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霸总:兵王司机别太会宠》 01-10 第1章 云端跌落,他的车是唯一解药 瓢泼大雨洗刷着城市。刺眼的闪电犹如利剑,割裂如墨染过的天空 也顺势劈进那道单薄人影的心里。 身后那扇雕花大门无情关闭,沉重撞击,将他撕扯成两个世界。 李离站在门外,只拖一个轻飘飘的行李箱。 冰冷雨水将昂贵的衬衫浇透,湿冷的布料紧扒皮肤,衬出他病态的清瘦身材。 他曾是这里的主人,如今被无情驱赶。 雨幕中,手机屏幕冷光映亮他苍白的脸。 一条条消息疯狂涌入。 【李大少,听说你破产了?风水轮流转啊。】 【阿离,不是兄弟不帮你,我这也是自身难保……】 【尊敬的客户,您的尾号8888账户已被冻结……】 字字如刀,凌迟他濒临崩溃神经,枯瘦惨白的大手不自觉的收紧,死死攥着塞满嘲讽的手机。 他面无表情划着屏幕,字字如高山上翻滚的落石,把他砸碎。 眼角下方一颗小痣,在雨水冲刷下,艳得刺眼。 胃里猛地绞痛,疲惫和绝望死死扼住喉咙,让他倍感窒息。 三天了,那双清冷的眼没合上过一秒,早已布满血丝。 他急需一个地方,任何地方都好,一个能让他龟缩的壳,给自己片刻的喘息。 重度失眠折磨,让他的脑子快要炸掉,太阳穴突突狂跳。 仇恨支撑着他的身体,凭着求生本能,指尖颤抖着点开网约车软件,叫了最近的车。 刺眼车灯划破雨幕,一辆漆黑改装越野车带着似野兽的轰鸣,精准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探出。 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眼角一道浅疤划破硬朗轮廓,平添几分野性。 他叼着未点燃的烟,眼神懒散,却将李离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叫车的?” 男人声音低沉厚重,带点烟草浸润的沙哑。 那不加掩饰的打量,将李离的心里障碍瞬间触发,心脏骤然缩紧,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攥得更紧,视线慌忙避开,无法与那双眼睛对视。 程肆挑眉,没再说话,只向后面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上车。 李离默默地拉着行李箱,来到车后,深吸一口掺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深润空气,而后憋住,快速将行李塞到后备箱。 在走向车门这几步路里,他为自己这个洁癖患者疯狂的做心里建设。拉开后座车门时,已做好被车内混杂气味攻击的准备。 他几乎能想象到烟味、汗味、狐臭味甚至臭脚味交织成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然而,什么都没有。 车内异常整洁,脚垫一尘不染。 车子里,只有一股清冽好闻的味道,雨后折断的雪松,混着一丝提神的薄荷。 这味道好闻到瞬间抚平他紧绷的神经。 他僵硬的身体,坐进柔软宽大的皮质座椅后,竟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松懈下来。 “去哪儿?” 程肆从后视镜里看他,眼神锐利,带着审视。 李离才想起没输入目的地。 他能去哪儿?这个问题简直是个笑话。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雨景,那些曾属于他的辉煌,正被这辆车毫不留情甩在身后。 沉默许久,他才从干涩喉咙里挤出一个酒店名字。 程肆“嗯”一声,不再说话,车子疾驰在寂寥的公路上,车轮碾压着积水,溅起激昂的水幕,车子未见一丝晃动,可见司机技术出众。 路程有些长。 车内静默,只有引擎低鸣和雨刮器规律的摆动。 那股雪松和薄荷的味道,萦绕鼻尖,仿佛温和的镇定剂。 李离靠着车窗,眼皮越来越沉。 他已不记得多久没有安稳睡过一觉,破产后,他几乎夜夜睁眼到天明,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想保持清醒,维持仅剩体面,可那股困意排山倒海,令他无法抵抗。 意识沉沦最后一刻,他透过后视镜,对上程肆的那双眼睛,如同深渊的凝视,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车子抵达目的地,程肆没有立刻叫醒他,想起任务档案里寸照,清冷的脸上偏还点缀了颗小小的泪痣,又艳得人移不开眼。 心痒难耐的他,扭着身子,用视线描摹着后座李离沉睡的样子。 窄肩细腰皮肤白皙,带点弱柳扶风,还挺好看,就是太瘦了。全身上下估计都没二两肉。 这个人是自魏明那个疯子背叛后,第一个能入他眼的人。 也该开始一段新恋情了,虽然这个人是任务目标,但应该不耽误他谈一场恋爱吧。 程肆都没考虑人家的喜好和取向,就直接为他的猎物打上了私有的标签。 不过还得装一装,先干正事儿! “先生?醒醒。” “先生?到了。” 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带一丝不耐。 李离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车内昏暗顶灯。 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着了?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 巨大的难堪和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坐直身体,脸上闪过异样的狼狈。 李离扭头看向窗外,车已停了在酒店的路边。 “多少钱。” 他声音因刚睡醒而喑哑,竭力用冷漠掩饰失态。 “三百二十八。” 程肆随手打开车内阅读灯。 “怎么支付?”他将声音控制在一个自认为性感的区间。 李离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刷卡。” 一台POS机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程肆的目光。 灯光下,李离的脸更显苍白,眼尾带病态红晕,衬得那颗小痣摇摇欲坠。 瘦弱修长的手从钱包里抽出张卡。 一张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志的黑卡,他最后的尊严。 程肆的目光在那张卡上停一秒,嘴角勾起玩味弧度,“哟,好东西。” 他没再多说,熟练操作起来。 POS机屏幕上跳出几个刺眼红字:【交易失败,请联系发卡行。】 空气瞬间凝固。 李离脸上血色退尽,他死死盯着那几个字,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的小丑。 这张卡,跟了他八年,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程肆语调轻佻,却像重锤砸在李离心上,“你这卡……装饰品?” “不可能。”李离仓惶夺过POS机和卡,自己重新操作一遍。 结果依然是那行刺眼红字。 他不死心换了第二张,第三张……钱包里所有卡,都被他试了一遍。 每一次“滴”声,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他所有资产,都被冻结了。 那个他曾以为固若金汤的商业帝国,连一笔三百多的车费,都没能留下。 车内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他不知所措。 程肆的耐心即将告罄。 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来。 一米九二的壮硕身躯带来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他不再是那个慵懒的司机,眼神锐利,直刺李离。 “怎么着”他刻意加重语气,腔调里满是戏谑,“这是演哪一出?落难王子体验民间疾苦,顺便坐个霸王车?” “我没有。”李离攥紧手中那一把作废的卡片。 塑料卡片边角硌得他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里万分之一的难堪。 “哦?没有?”程肆好整以暇侧靠椅背,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那你给钱啊。” 他掏出手机,点开收款码,屏幕亮光照亮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现金,扫码,都行。给你抹个零头,三百二。” 李离的视线死死盯着那个二维码,又落回自己所剩无几的手机余额上。 彻骨的羞耻瞬间将他吞噬。 他活了二十六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区区三百块钱,被困在这样一个狭小空间里,进退两难。 程肆也不催,就那么看着他,目光戏谑,欣赏着这场自尊心崩塌的默剧。 良久,李离终于抬头,那双一向疏离清冷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近似哀求的水光,尽管他自己都未察觉。 “我……”他喉咙干涩,只说出一个字,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你什么?说话呀!”程肆终于坐直身体,高大身影完全笼罩过来。 他倾身向前,再一次瞬间拉近两人距离,那股雪松和薄荷的味道变得更加清晰,无孔不入侵略着李离感官。 他紧盯着李离精致漂亮的脸,声音压极低,像情人耳语,内容却冰冷刺骨。 “没钱,”他顿了顿,“拿东西抵?” 随后侵略的目光逐渐向下。 “还是用你自己来偿?” 第2章 李总,下次用车给你打八折 李离脑中一片空白。 他除了这身湿透的衣服,和一个形同虚设的行李箱,哪还有什么值钱的? 他想干什么?就自己这副落汤鸡的模样,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一定是想多了。 程肆的视线精准地射向他的手腕。 那里是一块百达翡丽的星空腕表。 幽蓝色的表盘,在昏暗的光线下,尤为刺目。 这是他二十岁时,父亲送的生日礼物。 也是……唯一一件没被收走的私人物品,也是他最后的体面。 程肆打量的目光在李离的手腕和脸之间来回轮转,好像在权衡手表和他哪个更划算。然后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下巴微扬,那意思不言而喻。 用这块表或者自己,抵三百二十块的车费? 荒谬和屈辱,难以言说的感受控得李离全身僵化。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李离的手指颤抖一下。 他没有选择去碰那块表,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淡然。 “我加你微信。”他的声音干涩沙哑,“明天,我一定转给你。” 这话说出口,他都觉可笑。 一个连三百块都付不起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明天”? 程肆挑了挑眉,对这个提议感到意外。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李离,那张精致的脸在他锋锐的目光下渐渐泛红。 程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略带嘲讽的轻笑,拿出手机,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动作不见丝毫拖沓,“行啊,我倒想看看,李大少的信用,还值不值这三百块。” 他竟然知道自己。 李离的心猛地一沉,但他极力控制着,未敢在脸上显露分毫。 他垂下眼,用克制到肌肉颤抖的手,扫向那个二维码。 “滴”的一声,添加好友的请求发送了过去。 程肆那边立刻通过。 他状若无意地点开李离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连那条默认的横线都显得格外冷清。 再看他的微信名片,一个简简单单的“离”字,加上纯白的头像。昭示着主人对于杂质的零容忍。 程肆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了解他更多,视线偷偷得瞥向李离的屏幕。 通讯录里,只有零星几个联系人,最上面的,就是他。这人几乎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好像除了绕不开的沟通,其它人与事他半分都不想沾染。 他在心底对李离的评估又高了几分,漂亮、简单、破碎,像个受伤的小猫咪。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刚想开,准备谈场恋爱,龙牙就为他指派这个完美猎物。程肆都要乐开花了。可现在还不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再等等!钓鱼最需要耐心。 程肆硬板住脸,收起了手机,重新发动车子。 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车内令人难堪的死寂。 他没再看李离,语气恢复了最初的懒散。 李离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一般地推开车门。 冰冷的空气混着雨丝灌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从后备箱拖出行李箱,狼狈的跑到酒店门口的屋檐下。 那辆黑色的越野车没有立刻离开。 车窗降下,程肆的硬朗的侧脸在夜色中棱角分明,他手搭方向盘,丢过来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砸进李离的耳朵里。 “记住,我这儿概不赊账。明天这个时候钱要是没到账,我就把‘前首富之子深夜坐霸王车’的光荣事迹,给你挂上同城热搜。” 说完,黑色车身化作一道迅捷的黑影,急速消失在雨幕深处。 “有意思!”程肆回想起半月前龙牙给他的资料。“这么个单纯的傻子,是怎么在他那恶毒后妈手里活到现在的?” 李离站在原地,直到鼻息中那股清冽的雪松薄荷味道,被酒店门口浑浊的气味彻底冲散,他才缓缓地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 他没有进入身后这家五星级酒店。 刚才报出这个名字,只是他下意识的习惯。 他很清楚,现在的他连走进大堂的门都不配。 在手机上,选择了一家附近最便宜的小旅馆。 导航显示只有几百米,李离却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 他拖着箱子,拐进一条灯光昏暗、地面斑驳的小巷。 看到那个霓虹灯已经坏了一半的“旅店”招牌时,胃里就开始止不住的翻腾。 推开那扇油腻的玻璃门,弥漫着浓重的霉味、烟味和廉价的84消毒水味的污浊空气,直扑面门。 前台后面,一个身形圆润的中年妇女正嗑着瓜子,用平板追着狗血剧,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指了指墙上的二维码。 李离用仅剩的几十块钱支付了押金,得到一把黏糊糊的钥匙。 他尽力屏息,走进那条狭窄的走廊。 脚下的地毯不知道多久没洗过,踩上去软塌塌的,仿佛能渗出水来。 房间号是302。 垫着纸巾的钥匙插进锁孔。 门被推开,里面的景象,让李离的洁癖瞬间达到峰值。 墙纸已经发黄卷边,露出里面斑驳的霉点。 床单上有一块不明的暗黄污渍,枕头更是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头油味。 他甚至都不想把行李箱放下。 生理性的恶心让他无法顾忌许多,胃液直冲喉咙,他冲进卫生间,对着那个布满水垢的洗手池,一阵剧烈的干呕。 可他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根本吐不出什么,只剩酸水持续灼烧着食道。 良久,稍稍缓过劲他就那么僵硬地站在门口,像一尊被错误摆放的雕塑,与这肮脏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不敢开灯,怕清晰的视觉冲击,将他彻底击溃。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小心翼翼地躺倒在那张咯吱作响的床上,连潮湿衣服都没脱。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片巨大的水渍,脑子里画面翻涌,不受控制地回放。 后妈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在父亲葬礼上哭得梨花带雨,转头却和他的竞争对手举杯欢庆。 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前一天还在酒桌上拍着胸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第二天就联合起来,掏空了他的公司。 还有那些他曾以为稳固的现资本后盾,一夜之间,全部将他拒之门外。 背叛,欺骗,落井下石。 这就是他曾生活的上流社会二十六年的世界,回馈给他的一切。他彻夜难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离就从那张让他备受煎熬的床上坐了起来。 不能就这么倒下。 打开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个盒子,再无他物。 他拿出了那个腕表盒子,打开,将那片幽蓝的“星空”静静地放回在丝绒上。 他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决然地盖上盖子,走出了旅馆。 半个小时后,在一家不起眼的当铺里,李离用这块价值高昂的腕表,只换来了几千块现金。 这是他现在能拿到唯一的翻身机会。 捏着那一小叠还带着当铺老板体温的钞票,走出小巷,看着太阳从地平面爬起,有些感慨。在心里默默鼓舞自己,我一定可以从新爬起来,亲手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找了个便利店,请老板帮忙倒换五百块,存进他的手机。他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点开那个漆黑的头像,转了三百二十块过去。 想了想,又多转了一百。 没有附带任何留言。 多出的部分算是他在为自己夺回前一天丢掉的尊严。 做完这一切,感觉心里那块堵着的巨石,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 一边,程肆的车停在路边,放倒座椅微微闭目仰躺着。叼着根烟,粗壮紧实的大长腿顺着车窗搭在外面。 “呼…”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间,享受着尼古丁带来得松弛的同时,脑子也在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再次接近李离。 手机“叮咚”一声,他拿起来一看。 是一个转账提醒。 四百二十块。 程肆看着那个数字,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烟灰抖落了一点在裤子上。 他拍了拍,点下了收款。 “呵,还挺有骨气。” 他喃喃自语。正好。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李总,多谢馈赠。下次用车,给你打八折!】 发完,他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继续规划如何接近他的任务目标,取得信任。一想到那张清冷的脸和妖艳的泪痣,程肆就心烦意乱的,索性不想了,假寐一会。 他没指望对方会回。 这种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估计收到这条消息,多半会气得直接把他拉黑吧。 而旅馆里,李离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那条消息,眉头紧紧皱起。 “李总”这两个字,此刻听来,充满了嘲讽。 他下意识地想长按那个头像,点下“删除联系人”。 可指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脑海里,鬼使神差间,又浮现出那辆干净得不像话的越野车,和那股能让他神经瞬间放松的、冷冽的雪松薄荷味。 还有那人轻佻的话。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 ——“砰!砰!砰!” 房门被捶得震天响,伴随着一道极其凶恶的叫骂声,从门外传来。 “欠钱不还的给老子滚出来!别他妈装死,要是非逼老子就把门踹开逮你,你就等着被卖去东南亚当婊子抵债吧!” 第3章 绝境求援:麻烦精被大佬‘捡’回家 一下下的砸门声如钝器般敲击着李离紧绷的神经。 污言秽语,如肮脏的油污沁润着周遭的一切,将李离钉在原地,不得分毫空隙。 不是催房租。是来找茬的。 他第一反应就是后妈林晚晚干的。除了她,没人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羞辱他。 李离的胃抽搐着,连带身上的肌肉都要开始痉挛。 他整个人仿佛被扒光了置于数九寒冬中,冰冷的寒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个恶毒的女人知道他身无分文,所以特意派了这些人来,就是想看他被侮辱、被践踏,直到被贬至尘埃里,连最后一点体面都荡然无存。 心里障碍被激发,带来强烈窒息感,他觉得自己在被凌虐、而后供人观赏。 周遭的一切将他牢牢攫住,心跳如擂鼓,撞得胸口生疼。 此时的他已顾不上自己的洁癖,用双臂包裹着自己死死抵住墙角蜷缩着,仿佛这样能暂时逃避开现实,为自己汲取一丝苟延残喘的能量。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得猛烈凹陷,门框都裂开狰狞口子。 那道蜷缩的瘦弱身体随着声响一抖。 “操!还不开门!等老子把们踹开要你好看!” 门外的咒骂声愈发不堪入耳, “李大少,你家以前不是很威风吗?怎么,连门都不敢开了?等老子抓到你,先把你在你爸坟前给办喽,再卖了抵债!让你爸在下面都抬不起头!” 他们的话语淬毒的尖针,直刺李离耳膜。 他脸色惨白,嘴唇不住颤抖。 他想说“你们找错人了”,可声带锈死,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可越是强迫,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屈辱让他耳里只剩轰鸣。 “干什么呢!吵什么吵!” 旅馆那位胖老板娘终于壮着胆子,趿拉着拖鞋走来。 门外的混混指着302的门, 吊儿郎当地说:“我们找这里面的人要点债。他欠钱不还,我们哥几个也是没办法。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老板娘一听“要债”二字,脸色骤变。 她最怕这种麻烦事。 她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里窥探一眼,然后用力拍门:“喂!里面的!有事出去解决,别在我的地方闹!再不开门我可就拿备用钥匙了啊!弄坏了我的门,你赔得起吗?” 她的话,彻底压垮李离。 “我没有欠钱……” 李离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微弱的呢喃,轻得近乎幻觉。 “少废话!” 门外的混混显然听到了,踹门声愈发疯狂,“痛快的给老子滚出来!” 木门在剧烈撞击下发出濒死的哀鸣,随时可能散架。 绝望的潮水将李离彻底淹没。 他已经无处可躲了,只是一味的更加用力蜷缩,可是身体上的无法抑制的颤抖让他无以为继。 他像困在玻璃罐中的虫子,外面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等着观看他的狼狈和丑态,空气稀薄到让他无法呼吸。 恐惧一寸寸吞噬着他,可能今天就会是自己的死期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体的求生本能压倒一切。 他用已经快脱力的手摸出手机,屏幕冷光映照着他面如金纸的脸。 没有丝毫思考,在本能的驱使下,点开微信中那个漆黑头像。 然后,按下语音通话键。 “哗啦——水流喷涌。” 烦躁的程肆正拿着高压水枪,仔细冲洗着他那辆黑色越野车上的泥污。 试图用这种方式转移一下注意力,从而舒缓他躁动的心。 水流强劲,车身须臾间光亮如新。 口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 他关掉水枪,擦了擦手,懒散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纯白头像,单薄的“离”字清晰映入眼帘。 语音通话请求。 程肆眉梢一挑,这么快? 还没等我想好的,就找来了? 这大少爷莫不是嫌利息给多了? 他随手划开接听,开启免提,他慵懒的靠在车门上,准备听对方有何高见。 “砰!砰!砰!”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人声,而是剧烈而沉闷的撞击声,以及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再他妈装死,等老子就把门给你踹开,就直接办了你!” “……有事就出去解决,别在我的地方闹!” 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一道微弱的压抑喘息。 那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拼尽全力才从肺腑挤出,带着濒死的绝望。 程肆脸上的懒散骤然消散。 他握着电话的手猛然收紧,眼神锐利如刀。 “喂?李离?” 他喊了一声,但对面没有丝毫回应,唯有令人心悸的喘息与愈发疯狂的砸门声。 程肆的眉头紧紧皱起,没有丝毫犹豫转为外放,粗糙的大手在手机屏幕上迅速操作起来。 其实早在通话接通的瞬间,对方的信号源就已经被锁定。 对一个普通人实时定位,对他而言简单至极。 水枪弃置一旁,他直接跃上驾驶座。 引擎发出激昂的咆哮,黑色越野车扬尘而去。 不到三分钟。 旅馆的房门终归还是太脆弱,在一声巨响中被踹开,两个混混狞笑着正要冲入屋内。 然而,他们未及看清屋内那道纸团般的身影,身后劲风骤起。 一个混混后颈一疼,眼前一黑,瞬间软瘫在地,未能发出一声。 另一个混混大惊失色,刚转身,一只手便闪电般扣住他手腕,猛然一拧。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走廊。 程肆甚至未多看一眼,一脚踹向他膝弯,那混混惨叫着跪地。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精准、利落,每一个动作都在诠释什么是暴力美学。 走廊瞬间陷入死寂,唯余那手腕脱臼的混混杀猪般的哀嚎与粗重喘息。 老板娘早已吓得缩回前台。 程肆手腕一带,把混混甩趴到地,慢悠悠踱步过去,脚尖踩在那人完好的手腕上,缓缓碾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脸上波澜不惊,声音慵懒,甚至带着些许笑意。 “谁派你们来的?” “我、我不知道……大哥饶命,饶命啊!” 混混疼得涕泗横流。 “哦?不知道?” 程肆脚下微微用力,骨骼错位的脆响再次传来,“我的耐心有限,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脚下的力道,让混混亡魂皆冒,深知再嘴硬一秒,这只手便会彻底废掉。 “是……是林晚晚!是她让我们来的!她说只要来吓唬他,侮辱他,给他点教训就给我们五十万!我们真不知道您……” 程肆没兴趣听他说完,脚尖一抬。 那混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拖着昏迷的同伴,屁滚尿流逃离现场。 解决了麻烦,程肆这才转过身,看向房间。 李离依旧蜷缩在那个角落,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他低着头,全身都在颤抖,脸色已经有些泛青。 程肆倚在破烂的门框上,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李离身上。 没有急着开口,他先从口袋摸出烟盒,叼了根烟在嘴里,却未点燃。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混混身上的汗臭。 程肆咂了下嘴,没心没肺的贬损着李离,试图打破死寂, “李总,你这新换的‘办公环境’,未免太接地气了点。” 李离的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眼眸,终于映出程肆倒三角般的身型。 程肆朝那扇已经报废的门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点评估的意味, “门锁也不太行,看样子,你今晚是住不了了,安保系统建议升级,雇个保镖也行。” 他走进去,没扶李离,单手拎起地上行李箱,掂了掂,分量着实轻。 李离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我说走!” 程肆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口吻, “利息都付了,总不能让你流落街头。” 他上下打量眼前这个漂亮的小麻烦精,嘴角微扬。 “恭喜你,成功的激发了我的同情心,从现在开始,你,将被我捡回家,收养。” 程肆这个骚包,一边说着他觉得十分霸气的话, 一边暗自庆幸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美了嘛,直接拐回家,看你还怎么逃出老子的手掌心! 第4章 他的地盘:敢掉一根头发,就从这窗户扔下去! 他当我是流浪动物? 李离脑子还没彻底从惊恐中缓过来,有点迟钝。 他呆呆看着程肆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然后转身就走,那高大背影在狭窄昏暗的走廊里,投下极具压迫感的影子。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四肢百骸还残留着被恐惧支配后的冰冷和麻木。 程肆走出几步,发现身后没动静,他不耐烦回头,眉梢一挑:“怎么,还想留下来跟老板娘‘深入’探讨一下赔偿问题?” 一句话,瞬间把李离从混沌中拉回现实。 看一眼那扇已扭曲变形的房门,好像要再次陷入之前的屈辱和恐惧里。 他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钟。 踉跄着跟上程肆的脚步。 路过前台时,那个胖老板娘正探头探脑,看到程肆扫过来的冰冷眼神,又立刻把头缩了回去,假装专心致志,盯着自己的平板。 走出那条肮脏的巷子,冰凉的夜风灌进肺里,李离才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程肆的车就停在巷口。 他随手将行李箱扔进后备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李离迟疑一下,还是选择拉开后排的车门。 那清冽的雪松薄荷味,又一次瞬间包裹他。 他脆弱的神经和紧绷的肌肉,在这股好闻的味道里,不受控制地松懈下来。 连刚才那场恶心闹剧带来的负面情绪,都被涤荡、抚平。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身体不再战栗的感觉舒适极了。 余下只剩疲惫。 “你那后妈,可真够恶心的。” 车子启动,平稳汇入夜色,程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没什么情绪起伏。 李离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能说出这话,证明程肆一定知道些什么。 “花五十万,找两个上不了台面的混混,单纯为侮辱你,教训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程肆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那个蜷在后座的瘦弱身影, “你都已经被搞无家可归了,她这是要把你仅剩得那点自尊,彻底踩在脚底下碾碎了喂狗!” 每一句话,都精准撕开李离最难堪的伤口。 但他并未感觉被冒犯,因为程肆的语气里没有同情,没有鄙夷,只有残酷的现实。 程肆发觉李离并不想说话,也就安静了下来。 车子七拐八绕,最后驶入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旧小区。 楼道里的声控灯疯狂频闪,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小广告。 这里的环境,比那个小旅馆也好不了多少。 李离默默跟在程肆身后,内心已做好准备再次面对一个脏乱不堪的环境。 李离亦步亦趋的跟着程肆上到六楼。 当他掏出钥匙,即将打开防盗门时,李离几乎是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然而,门后景象,没有给他当头一击。 一个独身老男人的房子,没有预想中的混乱和异味。 一个不算大的客厅,收拾得堪称严苛。 灰色的布艺沙发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深色的木质茶几擦得能反光。 另一边的厨房,灶台光亮如新,瓶瓶罐罐都按照大小和颜色分类,标签朝外,整齐划一。 连烟味都几乎没有,只是一股淡淡的雪松清香。 这整洁程度,甚至超过了他以前那个有专业团队定期打扫的家。 “愣着干什么,进来呀。” 程肆把行李箱往玄关一放,从鞋柜里掏出一双男士拖鞋丢给他。 李离看着那双崭新的拖鞋,又看了看程肆已换上的家居鞋,迟疑着没有动。 程肆看他那副纠结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嗤笑一声, 状似不耐烦地从玄关置物架上拿下一个喷雾瓶,扔进李离怀里:“医用酒精,嫌脏就自己喷,里里外外,喷到你满意为止。” 李离抱着冰凉的喷雾瓶,指尖收紧。 程肆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打算欣赏他的表演。 李离顶着审视的目光,蹲下身,对着那双拖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喷洒。 喷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将拖鞋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又站起身,用酒精和纸巾,用力擦拭行李箱的拉杆。 