵都懒得回头。
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后,她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不屑到了极点。
她安装好最后一块炸药,拍了拍手,这才转身,一把抓住还愣在原地的李离的手腕。
李离的手腕冰凉。
幽灵的掌心却带着常年摆弄电子元件的干燥温热。
她拉着李离,走向一处相对安全的承重墙后。
她丢下两个字,便松开手,靠在墙上,抱臂等待。
程肆连接好最后一段导线,将一个遥控按钮交到幽灵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向李离。
这是他上岛之后,第一次,真正地走向他。
男人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拉得极长,每一步都重重踩在李离心上。
李离看着他走近,身体不自觉地绷紧,连呼吸都忘了。
程肆在他面前站定。
那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下一秒,一个结实而温热的怀抱,将李离紧紧圈住。
战术背心坚硬的材质硌着李离的脸颊,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程肆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强悍地钻入他的鼻腔,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焦躁与不安。
这是上岛之后,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无限安抚力量的声音,
在他耳边响起:“别怕。”
“我保护你。”
李离的眼眶一热,所有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
他将脸深深埋进程肆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程肆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抬起手,用那双宽大而粗粝的手掌,死死地捂住了李离的耳朵。
他的掌心滚烫,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也隔绝了即将到来的毁灭。
做完这一切,程肆才朝着幽灵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幽灵接收到信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又兴奋的笑。
她看着手里的遥控器,嘴里甚至还俏皮地配了个音:“嘣!”
随着这个声音从她嘴里发出,她的拇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吞噬了一切。
剧烈的冲击波以合金门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整个科研大楼都为之剧烈震颤,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李离被程肆死死地护在怀里,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传来,
将他更深地按进程肆的胸膛。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和那双捂住他耳朵的手传递来的、令人心安的温度。
一阵烟尘骤起,呛人的硝烟味弥漫了整个走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余耳畔尖锐不休的翁鸣。
当烟尘稍散,那扇曾不可撼动的合金门,此刻已扭曲变形,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口。
洞口深处,一股令人不安的死寂,正无声地蔓延开来,比爆炸本身更摄人心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