他做得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场严谨的仪式。 精致的脸上,是偏执的专注。 程肆的表情渐渐被冷峻取代。 他看着李离因为过度用力而毫无血色的手指,还有他擦拭时那种机械的重复动作,眼眸微微眯起。 程肆攥住他喷洒酒精的手,打断李离的动作,语气极度不满 “擦够了没?我家没病毒,用不着你来防疫。” 李离的动作骤然停顿,抬头看他,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措。 程肆没管他会有什么反应,扯起他,径直走到客厅角落的一个房门前, 一脚踹开:“你,睡这儿。” 很小的次卧,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板和一个衣柜。 但同样的,一尘不染。 程肆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叠得像豆腐块的被褥和一套全新的格子四件套,直接扔在床板上。 “你自己铺。浴室在那边,毛巾牙刷,楼下自己买。我这儿的东西,不外借。” 他像个霸道的包租公,说完便倚在门框上,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 语气带着警告:“那边是我的房间,禁区!客厅厨房你随便用,但用完给我恢复原样,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还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野性的笑,声音压低了几分,像野兽宣告领地, “在我这儿,就守我的规矩。要是让我发现不该有的东西,比如一根头发,一滴水渍……” 他刻意停顿,欣赏着李离瞬间紧绷的侧脸,才慢悠悠地补完后半句。 “我就把你,从这窗户扔下去。懂?” 李离看着床上那套包装都没拆的四件套,沉默地点了点头。 “铺床吧。” 程肆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还“砰”的一声,替他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李离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环顾着这个陌生、却干净到让他安心的小空间,紧绷了一整天的身体,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他用最快的速度铺好床,疲惫到股部上洗澡脱掉身上褶皱的衣衫,就直接躺了下去。 床很硬,被子上是阳光晒过的味道。 这是他破产后,第一次躺让他感觉“安全”的床上。 他太累了,脑袋沾到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然而,难得的安宁,卸去了他潜意识的防线,将他拖入了深沉的梦魇。 梦里,还是那场瓢泼大雨,混着泥土的腥气。 父亲冰冷的墓碑前,后妈林晚晚穿着一身素黑,脸上挂着悲戚泪痕,声音哀婉劝慰他。 可一转眼,那张脸就变得狰狞,挽住了他最棘手的商业对头的手臂,笑得花枝乱颤,那笑声化作她尖锐的指甲刺穿他的耳膜。 “不要……!” 一声带着哭腔的梦呓从干涩的喉咙中溢出。 李离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已浸透背后床单。 好一会儿才从噩梦的余悸中挣脱。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城市的微光。 喉咙干涩难耐。 他掀开被子,赤着脚,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想去倒杯水。 客厅并不是漆黑一片,在角落里亮着一盏昏黄落地灯。 程肆坐在灯下的地毯上,背对着他的方向。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紧身背心,宽阔的背肌线条流畅轮廓分明,每寸都蕴藏爆炸性力量。 面前铺着一块黑色绒布,布上摆着一些被拆解开的金属零件。 而他手里,正拿着麂皮,专注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刀。 那刀身狭长,带着冷酷的弧度,刀刃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森然光泽。 他的动作熟练而专注,仿佛在保养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李离的脚步僵住,下意识屏息,生怕惊扰到他。 他是网约车司机? 骗鬼呐,哪个网约车司机,会在深夜保养这种一看就不是用来削水果的刀? 程肆察觉身后出现动静,擦拭动作一顿。 他没有立刻回头,地将那泛着冷光的刀,轻轻放在了绒布上。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灯光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投下,映出浓重阴影,那道眼角的疤痕看起来愈发锋利。 他的眼神很平静,朝旁边的空位扬了扬下巴,带着的压迫感命令道:“过来!” 李离没动,确切的说是他不敢动。 程肆看着他那谨慎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好像很怕我?” 第5章 禁区边缘:刀锋下的卑微 那刀刃泛出的冷光,的确晃得李离发憷。 但程肆的话触动了他仅剩的自尊 实际上他是怕的! 但他不允许自己表现出来。 他在这人面前落魄、狼狈、寄人篱下,但李离就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连靠近都不敢的懦夫。 喉咙的干渴感愈发强烈,像有火在烧。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迈开白皙笔直的长腿,一步步走了过去。 程肆借着光影的掩藏,肆无忌惮的欣赏着李离只包裹着一条内裤的身体,暗叹自己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地毯很软,但李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警惕着对方任何可能的动作。 他在距离程肆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坐,只是垂着眼,看着那些被拆解开的零件。 “我……渴。”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 这两个字,精准的扣动程肆的心弦,他喉结滚动,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轻笑一声。 “坐下,给你倒。” 他转身走向厨房,随手拿起一个玻璃杯,动作自然得好像两人已相处多年。 李离站在原地,看着高大的背影默默出神。 那股好闻的味道,和这间屋子里的危险气息,给他营造出一种诡异又和谐的矛盾感。 程肆把水杯递给他,装作不经意得碰了下他的手。 略现灼热的体温瞬间从触碰的地方开始蔓延,李离心头一颤,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手。 他低头喝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终于浇灭了那股异样感,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程肆又坐回地毯上,拿起麂皮,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零件,头也不抬地丢下一句, “早点睡。明天还有的你忙。” 李离没有立刻回房,握着水杯站在那, 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那道疤在灯光映衬下愈发明显,或许蕴藏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故事。 张了张嘴,又自嘲得摇了摇头,想探究的话,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我只是他生命中的访客,还是因为人家的同情心被捡回来的那种。 何况自己都这样了,拿什么去干涉别人的故事。 对方不想说,自己又干嘛多余去问呢。 他现在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麻烦,没有资格去探寻主人的秘密。 接下来的日子,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程肆的生活极有规律,早出晚归。 而李离,则经历了人生中最屈辱的一周。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工作,至少能让他负担的起生活。 清早,他走进一家投行的总部大楼,面试投资分析的职位。 面试官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看见李离,先装作惊喜,慌忙站起身, 在李离躬身刚要把个人简历递上时,又一屁股坐下,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李离……李总?” 男人故意拖长了音调,靠在椅背上, “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我以前在您父亲的公司实习过,还远远地听过您的一次演讲,真是……意气风发啊。” 刚坐下的李离听到这番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攥紧自己的西裤。 他认出这人,是以前跟在林晚晚身边的一个助理。 男人推了推眼镜,将他的简历随手扔在桌上:“履历很漂亮,可惜都是过去式了。我们这儿呢,要的是能踏实做事的人,而不是一个需要我们伺候的……大少爷。您说对吗?” 不加掩饰的羞辱和嘲弄,让李离倍感折磨。 他不甘心,不相信偌大的北城毫无他的容身之地。 可现实留给他的只有响亮的耳光。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履历,如今成了最大的讽刺。 心里障碍诱发了社交恐惧,让他在一次次的面试中被反复折磨,每从一栋写字楼里走出来,都像是被扒掉一层皮。 李离觉得自己每天都是鲜血淋漓的。 他仿佛能听到数不尽的羞辱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负面情绪爆发,耳畔嗡嗡作响,他什么都听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大楼的,只是外面的阳光刺得让他想流泪。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那个老旧小区,口袋里只剩下最后两张皱巴巴的钞票。 推开门,客厅里亮着灯。 程肆今天回来得很早,正靠在沙发上,健硕的长腿随意地搭着,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开门声,他抬了下眼皮,目光在李离灰败的脸色上扫过,什么也没问,只是朝茶几上扬了扬下巴。 茶几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 李离愣住了,胃里空了一天,此刻闻到食物的香气,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抗议。 他走过去,打开饭盒,里面是简单的两菜一汤,白灼的青菜,清蒸的鲈鱼,还有一碗萝卜排骨汤。 清淡,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杂味。 这和以前他家的厨师做得几乎一模一样。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堵得他喉咙发酸。 他低下头,拿起筷子,机械地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难堪都一起咽下去。 程肆看他那副要把自己埋进饭碗的样子, 嗤笑一声:“怎么着,今天又没把自己推销出去?我跟你说,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你那名字,和你那段引以为傲的过去。它们只会给你带来侮辱!” 李离吃饭的动作一顿,嘴里的米饭味同嚼蜡。 程肆的视线重新落回手机屏幕,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着, “想活下去,就把它俩都扔进垃圾桶。” 李离继续沉默地扒着饭,没有反驳。 因为程肆说的,是事实。 就在这时,程肆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点开看了一眼,脸上那副懒散的神情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 他猛地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外套。 “我有事出去一趟,碗放着我回来洗。” 李离下意识地问出口,问完才发觉自己失言。 他凭什么这么问。 程肆穿外套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莫名的、审视的意味,嘴角忽然一勾,露出一抹野性的笑。 “怎么,想当我的管家婆?怕我干坏事?” 李离的脸颊被臊得发烫,垂下眼没再说话。 程肆几步走到李离面前,钳住他的下巴。 “不该问的不要问,这话我早就说过!” 高大的身型微微前倾,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把脸凑到李离的耳旁,轻声警告“好奇心未必是个好东西。” 灼人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颈侧,带起阵阵战栗。 白皙的脸庞还残留着手指的粗粝, 还没等李离反应过来,程肆已经转身摔门而去。 黑色的越野车在深夜的城市里疾驰,最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码头。 这里远离市区,海风吹来,带着一股咸腥的铁锈味。 远处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将周围的废弃集装箱投射出巨大、扭曲的影子。 突兀的声音打破寂静,龙牙的身影从阴影里浮现。 程肆靠在车头,微微颔首。 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然后整包丢了过去。 猩红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明明灭灭。 龙牙接过没抽随手揣到兜里, 问道“怎么样了?” “目标成功接近,下一步借助他拿下林晚晚。” “靠谱吗?” “还成,需要点时间。” “要我做什么?” “等我消息。” 龙牙随手丢过去个信封。 程肆扯开一看,厚厚一沓。 “这次挺大方!” “滚蛋!小心点,别搞砸了!” 龙牙抬起脚,踹向程肆。 “放心吧!没准还能来段‘艳遇’呢。” 程肆笑嘻嘻得弓腰躲开。 “走啦,回家伺候小猫咪去。” 摇了摇手上的信封,潇洒离去。 龙牙久久凝望着离去的背影,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第6章 捡来的病美人太娇贵?程肆:我来喂! 程肆回到家,直接将手里的信封扔到桌面。 没管还在翻看招聘信息的李离,转身进了浴室。 淅沥的水声传来,搅得李离心烦意乱。 视线不自觉的渐渐移到信封上。 他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总会想探究程肆,可能是自己多年来做研究的惯性吧,越搞不懂越要一探究竟。 李离安慰着自己,手却不知不觉伸向那个信封。 等他围着浴巾赤膊出来,正看到李离已悄悄拿起信封,指尖几乎触到封口。 “干什么呢?” 突然的声音让李离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脱手而出。 一沓崭新的钞票散落开来。 李离的声音因被抓包而紧张, 有些结巴:“没……没干什么。” 程肆的眉梢微挑,几步走近,微微俯身。 挂着的水珠,随着动作翻滚,不知流向何处。 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李离的侧脸,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呵,没干嘛你紧张什么。” 程肆的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逼视着他, 声音压得更低:“怎么,想被丢出去流浪?” 李离没有回答,只是快速绕过,慌忙拾起信封,轻轻放回桌面。 他不断在心里劝慰自己,这只是职业病,遇到好奇的事情就想搞个明白。 他知道自己是被捡回来的,寄人篱下,若非惯性,是绝不会偷看。 程肆直起身,看着他的慌乱,眼里的锐利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平时的懒散随性。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拿一条干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 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个信封,就那么随意地呆在茶几上,像随手可扔的一包纸,毫不在意。 良久,李离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隔绝开来。 自那天起,那个信封就一直躺在茶几上,程肆没动,李离更是碰都没碰一下。 它像一块沉默的界碑,划分着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区。 李离继续着他那看不到希望的求职之路。 他放弃了那些上市公司,开始尝试一些小企业。 可“李离”这个名字,曾经太过耀眼,就像刻在他脸上的烙印,走到哪里都被人认出来。 有人当面嘲讽,有人背后指点,每一次面试,都像一场公开处刑。 他的社交恐惧,在这种高压和羞辱下,愈演愈烈。 有时在拥挤的地铁里,他会忽然感到心悸,眼前发黑,必须提前下车,在站台上靠着冰冷的柱子,大口喘息,才能缓过来。 最先垮掉的,是他的胃。 严重洁癖,让他不允许有过多选择,不干净的不吃、口味重的不吃、有杂味的不吃……种种限制让他只能勉强靠利店的三明治和清水度日。 可他连吃三明治都觉得反胃,那些过度调味的食物让他生理性恶心。 更多的时候,他宁愿饿着。 程肆的生活依旧规律,偶尔会打包一些饭菜回来。 看到李离那副宁死不屈的表情,他也懒得多问,自己吃完直接收拾掉。 在他的概念里不吃就是还不够饿。 只是他发现,这个美丽的麻烦越来越不对劲。 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只剩眼下的泪痣依旧艳丽,衬得他越发破碎。 走路时步子虚浮,有好几次,程肆都看到他撑着墙的身体在细微地颤抖。 这天晚上,程肆接了个单子,回来时已近深夜。 客厅里一片漆黑,他随手打开玄关的灯。 暖黄色的光线铺开,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影。 李离整个人缩成一团,额头上全是汗,衬衫都被浸湿,身体弓着,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胃部。 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苍白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一道血痕。 程肆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几步走过去,单膝跪在沙发边,伸手探了探李离的额头。 冰凉的,全是冷汗。 再摸他的手,更是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一样。 程肆拍了拍他的脸,声线不自觉地抬高。 李离的睫毛颤了颤,费力地睁开一条缝,失焦的眼睛里一片水光。 看到是程肆,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一瞬,随后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让他整个人缩成一团。 声音轻得像羽毛。 “妈的,活该。” 程肆低声骂了一句,眼神却透着一股焦躁。 他打横将李离抱了起来。 很轻,一个一米八八的男人,在他怀里还不如个麻袋沉。 这人是纸糊的吗? 莫不是就剩点骨头架子了吧。 李离被他抱进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胃部的剧痛让他下意识地蜷缩,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肩膀。 “躺好,别动。” 程肆语气严厉的命令着。 他转身走出房间,李离以为他要去拿药,或者叫救护车。 可等了半天,外面传来的,却是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 紧接着,是菜刀落在砧板上,清脆的“笃、笃”声,极有节奏,不疾不徐。 李离痛得意识模糊,只能透过门缝,看到厨房那盏橘色的灯光下,那个高大的身影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他看不清程肆在做什么,听着赋有韵律的声响、深嗅着淡淡的米香与姜的辛香,竟有然产生了奇异的疗效,让他那痛到抽搐的神经,慢慢地平复了许多。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程肆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一碗熬到烂熟的白粥,上面飘着细细的姜丝。 一碟淋了香油的翠绿小菜。 简单,清淡,却极具诱惑。 程肆将床头的小桌板支起来,把托盘放上去。 然后他扶着李离,让他靠着床头坐好。 “自己能吃?” 李离看着眼前的食物眼泛泪光,他已不记得多久没被人如此用心对待过了。 他伸出还在发颤的手,想要去拿勺子,却试了几次都没能握稳。 程肆“啧”了一声,一脸烦躁。 他夺过碗和勺子,舀起来吹了吹,直接递到了李离嘴边。 语气强硬,像在喂一个抗拒吃饭的孩子。 羞耻感瞬间涌上李离的心头,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想要躲开。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程肆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放下碗,毫不客气地捏住了李离的下颌,强迫他转过头来, “作死就滚出去,别死我这儿,晦气。” 话虽然难听,可捏着他下巴的力道却很克制,指腹刻意避开了嘴角的伤口。 李离被迫迎上他的视线,那双犀利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愠怒和…… 一丝他看不懂的,像是担忧的东西。 僵持了几秒,李离终于败下阵来,紧绷的身体彻底松垮。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翻涌的情绪,认命般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米粥滑入口中,熨帖的温度顺着食道一路向下,抚平了尖锐的疼痛。 纯粹的米香,带着姜的灼热,像是融化了冰封的暖流,让他快要凉透的身体都开始回暖。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眼角滑落,砸进了白粥里,漾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程肆动作一顿,通红的眼角惨白的面庞,无一不牵动着他的神经。 心底被自责占据,终归是自己没照顾好他。 李离低着头,任由他喂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碗粥很快见底,李离的整个人都暖烘烘的,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他靠在床头,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程肆不想把柔软表露给他,把空碗往托盘里一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换上一副嘲讽的腔调。 “李大少爷,金尊玉贵,挑三拣四,给自己饿坏了,还得麻烦老子大半夜给你熬粥,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李离的嘴唇动了动,很想感谢他,可那两个字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沉默。 “行了,睡吧。” 程肆没再看他,端起托盘转身就走, 丢下一句,“明天你要是再敢作死,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下流浪汉的生活。” 房门被重重甩关上。 李离缓缓躺下,侧过头,还能闻到那一丝米粥的清香,混杂着程肆身上让他安心的好闻味道。 他闭上眼,一夜无梦。 这是他从云端跌落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李离醒来时,程肆已经出门了。 茶几上那个碍眼的信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保温饭盒。 他走过去打开,里面是温热的白粥和小菜。 顺势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吃着。 温暖阳光投射进来,打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吃完饭,他没像往常一样坚持出去碰壁,而是把整个屋子包括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他觉得这是现在为一能为程肆做的。 擦拭程肆房间那紧闭的房门时,动作顿住。 思维不受控制得想要探寻。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强悍、危险,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细致、温柔。 就要陷入沉思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略显怪异的语调:“请问……是李离,李先生吗?我是猎头公司的,我姓王。我们这里有一个职位,我觉得非常适合您,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第7章 他的神明,拎着购物袋从天而降! 李离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挂断。 这些天,他接到的类似电话不少,大多是拐弯抹角地来看他的笑话。 转念一想,还是问一下吧,毕竟他少到可怜的资产不允许他任性。 “哪家公司?” 他靠在刚擦干净的门板上,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鼎盛资本。” 李离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电话的手都在暗暗用力。 是他家生意上最大的竞争对手。 林晚晚就是和这家公司联暗通款曲,把他踢出局的。 他们会给自己提供职位? “李先生,我知道您可能有些顾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 “但是时代不同了嘛。鼎盛集团的老板张总,他非常欣赏您的才能,真心实意想邀请您加盟,职位是高级投资顾问,薪资待遇绝对优厚。” 那虚伪的言辞,戏谑的语调让李离感觉强烈不适,他很想直接拒绝。 可看了一眼这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和茶几上那个空了的保温饭盒,又犹豫了。 他不能一直像个寄生虫一样赖在这里。 “地址,时间。” 挂了电话,李离在原地伫立良久,才走进房间,从行李箱里翻出那套还算体面的西装。 熨烫平整的布料贴在身上,像是为即将征战的他披上一层铠甲。 下午两点,鼎盛资本总部大楼。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李离苍白瘦削的身影。 前台小姐的目光在他身上到处打量,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与探究。 他被领进一间透明的玻璃会议室,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在那里,正是鼎盛现任总裁,张坤。 “哎呀,李大少,稀客呀!” 张坤一看见他,就夸张地站起来,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眼神里却全是幸灾乐祸的精光,“快请坐,快请坐。” 这个房间用的都是高透玻璃墙,将他衬的宛如一件被罩住展示品,被整层的人参观,这给他造成极大的屈辱感。 社交恐惧在这种状态下被瞬间激发,他感觉空气在被抽离,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响。他只能僵硬地在男人对面坐下。 “李少最近……过得还好吧?” 张坤故作关切地问,随手将一份合同甩了过来,“这是我们公司为您准备的聘用合同,您可以先看看。我们公司是非常有诚意,年薪这个数。” 他比了个“八”的手势,语气里满是炫耀。 李离没有抬头,他的视线落在那份合同上。 厚厚的一沓,他大概扫了一眼就发现了其中诸多定义模糊的陷阱:‘无限责任制、超高业绩对赌’,还有关于商业机密归属权的补充协议。 这哪是聘用合同,这是一份卖身契。 他们根本不是想聘用他,只是想用这个职位做诱饵,把他的脑子和以前关于公司的核心机密,打包一口吞下。 “怎么样?” 张坤靠在椅背上,享受着李离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李少,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钱。我们鼎盛,就是你最好的选择。签了它,你就能重新开始。” 那施舍的模样如万千钢针,狠狠扎进李离的神经里,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死死攥着拳,任由指甲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醒。 就在他快要被这股窒息感折磨到发狂时,一道身影本能冲进他混乱的大脑。 他的手颤抖着摸向口袋,指尖沾满冷汗,在屏幕上胡乱地滑动着,最终重重地按在了一个漆黑的头像上。 ——语音通话,拨出。 他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子上,这个动作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怎么不说话?” 张坤见他不语,以为他被气傻了,脸上的嘲弄更甚, “李大少,别给脸不要脸。现在已经不是你呼风唤雨的时候了。今天你要是签了,大家以后还是朋友。你要是不签……” 他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充满了威胁。 “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连条狗都当不成。你信不信,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座城市里,连个洗厕所的工作都找不到?” 会议室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不轻不重地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上,他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黑T恤,一条普通的牛仔裤,单手抄在兜里,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 那副悠闲的样子,仿佛是来菜市场买菜,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张坤的威胁被打断, 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你谁啊?保安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程肆没理他,目光径直落在那个脸色惨白、身体紧绷的李离身上。 他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像是没看到眼前的紧张气氛。 “抱歉,打扰一下。” 他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 “家里的孩子挑食,非得吃我做的饭,我出来买点材料。” 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很自然地站到了李离的身后,那只拎着购物袋的手,不经意间搭在了李离的椅背上。 清冽的雪松薄荷味,瞬间包裹住李离。 让他剧烈的心跳,逐渐平复。 张坤被程肆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李离叫来的人。 他上下打量程肆这身廉价的行头, 眼里的鄙夷更浓了:“原来是找了帮手。怎么,想动手?我告诉你,这可是鼎盛资本,你……” “鼎盛资本总裁,张坤。” 程肆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声音还是那懒散的调子, 话却带着尖锐的穿透力,“三年前还是总裁助理,靠这点脏事儿,拿捏住了前总裁亲信,才爬上来的。三十二岁,已婚,但你在公司里,还养着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就住在公司附近那个叫‘星光公寓’的地方,B栋702,没错吧?” 张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程肆像是没看到,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嘲讽,将张坤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你左手的表是高仿A货,真正的表冠没那么粗糙。你身上的西装是三年前的旧款,为了今天的见面特意翻出来的,但你的肚子比以前大了两圈,所以扣子有点紧,导致你总下意识地挺腰,呼吸也比较急促。还有,你喷了大量的古龙水,是想掩盖你洗不掉汗臭味吧。” “你……你……” 张坤指着程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我进门到现在,一分零八秒,你的视线一共在我身上停留了三秒,在李离身上停留了六十五秒。其中,有四十五秒,你是在欣赏他狼狈的表情,这让你很有快感。” 程肆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你也不是不想招揽他,但你更想羞辱他。因为你嫉妒他,嫉妒他的出身,嫉妒他的过去。你想看他跪下来求你,来满足你那点扭曲的成就感。” 他每说一句,张坤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张坤已经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程肆。 “我……我没有……” 程肆轻笑一声,终于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在那份合同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通话录音的界面,计时显示着:五分三十七秒。 他当着张坤的面,按下了播放键。 “……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在这座城市里,连个洗厕所的工作都找不到……” 张坤那充满威胁的、猥琐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威胁他,还想签欺诈合同。” “张总,你说,我把这段录音,连同这份合同,还有你那个B栋702的小秘密,一起打包送给媒体,或者……交给你家那位眼里不揉沙子的母老虎,会怎么样?” “不!不要!” 张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汗如雨下,“别!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好说啊。” 程肆歪了歪头,看着他,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七分不屑,三分戏谑。 “我家孩子,胆子小,金贵得很,今天被你这么一吓,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创伤。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估计得看医生。这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看着办吧。” “是是是!该赔,一定赔!” 张坤点头如捣蒜, 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多少……您说个数!” 程肆伸出五根手指。 “五……五万?” 张坤试探着问。 程肆摇了摇头,然后把那五根手指,翻了个面。 张坤倒吸一口凉气。 “五……五十万?!” 程肆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的耐心有限。 “我转!我马上转!” 张坤不敢再有任何迟疑,手忙脚乱地点开转账界面。 “滴”的一声,到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程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拉起还在怔愣的李离,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张坤,晃了晃手,嘴角一扬。 “感谢张总,慷慨解囊!” 说完,他拉着李离,在鼎盛资本员工惊愕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直到坐进黑色越野车里,李离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他扭头看着正在发动车子的男人,随手将购物袋扔向后排,刚毅的侧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额角的浅疤为他平添几分野性。 刚才在会议室里,那个言语如刀,仅凭几句话就将鼎盛总裁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和眼前这个为他买菜做饭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那对微末细节的观察,心理对战上的绝对掌控,还有游刃有余的气场…… 再关联上之前的种种,一个名字,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夜鹰……” 李离下意识地,从喉咙里呢喃出这个词。 程肆发动车子的手猛地一顿,他瞬间转过头,那双一向懒散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射镰刀般的锋芒,死死地锁住了李离。 “你,刚才说什么?” 第8章 代号夜鹰:撕裂虚伪,掘开旧墓 越野车内温度骤降,气息凝结。 往日里安心舒适的气息被强制替换,留下冰冷与心悸。 他能感觉到,驾驶座上的男人,整个人绷如满弓,蓄势待发。 压抑的气息带着掠食者的本能,不断紧缩着李离的生存空间。 李离喉咙干涩,烧灼。 刚缓过来的窒息感,在程肆的高压下再次引爆,愈演愈烈。 这个名字不是他凭空捏造的。 是他刚进公司不久,从父亲口中偶然听到的一个代号。 那时父亲因争抢一个重要项目,常常愁眉不展,筹划处理掉一个棘手的竞争对手,。 他的至友给他推荐了一个专门为人解决麻烦的组织。 顺带为他讲解每位成员的特点和擅长方向。 尤其夜鹰被极力推崇。 那次的接单者,刚好代号夜鹰。 李离当时只当作商业秘闻,从未想过,眼前这个曾予他温暖的男人会与那个代号扯上关系。 “我……我以前听我父亲说过。” 在尖锐注视下,李离艰难组织着语言, 声音微弱,“商场上的一些……传闻。一个代号,专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极厉害,行事果决,手段了得。” 他没敢说得太具体,尽量在模糊概念。 程肆的目光专注,仔细扫描着李离的脸,解析他每块面部肌肉下掩藏的深层涵义。 狭小的空间一片死寂,每一秒都漫长如世纪。 在李离觉得自己将要被这股高压碾碎时,程肆骤然收回那骇人的气场,重新靠回椅背。 那股令李离安心的感觉,才重新在空气中重新扩散、弥漫。 “传闻听多了,脑子会坏。” 程肆发动车子,语气恢复漫不经心,仿佛刚才的一切, 只是李离的错觉,“建议你多吃点核桃,补补脑。” 车子平稳汇入夜色。 李离靠在椅背上,后背早已被汗浸透。 他清楚,程肆并未相信,却也没再追问。 回到老旧小区,程肆停好车,拎着多出五十万现金的购物袋,走在前面。 李离跟在后头,脚步虚浮。 刚进门,程肆便把袋子随手扔在茶几,发出沉闷一声。 接着,他像终于想起什么,回头瞥了眼魂不守舍的李离。 “被人踩在脚下,当笑话愚弄,感觉如何?” 李离的身形一僵。 “还挺爽?” 程肆走到冰箱前,取出两枚鸡蛋,在碗沿“磕、磕”两下,手法利落。 “看你那样,好像还挺享受,不然怎会连个屁都不敢放?任由那种货色骑你脖颈拉屎?” 恶毒的奚落,如挂满倒刺的刑鞭,怼得李离脸色涨红。 纤细白皙的手,紧攥到爆响。 “就这么算了?” 程肆打着蛋液,头不抬。 “你以前算计到对手卖公司的劲头呢?被你后妈连家产一起卷走了?” “我没证据。” 李离声音从牙缝挤出。 这几个字,如无形枷锁,是他所有不甘与愤怒的源头。 他怀疑一切:母亲的暴毙,父亲的意外,后妈林晚晚,那些趁火打劫的“伙伴”,但他没有任何证据。 他如被蒙眼推下悬崖之人,连凶手面目都未看清过。 程肆嗤笑,那笑声充满不屑,“蠢货。信息时代,存在即痕迹。” 他端着蛋液碗走进厨房。 很快,厨房便传来油入热锅的“刺啦”声,以及西红柿翻炒的浓郁香气。 食物的香气,与这男人之前的危险气息,形成令李离无所适从的割裂感。 晚饭是简单的番茄炒蛋与白米饭。 程肆先给李离盛了一小碗,又给自己添了一大碗,狼吞虎咽,旁若无人地吃着。 李离胃口不佳,只简单扒拉几口。 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程肆就一肚子火,自己快速吃完就把碗筷都抢走撤掉。 擦了擦嘴,径直走进房间。 李离以为他要休息,正准备洗碗,程肆却又走出,手里多了一台年头不短的笔记本电脑。 他将电脑往茶几一放,盘腿坐在地毯,对身边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李离迟疑一下,走过去,选择在他身后的沙发坐下。 “把你想到的人、事、以及所有不对劲的时间点,全部说出。越详细越好。” 程肆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桌面简洁:黑色背景,几行代码。 李离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 程肆不耐烦瞥他一眼,“等我给你编故事呐?” 被他这么一激,李离反而冷静。 他压下心绪,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昔抽丝剥茧,一点点摊开。 从母亲突然生病暴毙。 父亲意外车祸,到林晚晚如何扮演悲伤遗孀,一步步博取所有人同情与信任; 再到公司资金链诡异断裂,几个核心项目如何同时出现纰漏; 最后,股东大会上,林晚晚如何联合元老,将他彻底踢出局。 他讲得很慢,平静,仿佛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程肆安静听着,手指在键盘飞快敲击,发出清脆“嗒嗒”声。 李离的视线,渐渐被电脑屏幕吸引。 上面没有他熟悉的任何图标,只有一个个黑色对话框,无数行绿色代码如瀑布般流淌。 他看不懂那些代码,却能看到,那些曾被他视为铜墙铁壁的网络防护,在他面前,脆弱如一层窗户纸。 “李氏集团内部服务器……正在绕过物理隔离……” “密钥验证失败……启动暴力破解……预计时间三分十七秒……” “成功进入A级加密数据库……” 程肆神情专注冷酷,深邃眼中,倒映跳动的绿色代码,如整个网络世界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李离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一个网约车司机? 竟有如此本事? “夜鹰”这代号,再次不受控制地蹦出,如烙铁般,狠狠拓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时,程肆动作停下。 屏幕上,弹出一个标记为红色的加密邮件。 发件人:匿名海外IP; 收件人:林晚晚私人邮箱。 邮件发送时间,就在李氏集团宣布破产前一天。 “找到个东西。” 程肆嘴角勾起,侧头,看向脸色惨白神游天外的李离。 他伸手,在文件上轻点。 一个进度条弹出,缓慢解密。 “这是份音频文件,加密等级极高。”程肆靠在沙发,好整以暇看着那缓慢移动的进度条,“应该是你那好后妈,最不想让人听闻之物。” 李离视线死死盯着进度条,感觉心脏被无形之手攥得越来越紧。 真相,将要被揭开。但他却骤生前所未有的恐惧。 进度条,一点点,走到尽头。 “滴”一声轻响,文件解密完成。 程肆没立刻点开,只看着李离,眼神带着玩味,以及不易察觉的……怜悯? “准备好了?”他问。 李离不语,只点头。 攥紧拳头,任由指甲已深深陷进掌心。 程肆不再犹豫,移动鼠标,按下播放键。 轻微电流声后,一个女人温柔带笑的声音,从音响清晰传出。 那声音,李离熟悉入骨。 “……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李离已被养废。他现在只是朵娇花,漂亮,脆弱,离了我便活不下去。他那点可怜的傲气,根本不堪一击。明天,我就让他亲手签下那份股权转让书,届时,整个李家,就都是我们的了。” 紧接着,传来男人奸诈的笑声。 “晚晚,你这手段,可比我狠多了。” 听到这男人的声音,李离瞳孔骤然缩紧。 白天刚羞辱过他的,鼎盛资本张坤! 第9章 真相穿心!病美人浴血黑化! 录音戛然而止。 李离海没从那段对话里回过神,只有散热风扇发出的微弱声音。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身体僵硬,如同石像。 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脑子里一片空白。 林晚晚温柔的嗓音,变成了最恶毒的吟唱。 他从少年时期开始的失眠,每一次被强迫社交后的精疲力尽,那深入骨髓、让他几乎无法触碰任何的洁癖…… 他所抗拒的一切,原来都不是病。 那是一座为他量身打造,不见天日的精神囚笼。 而他,就是那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鸟,沾沾自喜于自己华丽的羽毛,却从未意识到,自己早已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一声自嘲的笑,从李离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干净到过分、指节分明的手。 曾做过引以为傲的研究,曾签下过数不清的合同, 也曾因为无法忍受一丝污浊而反复搓洗到皮开肉绽。 他现在才明白,他厌恶的不是脏,他的厌恶,是被林晚晚刻意植入潜意识里、对整个外部世界的排斥和恐惧。 程肆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从最初的震惊,再到死寂,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彻底崩塌。 他没有出声安慰。 对于现在的李离,同情是比刀子更伤人的侮辱。 他需要的,不是温言软语的安抚,而是让他重新拥有撕碎敌人的能力。 程肆的手指重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清脆的“嗒嗒”声,像精准的鼓点,敲在李离几近崩溃的神经上,将他从自我毁灭的边缘,一点点拉了回来。 “一个张坤,只是她的一颗棋子而已。” 程肆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段足以颠覆一切的录音,只是饭后的一段无聊插曲,“想知道,她背后还藏着谁吗?” 李离缓缓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眼睛,终于重新凝聚起一点光。 他带着乞求和依赖,看向程肆的侧脸,看向电脑屏幕上那些飞速流淌的绿色代码。 “李氏集团的海外账户,有十几笔资金流向不明。” 程肆的手指停下,屏幕上弹出一个被层层加密的文件夹,“你那个后妈,做得倒是干净,所有记录都做物理销毁。可惜,她忘了银行的服务器,总会留下点备份。” 他指尖轻点,一个进度条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加载。 “暴力破解,需要点时间。” 程肆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从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这防火墙的水平,不像是一般的商业安保。军用级别的。” 李离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个进度条,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肆,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 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开他过去人生里那个温柔、慈爱“母亲”的伪装。 “滴”的一声,加密文件夹被强行打开。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是一份资金流转记录。 数额巨大,转账时间横跨了五年。 而收款方,不是任何一家公司或个人,只有一个代号——“毒蝎”。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程肆咬苹果的动作,猛然停顿。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那道浅色的疤痕随着变化的表情在灯光下,倏地染上了一抹锋利的寒意。 那不是看到一个陌生名词的反应,而是一种,猎人嗅到血腥气时的本能警惕。 他很快恢复了常态,将文件继续下拉,拉到最后一页的审批栏。 一个鲜红的、用特殊加密技术生成的电子签章,赫然在目。 ——林晚晚。 “‘毒蝎’……” 李离的声音沙哑地问,“这是什么?” “一个组织。” 程肆的语气依旧懒散,但眼神却深了几分, “一个不接普通单子的组织。他们的业务范围,通常只有两样——绑架,和暗杀。” 这两个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了李离的心脏。 他父亲那场“意外”的车祸,那辆失控的、最后被烧成空壳的货车,那个被认定为酒驾、当场死亡的司机…… 所有看似合理的解释,在“毒蝎”这个名字面前,都成了最可笑的谎言。 原来,那不是意外。 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李离的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 他全身血液凝固,四肢百骸冷得刺骨。 他猛地站起身,冲向洗手间,趴在洗手台前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他的喉咙。 他拧开水龙头,手不断地撩着,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地冲刷着自己,试图洗掉那一层看不见的、属于林晚晚的肮脏印记。 他的洁癖,在这一刻,以一种报复性的姿态,爆发了。 程肆跟上去,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看着那失控的身影。 李离的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勾勒出蝴蝶骨伶仃的形状。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像一片风中残叶。 “洗不干净的。” 程肆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李离的耳朵里, “她用十年时间,在你骨头上刻下的东西,光用水洗不掉。” 李离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用镜子看向身后的男人。 那双清冷的眼睛,泛着血红,眼下泪痣被水湿润更显妖异,整个人透着濒临破碎的凄艳。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什么?” 程肆挑眉,“知道你是个被养废的蠢货?” “你知道她对我做的一切!” 李离的音调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愤怒, “从你第一次见到我,你就认出来了!” “认出来了,又怎么样?” 程肆直起身,一步步朝他走近。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那股清冽的雪松与薄荷,强势地破开了浓重的消毒水味,将李离整个人笼罩。 “我该同情你,还是可怜你,然后抱着你说‘宝宝不哭’?” 程肆在他面前站定,低下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清晰映出李离的狼狈。 “收起你那套愚蠢做派。没人有义务为你的天真买单。” 他的声音冷酷到近乎残忍,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而是怎么把那些人,一个个地,亲手踹进地狱。” “对!我该把他们都送进地狱!我要冷静!冷静!” 李离强迫自己镇定。 强忍着恶心,再一次从头回忆。 可无论怎么想都搞不明白林晚晚为了什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李离烦躁地胡乱抓着头发。 良久,他实在想不明白,才昂起头,定定地看着程肆, 用肯定的口吻说:“你是不是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 “呦,还行,还没傻透。” 程肆语调轻佻,挑眉继续道:“好好想想白天张坤想得到的是什么。” “核心机密……墨菲斯的最新研究数据!林晚晚她要那玩意干什么?那只是个未完成的科研项目而已。” 李离满脸疑惑。 程肆第一次表情如此凝重:“你的父亲表面上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但他的梦想很大。他不遗余力培养你的研究能力,就是为了他充满野心的计划。林晚晚真正想要的是这个计划。” “野心计划?墨菲斯不就是一个针对彻底治疗精神类疾病的医学研究计划吗?我承认它很神秘,也很有吸引力,那和野心又有什么关系?” 程肆不再言语,沉默思考。 他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再让李离多知道一点。 转念一想,他太弱了,还是再缓缓吧。 随即抬头撇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复仇吧!少年!” 李离看向那台还亮着的笔记本电脑,看着上面那份记录着的名单,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所有的脆弱和迷茫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程肆都感到些许意外的,冰冷的、沉静的疯狂。 程肆回到客厅,拿了杯水递给他。 李离接过,一口气喝完。 “就从鼎盛资本那个张坤开始。” 李离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在洗手间里崩溃失控的人不是他, “还有股东大会上,帮着林晚晚把我踢出局的三个董事。王德海,刘振,陈立业。” 他每说一个名字,程肆的手指就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调出相应的人物资料。 “我要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李离看着屏幕上那几个人的照片,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我要林晚晚亲眼看着,她费尽心机抢来的东西,是怎么被我重新拿回来的。” 程肆看着他此刻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欣赏,还是疯批美人最吸引他。 这只被拔了爪牙的病猫,终于记起自己曾是头猛兽了。 真他妈的……带劲。 程肆合上电脑,往后一靠,姿态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他没有去看李离,目光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锁定。 “那么,我的伙伴,” 他歪过头,略带胡茬的嘴角在灯光下划开一道邪气的弧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侵略性, “这场复仇游戏,我陪你玩。但我的规矩是,不做亏本买卖。” 他顿了顿,欣赏着李离瞬间投来的、警惕而疑惑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所以,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程肆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李离那双刚刚还攥紧的骨节分明的手上,又慢慢地回到了他那双带着清冷美感的眼睛上。 “用你来换,怎么样?” 第10章 别怕,我的殿下!你的专属司机已就位!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李离沉寂的世界。 他猛地抬眼,撞进程肆深不见底暗含情愫的眸。 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最原始的、对目标志在必得的掠夺。 林晚晚曾用“爱”做交易,把他豢养成一只折断翼的玩偶。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要的又是什么? 李离唇角勾起破碎弧度,自嘲一笑。 “一个被养废的玩意,身无分文的丧家犬。还有什么值得你出手?” 程肆嗤笑一声,向前一步,壮硕的身形瞬间投下充满压迫的阴影。 清冽好闻的气息如潮水般席卷而至,将李离彻底淹没。 他没有回答,反而伸出手指,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李离眼角下那颗鲜艳的泪痣。 动作带着侵略和冒犯。 “我想看你亲手把那些人踩进泥里的样子,会很有趣。” 程肆的声音压得很低,灼热气息贴耳低语,如妖魅蛊惑。 “我帮你拿回一切,而你……” 他顿了顿,欣赏着李离因他触碰而僵硬的身体, 逐渐泛红的脖颈,嘴角的弧度愈发狂野。 “……你这个人,连同未来,都是我的战利品。从今往后,你的一切将打上我程肆的专属标记。你的复仇,将变成我的游戏。懂了么?” 那话里没有虚伪的承诺,没有温柔的陷阱,只有最赤裸的霸道宣告。 这比任何契约都疯狂,直白。 李离的心脏,在听到那句“打上标记”时,失控狂跳。 李离的脑子被刺激到宕机,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女的!” 他虽然从未经历过感情,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两个男人怎么能产生那样的情愫。 程肆只是嗤笑,一副是你没见识的模样,“那又怎样,我乐意!” 那坚定的语气化作一股陌生而滚烫的激流,从胸口废墟中蛮横冲撞,烧得四肢百骸酥麻。 李离不敢轻易回应,世俗的桎梏让他害怕,他怕自己沉溺,再次陷入牢笼。 他看着程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良久,用尽力气问:“那要是我输了呢?” “没有如果。” 程肆笑了,笑容里是绝对自信与张扬,眼角疤痕都染上光。 “跟着我,你只能学会怎么赢。” 这一夜,李离没有睡。 程肆将那台性能堪比服务器的电脑推到他面前,然后慵懒靠在沙发上。 李离的视线,死死钉在屏幕上。 程肆已经为他调出了李氏集团如今所有的组织架构图和财务简报。 密密麻麻文字和数目,在他眼里瞬间活过来,排列成一张通往仇人心脏的地图。 林晚晚的手段很高明,现在的李氏集团,从表面看,固若金汤。 任何攻击,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李离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那双触碰外物都会厌恶到颤抖的手,此刻稳定可怕。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光鲜核心产业,最终,定格在集团架构图最不起眼角落。 ——“星辰文创”。 一个几乎被遗忘、常年亏损的子公司。 林晚晚那种利欲熏心的女人,根本看不上这块小鸡肋。 却是整个李氏商业版图里防御最薄弱也将是最致命的蚁穴! “就从这里开始。” 李离眼中,燃着复仇火焰,闪着沉静而疯狂的光。 他点开子公司的招聘页面,一个职位映入眼帘。 【项目数据分析助理】 一个足够底层但能接触到公司运营数据的职位。 程肆瞥了一眼,眉梢一挑:“王子打算先下基层体验生活?” 李离没理会他的调侃, 只提出实际问题:“‘李离’这个名字,没办法用。我需要一个新身份。” 程肆把烟从嘴里拿下,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眼花缭乱残影。 “想叫什么?” 李离看着屏幕上那些流动的绿色代码,沉默片刻,吐出两字。 思念的念,也是纪念的念。 纪念那个被埋葬的自己。 程肆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又飞快动了起来。 防火墙、人事数据库、教育系统…… 在他手下如入无人之境。 不到十分钟,一个全新的身份档案,出现在屏幕上。 李念,男,22岁,履历普通到扔进人堆里难寻,但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到经得起任何调查。 程肆伸个懒腰,把电脑推回给他,“去投简历吧,我的……伙伴。” 李离看着“李念”的档案,屏住呼吸,按下了“发送”键。 当“投递成功”的字样跃出时,他感觉自己像是亲手为过去的李离盖上了棺材板,又为新生的李念,举行了一场无声的加冕。 他,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一封面试通知,就躺在那个全新的邮箱里。 效率惊人,显然,那个岗位根本无人问津。 面试时间,就在下午三点。 李离站在衣柜前,看着里面仅有的那套旧西装,一时不知所措。 “穿我的。” 程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扔过来一套叠得整齐的衣服。 一件普通的白色棉质衬衫,一条浅灰色休闲裤。 干净,简单,没有任何品牌标识,带着淡淡皂角香。 李离换上衣服,尺寸意外合身。 只是衬衫的袖子略长,他低头,将袖口仔仔细细挽起,露出了清瘦而线条漂亮的手腕。 镜子里的人,面容依旧精致,但褪去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后,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多了几分清爽干净的少年气。 程肆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像审视自己作品,“像个人样了。” 李离没说话,只是对着镜子,一遍遍整理衣领,那是他强迫症般的习惯。 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平复紧张和对社交的抗拒。 这不是去签上亿的合同,只是去面试一个月薪数千元的助理岗位。 可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害怕。 他怕自己演不好“李念”。 他怕自己的社交恐惧,会在陌生环境里,让他当众出丑。 一只手伸来,按住他不停整理衣领的手。 程肆的手很热,干燥有力,掌心布满薄茧,那股热度透过薄薄衬衫,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僵硬身体渐渐舒缓。 程肆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但动作却很轻,“别弄了,再弄领子要被你扯坏了。” 李离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怕什么,” 程肆忽然笑了,凑过去突然亲了他一口。 那双深邃眼睛里,带着野性安抚:“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你就记住,你不是去求职,是去巡视领地的。” 他拿起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一圈,道“走吧,我的王子殿下。” 程肆嘴角高扬,露出一排白牙,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调笑与一丝未察觉的宠溺。 “需要司机吗?随叫随到,给你打骨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20 第11章 伪装入局,魅影现踪!护身符直捣仇人老巢! 出了家门,程肆并没有直接去星辰文创,而是去了一家理发店。 冰凉的剪刀贴上耳侧皮肤,激得李离身体一僵。 他坐在理发椅上,镜子里,程肆站在他身后,一手持剪,另一手按着他的头,姿势专业。 这位“总监”服务时,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程肆声音含混不清,眼神却专注地盯着镜子里的“作品”,嗤笑一声:“你以前那发型,太招摇了,像个招摇过市的孔雀。现在你是只土鸡,得有土鸡的觉悟。” “咔嚓、咔嚓——”剪刀开合的声音清脆利落。 几缕柔软的黑发,飘飘扬扬地落在李离的肩上。 镜子里的人,轮廓渐渐变得清爽利落。 过长的刘海被剪短,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被削弱了几分。 程肆放下剪刀,又从桌上拿起一副最普通的黑框平光眼镜,架在李离的鼻梁上。 “最后一步。” 程肆的手指沾了点遮瑕膏,那粗粝的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点在他眼下的那颗泪痣上。 镜子里,那抹最勾人的艳色消失了。 一个全新的“李念”诞生了。 一个看起来有些内向、干净、带着点书卷气的职场新人。 曾经属于李离的所有锋芒和精致,都被完美地隐藏起来。 “记住,”程肆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懒洋洋地开口,“面试的时候,别看人眼睛,看他领带结。他要是问你为什么不看他,你就说你紧张。他要是刁难你,你就把语速放慢一倍,每个字都让他听清楚。人在心虚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回避质问。” 程肆一句句教他。 与其说是面试特训,不如说是反审讯教学。 “还有,”程肆的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别忘了,你口袋里有我给你的护身符。” 李离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放着一个微型录音笔,小得像一颗纽扣。 “去吧,”程肆朝他扬了扬下巴,“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扮猪吃老虎’。” 星辰文创在集团大楼最偏僻的角落,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速溶咖啡和陈旧文件的气味。 面试官叫王浩,一个发际线堪忧、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李离记得他,以前在集团年会上,就是这个王浩,端着酒杯,点头哈腰地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李少”,谄媚得几乎要把腰折断。 而现在,王浩靠在椅子上,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轻蔑地扫过“李念”那份乏善可陈的简历。 “李念是吧?呵,之前的公司规模都不大啊。” 王浩用笔敲着桌面,发出烦躁的噪音,“我们这虽然只是个子公司,但要求可不低。你觉得你有什么优势,能胜任这个职位?” 和程肆预演的一模一样。 李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王浩那条歪歪扭扭的蓝色领带上,按照程肆教的,将呼吸调整到一个平稳的频率。 “我的优势是细致,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问题,并且解决它。”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语速不疾不徐。 王浩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噎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口气倒不小。行啊,那你看看这份项目策划案,给我们这些发现不了问题的人,找找问题?” 他将一份文件扔在桌上,那轻蔑的姿态,就像是在扔一团废纸。 这是他准备了很久的下马威。 这份策划案是他亲手做的,自认为天衣无缝,就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天怎么出丑。 李离拿起策划案,一页页地翻看着。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王浩不耐烦的抖腿声。 五分钟后,李离合上策划案。 “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王浩的语气充满了嘲弄,“年轻人,踏实一点,别总想着一步登天。” 李离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平静地开口:“王经理,这份‘国风动漫IP孵化’的方案,预算三百万,预计两年回本,三年后盈利。对吗?” “是又怎么样?” “预算有些问题。” 李离的手指,点在策划案的某一页上,“您这里列出的原画师、建模师和后期渲染的人力成本,是按照三年前的市场价计算的。但近两年,这个行业的人才价格至少上涨了百分之三十。尤其是您要求的这种国风水墨风格的顶级画师,有价无市。光是人力成本这一项,您的预算就至少有八十万的缺口。” 王浩的脸色变了。 李离没有停,继续说:“另外,您计划的宣发渠道,主要依赖于集团内部的媒体资源。但您可能忽略了,星辰文创的内部资源调用权限是C级,而您方案里提到的那几个黄金时段的广告位,最低也需要A级权限。想拿到,就要额外付费,这又是一笔至少五十万的开销。” 他的声音始终平稳,精准地剖开这份策划案华丽的外衣,露出里面早已腐烂的内里。 “所以,这份方案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三百万的盘子。而是一个至少需要五百万启动资金,并且在宣发上处处受制于人的……烂摊子。” 李离抬起眼,隔着镜片,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直视着王浩,淡淡地问:“王经理,我说的这些数据,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最纯粹的、对事实的陈述。 可这种平静,却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具杀伤力。 王浩张着嘴,竟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李念”说的,全对! “你……明天来上班吧!” 走出办公室,李离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成功的演好了“李念”的第一场戏。 入职星辰文创,李离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群魔乱舞。 这里是关系户的游乐场,他这个凭真本事进来的新人,成了办公室里最扎眼的异类。 茶水间的窃窃私语,工作上被故意遗漏的通知,成了家常便饭,无形的排挤如影随形。 这天下午,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林晚晚的亲侄子、空降的项目总监林浩,将一叠厚厚的、毫无逻辑的报销单据扔在他桌上,颐指气使地命令:“哎,新来的,把这些整理一下,五点前交给我。” 李离推了推眼镜,一言不发地开始整理。 四点半,一份条理清晰的电子表格,连同指出七处违规报销、三笔账目不符的分析报告,准时发送到林浩的邮箱,并同步抄送给了部门主管王浩。 五分钟后,林浩办公室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 而李离,已在众人窃窃私语中,准时下班。 他像一根钉子,扎进了这块腐肉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所有人。 直到一周后,他在整理季度财务报表时,发现了一笔奇怪的支出——一笔五十万的“技术咨询费”,流向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空壳公司,而付款审批人,正是林浩。 备注一栏,只有三个字:新星计划。 这个名字,他从未在任何公司项目列表里见过。 深夜,空荡荡的公寓里。 李离用程肆那台堪比服务器的电脑,轻易绕过公司外层防火墙,找到了名为“新星计划”的加密文件夹。 当他试图打开时,一个红色图标弹了出来。 程肆教的所有常规破解方法,全部失效。 犹豫片刻,李离还是走出房间。 客厅里,程肆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专注保养他的宝贝军刀。 李离站在他身后,轻声唤道。 程肆头也没抬。 “我……有个东西,打不开。” 程肆擦拭军刀的动作一顿,抬眼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笑:“怎么,你那点儿三脚猫的黑客技术,踢到铁板了?” 李离脸颊有些发烫,领着程肆走进房间,指向电脑屏幕上的加密窗口。 程肆走过去,只一眼,他那副总是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凝固。深邃的眼中闪过锐利寒光,像是看到了宿敌。 他伸出手,指尖轻拂过加密图标,像在触摸一个久违的故人。 “这是……” 程肆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侧过头,看着满脸疑惑的李离,一字一句地说道:“‘魅影’的加密手法。” 第12章 魅影现世:夜鹰的葬歌与掘墓人 “魅影?是什么?” 李离茫然不解。 但这个词,仿佛触动了程肆深处的神经,他目光骤然钉在屏幕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死死攥紧。 李离察觉到程肆的不对,回头呆望着他,“你知道?” 程肆没有看李离,他的目光依旧紧钉在屏幕上。 他身上惯有的懒散与戏谑,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李离从未见过的冰冷锐利。 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更复杂的东西。 他身上散发出久经沙场将军的森冷,凝视屏幕,那神情,如同在废墟上凝视自己的坟冢。 “又是一个……组织?” 李离喉间干涩,吐字艰难,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从牙缝里撕扯而出。 程肆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在那图标上描摹。 动作轻得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目光却冰冷。 他嗤笑,笑声不带丝毫温度,“它是个只能在阴影里活动的蛆虫。一个早就被埋进土里,连墓碑都不配有的东西。” 他侧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屏幕光下,显得愈发幽暗。 “而这个,”他的手指在图标上重重一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就是那群杂碎的名片。” 李离脑中轰鸣。毒蝎、魅影、他为什么这么了解,他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上次提到夜鹰他那么大的反应? 他猛地抬眼,用尽全身力气,紧盯着程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所以,你到底是谁?” 空气,瞬间凝固,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程肆站起身,手缓缓插进裤兜里,高大的身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那眼角的疤痕在阴影里显得狰狞。 良久,他才开口:“因为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李离闻言,身形骤退两步,声音颤抖着问道:“那你现在是要干什么?为什么接济我?为什么对我好?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程肆有些好笑地看着李离,他身形紧绷,周身戒备,活脱脱一只受惊的猫,全身毛发直竖。 他缓步向前,将李离逼到墙角,倾身与他近距离对视。 “目的嘛,是有点,但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至于对你好,接济你……呵呵,因为你是我的啊!” 带着攻击性的脸近在咫尺,好闻的气息萦绕鼻尖,压迫与羞耻感涌上心头,李离的脸颊涨红。 虽然人已麻木,好在脑子尚清醒。 他竟然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程肆是退伍兵,是某神秘组织的顶级打手。 但他从没想过,程肆会是“魅影”的人。 “为什么?” 李离几乎脱口而出,他紧攥着拳,用尖锐的指甲掐进掌心,用清晰的痛感来维持着清醒,“你为什么……” “为什么是曾经?” 程肆替他说完后半句,嘴角勾勒出残酷的弧度,“很简单。因为我死了。” 李离的瞳孔骤缩。 “在那帮人的世界里,‘夜鹰’这个代号,连同他的所有,就在之前一场任务的爆炸里,被烧成了一捧灰。” 程肆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任务失败,同伴背叛,被人当成弃子,送给敌人当见面礼……听起来,像个蹩脚的三流故事,对吧?” 他抬眼,看着李离吓得惨白的脸,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恶劣的趣味。 “怎么,怕了?” 李离没有回答。 或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每天穿着旧T恤,开着网约车,会嫌弃他的毛病,保护他的脆弱,教导他技能,又笨拙地给他熬粥的男人…… 他的过去,竟然是用背叛和死亡写成的。 那道眼角的疤痕,那副玩世不恭的表象下,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电脑风扇微弱的转动声,成为唯一的响动。 许久,李离才找回声音,沙哑地问:“林晚晚……她和‘魅影’是什么关系?和‘毒蝎’又是怎么回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散乱的线索重新梳理,逻辑和理智是他最后的武器。 “‘魅影’算是一个明码标价的信息库,” 程肆指间夹烟,未曾点燃,任由那猩红在黑暗中明灭,“只要你出得起价,可以在里面买到任何‘服务’。情报、安保、技术支持……而毒蝎专干脏活。” “也包括……买凶杀人?” 李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程肆瞥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他将烟送到嘴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毒蝎’,是把锋利的刀。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活儿。” 一切都说通了。 林晚晚不仅买“魅影”服务了,她甚至和“毒蝎”这把刀有着更深度的合作。 这个所谓的“新星计划”,能用上只有核心成员才会的加密手法,绝不是一笔普通的买卖那么简单。 “这个计划……” 李离眼神变得犀利,“到底是什么?” “想知道?” 程肆掐灭了烟,将烟蒂精准地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重新坐回到电脑前,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那就把它撬开,亲眼看看。”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已经落在键盘上。 屏幕上那些流动的代码裹挟着指令,变成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血红图标在程肆的攻击下,凶性毕露,疯狂反扑,俨然一头被激怒的凶兽,不断变幻着形态,甚至开始主动攻击IP来源。 可程肆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它的防御逻辑,是基于一种心理侧写模型建立的。你越是想强行攻破,它的防御壁垒就越坚固。” 程肆的声音平静,他甚至有闲暇,向一旁早已看呆的李离,进行现场教学,“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找到它的‘呼吸’,在它换气的瞬间,把刀插进它的心脏。” 李离不懂其意,只看到程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一长串眼花缭乱、根本无法被肉眼捕捉的指令。 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在寂静的房间响起。那个狰狞的血色图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寸寸碎裂,化为齑粉,彻底消失在了屏幕上。 一个加密文件夹,被打开了。 李离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滞。 文件夹里很干净,没有密密麻麻的文件,也没有复杂的财务表格。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处奢华的私人酒窖。 林晚晚穿着一身优雅的长裙,脸上带着胜利者才有的、志得意满的微笑。 她亲昵地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姿态依赖,却又透着炫耀的意味。 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儒雅,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像一位大学里受人尊敬的教授。 李离不认识他。 可当他转头看向程肆时,却发现程肆身体僵硬,散发森森寒气,周身气息凝滞如冰。 程肆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下颌线绷紧,眸中翻涌起滔天恨意与杀机。 那股戾气,几乎将整个房间的空气凝结成冰。 “他是谁?” 李离下意识地问道,声音沙哑。 程肆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手,抚过自己眼角那道早已愈合的疤,那道伤口,此刻火辣辣地灼痛,仿佛重新裂开,淌出滚烫鲜血。 然后,他笑了。他笑得森寒,宛如一头濒死的孤狼,在血色月光下,露出森白獠牙。 “他啊……” 他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带着浓重血腥与铁锈味,一字一顿。 “我的掘墓人。” 第13章 掘墓人:血海深仇的序幕 身边的温度被冷意抽干。 李离此刻感受到,程肆的世界里,死亡和背叛,不是遥远的故事,而是他眼角留下的真实疤痕。 电脑屏幕的光,映着程肆那张冷硬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恨意与杀机。 李离压下心头的巨浪,喉咙干涩发紧。 “他是谁?” 程肆没有立刻回答。 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猩红的火光在昏暗中亮起,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眼底那几乎要溢出的戾气。 他吐出两个字,烟灰簌簌落下,“代号,‘教授’。” 程肆的目光穿透烟雾,重新落回照片上那个斯文儒雅的男人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 “他曾是‘魅影’的智囊,也是当时我最亲密的搭档。” ‘亲密’这两个字,狠狠扎进了李离的心脏。 他明白了程肆口中那个“蹩脚的三流故事”——任务失败,被亲密的人背叛当成弃子…… 原来故事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而那个导演了这一切的,竟然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之前那场任务……” 李离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几乎能预想到接下来会听到怎样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那不是任务失败。” 程肆打断了他,声音平淡得可怕,“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清洗。”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像是要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进肺里,但那夹着烟的手,却有难以察觉的微颤。 “‘教授’……魏明……他很有能力,不甘心只做那些打酱油的活儿,想跳去一个和‘魅影’敌对的组织。对方开出的条件,就是要他纳一份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程肆笑了,那笑容里是无尽的苍凉和自嘲。 “我们整个小队,就是他送给新东家的见面礼。” 李离的呼吸彻底停滞。 “他亲手设计陷阱,泄露情报,最后引爆了炸弹。然后,再伪造一份我们全员阵亡的报告,完美脱身。” 程肆抬起手,指腹的薄茧,缓缓抚过自己眼角那道疤,语气依旧平淡,“这就是在那场爆炸里,为了把最后一个已经没气儿的队友拖出来,被钢筋划的。可惜,没拖动。” 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没有咬牙切齿的咒骂。 可就是这种麻木的平淡,才更像一把钝刀,一刀刀地凌迟着。 李离看着他。 看着这个被自己最亲密的人、最信任的搭档,亲手推入深渊,背负着整个小队的冤魂,独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幸存者。 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都被自己至亲至信之人,用最温柔的方式,捅了最致命的一刀。 这一刻,他们之间那道无形壁垒,轰然倒塌。 他们是同路人。 李离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颤抖,想要去触碰那道疤痕,想要确认那段血腥的过往,是不是真的留下了那么冰冷的痕迹。 他想告诉他,他懂。 他凭什么去触碰? 他的指尖,还没碰到程肆的皮肤,手腕却被灼热的大手猛地扣住。 程肆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惊人,掌心的薄茧硌得他皮肤生疼。 那双翻涌着滔天恨意的眸子,在看到李离眼中那混杂着震惊、刺痛和心疼的神情时,心头一动。 他握着他的手,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在汲取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暖意。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程肆的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老子他妈没那么惨。” 李离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压抑不住的颤抖。 良久,程肆才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那股骇人戾气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懒散的网约车司机。 两人之间一片死寂,空气中只剩下未散的烟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无声对峙。 打破沉默的,是李离。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电脑屏幕,眼神冰冷而坚定。 “魏明能出现在林晚晚身边,就意味着,你那个好后妈的目的,可远不止那么简单。” 程肆的声音重归冷静。 “她很可能通过魏明,和那个新组织,达成了某种新的交易。” 李离的思绪瞬间活络,“而这个‘新星计划’,应该就是核心。” “无论是什么计划,都绕不开花钱。” 李离的思路清晰,他盯着屏幕,脑子迅速转动“只要是钱,就一定有流水。我们的第一个目标要换成林晚晚的草包侄子了。” 程肆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赞许。 这只病猫,终于开始露出爪子了。 程肆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野性,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残影,“那就先拿这个蠢货,祭天。” 他直接绕过了星辰文创的服务器,用一种粗暴的方式,侵入了林浩的个人电脑。 “这小子反侦察意识,可不怎么样。” 程肆一边操作,一边吐槽,“电脑里干干净净,聊天记录,浏览痕迹,全删了。可惜,他不知道硬盘这东西,是有记忆的。” 无数被删除的文件,在程肆手下被迅速恢复。 很快,一份被撕毁的购车合同,几段和汽车销售顾问的微信聊天记录,被拼凑了出来。 “啧啧,五十万的‘技术咨询费’,变成了一辆保时捷718的首付。” 程肆又将另一份伪造的、金额只有二十万的二手车购买合同放大,“还他妈知道做阴阳合同,这小子,有点头脑,但不多。” 李离看着屏幕上那些铁证,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把这些东西,打包。” 程肆熟练地将所有证据打包成一个加密文件,问道:“发给谁?经侦?” 李离摇了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复仇的、冰冷的光芒,“发给一个人。” 他报出了一个名字。 ——周启明。 李氏集团的另一位副总裁,主管投资业务,也是集团内部,和林晚晚斗得最凶的死对头。 “让他们狗咬狗。” 李离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程肆吹了声口哨,果断地将匿名邮件,发送了出去。 复仇的第一枪,正式打响。 李离看着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心中却没有预期的快意,反而沉重。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震动,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是程肆放在桌上的,一部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商标、板砖般的手机。 程肆的脸色,在看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骤然变色。 那是一种比刚才看到魏明时,更凝重、更冷酷的表情。 他抓起手机,在他的注视下屏幕上一堆不断跳动的乱码,似乎活了过来,重组成了一行清晰的英文。 “Nighthawk,they know you are alive.Ghost.”(夜鹰,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幽灵。) 第14章 全场死寂!他用最无辜的表情,送仇人下地狱! 李离一把夺过手机,屏幕上那行冰冷的英文,如同尖锐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眼中。 “幽灵是谁?他们又是谁?” 程肆面无表情地按下关机键,屏幕瞬间陷入死寂。 他将手机迅速揣回兜里。 “这不关你的事。” 他侧过头,那双方才还翻涌着滔天恨意的眸子,此刻已恢复古井般的深沉,只余井底寒意刺骨。 “把你的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猎物上。” 他没有解释,没有多说一个字,用最粗暴的方式,将李离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李离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喉咙微动,最终什么也没再问。 第二天,李离踏入星辰文创的办公室,一股无形的紧绷感立刻扑面而来。 键盘敲击声杂乱,平日里最爱凑在一起聊八卦的女同事们,此刻都端坐如松,专注于工作。 上午十点,周启明的秘书张姐踩着高跟鞋“巡视”指导,她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让林浩一整个上午都坐立不安。 中午,茶水间。 李离戴着黑框眼镜,安静地冲着咖啡。 几个同事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 一个平时还算熟识的女同事,凑过来悄声问:“李念,你天天帮林总监整理资料,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 李离端着咖啡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他微蹙着眉,仿佛不经意般低语:“风声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奇怪,昨天林总监让我整理一份备注叫‘新星计划’的加密文件,说是笔很重要的技术咨询费,可我在公司系统里怎么也查不到这个项目。我一个新人,也不敢多问……” 他话锋一转,端着咖啡默默走开。 身后,茶水间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计划查不到?” “还是一笔很重要的技术咨询费?这明摆着是账目有问题!” “我听说集团最近在严查财务,怪不得周总的秘书亲自来了!” 做贼心虚的林浩,很快便坐不住了。 下午,他立刻召集部门所有人开会,主题是——集思广益,为公司策划一个全新的爆款IP项目,想用这个新项目,掩盖那笔说不清道不明的资金去向。 “来,大家都踊跃发言!” 林浩坐在会议室首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角落里的李离身上,“李念,你刚来,思路新,这次的方案整理工作,就交给你了。” 所有人看向李离的目光都带着同情,这分明是要甩锅。 第二天下午,方案提报会。 林浩得意洋洋地站在投影幕布前,口若悬河地展示着一份他窃取来的创意方案。 就在他讲到兴头上,准备宣布项目正式启动的瞬间—— 会议室大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一人,而是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副总裁周启明,他身后跟着财务总监和监察部的几位同事,每个人表情都冷若冰霜。 会议室,在这一秒彻底凝固。 “林浩,”周启明没有看他,而是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策划案上,冷笑道,“嗯。讲得不错。不过在启动新项目之前,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部门账上那笔五十万的‘技术咨询费’,花在哪了?” 林浩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周……周总,那,那是给一个外部技术团队的……” 周启明示意身后的人,一沓文件被狠狠摔在会议桌上,“是给了技术团队,还是给了保时捷中心,给你崭新718付了首付啊?!” 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赫然是林浩签了字的购车合同,和一份金额明显对不上的二手车合同。 林浩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汗水从额角滚落:“不……不是的……这是个误会!”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大瓜震得眩晕。 就在这时,一道清澈却带着怯意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见那个新来的、戴着黑框眼镜的助理李念,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举起了手。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林浩,用最无辜的语气,轻声开口:“那个……林总监,对不起打扰一下。您昨天让我整理的那个‘新星计划’的文件夹里,好像……好像就有一份您签署的、关于这五十万资金的详细用途说明。要不……现在打开给大家看看?” 这话一出,林浩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睛猛地一亮! 为了做账,他确实伪造了用途说明! 只要打开那个,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在他认为无懈可击的密码,早就在程肆手下成了空气。 “对!快,快打开!” 林浩像疯了一样,指着投影仪大喊,“我的证明就在里面!” 技术人员立刻上前操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红色图标被轻易点开。 文件夹里,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的用途说明。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不堪入目的、他和一些情人的露骨聊天截图,以及—— 【……我那个姑妈就是个老妖婆,天天就知道压榨我,等我拿到实权,第一个把她踢出去!】 【宝贝你放心,等这个项目做完,我带你去马尔代夫……】 全场,死寂。 如果说挪用公款是职场死刑,那这便是当场挫骨扬灰。 “不……这不是我的……这是伪造的!是陷害!” 林浩呆呆地看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是你!李念!一定是你陷害我!” 李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子清冷如冰。 他没有看林浩,只是轻声对周启明说:“周总,这个文件夹的加密方式特殊,我只是个助理,没有能力破解。” 周启明冷哼一声,挥了挥手。 监察部的人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架住还在疯狂挣扎的林浩。 “找我姑妈!救我!找姑妈——” 林浩的惨叫声回荡在走廊,最终,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当晚,李离回到家,程肆递过来一部崭新的手机。 “你的旧手机不够安全,换这个。” 程肆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懒散,但他将手机递给李离前,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一番,没人看清他在弄什么。 李离接过手机,屏幕正亮着,上面是林晚晚的通话记录。 就在半小时前,她和一个号码通话了整整三十分钟。 程肆的手指在屏幕上那个号码上轻点,一个数据库备注弹了出来,上面标注了一些信息和一个代号——“毒蝎”,二号头目。 代号,“蝰蛇”。 第15章 崩溃边缘:程肆隔空救我!泪痣,林晚晚的致命疑点! “蝰蛇”两个血红的字眼,像蝎子的尾针,狠狠扎进李离眼底。 林晚晚启用了“毒蝎”,这意味着,林浩这颗被废的棋子,已经让她感受到了威胁。 这个恶毒的女人,循着血腥味找上门了。 李离紧握尚有余温的手机,指尖冰冷。 “放心吧,她查不到你。” 程肆的声音将他从混沌中拽回,语气笃定,“‘李念’这个身份,一尘不染,连出生证明都能在医院档案库里找到。” 说完,他转身走进厨房。 很快,一股夹杂着辛辣的香气弥漫开来。 程肆端着两盘菜走出,一盘青椒肉丝,一盘番茄炒蛋,最简单的家常菜。 随手推过一小碗饭,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埋头大口扒着。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平和地坐在一张桌前吃饭。 李离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番茄炒蛋。 味道不错,只是番茄炖得太烂,鸡蛋也有些老。 酸甜滋味混着米饭的温热,滑入胃里,莫名抚平了他紧绷一天的神经。 他压抑太久,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弦,而这一餐,是片刻的松弛。 “你……以前常做饭?” 程肆头也不抬地扒着饭,声音模糊,“在外面,吃饭只为活着,能填饱肚子就行。有那闲工夫,不如擦枪或者多睡会儿。” 李离的动作凝滞。 程肆似乎也察觉到失言,抬眼望去,李离那双清冷的眸子正安静地凝视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倾听。 他感到些许不自在,烦躁地扒拉着饭,补充道:“不过我学东西快,看两遍菜谱就会。” 李离轻“嗯”一声,垂下眼帘,继续小口吃饭。 这顿饭,两人再没交谈,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这是暴风雨倾泻前,海面上最后的宁静。 次日,李离踏入星辰文创,紧张气氛已扑面而至。 人事部的公告邮件,像一纸战书,静躺在李离邮箱里—— 【经集团研究决定,任命周敏女士为星辰文创项目总监,即日生效。】 这个名字让李离刻骨铭心。 他记得这女人,她是林晚晚从另一家公司挖来的心腹,以手段阴狠、六亲不认著称,是林晚晚手中一把锋利的“剃刀”。 她来,就是为了刮骨疗毒,将“李念”这根扎进肉里的钉子连根拔起! 更糟的是,前台公告栏上,贴出另一则通知: 【热烈欢迎集团董事长林晚晚女士于今日下午三点,莅临星辰文创视察慰问。】 林晚晚要亲自来。 她要亲眼看看,到底是谁,在她的地盘上,掀了她的桌子。 李离的心瞬间坠入深渊。 他坐在工位上,四周同事嘈杂的议论声,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他却充耳不闻,只觉一股彻骨寒意直冲天灵盖。 他掏出手机,指尖轻颤,给程肆发了一条信息。 【林晚晚要来了。】 几乎是即刻,程肆的回复只有四个字,却如定海神针,稳住了他惶然的心绪。 【别怕,有我。】 紧接着,一个软件安装包被发送过来。 李离毫不犹豫,立刻点击安装。 手机屏幕闪烁几下,恢复正常,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部手机已化为程肆的眼睛。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男人此刻正闲散地靠在沙发上,等待这场好戏,凝视着他即将踏入的战场。 下午三点整。 办公室玻璃门被推开,林晚晚在一众高管簇拥下,女王般驾临。 她今日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香奈儿套装,颈间佩戴一串温润珍珠项链,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温柔端庄的微笑,仿佛侄子挪用公款的丑闻,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辈不懂事的一桩笑谈。 她的目光在办公室里缓缓巡视,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向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工位。 她停在李离面前。 “你就是李念吧?” 她声音温婉,似春风拂面,“我听说了,真年轻有为。林浩那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她竟亲手从秘书托盘里,拿起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向李离。 “辛苦了,喝杯咖啡提提神。” 就在她靠近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甜腻香水味,幽幽钻入李离鼻腔。 是林晚晚惯用的“遗忘之水”。 李离脑中仿佛炸开,眼前林晚晚那张温柔笑脸开始扭曲、变形,与他记忆里那个一边用最温柔声音说着最恶毒话语的女人,重叠在一起。 她在用她最擅长的手段! 窒息感骤然袭来。 李离的脸颊瞬间惨白,呼吸陡然急促,握着鼠标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公寓里,程肆闲散的坐姿瞬间绷紧。 手机屏幕上,李离惨白的脸和颤抖的手,刺得他瞳孔紧缩。 他几乎能透过屏幕嗅到那股令李离恐惧的香水味。 眼底瞬间迸发出骇人杀意,该死的! 就在李离即将崩溃的临界点,微型蓝牙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道低沉而有力的男声。 “李离,听我的声音。” 他声音像一把沉重的铁锚,瞬间砸进李离脑海。 “看着她的领口,数上面的珍珠。” 程肆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股强制的力量,“一颗、两颗、三颗……对,就这样。现在,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吸……呼……” 那声音如同一剂强效镇定剂,透过耳膜,直接注入他混乱的大脑。 李离的视线,下意识地从林晚晚那张令他恐惧的脸上移开,死死盯着她领口那串珍珠。 他开始跟着耳机里的节奏,艰难、机械地调整呼吸。 心跳,从失控的狂乱中,被拉回正常轨道。他稳住了。 李离缓缓抬起头,那双因惊恐而微散的眸子,重新聚焦。 他看着林晚晚,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普通新人见到大老板时,受宠若惊又带一丝紧张的神情。他伸出仍在轻颤的手,接过那杯滚烫咖啡。 “谢谢林董……” 内心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咆哮:演下去!然后,毁了她! 就在手指触碰到杯壁的刹那,他顺势将那股无法完全压抑的生理性颤抖,发挥到极致!突然手腕猛地一抖! “啊——!” 一声尖锐女高音划破办公室宁静。 温热咖啡,一滴不漏,尽数泼在新总监周敏那身价值不菲的白色套装上! 深褐污渍,迅速洇开,狼狈不堪。 “对不起!对不起周总监!我……我太紧张了!” 李离瞬间化身惊慌失措的肇事者,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想给周敏擦拭,却显得笨拙无措。 混乱,成功制造。 林晚晚持续施加的压力,瞬间被打断。 周敏气得脸色铁青,欲当场发作,可看着李离那张苍白又满是歉意的脸,以及周围人“他只是个新人,太紧张了”的目光,硬生生将骂人的话咽回肚里。 林晚晚深深看了李离一眼,那眼神里的审视和怀疑,非但没有因这场意外而减少,反而更加浓重。 这个新人,太冷静了,哪怕闯下大祸,他那份惊慌都显得…… 她走上前,拍了拍周敏肩膀,依旧是那副和煦笑容:“好了,敏敏,别跟个孩子计较。去处理一下吧。” 安抚完周敏,她转身离去,再没看李离一眼。 回到顶楼自己的办公室,林晚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阴鸷。 她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蝰蛇,”她声音淬着冰,“给我查一个人,星辰文创一个叫李念的新人。动用一切手段,我要他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资料,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他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张面具。” 挂掉电话,林晚晚端起桌上的红酒,眺望窗外,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混乱中的一个细节。 那个叫李念的年轻人,在手忙脚乱擦拭时,有几滴咖啡溅到他脸上。 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光线晃动,他眼角下方,那片被咖啡渍弄脏的皮肤上,似乎有一抹极小的、被遮瑕膏掩盖的…… 那个位置…… 和她那个继子,眼角那颗蛊惑人心的泪痣,如出一辙。 第16章 死亡诱饵!程肆的绝命赌局,林晚晚的反击! 回到公寓,李离再也支撑不住,踉跄冲进洗手间。 冰冷刺骨的水流从喷头倾泻而下。 他拼命搓洗,试图将那层皮肤搓掉。 林晚晚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仿佛渗入骨髓,怎么也洗不净。 胃里翻江倒海,他猛然趴在洗手台边,剧烈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 过去的无力感如潮涌来,几乎将他拖回不见天日的精神囚笼。 一道影子笼罩下来。 程肆不知何时已靠在洗手间门框上,抱胸而立,面无表情凝视着他。 没有安慰,没有同情。 “记住这种感觉。” 程肆的声音冷彻骨髓,“这就是她过去每天对你做的事。你现在这样,就是她最想看到的。” 他上前一步,抓住李离湿冷的头发,将他从水槽边强行拽起,那不容抗拒的力道,逼他直视镜子里眼神涣散、狼狈至极的自己。 “她已起疑,”程肆目光落在李离眼角,语气不带半分温度,“脸上的遮瑕膏被你抹掉,泪痣露了出来。” 程肆的眼神锐利如刀,“‘蝰蛇’已放出笼。他会无声无息爬到你身边,一旦锁定猎物,便一击毙命。” 李离看着镜子里那张写满恐惧的脸。 程肆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 李离没有回答,只是剧烈喘息。 “把这份恐惧,变成恨。” 程肆松开他,语气玩味,“今晚,我们钓鱼。你,就是鱼饵。” 李离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他。 程肆却像无事发生,指了指客厅沙发,命令道:“洗澡,换睡衣,然后坐在那看电视。演好一个猎物。” 李离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片刻,他像下定决心,一言不发走进淋浴间。 再出来时,他已换上程肆的睡衣,面色依旧苍白,但眸中恐惧,却被冰冷的恨意取代。 他接受了这个角色。 程肆嘴角勾起野性弧度,自顾自地从一个隐蔽储物箱里,取出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和消音器。 他当着李离的面,娴熟地将消音器拧上,随手放在茶几上,用抹布盖住。 “别怕,”程肆重新靠回沙发,像头姿态慵懒的猎豹,“是我在钓鱼。”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综艺,主持人的笑声在寂静公寓里格外刺耳。 李离抱着抱枕,身体僵硬地坐在沙发。 深夜十一点整。 “叮咚——” 门铃声突兀响起,李离整个人弹了一下,心脏狂跳不止。 程肆朝他递了个眼色。 李离强压恐惧,光着脚,一步步挪到门口,贴上猫眼。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身着蓝色物业维修工服,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工具箱,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别开门。” 微型耳机里,传来程肆的声音,“他是‘蝰蛇’。” “您好,是604住户吗?” 门外,“蝰蛇”声音温和有礼,带着歉意,“抱歉打扰。我们接到5楼住户投诉有煤气味,需紧急排查,为您的安全,能麻烦您开下门吗?” 他言辞恳切,极具欺骗性。 李离手心全是冷汗,几乎控制不住后退。 “冷静点。” 耳机里,程肆的声音像定海神针,“告诉他,不方便开门。” 李离隔着门,用带着警惕与疏离的语气,沉着回应:“抱歉,现在太晚,不方便开门。” 他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警惕性高的独居青年。 门外“蝰蛇”明显愣住,随即耐心劝说:“先生,我理解您的顾虑,但这关系整栋楼的安全。如果您不放心,可给物业中心打电话核实。” “不用了。” 李离按照程肆指示,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家不用天然气,都用电的。你去查别人家吧。” 说完,便不再出声。 门外陷入了死寂。 几秒后,脚步声响起,他似乎放弃,转身离去。 走廊感应灯应声熄灭,猫眼外一片漆黑。 李离刚要松口气,耳机里,程肆的声音却极度冰冷:“他没走。要动手了。” 几乎同一时刻,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从门锁传来。 李离死死捂住嘴,才没让尖叫冲出喉咙。 就在门锁即将被撬开的瞬间! 李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在程肆远程操控下,它自动拨通一个号码。 门外,“蝰蛇”口袋里的手机随之震动。 他撬锁动作猛然一停,疑惑掏出手机。 当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他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屏幕上跳出的,不是号码,而是他远在国外读书女儿的实时画面! 视频里,他七岁的女儿正抱着玩具熊,睡得香甜。 而在女儿床边,一个戴着夜鹰面具的男人,静静站在阴影里。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镜头,缓缓抬手,用拇指在脖子上,无声做了一个割喉动作。 “蝰蛇”呼吸瞬间停滞。 刺骨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冷汗“唰”地浸透后背衣物。 他收起开锁工具,对着眼前那扇紧闭的门深鞠一躬。 然后,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直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关上,程肆才收起茶几上的手枪,对脸色煞白的李离淡淡说:“每个人都有软肋。在‘魅影’数据库里,这些都有明码标价。” 李离扶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急促喘息,劫后余生的虚弱感让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还没从这惊魂一夜中缓过来,程肆那部特殊黑色手机又收到一条加密信息。 程肆点开,狭长的眸子瞬间眯紧。 信息很短,只有一个单词:“Confirmed(已确认)。” 发信人,蝰蛇。 程肆脸色彻底沉下:“他向林晚晚复命了。” ……与此同时,市郊豪华别墅内,灯火通明。 林晚晚身着睡袍,优雅晃动杯中红酒,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简洁单词,嘴角缓缓勾起满足微笑。 那个戴黑框眼镜、看起来内向无害的“李念”,果然就是她脱离掌控的继子李离。 但她没有立刻下达命令。 她放下酒杯,拿起另一部手机,拨通市警察局局长的私人电话。 电话接通瞬间,她脸上笑容消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焦急和即将崩溃的哽咽。 “张局长吗?我是林晚晚……我要报警!” “我的继子李离,他失踪了!我怀疑……他被人绑架了,刚刚,我……收到了勒索信息!” 她,要用全城警力,将那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李离,彻底钉死在灼热阳光之下! 第17章 全城通缉!白道绞杀下的绝地反击! 李离的神经刚刚放松,一股疲惫蔓延开来。 程肆却突然盯住他,目光沉肃,没有一丝玩笑意味:“她比咱们想得更聪明。既然察觉了我的存在,大概率不会派杀手硬碰硬。” 程肆话音未落,人已动了起来。 他疾步走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所有记录瞬间被粉碎删除。 “把你身上的衣服换掉,穿那套新的。” 程肆头也不抬,语调急促,不容置疑:“快。” 李离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迅速换好衣服。 窗外,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骤然撕裂深夜的宁静。 不止一辆,而是成群的警车,将这栋老旧居民楼围得水泄不通,警灯闪烁,映亮了夜空。 客厅里,电视屏幕兀自亮着,一名主持人面色凝重,播报着“紧急插播新闻。据本台消息,前李氏集团总裁李离先生已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其继母林晚晚女士心急如焚,现悬赏一百万现金征集有效线索。警方已正式立案调查。” 画面瞬转,屏幕上赫然跳出李离一张高清生活照—— 那是他出席商业酒会时被拍下的,西装剪裁得体,神情疏离矜贵,眼角那颗泪痣,清晰得扎眼。 她没派杀手,她派了警察! 她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布下一张天罗地网,要借所有人,将他彻底锁定! 程肆猛地关掉电视,公寓骤然陷入死寂,只余窗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嘈杂喊话声。 程肆面不改色,显然早已预料到这一步,“她不当凶手,她要当受害者。你就是她重金悬赏的‘肉票’,我,就是那个掳走你的‘绑匪’。” 他从沙发底下拖出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抛给李离。 就在这时,“砰砰”的砸门声骤然响起,伴随着警察的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例行检查,开门!” 李离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程肆对门口置若罔闻,径直走向卧室,推开衣柜。 在衣柜深处,他卸下一块背板,露出一个黑漆漆、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风管道,不知通向何处。 程肆不给李离丝毫犹豫,率先钻了进去。 李离抱着沉重的背包,回望一眼。 这个地方,他只住了几周,却是唯一能让他睡上安稳觉的港湾。 他咬紧牙关,也跟着钻进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积满厚重灰尘,每呼吸一次,陈腐霉味便呛入鼻腔。 警方的砸门声、喊话声被隔绝在外,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他们在管道中爬行时,衣物摩擦金属壁发出的沙沙声。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线光亮。 程肆推开一个锈迹斑斑的栅格出口,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瞬间冲入李离鼻腔。 他们身处城市的地下脉络。 黏腻的污水没过脚踝,湿滑的管壁四周,密密麻麻的虫子在黑暗中蠕动。 李离胃里翻江倒海。 那股无法忍受的污秽感和腐烂气味,瞬间撬开他记忆中最黑暗的闸门。 他忆起年少时,林晚晚曾如何微笑着,将他锁在布满霉斑的地下室,美其名曰“锻炼意志”。 他的洁癖,他被林晚晚“培养”多年的精神枷锁,在这一刻被催发到极致。 他扶墙颤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昏厥。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和恶臭吞噬之际,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进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 “想复仇,就得先在泥潭里学会呼吸!” 程肆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低沉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以前的世界太干净了,干净到一碰即碎。现在,睁开眼看看,我的世界。” 李离被迫抬眸,对上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 那双眼中没有同情,没有安抚,只有残酷现实的冷硬倒影。 是的,这就是程肆的世界。 一个充满了肮脏与挣扎的世界。 而他,已被拖入其中,再无退路。 李离眼中的涣散与恐惧,寸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逼入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疯狂与狠戾。 他不再颤抖,反手死死抓住程肆的胳膊,任由程肆拉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踏入这片无边的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程肆带着他拐入一个废弃的地铁站台。 空气终于清新许多,只余尘土和铁锈的气味。 程肆走到一排老旧电箱前,在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门上,以一种特殊节奏敲击几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皮,竟向内打开,露出一方空间。 门后,是一个小型安全屋,空间虽小,却五脏俱全。 一张行军床,一台价值不菲的服务器,堆积如山的罐头和压缩饼干,以及一个装满各种急救物品的箱子。 独立网络,独立供电系统,与世隔绝。 “‘魅影’的生存法则,就是为自己准备好坟墓之外第二个家。” 程肆淡淡解释。 他打开服务器,十指如飞,轻易突破层层网络壁垒,迅速接入外界。 “光挨打可不是我的风格。” 程肆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他调出几个文件夹,用军用级别匿名技术,打包成几份邮件,精准投喂给全城最爱捕风捉影的八卦媒体和自媒体大V。 文件里,是李离破产后,拖着行李箱站在廉价旅馆门口的落魄照片; 是他街边变卖手表的监控截图; 甚至有他第一次坐上程肆网约车时,那副苍白脆弱的模样。 另一份,则是林浩贪污五十万,被集团内部处理的“绝密消息”。 做完这一切,程肆靠上椅子,点燃一根烟,好整以暇地盯着屏幕。 不到一个小时,网络舆论风向悄然逆转。 #豪门继母为夺家产上演苦肉计# #李氏集团继承人疑被扫地出门# #林氏姑侄联手掏空公司# ——一个个极具爆炸性、更符合大众对豪门恩怨想象的话题,迅速发酵,彻底盖过“总裁失踪”的热度。 公众视线从同情“救子心切”的慈母,转向质疑林晚晚的真实动机。 警方的通缉令犹在,但舆论压力,已让他们无法再肆无忌惮地将李离当成被绑架的“完美受害者”全城搜捕。 李离望着反转的舆论,由衷赞叹。 他第一次发现,舆论竟如此好用。 “光防守可不够。” 程肆吐出烟圈,冷笑道:“该我们进攻了。” 他调出星辰文创的人事档案,屏幕最终定格在一个中年男人资料上——赵建国,四十五岁,入职十年,创意部员工。 备注:郁郁不得志,才华横溢,多个优秀策划案被高层窃取。 “这个人,是扳倒周敏的关键。” 程肆目光锐利。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U盘,递给李离。 “这里面,是他所有被窃取创意的原始证据,以及……一份他绝对无法拒绝的东山再起筹码。” 李离接过U盘,攥在手心,点头。 “那你呢?” 程肆起身,掐灭烟头,那双深邃眸子里,掠过李离看不懂的复杂玩味。 他勾唇一笑,笑容中透着野兽般危险的气息:“我去见一个‘老朋友’。” “一个……能把全城警察,都耍得团团转的人。” 第18章 绝境求生:垃圾堆里的复仇之路 地下安全屋内,程肆经过一遍遍尝试,终于为李离规划出一条路线。 “你确定要这么做?” 李离看着程肆在电子地图上标记出的那条红色线路,从李氏集团大楼地下一层,蜿蜒到二十三层的星辰文创。 “这是唯一的路。” 程肆关掉地图,将一套清洁工制服和一顶鸭舌帽扔给他,“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松懈。没人会想到,你敢从垃圾堆里爬回去。” “垃圾堆。” 这两个字,像生锈的锥子,搅得李离神经刺痛。 腐烂的恶臭,仿佛已提前钻进他的鼻腔,侵蚀他的身体。 洞悉他瞬息的僵硬,程肆未予安慰,只将装有关键证据的黑色U盘塞入他掌心。 “想要扭转战局,就得你自己去。” 背起双肩包,戴上兜帽,程肆的身影瞬息融入安全屋外的阴影,只留下一句:“早去早回。” 两人身影,没入城市地下脉络的不同方向。 李氏集团大楼,地下一层,垃圾处理中心。 浓烈恶臭扑面而至,即便多层口罩也难完全隔绝,那气味如钻子般,顺着每一丝缝隙直刺脑髓。 他推着一辆装满垃圾的清洁车,帽檐压得极低,尽量将自己缩在暗影里。 他反胃欲呕,胃液翻腾灼烧,每口呼吸都是酷刑。 洁癖带来的生理性厌恶,几乎将他推向崩溃边缘。 可当他看到不远处巡逻的保安时,所有不适又被强烈的恨意死死压下。 这里,曾是他的地盘。 如今,他却要像一只过街老鼠,从最肮脏的角落爬回。 他按照程肆的指示,将清洁车推到巨大的垃圾压缩机旁。 这里是监控死角。 他看准时机,迅速闪身躲到机器后面。 拧开检修口,他钻入其中。 通道垂直向上,仅容一人通过,内壁挂满黏腻污渍。 黑暗里,他甚至能觉察到四周有物蠕动。 他咬牙攀爬,每一步都踏在底线之上。 黏腻污秽沾满手套与衣衫,那股味道令他眼前发黑。 在他几乎窒息之际,程肆的话语如雷霆般炸响心底—— “想复仇,就得先在泥潭里学会呼吸!” 李离舌尖猛地一咬,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不再是那个矜贵易碎的李离! 他是从地狱爬回的恶鬼!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二十三层检修口爬出来时,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躲进无人的洗手间,用最快速度换上准备好的工作服,将头发和脸随意整理一番,就开始搜寻目标。 办公区里,气氛压抑。 新官周敏,正站在一个中年男人工位前,毫不留情地训斥。 “赵建国,这就是你想了一周的新方案?换汤不换药,毫无新意!你是不是觉得公司发你工资是让你来养老的?” 发丝微秃,身着泛黄衬衫,他低头涨红了脸,矮小身躯因屈辱而颤抖。 李离认得他,那个总被窃取创意的倒霉蛋。 周敏的羞辱还在继续,周围同事假装忙碌,却都竖耳倾听。 李离看准时机,端着一杯刚接的水,走向茶水间。 赵建国刚被训完,也满脸屈辱地走了进来,一拳砸在墙壁上。 李离身形一颤,脚下趔趄,大半杯水洒在他裤上。 “对不起!对不起!” 李离立刻道歉,手忙脚乱地抽纸,凑近擦拭。 两人身形交错,U盘悄无声息滑入赵建国口袋。 “你的能力,不该被埋没。” 一个极低、沙哑的声音,钻入赵建国耳中。 他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戴口罩的人。 这时,尖细声音在茶水间门口响起。 周敏不知何时立于门口,狐疑目光上下打量:“你是哪个部门的?摘下口罩!” 李离心跳骤停。 赵建国突然大吼一声,挡在了李离身前。 年轻人的话,刺破赵建国多年脆弱与麻木,唤醒他年轻时的桀骜与恣意! “对不起!是我让他来帮我搞点东西的!” 赵建国鼓足平生勇气,迎上周敏目光,“他……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不懂规矩,我马上让他走!” 锐利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视,最终不耐挥手:“赶紧滚!别在我眼前碍事!” 李离低着头,迅速离开。 赵建国回到自己工位,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他犹豫再三,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个冰凉的U盘。 他神差鬼使地将U盘插入电脑。 只有一个文档和一封邮件。 他点开文档,呼吸骤停。 那里面,是他被林浩窃取的那份方案,最原始的完整版本! 他手颤抖着点开邮件。 发件人——鼎盛资本! 李氏集团的死对头! 邮件中,鼎盛资本HR极尽赞美他的创意与才华,并开出他现薪三倍的待遇,邀请他随时跳槽。 积压多年的怨气,被无视的才华,被剽窃的心血,以及此刻被对手认可的激动…… 所有情绪瞬间爆发,点燃他心头怒火。 赵建国抬起头,瞥一眼不远处那个正颐指气使的老娘们,再看电脑屏幕上那份属于自己的荣耀。 眼底屈辱与不甘消退,转为被逼绝路后的疯狂。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家破旧的地下酒吧。 程肆推门而入,刺鼻的酒精与劣质香水味扑面。 吧台内,花臂唇钉、烟熏妆的女人,心不在焉地擦拭杯子。 女人见到程肆,动作骤停,眼神复杂,戒备与怀念并存。 “你还活着。” 女人开口,声音是与形象不符的清脆。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幽灵’。” 程肆在她对面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魏明归来,为何?” 代号“幽灵”的女人苦笑,倒一杯威士忌给他,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响声。 “‘夜鹰’,你死了,但‘魅影’没有。” 她将酒推到程肆面前,自嘲地笑了笑,“组织几年前已分裂。魏明,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代表激进派,嫌赚得太少,妄图将“所有”钱纳入囊中。” “他此番归来,便是清理我们这些不愿归顺,只想立于法律边缘的人。” 程肆握酒杯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幽灵”眼神转冷:“林晚晚,是他千挑万选,国内首个大客户,最重要的合伙人。” “新星计划,”幽灵盯着他,一字一顿吐出最终秘密,“就是他们合作第一步,也是……魏明送给她的,一份巩固合作关系的诚意。” 第19章 “清除协议”启动!程肆,带他杀出重围! 李离冲进安全屋,顾不得撕扯身上的衣物,直接扎进洗手间。 冰冷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他任由其冲刷着身体,试图洗去那股渗入骨髓的恶心感。 程肆已经回来了,他倚靠着门框,戏谑地看着赤裸的李离。 “幽灵说,魏明这次回来,是要把‘魅影’彻底吞噬,变成一个跨国安保集团。而林晚晚,是他选中的、在中国区的第一个大客户,也是最重要的合伙人。” 李离的冲洗动作猛然停滞。 生理上的不适,被程肆带来的惊人情报硬生生压制。 他抬眼,镜中倒映出他狼狈却异常明亮的双眸,里面燃烧着不加掩饰的仇恨。 “赵建国这颗棋子,必须马上引爆。” 李离的声音沙哑,带着决绝,“先让林晚晚的后院,烧一把火。” 程肆的嘴角勾勒出魅惑的弧度,他喜欢李离此刻的眼神,被逼入绝境,亮出尖锐的獠牙。 “那个周启明,也该收到我们送去的‘戏票’了。好戏要开场了,总得有观众嘛。” 第二天,星辰文创的办公室里,空气像是被抽干了,只剩下压抑的死寂。 一封来自鼎盛资本的邮件截图,不知被谁“不小心”发到了公司内部的摸鱼群里。 尽管被管理员秒速撤回,但那刺眼的LOGO和三倍薪资的承诺,早已在每个人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主角,正是那个十年如一日,被所有人当成软柿子捏的赵建国。 例会上,周敏穿着精致得体的黑色套装,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站在会议室中央,目光如刀,死死地钉在赵建国身上。 “赵建国,”她冷笑着,将一份文件狠狠摔在桌上,“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吃着公司的饭,却想着往死对头那儿跳槽!你是不是还打算把公司最新的计划,当成见面礼啊?”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窃取商业机密,这罪名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身败名裂,甚至吃上官司。 所有人都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那个衣服洗得发白的中年男人。 赵建国抬起头,那张总是带着懦弱的脸上,此刻却是奇异的平静。 他看着周敏,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高傲。 他想起U盘里的东西,想起那个戴口罩的人,想起耳边那句“你的能力,不该被埋没”。 整整十年了。 赵建国突然笑了,那笑声嘶哑,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扯出来的,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周敏,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周敏!你们窃取我的心血,打压我的方案,把我当成垫脚石!现在还想给我泼脏水?!” 他状若癫狂,十年积压的屈辱和愤怒,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般,尽数倾泻而出! “你说我窃取创意?好啊!我今天就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窃取了谁!” 赵建国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黑色的U盘,一把插进会议室的电脑。 点开那个文件夹,将一份份带着详细时间和原始构思草图的文件,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是最原始、最完整的版本,比林浩那个阉割版,不知要精妙多少倍! 办公室里彻底炸开了锅。 那些平日里同样受着压榨、敢怒不敢言的老员工们,看着赵建国那张涨红的脸,仿佛看到了被压抑多年的自己,心底的愤懑被瞬间点燃。 “原来林浩那个方案真是偷的!” “太过分了!把人当傻子吗?” “周总监一来就搞一言堂,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群情激奋,场面几乎失控。 “反了!都反了!” 周敏气得脸色铁青,她没想到这个窝囊废居然敢当众反抗,她指着赵建国,厉声尖叫,“保安!保安呢!把他给我轰出去!起诉他!” 就在她试图用权势强行压下这场骚乱的刹那——会议室的音响骤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一道清晰无比的、属于周敏的声音,从音响里传了出来,响彻整个办公区。 “……那个姓赵的老东西,你放心,等这个项目落地,我就找个由头把他踢出去。功劳都是你的,他连根毛都别想捞到。” 紧接着,是林浩那得意忘形的声音。 “还是敏姐你厉害!等我姑妈把集团彻底搞定,这星辰文创的总经理,迟早是你的!” 这是程肆从林浩的手机云端里,恢复出的通话录音。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周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僵硬地盯着那几个音响,仿佛那里正爬出索命的厉鬼。 会议室的大门,在此时被猛地推开。 林晚晚的死对头,集团副总裁周启明,带着监察部的人和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呆若木鸡的周敏,只是径直走到赵建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工,委屈你了。集团,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员工,蒙受不白之冤。” 周敏被商业犯罪科的警察带走时,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出去的。 当天下午,公司内网就挂出了新的任命通知——提拔“有功之臣”赵建国,为星辰文创项目部新任总监。 李离的复仇,在林晚晚固若金汤的商业版图上,用最公开的方式,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顶层总裁办公室。 林晚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平静地目送楼下那辆带走周敏的警车消失在车流中。 她脸上没有半分愤怒,反而,嘴角勾勒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弧度。 她转身,看向沙发上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男人。 “教授,鱼儿终于咬死了钩。”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他以为自己在复仇,却不知道,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我们铺好的路上。” 魏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他微笑道:“这只是个开始,虽然有人护着他,但也扑腾不了多久的。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终于确信,他的敌人,只有我们。” 地下安全屋。 程肆那部黑色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一条加密信息疯狂地弹了出来,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发信人:幽灵。 “快走!魏明发布了‘清除计划’!调动了城市战术小组!” 第20章 泪崩!血肉之躯,为我挡下万丈深渊! 安全屋刺耳的警报声缭绕,吵得李离头皮发麻。 手电的强光在地下管道里疯狂扫动。 一个个细小的、猩红色的激光瞄准点,四处游弋。 李离的血液冰冷凝滞,躯体僵硬如石。 他感到死亡的气息如此真切,第一次。 程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平静得可怕。 他没回头看,只是随手将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塞进了李离的手里。 那沉重的分量和冰凉的触感,让李离的心脏猛地一沉。 “会用吗?” 李离嘴唇颤抖,吐出“没用过”。 程肆嗤笑一声。 他没有再管李离,而是转身走到管道凹陷处,手指在遥控器上重重一按。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爆炸掀起的烟尘,将空气搅的混浊,暂时阻断了追兵。 程肆一把拽住李离,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跟紧了!” 他拉着李离,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废弃的地铁隧道,扎进无边的黑暗里。 身后,是战术小队冷酷而专业的口令,子弹“嗖嗖”地从他们身旁扫过,打在隧道墙壁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李离被拖着,在黑暗中狂奔,肺部灼痛,心脏狂跳欲裂。 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只能感觉到那只抓着他的手,滚烫、有力,如铁钳般有力。 这一刻的程肆,再也不是那个网约车的司机。 他变回了本来的自己。 黑暗,是他的主场。 他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被调动到极致。 他熟悉这里的一切,熟悉每一处可以藏身的凹陷,每一条能够迷惑敌人的岔路。 “快!左边,第三根柱子后面!” 程肆的声音冷静而短促。 他猛地将李离推到一根粗大的水泥柱后,自己则鬼魅般闪身而出。 黑暗中,只听见一声闷哼和骨头碎裂的脆响,那名追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够快,够狠,够准。 他利用地形,设下陷阱,将那支装备精良的战术小队不停分割,然后逐个击破。 李离躲在柱子后面,透过混乱的光线,看着那个在枪林弹雨中游刃有余的男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那不是恐惧,而是震撼、崇拜,乃至仰慕。 这就是程肆的世界。 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用汗水和鲜血铺就的世界。 程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两人继续在迷宫般的隧道里穿行,身后的追兵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终于,他们逃到了一个岔路口,前方的出口,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 程肆猛地停下脚步,他看了一眼那扇无法被轻易打开的铁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脸色惨白的李离。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李离难以忘怀的决定。 他将李离用力推向旁边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通风管道口,自己则转过身,独自面对身后那群从黑暗中涌来的杀手。 程肆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活下去,把该拿回来的都拿回来!” 他要用自己的命,为他争取时间。 看着程肆那决绝的背影,一股撕心裂肺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李离的全部心神。 他为什么要走? 从被程肆“捡”回家开始,那碗笨拙的白粥,那句“别怕,有我”,那一次次的神兵天降…… 这个男人,是他坠入深渊后,唯一的光。 如果这束光熄灭了,活下去,和死在不见天日的下水道里,又有什么区别? 此刻的他比在林晚晚的精神控制下窒息,比被追债的混混堵在门口更无措。 那是一种,即将失去全世界的恐惧。 李离没有动。 他举起手中那把冰冷的手枪,紧紧攥着。 手臂剧烈地颤抖,但他却用尽全身的力气拿稳。 他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定,嘶吼出那个名字。 我李离,从不欠债! 更不能欠命! 话音未落,他闭眼探身,朝着追兵方向,狠狠扣下扳机! 一声巨响,在空旷的隧道里炸开。 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失去知觉,耳边只剩尖锐嗡鸣。 枪声成功吸引了所有火力。 程肆无奈地轻声呢喃“傻子!” 就在分神之际,程肆腹部中弹,身体猛地一晃。 追兵趁势压上,就在他即将被制服的瞬间—— 隧道的另一端,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密集的枪声! 是“幽灵”! 她带着几个铁血男人,从另一条岔路杀出。 强大的火力支援,瞬间打得清理小队措手不及。 “妈的!有埋伏!撤!” 清理小队的队长怒吼一声,腹背受敌之下,他们只能迅速交替掩护,狼狈地撤退。 李离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扔掉手里的枪,发疯般冲向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程肆腹部的伤口,狰狞的洞口,鲜血汩汩外涌,染红身下肮脏的水泥地,汇成刺目的血洼。 “程肆……程肆!” 李离跪倒在他身边,想伸手去堵那个伤口,却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颤抖不止。 泪水不受控制,一颗颗砸落。 程肆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看着李离那张哭得一塌糊涂的脸,竟然还咧开嘴,笑了。 “哭什么……”他声音微弱,却带着惯有的戏谑,“你开枪的样子……还挺帅的……” 说完这句,他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幽灵”和她的手下迅速冲了过来,熟练地为程肆急救,暂时稳住伤势。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幽灵”的脸色凝重,她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李离,直言道,“想救他,就跟我走!他是我们对抗魏明的关键!” 李离没有回答。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程肆,又看了看“幽灵”。 他知道,他的人生,彻底回不去了。 他握住程肆那只因失血而冰冷的手。 他眼中绝望散去,只剩被逼到绝境后的冷静与疯狂。 “救活他!” 他哭声沙哑,思路却异常清晰,“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做。” 幽灵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多问,只是递过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亮起,一份制作精美的电子邀请函赫然入目——三天后,公海邮轮“深海之星”上,林晚晚将以慈善名义,举办一场汇集各界名流的顶级拍卖晚宴。 幽灵的手指划过屏幕,点开晚宴压轴“拍品”,一行小字赫然映入眼帘: ——“新星计划”全球首个内测体验名额。 “魏明和林晚晚,要借助李氏集团这个‘干净’的壳,建立一个非法全球情报网络和暗杀平台,”幽灵的声音透着彻骨的寒意,“这场晚宴,就是他们寻找第一批‘客户’的舞台。我们,必须阻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死。” “幽灵”的这处安全屋,比之前的废弃地铁站更加隐秘。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血腥的混合气息。 程肆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因为失血过多,依旧处于昏迷,那张惯常带着几分懒散戏谑的脸,此刻失去了所有血色。 李离拿温热的毛巾,俯下身,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唯恐惊醒或碰疼他。 毛巾擦过程肆赤裸的上身,李离的手微颤。 那具总是包裹旧T恤下的身体,展现在他眼前。 结实的肌理上,伤疤纵横交错。 而最刺眼的,是腹部那片被重新包扎的带血纱布。 李离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直面雇佣兵这个职业。 他的强悍是在一次次危险中磨砺出来的,剥去所有光环,他不过是在泥沼中挣扎求生的凡人。 只是这个凡人,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为他挡下了所有的危险。 李离低下头,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 他抹去泪水,俯身凑过程肆耳边,声音低沉,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不可能,你太弱了。” “幽灵”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毫不留情地否决李离。 “‘深海之星’的安保体系,是魏明亲自设计的,军用级别。 所有宾客都要经过三重筛查,别说你现在这个被全城搜寻的身份,就是李念那个身份,也过不了他第一轮数据比对。”她将平板电脑扔到桌上,上面是邮轮密布的安防图,那是天罗地网。想混进去,除非你会隐身。” 李离盯着那份邀请名单,上面一个个显赫的名字,像一座座难以逾越的壁垒。 自他决定为程肆挡下一切的那刻起,世间再无能令他绝望之事。 他的大脑飞转,那些曾被他视为工具的商业数据、人脉关系,此刻都化作了锋利的武器。 他的视线在名单上飞快扫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名字上——坤泰拉玛。 “这个人,”李离的手指点在那个名字上,眼中掠过一丝疯狂,“他是我父亲曾经搭救过的一个徒有王室虚名,却嗜赌成性,债台高筑的缅国王室后裔。他能拿到邀请函,多半是魏明为凑人数,彰显晚宴国际化。” “幽灵”挑了挑眉:“你想做什么?” 李离抬起头,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一个赌徒,在赌桌上输掉一切,包括一张他本不配拥有的请柬……这听起来,难道不合理吗?” 一天后,一间奢华的地下赌场贵宾室内。 坤泰拉玛死灰着脸,瘫坐在椅中,眼前是最后一张翻开的底牌,仿佛瞬间被抽去了全身骨架。 他对面,一个穿着高定西装,戴着墨镜,气质矜贵傲慢的年轻人,正慢条斯理地将桌上所有筹码拢向自己。 最后一局,他仅凭一个轻蔑的眼神,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坤泰先生,看来你左手的尾戒,比你桌上的筹码更让你紧张” ——便彻底摧毁了对方的心理防线,诱其做出最愚蠢的判断。 “坤泰先生,”年轻人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按照规矩,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现在都属于我了。” 他身后的保镖走上前,粗暴地搜出坤泰的钱包、名表,以及那张烫金邀请函。 年轻人接过那张邀请函,指尖轻转,墨镜后,怜悯的目光扫过坤泰绝望的脸。 而李离,则在另一间房里,接受着彻底的改造。 “幽灵”利用独门秘技,将坤泰的脸和声音,改到李离身上。 镜中,清冷病弱的青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肤色微深、胡子拉碴的陌生男人。 李离有一瞬间的恍惚。 一个全新的身份——傲慢、矜贵、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 安全屋里只有换气扇的嗡鸣声。 李离守在床边,不知不觉趴着睡着了。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将他猛然惊醒。 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迷茫的眼眸。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腹部的伤口上。 伤口处理得粗糙,却细致入微。 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 沙哑地唤出他的名字。 那一声呼唤,像一股暖流,瞬间瓦解了李离连日来紧绷的神经。 李离张了张口,却无言以对。 “你要去?” 程肆看着他身上的陌生西装,已经猜到了一切。 他想撑起身,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 李离立刻按住他:“别动!” “太危险了,”程肆固执地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不准去。” 李离没有反驳,只是默默为他掖好被角。 那动作笨拙,与他处理工作时的雷厉风行判若两人。 “你教我的,”他抬眼,平静地直视程肆,“不能总等着挨打。” “你替我挡下了枪,现在我要为你讨回来。” 李离俯下身,两人近在咫尺,程肆的担忧清晰可感。 “等我,”他模仿着程肆曾有的霸道,一字一顿,“这是命令。” 程肆凝视他良久,终是笑了。 那笑意里,无奈、欣慰、与深藏的宠溺交织。 他终是妥协了。 他从口袋摸出一枚袖扣般大小的东西,塞进李离掌心。 那东西入手冰凉,金属质地,中间镶嵌着一颗幽蓝色宝石。 “这是‘幽灵’的最新研究成果”,程肆声音依旧沙哑,“紧急信号发射器,能将你的坐标精确到厘米。另一个功能……是微型炸弹,威力不大,但足以在关键时刻为你争取时间。” 他握住李离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记住,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死。” 黄昏时分,码头。 巨大的“深海之星”号邮轮,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灯火辉煌地停泊在海面。 李离身着考究的白西装,头发一丝不苟。 他模仿着坤泰的狂妄,在保镖簇拥下,走向VIP通道。 就在他即将登船之际,身后,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人,被助理急推着赶来。 年轻人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唯有双眼锐利如鹰隼。 助理似是心急,不慎刮到李离手臂。 一声脆响,程肆给他的袖扣,坠落在地。 “抱歉,抱歉!” 助理连忙道歉。 轮椅上的年轻人摆手示意助理退开。 他亲自弯腰,有些吃力地捡起袖扣,递还李离。 在他抬手递过袖扣的瞬间,他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压低嗓音,话语却字字惊雷。 “好久不见,李总。” 李离的心脏,在那一刻骤然停跳。 他面上仍维持着傲慢,不动声色地接过袖扣。 年轻人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冷。 “鼎盛资本,张坤的前老板,我叫秦彻。” 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邮轮入口处,林晚晚与魏明相谈甚欢的投影海报。 “看来,今晚不止我一人,是来讨债的。” 第22章 一掷千金!用你的钱,点燃你的后院! 邮轮破浪离港,驶向深不见底的夜色。 顶层甲板的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刮过李离被伪装的脸庞。 他扶着冰冷的栏杆,衣角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那张脸上,情绪深藏。 身后,轮椅的滚动声靠近,不疾不徐。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是进来砸场子的。” 秦彻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却字字清晰地钻入李离耳中。 李离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向远处黑暗。 “鼎盛资本的前总裁,沦落至此,他们欠你的,想必不止一双腿。” 秦彻自嘲一笑,轮椅滑至他身侧,与他并肩。 “他们想要‘新星计划’顺利推进,需要一个足够大的数据库和流量入口。 鼎盛资本,是他们最早看中的目标。 我不同意,于是就有了场‘意外’车祸。” 他的语气淡然,李离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的血海深仇。 两个同样被至亲或至信之人推入深渊的复仇者,无需多言,眼神交汇间,同盟已然铸就。 “待会儿,我会负责把水搅浑,把价格抬高,再塞给林晚晚最想拉拢、也最摇摆不定的那个阿卜杜拉,”李离侧过脸,那双属于“坤泰”带着傲慢的眼睛里,闪着属于李离的睿智,“而你,负责在浑水里,拉拢那些被高价吓退的‘青蛙’。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选项。” 秦彻伸出手。 李离握了上去,两只手,一个温热有力,一个冰冷刺骨,却都带着相同的目标。 邮轮内部的赌场,空气中弥漫着雪茄、香水与钞票交织的奢靡气息。 “坤泰先生”无疑是今晚最扎眼的冤大头。 他像个乍富的土鳖,一掷千金,输得面不改色,唯一的乐趣便是用钱和身份羞辱他人。 “哟,这不是王总吗?听说你们公司最近的股价,就跟你的牌面一样垃圾啊?” 李离顶着坤泰的脸,用浮夸的语气,对着林晚晚的一个重要商业伙伴指手画脚。 那位王总气得脸色铁青,却碍于对方“缅国王室”的身份,不敢发作。 李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将一把筹码随意扔在桌上,嚣张地环视一周:“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这点钱,还不够我买条裤腰带的。 今晚的拍卖会,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二楼包厢内,林晚晚透过单向玻璃,俯视着楼下那个上蹿下跳的“草包”,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查清楚了?” 她问身边的助理。 “查清楚了,林总。 坤泰拉玛,一个没落的王室后裔,嗜赌如命,满脑子只有女人和钱。 这次是靠着祖上的关系才拿到邀请函,不足为虑。” 林晚晚端起红酒杯,轻轻晃了晃,“一只没脑子的野猴子,正好拿来开刀。 让他闹,闹得越大越好。 今晚,我就让所有人都看看,跟我林晚晚作对,是什么下场。” 她眼中的算计与得意,未曾察觉,楼下的那只“猴子”,正对着监控摄像头,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弧度。 慈善晚宴的压轴环节,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拉开序幕。 林晚晚换了一件银色长裙,优雅地走上拍卖台,聚光灯下,她便是舞台中心。 “今晚,我为大家带来的最后一件拍品,并非古董珠宝,”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宴会厅的每个角落,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它是一个未来,一把钥匙,一个能让各位在这个时代,立于不败之地的机遇——‘新星计划’,全球首个内测体验资格!” “起拍价,一亿美金!”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和林晚晚的野心所震撼。 就在众人还在犹豫、观望、盘算时,一个轻佻懒散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林女士风采依旧,一点小钱,就当见面礼了。” 李离——不,是坤泰拉玛,懒洋洋地举起了号牌,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一亿美金在他眼中,形同零钱。 这极具挑衅意味的举动,瞬间点燃了火药桶。 林晚晚原定的几个合作伙伴,脸色都变得难看。 他们怎能输给这么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一亿五千万!” “我出两亿三千万!” 价格节节攀升,场面瞬间火爆。 顶层的总监控室内,魏明戴着金丝眼镜,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因贪婪与愤怒而扭曲的脸,唇角勾起冷笑。 “让鱼儿再跳一会儿。” 他对身边的手下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启动‘声呐’系统,扫描全场异常信号源。” 命令下达的瞬间,李离西装袖口里那枚精致的蓝宝石袖扣,突然传来一阵高频震动。 程肆的警示! 他们被扫描了! 李离心脏骤缩,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浮夸的表情。 他像是被竞价的激烈场面逗乐了,身体夸张地向后一仰,手里的手机“不小心”滑落。 他大叫一声,弯腰去捡。 就在他身体被桌子完全挡住的瞬间,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身旁过道上一个正收拾餐盘的服务生。 他将那枚袖扣从袖子上剥离,用一小块早已备好的口香糖,巧妙地粘在那名服务生鞋底。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还懊恼地拍了拍手机,装作刚才只是一个无心之失。 监控室内,一个异常的信号源很快被锁定。 魏明冷冷下令。 那名服务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穿着安保制服的壮汉一左一右架着,迅速拖出宴会厅。 李离和不远处的秦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五亿美金!” 李离再次举牌,将价格推向一个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的高峰。 就在林晚晚最想拉拢的那个东部富豪阿卜杜拉犹豫着是否咬牙跟注时,李离却突然放下了号牌,摊了摊手,带着歉意一笑: “算了算了,为了个小玩意得罪阿卜杜拉先生,不划算。 您是前辈,您请,您请。” 他主动退出,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完美地甩给了骑虎难下的富豪。 这一手,让林晚晚提前锁定了一个未必真心合作的伙伴,还得罪了其他所有陪跑的竞价者,成功在她精心构建的利益联盟里,打下一根最深的楔子。 李离靠在椅背上,看着林晚晚那张虽然在笑,却明显有些僵硬的脸,心中快意横生。 任务,完成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拍卖会即将结束时,魏明缓步走到林晚晚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林晚晚眼中亮光颠狂,她微笑着,再次拿起了话筒。 “为了感谢大家今晚的热情,”她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甜腻,“我决定,临时增加一件我的‘私人藏品’,进行最后的慈善拍卖。”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幕布缓缓拉开。 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箱,被几个侍者吃力地推上舞台中央。 水箱里注满了水,一个男人被铁链捆绑着手脚,嘴巴被封死,意识模糊,在水中沉浮。 赫然是刚才被安保带走的那名服务生!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血腥而疯狂的一幕震慑,说不出话来。 林晚晚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像一株盛开的罂粟。 “这位先生,很不凑巧,试图窃取晚宴的机密。” 她的声音轻柔,像恶魔的低语,“现在,他的命,就是今晚最后的拍品。” “起拍价,一美金。” 她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李离和秦彻的身上,那笑意,不达眼底。 “拍下他的人,将拥有对他……生杀予夺的权力。” 这不是拍卖。 这是一场用人命做赌注的、由魏明和林晚晚共同导演的血腥测试 第23章 程肆暴怒:逆鳞触碰,我的人,谁敢动?! 灯光聚焦之处,那个被铁链紧锁的服务生拼命仰头,水箱顶部一丝缝隙,是他生命最后的挣扎。 宴会上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有人惊恐捂嘴,有人眼中却闪烁病态光芒。 李离血液凝固,头皮阵阵发麻。 他不必回头,便能感知魏明如刀般犀利的目光,欲剖开他的伪装。 这是一个局,专为他这“内鬼”设下,以人命为引,赌他心底的善。 立刻暴露,他和秦彻此前所有努力将付诸东流。 他或许会成为下一个溺毙者。 他是否会沦为与这些魔鬼无异的人? 李离的视线无法从那渐渐失去意识的身影上挪开。 窒息的水,仿佛感同身受般,正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似曾相识,如同他的过去,被林晚晚以“爱”编织的假象所溺毙。 桌下,一只冰冷的手轻触他的膝盖。 李离侧目,秦彻理智地微不可察地摇头。 那眼神传递着:别冲动,不值得。 理智如铁钳,生生遏制住李离的冲动。 无论从何角度分析,这都是最优解。 牺牲一个无关之人,保全整个计划。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死去? 难道每一条生命,不都同样值得尊重? 他终究未能战胜心底那份“圣母心”。 轻佻嗓音,骤然划破死寂。 所有人都惊愕望向那身着白西装的“缅国王室后裔”——大马猴。 李离——不,坤泰拉玛,懒洋洋举起号牌,甚至夸张地打个哈欠,浮夸抱怨道:“我最近正缺个宠物,买回去玩玩,省得无聊。” 秦彻瞳孔骤缩,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紧握而青白。 魏明藏在镜片后的犀利目光,瞬间锁定他。 那眼神不见愤怒,唯有锁定猎物后的愉悦。 “坤泰先生的兴趣够别致!” 曾被李离羞辱的王总,立刻起身,脸上挂着残忍的笑:“这种不听话的货色,买回去也是祸害。不如由我拍下,当众处理干净,也算为林总晚宴助兴。一千一百万!” “没错!这种垃圾,就该当场处死!我出一千五百万!” 另一位富商也跟着起哄。 他们并非竞拍,而是在比赛谁更残忍,谁更能讨好林晚晚和魏明。 价格在病态狂热中一路飙升。 冷汗从李离额角渗出,顺着他伪装的面部轮廓滑落。 他知道自己已暴露。 几名身着安保制服的壮汉,已不着痕迹地从不同方向,悄然合围向他。 安全屋内,刺耳警报与李离暴露的画面同时传来。 “幽灵”脸色骤变:“他暴露了,夜鹰,我们必须——” 程肆的声音嘶哑得令人心悸。 他死死盯着监控中那个陷入绝境、却强撑着挺直脊梁的男人,心脏如被刀剖,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未曾砸物,甚至没有多余动作。 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扑向服务器,那双因重伤而略显无力的手,在键盘上爆发出残影! 一行行复杂代码,瀑布般在屏幕上刷新! 他低吼一声,并非因愤怒,而是强压伤痛,将所有怒火与杀意,尽数灌注指尖! 不听话、不知死活的蠢货! “幽灵”看着他这般疯魔,明智地闭嘴,立刻转身配合行动。 程肆双眼赤红,似要滴血。 他看着画面中,一名安保的手已然搭上李离肩头,另一侧的林晚晚则露出胜利者般残忍微笑。 他猛地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启动B计划!” 他对着通讯器,一字一顿低吼,声音里是毁天灭地的杀气与不容置喙的霸道:“我养的人,轮不到他们动!” 邮轮宴会厅。 “五千万!” 李离几乎是吼出这个数字,全身剧颤,眼角余光已瞥见近在咫尺的黑影。 他已无退路。 林晚晚看着他那张因紧张而扭曲的脸,正要抬手示意手下将这“老鼠”拿下。 就在这时—— 场内所有屏幕骤然闪烁,瞬间被刺眼雪花覆盖。 下一秒,一张戴着漆黑夜鹰面具的脸,占据所有屏幕。 那张面具,在场某些人并不陌生! 一道经过处理的机械电子音,响彻每个人耳畔:“林晚晚,魏明,游戏该换个玩法了。” “一小时内,这艘船的动力系统,将被我完全接管。” “不想随着这堆废铁陪葬大海的,立刻释放人质,停止这场恶心的闹剧。”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宾客手机同时发出凄厉的最高级别警报! 一条来自“邮轮安全系统”的虚假警报,精准推送至每个设备:【警告!船体受损!邮轮将在六十分钟后沉没!请立刻前往甲板集合!】 恐慌如瘟疫,瞬间引爆。 身份、体面,在死亡威胁下荡然无存。 “船要沉了!” “快跑啊!” 一位贵妇尖叫撕裂空气,身旁香槟塔轰然倒塌,玻璃碎片混杂酒液四下飞溅。 宾客们惊慌失措推搡,不顾一切冲向甲板,宴会厅瞬间乱作一团。 混乱中,秦彻对李离使个眼色,两人趁安保人员被人群冲散的间隙,联手将奄奄一息的服务生救出。 顶层监控室内。 魏明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失控的脸,看着狼藉的会场,不怒反笑。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对身旁脸色铁青的林晚晚说:“‘夜鹰’果然还活着,就在这艘船上。” 他嘴角笑意带着缅怀与兴奋。 “他为了救那个叫李离的小子,不惜暴露,闹出这么大动静……” 魏明手指在监控屏幕上划过,掠过混乱会场,掠过惊慌人群,最终指向监控画面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他真正的目标,不是拍卖会,而是……” 画面中,是邮轮最底层的服务器机房。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拍卖会和骚乱吸引,所有安保力量被调往上层甲板时,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已悄无声息避开所有红外线和动态捕捉,潜入“新星计划”核心数据中心! 这,才是程肆真正的“B计划”。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第24章 程肆,你若不醒,我便屠尽这炼狱! 刺耳的警报声,贵妇的尖叫声,杯盘碎裂的脆响,混乱成一片。 邮轮的应急灯疯狂闪烁。 “这边!来!” 秦彻的声音冷如寒冰,他身后的保镖身形魁梧,硬生生在拥挤人群中撞开一条通路。 李离架着那个半死不活的服务生,紧随其后。 混乱中,他瞥见几个黑西装男人,眼神与周围惊慌失措的宾客截然不同,正锁定他们,迅速合围。 “左边三号消防通道,他们的人过来了!” 李离低吼,心脏因奔跑和焦躁而狂跳。 秦彻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冷静地在蓝牙耳机里下令:“阿泰,请他们喝两杯。” 话音刚落,通道口的香槟塔被人“不小心”撞倒,无数瓶昂贵的香槟轰然爆裂,高压气体混合着玻璃碴子,如小型爆炸般,瞬间将那几个精英打手淹没。 混乱中,几声压抑的闷哼后,再无声息。 李离惊愕地望向轮椅上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眼底却亮得惊人。 这哪里是被折断双腿的落魄太子爷? 分明是一头蛰伏暗处,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 秦彻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总得给自己留几条后路,不是么?” 与此同时,安全屋内气氛紧绷。 程肆在屏幕前,手指急促敲击代码。 一边,是代表“幽灵”数据拷贝的绿色进度条,以令人绝望的速度缓慢爬升; 另一边,是无数个代表魏明防御系统的红色警报,似癌细胞般疯狂扩散,吞噬一切。 “他来了!” “幽灵”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透着一丝罕见的焦急,“隔绝墙还有三道!最多一分半,他们就会破门!” 程肆没有回答。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腹部的伤口早已崩裂,每一次呼吸都似利刃在血肉里搅动。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仿佛回到那场爆炸的中心。 背叛,火焰,以及那个他最亲密的人,亲手为他挖掘的坟墓。 屏幕上,魏明那精密棋局般的防御代码,每一个逻辑陷阱,每一个防火墙的结构,都带着程肆无比熟悉的风格。 那是他曾最熟悉、被誉为“魅影之脑”的“教授”的风格。 他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搭档,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而现在,这份了解,变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夜鹰,数据拷贝百分之八十五!他锁死了服务器的核心端口!” “幽灵”的声音已带上绝望。 时间,不多了。 程肆双眼布满血丝,他盯着屏幕上魏明亲手构建的无懈可击的“牢笼”,盯着进度条那最后百分之十的距离。 他突然笑了,笑声嘶哑,透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脑海里闪过李离在宴会厅里,不顾一切举牌救人的样子。 那个傻瓜,那个被他捡回家脆弱的波斯猫…… 他的手指离开了主键盘,移向旁边一个从未启动过的独立程序端口。 “幽灵”通过监控看到他的动作,惊呼出声:“夜鹰!别用那个!你的精神力会被抽干的!” 程肆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敲下回车键。 那一瞬间,他感觉灵魂被强行从身体里剥离! 那些关于战斗、潜行,关于“夜鹰”的所有记忆和本能,都化作燃料,注入那段自杀式的代码里! 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小,却携着毁天灭地气息的逻辑炸弹,如自杀式进攻的战士,悄无声息地注入整个系统的核心。 它的原理简单粗暴——不是破解,不是绕过,而是以程肆灵魂作为污染源,强行与魏明的防御系统同归于尽! 魏明在监控室里猛地站起,瞳孔骤然紧缩! “疯子……” 他话音未落,面前所有屏幕同时“嘶啦”一声,爆出刺眼的雪花,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拷贝完成!” “幽灵”狂喜的声音响起。 安全屋里,程肆猛地向前一扑,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在漆黑的键盘上,溅开一片刺目的红。 他高壮的身体晃了晃,最终无力滑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邮轮,服务器机房。 在魏明防御系统被瘫痪的最后一秒,“幽灵”拔下储存器,然后狠狠按下墙上一个红色按钮。 强烈的电磁瞬间爆发,整个机房内所有电子设备,在噼啪作响的电火花中,尽数报废。 “幽灵”的身影,鬼魅般消失在浓烟里。 船尾,隐蔽的停靠点,一艘黑色快艇早已等候多时。 李离和秦彻带着人,在“幽灵”掩护下,终于摆脱最后的追兵,登上快艇。 引擎发出巨大轰鸣,快艇冲破夜色,将那座混乱不堪的钢铁牢笼,远远甩在身后。 海风夹杂着咸腥浪花扑面而来,冰冷刺骨。 李离回头望去,那艘“深海之星”,似一头搁浅的垂死巨兽。 程肆……等我。 陆地,新的临时据点。 当李离冲进房间时,看到的是程肆躺在床上,陷入深度昏迷的场景。 他脸色灰败,嘴唇苍白,腹部的纱布被大片暗红色浸透。 李离的整个世界,轰然崩塌。 他踉跄着扑到床边,伸出手,却不敢触碰那个了无生机的男人。 他手指颤抖,眼泪决堤,一颗颗砸在程肆冰冷的手背上。 “程肆……程肆……” 他哽咽着,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他赢得了足以将林晚晚和魏明送入地狱的证据。 可如果代价是失去他,那这场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深海之星”号,被彻底摧毁的服务器机房内。 林晚晚看着眼前一片狼藉,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无法掩饰的恐惧。 “我们输了。” 她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不,我们只是输了一局。” 魏明异常平静,他推了推眼镜,示意手下调出一段监控录像。 屏幕上,正是“坤泰”不顾一切举牌救人,以及“夜鹰”霸道入侵系统的画面。 魏明的目光,精准剖析着画面里每一个细节。 “‘夜鹰’变了。” 他看着画面里那个不顾一切的李离,想着那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拼尽全力的程肆,嘴角勾起残忍而兴奋的弧度。 “他又有了软肋,有了在乎的人,有了……可以被反复攻击的弱点。” 他转头看向林晚晚,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有软肋的传奇,就不再是传奇了。” “林女士,现在,”他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该我们去猎杀那只,受伤的鹰了。” 第25章 命悬一线!死神索命,他却用吻唤醒我的爱 废弃印刷厂的地下,新的安全屋弥漫着消毒水、机油与血腥交织的怪异气息,如同一个等待吞噬生命的深渊。 程肆像一截腐朽的枯木,了无生气地躺在行军床上。 高烧不退,他陷在比上次更深的昏迷里,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正无情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力。 李离拧干浸透酒精的毛巾,俯身,细致地擦拭着程肆滚烫的额头、脖颈与胸膛。 那具古铜色、曾充满爆发力的身体,此刻覆着一层病态的潮红,旧疤新痕交错,依旧触目惊心。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用指尖描摹那些伤痕。 每一道都像烙在他心头的裂痕。李离动作轻柔,指尖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想知道哪道疤痕是为同伴挡下,又有哪道是那场背叛留下的。 药水不进,滴水不沾。 李离望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心口像被巨石压住。 他迟疑片刻,端起那碗已温凉的米粥,自己抿了一小口。 随后,他在绝望中俯身,笨拙地,以唇渡粥。 米粥的温润,携着他口中微苦的药味,一点点送入程肆口中。 那颗冰封的心,被程肆滚烫的体温与身上浓重的血腥气,灼开一道口子。 某种情感,正从那道裂缝中,疯狂且不可抑制地滋长。 它早已超越了搭档与朋友的界限。 “滴——”门禁轻响,秦彻操纵轮椅,无声滑入。 他身后,是神色凝重的“幽灵”。 “他如何?”秦彻低声问。 “还在烧。”李离直起身。 秦彻目光落在程肆灰败的脸上,旋即转向李离,递过平板。 “数据已初步解密,林晚晚与魏明利用‘新星计划’,在全球范围进行非法情报交易、洗钱,甚至有数起暗杀记录。这份资料,足以让他们牢底坐穿。” 他顿了顿,阐述计划:“最好的办法,是匿名打包数据,上交国安部门。借刀杀人,一劳永逸。” 这方案完美、理智,成功率最高。 “幽灵”未语,紧锁的眉宇却显示出同样的倾向。 他盯着平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交易记录,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不行。” 秦彻眉梢微挑:“理由?” “这份数据,除林晚晚与魏明,还牵扯太多见不得光的国际势力及敏感信息,”李离抬眼,目光掠过“幽灵”与她身后沉默的雇佣兵,“一旦上交,程肆、你们,所有人的隐藏身份都将暴露。 国安部在解决魏明的同时,绝不会允许你们这些不受控的‘变数’继续存在。”此言一出,“幽灵”瞳孔骤缩。 她首次以审视且刮目相看的目光,重新打量这位曾被她视为累赘的贵公子。 “我要的,不仅是林晚晚与魏明死,”李离字字清晰,那双曾流露破碎感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担当,“我还要所有帮我的人,都好好活着。” 一声压抑的咳嗽,打破房间对峙。 他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因高烧蒙着水汽。 他恰好听见李离最后一句话,心口被那话语灼烧。 他望着那个挡在众人面前、不再脆弱的背影,眼神复杂。 “就按秦彻说的办。” 程肆声音沙哑如破风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牺牲最小的办法。” 李离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滔天委屈与愤怒,瞬间冲垮所有理智。 他首次对着程肆,失控怒吼:“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你死了,谁来管我!” 这一声嘶吼,令房间陷入死寂。 程肆怔住,未料李离反应如此激烈。 李离双眼通红,像被激怒的幼兽,冲到床边,一把揪住程肆的头发,力道之大令他指节泛白。 “你是不是从没想过要活下去?!” 他死盯着程肆的眼睛,字字泣血地质问,声音发颤,“你是不是觉得,死在复仇路上,就是你最好的归宿?!” 这句话,直直地戳进程肆内心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不敢触碰、腐烂化脓的角落。 自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挖坑、活埋那一刻起,‘夜鹰’已然死去。 活下来的,不过是具背负血海深仇的行尸走肉。 他从没想过,复仇之后,自己将何去何从。 或许,与魏明同归于尽,便是最好的结局。 “咳……咳咳!” 剧烈情绪波动牵扯腹部伤口,程肆猛地弓身,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鲜血,滴落胸腹。 那抹刺目的红,瞬间熄灭李离所有怒火。 “对不起……我……” 他慌乱,手足无措地松开程肆的头,想擦去血迹,又怕弄疼他。 眼泪终是落下,滚烫一滴,正好砸在程肆手背。 程肆看着他。 看着这个为他落泪、为他发疯的男人。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手,反握住李离颤抖的手,拉至唇边。 他冰凉的唇,贴着李离滚烫的皮肤,声音沙哑如叹息,却带着病态的强制温柔。 “我的手很冷……” “用你温热它,或许……也不错。” 程肆不再掩饰,他看着李离通红的眼睛,低声:“我怕连累你。” “我们早是绑在一起的命运共同体了,”李离反握住他的手,握得极紧,仿佛要将体温与决心全部传递给他,“要死,一起死。” 最终,他们达成新的共识。 一个疯狂的、走钢丝般的计划:利用数据,撬动那些曾被林晚晚与魏明坑害、心怀鬼胎的各方势力,让他们狗咬狗。 而自己,坐收渔利,将风险降至最低。 秦彻望着眼前这一幕,望着那两只紧握的手,最终选择妥协。 众人围着平板,重新分析数据时,负责技术的“幽灵”脸色骤变。 她低骂一声。 “怎么了?” “不对劲,”幽灵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额头渗出冷汗,“这份从邮轮拷贝回来的核心数据深处……藏着一个东西!” 她的声音带着未察觉的恐惧:“一个我从没见过、伪装极普通的微型程序!” 话音刚落,房间内所有电子屏幕,包括秦彻的平板、李离的手机,同时‘滋’地一声,强制切换画面。 那程序绕过‘幽灵’所有防火墙,成功连入内部网络。黑暗的屏幕上,一行白色、带着嘲讽的英文字母缓缓浮现。 是魏明留下的信息: “Nighthawk, my old friend. I know where you are. ” “Game on” “夜鹰,我的老朋友。我知道你在哪。” “游戏开始。” 第26章 绝境逃亡:全城追杀,你的命是我的! 冰冷的白色字母,狠狠印在每个人眼前。 下一秒,凄厉的警报声撕裂地下室凝滞的空气! 幽灵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浓厚烟熏妆也盖不住她骤然失色的脸。 她面前的战术地图上,三个鲜红的清理小队箭头,正从不同方向,朝着他们的坐标点急速收紧。 “是信标病毒!魏明那个狗娘养的在我们拷贝的数据里埋了颗定时炸弹!” 幽灵的声音带着颤抖,自己都没察觉,“十五分钟!最多十五分钟,他们就会像苍蝇一样扑过来!” 比邮轮上更彻底的绝境。 那里是汪洋,而这里,是插翅难飞的城市囚笼。 “快!走!” 程肆的声音砂纸般沙哑,他强撑着从行军床上坐起。 剧烈的动作让腹部伤口渗血,大片暗红迅速浸透纱布。他却对痛楚麻木。 他看向秦彻。 秦彻甚至不需要他开口,只是冷静地对蓝牙耳机下令:“B计划。清空出口,准备‘礼物’。” 耳机里传来简洁的回应。 印刷厂地下室瞬间高效运转。 秦彻的几个保镖无声地检查武器,眼神冷酷,动作迅猛。 李离冲过去,想去扶摇摇欲坠的程肆。 程肆只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声音因剧痛而有些不稳。 李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保护的累赘。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恐惧,转身从武器箱里抓起几个沉甸甸的弹匣,动作虽生涩,却没丝毫犹豫。 他将程肆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那滚烫的体温和浓重血腥味几乎将他吞没。他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高大男人,吃力跟在秦彻轮椅后面,冲向预设的紧急通道。 通道尽头,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灰色货车。 “砰!砰砰!” 外面已传来沉闷的交火声。 秦彻的声音冷带冰。 车门拉开,李离用尽全力将程肆塞进后车厢,自己也跟着翻进去。 幽灵抱着服务器,最后一个跳上车。 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改装货车狠狠撞开伪装的墙壁,冲入城市。 轮胎摩擦发出刺耳尖啸,车身在子弹撞击下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李离心跳如擂鼓,但他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看向身后。 三辆黑色越野车,紧追不舍。 “后方,三点钟方向,两辆。七点钟方向,一辆。” 李离的声音因颠簸而不稳,却异常清晰。 程肆靠在车厢壁上,脸色金纸般苍白,额头全是冷汗。 他接过李离递来的新弹匣,“咔哒”一声清脆的上膛声,在这片混乱中,竟显得格外安心。他没看李离,嘴角却勾起一个带着欣慰的弧度。 这只他捡回家的猫,真的学会亮爪子了。 就在这时,车厢内通讯平板电脑屏幕突然闪烁。 幽灵疯狂敲击键盘的手一顿:“妈的,他黑进来了!” 屏幕上,地图和代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保养得宜、雍容华贵的脸。 她优雅地坐在柔软欧式沙发上,身后是城市璀璨夜景。 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中是看戏般的兴味。 她身后挂着巨大高清屏幕,实时播放的,正是他们此刻在枪林弹雨中狼狈逃窜的画面。 极致的羞辱。 林晚晚看着屏幕里的李离,用她自认为最温柔的语气开口。 “离离,别闹了。” 她的声音,通过车载音响,清晰地传到李离耳中。 那熟悉的伪善语调,猛地捅开他记忆中的黑暗。 一瞬间,李离身体僵硬。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林晚晚惯用的香水味,直接穿透屏幕,再次将他笼罩。 “看看你现在,跟这些亡命之徒混在一起,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是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心疼”,“回家吧,孩子。妈妈不怪你,妈妈原谅你不懂事。只要你现在下车,我保证,没人会再伤害你。” 她要的不是李离的命,她要的是从内部瓦解他们信任。 李离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浑身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看向身边,程肆的呼吸因伤口剧痛而急促,但他握着枪的手,依旧稳如磐石,枪口始终对着后方。 那道坚实背影,就是他的锚。 他再看,屏幕里,林晚晚那张虚伪到令人作呕的笑脸。 过去与现在,地狱与人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拿起座位旁的通讯器。 没去看林晚晚,他的视线越过屏幕,仿佛看到了那个躲在镜头后面,像提线木偶师的魏明。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林女士。” 不是“妈妈”,不是“阿姨”,而是“林女士”。 三个字,彻底斩断过去所有温情假象。 屏幕那头的林晚晚,脸上的笑容凝固。 李离看着镜头,那双曾带着破碎感的眼睛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疯狂与恨意,他一字一顿,用一种完全陌生的腔调,宣告道:“游戏,才刚刚开始。很快,你会亲手为你犯下的罪孽买单。” 说完,他直接按下了关闭键。 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程肆转头看着李离那张线条冷硬、决绝的精致侧脸,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却立刻牵动伤口剧烈咳嗽起来,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咳……咳咳……” 李离猛地回头,慌乱地用手背帮他擦去血迹。 程肆没任由他擦,反手抓住他手腕,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里,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 “既然他想玩直播,”程肆忍着剧痛,对着幽灵下达新指令,“那就陪他玩大点!幽灵,黑进交通监控网,我要让全城司机,都来给他们当路障!” 幽灵眼睛瞬间亮了,她舔了舔唇钉,脸上露出嗜血的笑:“收到!保证他们寸步难行!” 一场高速追逐中的黑客反击战,正式打响! “往东边旧工业区开!” 程肆对驾驶员吼道,“那里信号复杂,全是干扰源!” 货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冲上另一条岔路。废弃厂房,锈迹斑斑管道,那里全是钢铁,为他们提供绝佳掩护。 这里,是猎物反杀的最佳地点。 幽灵十指在键盘上翻飞:“找到了他的信道!这个混蛋的防火墙固若金汤!” “左转!前面有高架桥!” “该死!他们分兵了!正前方有堵截!” “撞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车厢里空气紧张得一触即发。 就在三辆黑色越野车再次完成合围,将他们死死卡在一条废弃窄巷里时—— “找到了!” 幽灵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被暴力破解、强行定位出的红点,狂喜地喊道:“他们在一家私人疗养院!坐标东经121.4度,北纬31.2度!” 胜利曙光,就在眼前! 可就在同一瞬间—— 一声与之前所有枪声都截然不同的、沉闷而致命的钝响! 一颗大口径子弹,以刁钻角度,精准击穿货车左后轮! 整辆车瞬间失控,在刺耳轮胎摩擦声中,狠狠朝着巷子尽头那栋废弃大楼水泥墙头撞去! 剧烈撞击中,李离只来得及扑过去,用身体死死护住因失血和颠簸而昏沉的程肆。 眼前,是飞溅的玻璃和扭曲的钢铁。 世界,轰然陷入一片黑暗。 第27章 程肆,我带你回家!要死,我们一起死!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撞击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世界都是倾斜的。 飞扬的尘土呛得李离喉咙发痒,他咳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沫。 眼前一片昏暗,只有一束光从破裂的车顶射入,照亮了无数悬浮的颗粒。 身下,是程肆的身体。 那具坚实滚烫的身体,此刻宛如一块沉重的烙铁,却又在飞快地流失温度。 李离的手掌下,是一片濡湿的、黏腻的触感,温热的液体正不受控制地从纱布下渗出,将他白西装的袖口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 程肆的伤口,彻底迸开了。 李离的声音在颤抖,他试着推了推,身下的人却毫无反应,只有一声极其微弱的、因剧痛而发出的闷哼。 车厢外,远远传来清晰的、战术靴踩在碎石上的脚步声,以及冷酷的指令。 “A组封锁东侧,B组从南侧突进,目标是活捉‘夜鹰’和李离。其余的……清理干净。” 他们被包围了。 前座传来秦彻压抑的低吼。 他身前的空间被撞得严重变形,一截扭曲的钢筋死死卡住了他的腿部,动弹不得。 “幽灵”抱着她那台宝贝服务器,额头磕破了,血顺着眉角流下,让她那张烟熏妆的脸更添了几分癫狂。 她狠狠一拳砸在失灵的通讯器上,骂道:“没信号了!我们成了瞎子和聋子!” 就在这时,李离动了。他没有再试图唤醒程肆。 他用那只沾满鲜血的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所有的恐惧和脆弱都被这场剧烈的撞击震碎,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清明。 “把医疗箱给我。” 他对着秦彻的一个保镖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异样沉着的冷静。 保镖愣了一下,随即从座位下拖出箱子递了过去。 李离打开箱子,用剪刀粗暴地剪开程肆腹部的衣物和纱布,那道狰狞的伤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血肉模糊。 “程肆教过我,先止血,再清创。” 他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在自我打气。 他头也不抬地继续命令:“你,去看看后门能不能打开。你,清点一下我们还剩多少弹药,程肆说过,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子弹的人,死得最快。” 他将程肆教给他的所有东西,那些关于枪械、战术、求生的知识,在他脑中飞速闪过,第一次,不再是纸上谈兵。 这是整栋废弃大楼里掩体最多的地方。 李离和幽灵带着剩下的三个保镖,将昏迷的程肆和动弹不得的秦彻转移到了这里。 “他们开始逐层清剿了。” 一个保镖压低声音,外面已经传来零星的枪声和破门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离身上。 这个不久前还只是个落魄贵公子的男人,此刻却成了他们这支残兵最高的指挥官。 李离靠在冰冷的锅炉壁上,大口喘息着,肾上腺素带来的亢奋正在褪去,疲惫和恐惧如潮水般袭来。 但他不能倒下。 他看向角落里,那个躺在破旧帆布上的男人。 他走过去,蹲下身,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查看重新为程肆包扎的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 一只滚烫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程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了。 他的眼睛半睁着,那双总是戏谑和懒散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浓重的死气。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快走……” 李离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将绷带的结打得结实了一些。 “听见没有……” 程肆试图用力,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别管我……” 李离停下手上的动作,俯下身,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 锅炉房里弥漫着铁锈、灰尘和浓重的血腥味,李离却觉得,这是他闻过最安心的味道。 他凑到程肆耳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清晰地、沉声说:“以前,是你捡我回了家。” “现在,轮到我带你回家。” 他抬起眼,直视着程肆那双开始失焦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烙印。 “要死,一起死。” 程肆浑身一震,他看着李离。 看着他那双被泪水洗过,却再无半分脆弱的眼睛。那里面蕴含着他从未见过的、破釜沉舟的坚决。 良久,程肆笑了,欣慰与释然掠过程肆眼底。 那笑意扯动了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挣扎着,从自己沾满血污的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用尽最后的力气,塞进了李离的手心。 是那把军刀。 刀柄是磨损的黑色复合材料,入手沉重,上面刻着夜鹰徽记。 这是程肆的刀。 “如果……” 程肆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却亮得惊人,“我没撑住……用它……杀了魏明。” 这不是请求。 这是托付,是传承。 是一个将死之人,将唯一的执念,交到了另一个人手上。 李离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紧握那把刀,刀柄上属于程肆的体温和血腥味,烫得他心脏一阵阵抽痛。 “哒、哒、哒……” 楼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晰得仿佛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离站起身,他环顾这间困住他们的钢铁囚笼,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些纵横交错的、巨大的天然气管道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你们,”他看向秦彻和那三个保镖,“还剩多少弹药?” “人手一把手枪,三个备用弹匣,还有两颗震撼弹。” 秦彻回答,他看着李离眼中的疯狂,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不够,”李离摇头,随即看向秦彻,眼中闪过一股属于商业帝王的狠戾和算计,“你的人,敢不敢去当诱饵?” 秦彻看着他。 看着这个在绝境中仍能冷静,快速做出判断的年轻人,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认可了他。 “你想怎么做?” “你的人,从正面吸引他们的火力,把他们引到二楼的走廊。我要在这里,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 李离的目光扫过那些锈迹斑斑的管道阀门。 秦彻笑了,那是在绝境中,惺惺相惜的欣赏。 “阿泰,”他对自己最信任的保镖说,“带兄弟们,去跟他们玩玩。” “是,老板。” 三个保镖没有丝毫犹豫,检查了装备,对视一眼,眼神里是同生共死的决然。 这两个是昔日的商界天骄,此刻,在这片废墟里,达成了生死与共的默契。 李离拧开了主阀门,气流发出“嘶嘶”的声响。 刺鼻的天然气在空气中弥漫。 外面,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已经响起。 秦彻的保镖,用生命为他创造着时间。 李离握紧了手里的打火机。 他能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他们正在被驱赶进这个死亡陷阱。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是程肆把他从泥潭里捡回家,是程肆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子弹,是程肆把那把刻着“夜鹰”的刀塞进他手心的滚烫。 再见了,程肆。 我带不了你回家了。 那就在这里,用这片炼狱,给你陪葬。 他颤抖着,准备按下那个开关。 就在这时—— 一声比之前所有爆炸都猛烈数倍的巨响,从大楼外围传来! 紧接着,是重机枪的咆哮,那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如死神收割,快速收割那群杂碎,“魅影”小队所有的火力瞬间被压制下去! 怎么回事?! 李离和秦彻都愣住了。 下一秒,一个威严霸气的男声,强行切入了他们附近“魅影”小队的通讯频道,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在整个锅炉房。 “这里是‘龙焱’!所有‘魅影’成员听着,你们的行动已触犯国家安全底线,立刻放下武器,缴械投降!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锅炉房那扇沉重的铁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穿着黑色特战服、浑身散发着铁血气息的男人冲了进来,他的肩膀上,一面鲜艳的国旗臂章,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耀眼。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最终,死死地定格在角落里那个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对着耳麦,沉声喝道:“呼叫总部!目标‘夜鹰’已找到!请求最高级别医疗支援!” 他随即抬起眼,看向废墟之外,声音冰冷彻骨:“龙牙呼叫各单位!给我把这群肮脏的杂碎,清理干净!” 第28章 白道VS灰道!我凭什么信你?就凭程肆信我! 李离握着打火机的手僵在半空,天然气“嘶嘶”作响,点燃它的理由,却已消失。 这支从天而降的神秘部队,不是敌人,却比敌人更令人心悸。 他们是国家利刃。 而自己、秦彻、幽灵,这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复仇者,或许只是需要被清理的“异常数据”。 李离和秦彻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一沉。 他们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为首的男人,未理会任何人,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个昏迷的男人身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半跪在地,当手指触碰到程肆颈间那微弱的搏动时,眼眶瞬间泛红。 “军医!最高级别急救!” 龙牙对着耳麦低吼,声音里焦急与后怕溢于言表。 两名背着医疗箱的士兵立刻冲入,动作如闪电般迅捷,熟练地展开便携式担架,连接上生命体征监测仪。 “心率45,血压68/40,腹部枪伤大出血,感染严重,再迟一会儿,神仙难救……” 军医的话,像一把把冰锥,扎进李离的心里。 他踉跄一步,几乎站不稳。 看着那些专业设备,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再看看自己沾满血污、颤抖不止的双手,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就在程肆被抬上担架的瞬间,龙牙站起身,冰冷的目光终于落在李离、秦彻和幽灵身上。 “你们是谁?和‘龙翼’是什么关系?”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幽灵抱着服务器,警惕地问,“那是什么?我们只认识夜鹰。” 龙牙眉头紧锁,他指向担架上昏迷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与沉痛:“龙翼就是‘夜鹰’程肆。” “他曾是国家安插在境外组织内部,代号A-001,最高级别的卧底!” 一句话,如一道惊雷,在狭小的锅炉房里炸响! 李离的脑海一片空白。 那个深夜里开着网约车却痞气十足的少年,那个嘴上嫌弃却一次次拯救他的男人。 那个用满是伤疤的身体为他挡子弹的男人。 那个一次次让他内心悸动的男人。 竟然,是国家的利刃? “不可能!” 幽灵惊呼,“他跟魏明曾是……” “感情的事我无法解释。” 龙牙的声音冷冽,“那场背叛的爆炸,是他始料未及的,本可以按部就班深入,没人想到魏明是个疯子,他无奈进入休眠状态等待下一个时机,他身上那些疤痕……” 李离的视线模糊了。 他想起第一次在浴室里看到程肆满身伤痕的震撼。 他想起程肆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将他护在身后的背影。 那些被他误以为是亡命徒标志的伤疤,原来,是程肆用血肉之躯换来的一次次安宁。 巨大的骄傲和撕心裂肺的心疼,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 他为他骄傲,也为他心疼到无法呼吸。 ‘等等,那个男人刚才说下一个时机?’ 李离被自己的猜测震惊,眼睛瞪大。 “根据国家安全条例,现在,这里由我们全面接管。” 龙牙的语气不容置喙,打断了李离的思路,他一挥手,两名士兵走向幽灵,“包括你们所有人,以及……你们从邮轮上带出的所有数据。” 秦彻脸色骤沉。 这意味着,他们的复仇,到此为止。 他们用命换来的证据,会变成一份冷冰冰的“机密档案”,而他们,很可能因接触这些机密,被无限期“保护性隔离”。 就在秦彻准备周旋时,李离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他迎着龙牙那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半分退缩。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钉在这片凝固的空气里。 龙牙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 “你在质疑国家安全部门的决定?”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李离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这份数据,交给你们,可以逮捕林晚晚,可以通缉魏明。但是,李氏集团怎么办?鼎盛资本内部的蛀虫谁来清理?由此引发的股市震荡,成千上万员工的失业,这个责任,谁来负?” “你们赢得战场上的胜利,但打不赢商场上的战争。” 李离的每个字,都精准敲在龙牙的考量上。 龙牙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浑身狼狈,眼神却明亮惊人的年轻人。 这和他档案里那个“社交障碍、敏感脆弱”的豪门贵公子,判若两人。 “我有一个方案。” 李离没给他思考时间,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把武力的威胁交给你们,魏明,‘魅影’的残党,这些是你们的专业。而商业上的烂摊子,交给我们。” 李离的目光扫过身后的秦彻,“我和他,会用这份数据做杠杆,从商业层面,让林晚晚从内部瓦解,并且,用最稳妥的方式完成接管。把所有损失,降到最低。” 他顿了顿,补上最关键的一句:“这,也是为程肆守住他想守的东西。” 龙牙的瞳孔骤缩。 他顺着李离的目光,看向那已快被推出门外的担架。 他看到,即便在昏迷中,程肆的手,依然被那个叫李离的男人,紧紧握着。这个曾经的懦夫,此刻正用他自己的方式,为程肆,为他们所有人,争取一线生机。 “我凭什么相信你?”龙牙问。 “就凭程肆信我。”李离回答。 良久,龙牙终于松口。 “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安全的据点,以及有限的情报支持。但是,记住,你们只有七天时间。” 他看着李离,眼神锐利,“七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介入。” 一场白与灰的协商,军方与商界的临时联盟,在这间破败的锅炉房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达成了。 一间拥有ICU病房的秘密据点里,程肆身上的伤势终于在良好医疗条件下得到控制。 他安静地躺着。 李离守在床边,削瘦的下巴绷成一道冷硬的线条。 他俯身,在程肆耳边,将自己与龙牙的协议,将他疯狂的计划,和盘托出。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和依赖。 “程肆,你的战场,现在归我了。” “我需要我的将军,回到我身边。”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林晚晚看着屏幕上“龙焱”部队出现的画面,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第一次血色尽失。“是国家的人……我们完了……” 魏明却笑了。他推了推眼镜, 看着屏幕上被士兵团团围住的李离和程肆,非但没有半分恐惧,眼中反而燃烧起一种病态的兴奋。 “不,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喃喃自语,“我面对的,不再是那只冲动的傻鸟,而是整个国家机器……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转身离开。 魏明拨通了一个加密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疯狂而残忍。 “启动‘毒蝎’。” 他对电话那头的人,下达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疯狂的指令。 “放弃所有业务,不计任何代价……” “去把那个叫林晚晚的女人,给我绑回来。” “我要用她,换回我的‘夜鹰’。” 第29章 天价命债:李离,你拿什么还? 军区腹地,秘密据点内,消毒水与微弱的臭氧味交织。 这里是龙牙提供的绝对安全屋。 程肆醒来时,视线捕捉到李离的背影,他坐在床边,正与轮椅上的秦彻、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幽灵低声商议。 晨光透过单向玻璃,为李离清瘦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嗓音低沉却异常沉稳,一个个陌生的金融术语从他口中吐出,冷静、精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程肆喉咙微动,胸腔中因失血与剧痛带来的闷滞感尚未消散,可心脏却被眼前这幕灼得隐隐发烫。 他记忆里那只惊惶、漂亮的波斯猫,稍一触碰便会竖起全身尖刺,此刻已然蜕变为能独当一面的雪豹。 他不再只是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出击,开始捕猎。 “你醒了?”李离头也未回,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 程肆应声,嗓音仍带沙哑。 “龙牙的人说,你的命是用最高级别的军用药品堆回来的,很贵。” 李离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程肆嘴角牵动,想说句俏皮话,却牵扯到伤口,只得低咳两声。 李离终于转过身,将一杯温度适中的温水递到他唇边。 两人无言,无需多问。 程肆的目光扫过房间里那块巨大的战术分析板,瞬间洞悉一切。 白板被清晰地划分为两个区域。 一边是幽灵手绘的“魅影”组织架构图与魏明可能的藏身地点分析,旁边是龙牙留下的刚劲批注。 这是程肆与国家机器的战场。 另一边,是秦彻手下打印出的李氏集团与鼎盛资本股权结构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满了红色记号。 这是李离与秦彻的战场。 新联盟,兵分两路,战火已燃。 李离放下水杯,重新望向秦彻:“第一步,先剪除她所有的外部输血管。” 他的指尖轻点触控板。 “幽灵,把这份名单处理一下,发给那几家财经媒体和纪检委的公开举报邮箱。” 幽灵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床上的程肆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他直视李离,目光锐利:“别用你的名义,也别用匿名的名义。伪装成鼎盛资本内部人员的爆料,嫁祸给林晚晚的某个盟友。民众爱看狗咬狗,这比单纯的爆料更能瓦解他们的联盟。” 李离一怔,随即领会程肆的意图。 这一招,不仅能引爆舆论,还能在林晚晚的阵营内部,埋下一颗猜忌的炸弹。 他看向程肆,眼底浮现一丝信赖,轻轻颔首。 “幽灵,按他说的办。” 李离将一个加密文件拖拽过去,“记住,别太直白,让他们自己去猜,去查。民众的想象力,有时比真相本身更具杀伤力。” 那份文件,正是从邮轮上拷贝回来的“新星计划”客户名单。 一场针对林晚晚的舆论风暴,就此拉开序幕。 ……四十八小时。 风暴发酵的速度,以撕裂之势席卷而来。 【惊爆!某上市集团女掌门涉嫌巨额非法海外交易,多家知名企业卷入其中!】 【A市商界大地震!神秘名单流出,谁是下一个崩塌的商业巨鳄?】 一篇篇内容模糊却指向性极强的报道,在网络上疯狂扩散。 李氏集团和鼎盛资本的股价应声暴跌,开盘不到半小时,双双跌停。 绿色的K线一根根直挺挺地躺下。 那些曾在酒会上与林晚晚谈笑风生、称兄道弟的企业家们,此刻如同受惊的鸟群,疯狂抛售手中持有的李氏股票,争先恐后地与林晚晚切割关系。 多米诺骨牌,轰然倒塌。 就在市场一片混乱之际,一股神秘而庞大的资金,正以吞噬之势疯狂吸纳那些廉价股票。 那是李离联合旧部,打响的夺权第一枪。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秦彻坐在他的交易室里,面对十几块巨大的显示屏,面容冷峻。 “所有资金就位,启动‘绞肉机’计划。” 下一秒,针对鼎盛资本的恶意收购正式启动。 屏幕上,林晚晚最核心盟友的股票,在一条蓄谋已久的“高管内斗”丑闻下应声跳水,三年的收益在三十分钟内化为乌有。秦彻指尖轻点键盘,又一个百亿市值的公司被拖入深渊。 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更为血腥。 安全屋里,李离已连续二十四小时未曾合眼。 他双眼布满红血丝,那张总是清冷精致的脸,此刻因极致专注,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锋芒。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被轻轻放在他手边。 是程肆熟悉的那个牌子。 程肆靠在床头,静静凝视着他。 看着他像真正的帝王,收割着属于自己的帝国。 这个男人,正浴火重生。 而程肆,庆幸自己是那个递上火种的人。 两人对视,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李离的加密邮箱里,收到一封来自李氏集团某位副总的邮件。 附件里,是林晚晚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的完整证据链。 后院,火光冲天。 李离将这份证据原封不动地转发给李氏集团内部监察委员会的负责人——他父亲生前最信任的老人。 半小时后,李氏集团官网发布公告:因涉嫌严重违纪,董事会一致决定,暂时冻结林晚晚女士董事长的所有权力,并配合相关部门进行调查。林晚晚的商业帝国,在短短四十八小时内,从内部,彻底崩塌。 当看到林晚晚被停职的公告时,幽灵吹了声口哨。 只有李离,依旧紧盯屏幕,没有半分松懈。 太顺利了。仿佛有人刻意将胜利送到他手上。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猛地推开。 龙牙面色凝重地走进来,目光直接锁定李离。 “紧急情报,”他声音低沉而紧绷,“我们安插在‘毒蝎’组织的线人刚刚传来消息,魏明启动了‘毒蝎’,目标……是绑架林晚晚。” “什么?!” “他要卸磨杀驴?”秦彻眉峰紧锁。 “不,”龙牙眼神复杂地望向程肆,“他要用林晚晚,来换‘夜鹰’。” 李离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然而,龙牙的下一句话,让整个房间的空气为之凝固。 “但事情不止这么简单。我们发现,林晚晚也在秘密联系‘毒蝎’的首领。她付了双倍的价钱。” “她想做什么?” 李离立刻追问。 “自导自演。” 龙牙吐出四个字,“她要‘毒蝎’配合她,上演一出被绑架的戏码,目的是……” 龙牙看向李离,一字一顿,“把你,引到她为你准备的、最终的葬身之地。” 画面转至林晚晚那栋位于山顶的豪华别墅。 她凝视窗外那座分崩离析的商业帝国,脸上没有半分绝望,反倒是一种解脱的笑意。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可她,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她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拨通“毒蝎”首领的号码。 “计划可以开始了。”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地点?” “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林晚晚眼中闪烁着淬毒的光芒,“制造我被绑架的假象,然后……把他引到他母亲最后留下的那个地方。” 她的手指轻抚一张老旧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李父,和笑得一脸幸福的她。 “我要亲手,送我的好儿子……上路!” 同一时间,私人疗养院里,魏明挂断电话,推了推眼镜,对身边人下令:“让‘毒蝎’行动。告诉他们,我要活的林晚晚,用她,换回我的‘夜鹰’。” 一个目标,两份委托,三方算计。 “毒蝎”这把锋利的刀,同时被两个雇主握在手中,却不知最终会刺向谁。 而真正的目标,李离,已然成了这场连环杀局中,最关键的猎物。 第30章 赴死之约!程肆:我还没听够你叫我名字! 安全屋里,胜利的气息弥漫,沸腾着,带着不真实的泡沫感。 李氏集团的股价K线图,在李离的操作下距离夺回绝对控股权,只差最后一步。 秦彻的团队在资本市场上对鼎盛资本的围剿也大获全胜,幽灵甚至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在自己的电脑上玩起了扫雷。 所有人都认为,大局已定。 他靠在床头,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那点痛感远不及他心底那股无端升起的焦躁却挥之不去。 他看着李离的侧影,那张清冷的面容因彻夜未眠而显露疲态。 林晚晚败得太快,太干脆,连最后的挣扎都放弃了。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李离放在桌上的加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任何人的来电,而是一段被强行推送进来的视频。 画面剧烈晃动,背景是昏暗破败的仓库一角。 林晚晚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头发散乱,平日里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惊恐,嘴被胶带封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一个戴着蝎子面具的男人走到镜头前,沙哑的电子音刺穿屏幕:“李离,你妈在我们手上。魏明先生想跟你玩个游戏。今晚十二点前,带上‘新星计划’的原始数据,一个人,来城郊的星火化工厂。别耍花样,也别报警,不然……我们就把你妈切成一块一块,寄给你当纪念品。” 视频戛然而止。 屋内空气瞬间凝固。 “是‘毒蝎’!魏明那个疯子!” 幽灵一脚踹翻椅子,脸上戾气横生。 “他这是狗急跳墙!” 秦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是个圈套,你不能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离身上。 程肆却一言不发,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块已经黑下去的屏幕,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的声音不大,却激起千层浪。 “这个圈套太蠢了。” 程肆的目光转向李离,锐利直剖人心。 “魏明是个精于算计的猎人,不是个只会用蛮力的屠夫。他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我,用林晚晚来换我,再威胁你交出新星计划和墨菲斯实验的核心数据,才是他的最优解。用一个随时会死的女人,换一堆他已经倒卖过一次的数据?他没那么蠢。” 程肆的分析是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这个陷阱的伪装。 “绑匪不是魏明的人。” 程肆一字一顿,说出了那个最可怕的推论,“是林晚晚自己的人。” 李离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一股冰冷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他瞬间就懂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不是恐惧,而是这种恶毒手段激起的恶心。 这不是魏明的阴谋,而是林晚晚为他量身定做的、最后的、必死的陷阱。 如果他不去,林晚晚会立刻将“继子见死不救”的戏码演给全世界看,用舆论和道德的绑架,博取最后的同情,甚至反咬一口,将之前所有的败局都归咎于他的“不孝”与“阴狠”。 他赢回了公司,却会输掉所有人心。 如果他去,就是自投罗网,走进林晚晚为他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我得去。” 李离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不能给林晚晚任何翻盘的机会,哪怕一丝一毫。 程肆掀开被子,不顾撕裂的伤口,猛地站起身,一把攥住李离手腕。 他力气极大,几乎要捏碎那截冰冷的手腕。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程肆第一次对他露出如此凶狠的神情。 他双眼赤红,那是困兽被触及逆鳞后的狂暴,对着他低吼。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去!” 李离没有挣扎。 他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程肆,“真的吗?你……到底因为什么接近我?” 程肆铁钳般的大手猛地一抖, “我…….”他犹豫了片刻,好像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是,刚开始我是因为任务接近你的,但后来的相处中,我的心渐渐偏离。到最后怕你觉得我不是真心的喜欢,才不敢告诉你。” 那双总是带着破碎感的眼睛此刻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片澄澈、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反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覆盖在程肆滚烫的手背上,平静地说:“那你跟我一起去。” “我信你。” 三个字,一股暖流瞬间浇熄了程肆所有情绪。 他能感觉到,李离冰凉的指尖下,自己那因为愤怒紧张而暴起的青筋正在一根根平复。 他看着李离眼中的自己,看着那份将身家性命完全托付的信任,最终,所有紧绷的肌肉都松弛下来。 程肆攥着他的手腕,那股想要捏碎一切的力道,不知不觉间化为不容错认的紧握。 他调整呼吸,眼底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夜鹰”模式下的绝对冷静, “但是,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得听我的。” 他立刻联系了龙牙,将情况和自己的推断和盘托出。 “……这是一个需要了结的私人恩怨,我需要你们封锁外围,确保没有一只苍蝇能飞出去。但里面,交给我。” 电话那头的龙牙沉默片刻,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挂断电话,程肆的目光扫向幽灵和秦彻,声音变得冷硬而利落:“幽灵,我要那家化工厂过去五十年所有的建筑图纸、改建记录,三十分钟内,给我建出全息模型。秦彻,联系你的渠道,给我搞到‘毒蝎’所有核心成员的资料!” 一场反包围的猎杀计划,在程肆指挥下,悄然成型。 就在李离准备换上程肆为他准备的特制装备时,安全屋的门被敲响。 是父亲生前最信任的那位老部下。 他风尘仆仆,神情凝重,手里捧着一个积了灰的丝绒首饰盒。 “李总,”他喘着气说,“您之前行踪不定,我一直联系不上,直到今天才通过龙牙先生的人找到您。这是……整理您母亲遗物时,被忽略掉的东西。我找了很久,才在一个银行保险柜的角落里找到。” 李离的动作顿住。 母亲……那个在他记忆里已模糊不清的温柔女人。 他接过首饰盒,入手柔软。 他以为里面会是母亲生前喜欢的珠宝,可打开后,他却愣住。 盒子里没有璀璨的钻石,没有温润的珍珠。只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已经泛黄的旧图纸,和一把造型奇特的、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 李离颤抖着展开图纸。 那竟是星火化工厂最原始的内部结构图! 而在图纸最中心的位置,锅炉房的地下,一个隐秘的房间被红笔重重地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三个字——安全室。 李离浑身一震。 他终于明白,林晚晚为什么会选择那个地方。 那里不止是她精心布置的陷阱,更是他亲生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的遗产所在地! 这个女人,要在他母亲为他准备的庇护所上,在他母亲的“坟墓”上,将他彻底埋葬! 夕阳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 一辆黑色越野车,沉默地驶向地平线尽头那座张开血盆大口的钢铁巨兽。 李离坐在副驾,死死握着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钥匙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驾驶座上,程肆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正在给手枪装消音器,动作流畅优雅。 程肆忽然问,没有看他。 李离坦然承认,他的声音很轻,“怕你死。” 程肆轻笑,将上了膛的枪,连同枪套一起,放在李离腿上。 “放心,”他嘴角勾起野性又张扬的弧度,眼角疤痕在夕阳下格外深刻。 他空着的手伸过来,极快地在李离紧握钥匙的手背上覆盖了一下,温暖有力。 “我还没听够你叫我名字。” “所以,我不会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十分钟,引爆全城!程肆,我们逃不掉了! 生锈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被程肆一脚踹开。 一股混杂着铁锈和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星火化工厂。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风穿过高耸的反应塔发出低沉的声音。 李离握着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手心已经被硌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妈的,跟鬼屋探险似的。” 程肆骂了句,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一个手持热成像仪。 屏幕亮起,他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了。 屏幕上,这座死寂的工厂里,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数十个代表生命的红点。 它们潜伏在每一个关键的通道和制高点。 更有十几个闪烁着异常能量信号的光斑,那是遥控炸弹。 “看来你后妈是花了血本,请我们看一场烟花秀。” 程肆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关掉仪器,看向李离。 李离没有说话,他展开了那张泛黄的旧图纸。 图纸上,画满了官方建筑记录中根本不存在的维修通道、通风管道和隐蔽的暗门。 那些线路,绕开了所有被程肆标记出来的伏击点。 这是他母亲留下的求生之路。 “走这边。” 李离的指尖点在图纸上一条隐藏在废弃锅炉后方的通风管道入口。 程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如影随形,无声地融入了这座死亡迷宫。 通风管道里狭窄而压抑,弥漫着一股怪味。 李离在前面引路,背着图纸,不时停下来核对方向。 程肆则在他身后,握着装了消音器的P226,警惕着身后的异动。 爬出管道,是一条废弃的维修廊道。 就在他们即将通过一个拐角时,程肆猛地按住李离的肩膀,将他压在墙后。 拐角外,一个穿着“毒蝎”战术服的佣兵正靠着墙抽烟,枪就随意地挂在胸前。 程肆对李离比了个“等我”的手势,身体的肌肉瞬间绷紧。 就在那佣兵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的瞬间,程肆动了。 没有声音,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黑影。李离只听到一声骨头被瞬间折断的脆响,和一声被强行捂住的闷哼。 当他探出头时,那个佣兵已经烂泥般瘫倒在地,程肆正将他的尸体无声地拖进阴影里,动作干净利落。 程肆回头,对上李离的目光,甚至对他挑眉,那神情仿佛在说:看,就这么简单。 李离心头一震,强压下涌动的情绪,指了指前面一道厚重的电子密码门,“就是这里。” 程肆负责警戒,李离则拿出幽灵给他的微型解码器,接上了密码锁。 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一串串复杂的代码流过。 这扇门,连接着化工厂的中央控制室。 “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浓重的血腥味和雪茄的味道扑面而来。 中央控制室里灯火通明,与外面的破败宛如两个世界。 林晚晚就坐在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总控台主位上,她换了一身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安然无恙地看着他们,嘴角带着得意的笑。 她根本没被绑架。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戴着蝎子面具的男人,正是视频里那个“绑匪”。 “毒蝎”的首领。 而控制室的另一侧阴影里,另一个人影从阴影中走出。 他推了推眼镜,斯文的脸上写满了猎物落网的兴奋。 在他身后,站着几个“魅影”残存的精英队员。 两拨人,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 这是一个局中局。 魏明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死死锁定程肆,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却是一种扭曲的占有欲。 “夜鹰,我的宝贝,”魏明开口,声音虽轻,却透着刺骨的寒意,“你终究还是为了他,踏进了这个陷阱。” 程肆目光如刃,直刺“毒蝎”首领,他冷笑,毫不掩饰地轻蔑:“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名鼎鼎的‘毒蝎’,也成了‘魅影’养的狗?” 一场雇佣兵世界的王者对决,一触即发。 就在双方气氛紧张到极点时——林晚晚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控制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优雅地放下了酒杯,轻轻按下了总控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轰——”一声巨响,一道厚重的防弹玻璃墙从天而降,瞬间将整个控制室一分为二。 李离和程肆被彻底封锁在了外侧,与里面的魏明、林晚晚等人隔绝开来。 变故发生得太快! 魏明的脸色瞬间剧变,他猛地回头看向林晚晚:“你在做什么?!” 然而,更让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他身边的“毒蝎”首领,连同他带来的所有佣兵,竟然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调转了枪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魏明和“魅影”剩下的几个人! “你敢背叛我?” 魏明因震惊与愤怒,声音变得尖锐。 蝎子面具下,传来一声冷笑,透着不屑,“魏明先生,我们‘毒蝎’只为钱办事。林女士开的价码,比你高得多。你拿我们当枪使,林女士可是把我们当合作伙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晚晚利用魏明想诱杀程肆和李离的心理,反过来与“毒蝎”合谋,准备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她起身,一步步走向防弹玻璃。 她看着玻璃另一侧,那张因为震惊而血色尽失的脸,得意地笑。 “我的好儿子,你以为你赢了吗?” 她的眼神中,是怜悯与嘲弄。 “从始至终,你们都只是我的棋子。魏明利用我除掉你,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把你们这群人,一锅端了?” “现在,游戏结束了。” 她拿起总控台上的广播话筒,打开了全厂广播。 她那温柔却恶毒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 “魏明先生,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魅影’残部,现在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投降,或者死,选一个吧。” “程肆,我知道你的后援,叫‘龙焱’的部队,就在五公里外。可惜,我也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她停顿片刻,笑容愈发灿烂,“附近村庄的几十个村民,被我的人‘请’到了工厂外。他们要是敢轻举妄动,我不介意先放一场小烟花给他们看看。” 最终,她的目光死死锁定李离。 李离的世界,这一刻,被彻底撕碎了。 林晚晚的笑容变得怨毒而疯狂,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恨意。 “……你真以为,你那个短命的妈,是病死的吗?” 这句话,狠狠劈进了李离的脑海! 四肢百骸一片冰冷! 程肆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挡在了李离身前,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林晚晚那恶毒的视线。 林晚晚看着程肆的保护姿态,笑得更开心了,她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宣告:“她发现了我和你父亲的秘密,那个蠢女人,她想去告发我!所以,在那个没人的下午,我亲手……拔掉了她的氧气管!听着她在我面前一点点断气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哈哈!” 李离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他猛地推开程肆,冲到防弹玻璃前,眼睛通红!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那坚硬的玻璃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仇恨! 林晚晚欣赏着他崩溃的模样,享受着他无能的狂怒,最终,她将手放在总控台上那个最致命的按钮上。 “现在,我就用她留给你的这个‘遗产’,这座她以为能保护你的安全屋,送你去见她!” 她猛地按下了按钮!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天际! 【10:00】 【09:59】 【09:58】 第32章 你敢动他试试!程肆的逆鳞被彻底引爆! 警报尖啸,直刺李离耳膜。 【09:59】 【09:58】 冰冷的电子音,死神倒数。 “啊——!!!” 一声嘶吼,从李离喉咙深处迸发。 他倾尽全力,拳头一下下砸向那道隔绝生死的防弹玻璃。 “砰!砰!砰!” 每一次骨节与玻璃的碰撞,都溅起刺目的血花。 剧痛被漠视,林晚晚的话语焚毁了他所有神经。 母亲……那个会给他讲睡前故事的女人,不是病死的……是被这个毒妇,亲手拔掉了氧气管! 仇恨在胸腔里翻腾,焚烧他的理智。 一只手猛地扣住他手腕,将他从崩溃边缘拽回。 程肆胸膛剧烈起伏,撕裂的伤口让他面色惨白。 “想报仇,就他妈给我活下去!” 他贴近李离耳畔,竭力嘶吼,“我们只有不到十分钟!” “报仇……” 二字,如冰水浇头,瞬间熄灭李离脑中疯狂燃烧的火焰。 他猛地一颤,目光死死钉住玻璃另一侧,林晚晚正得意欣赏他的痛苦。 他要活下去,亲手把这个女人拖进地狱! 求生欲与复仇意志,强撑起他濒临崩塌的精神。 李离不再去看林晚晚,转头扫过玻璃另一侧混乱战场。 魏明和“毒蝎”已火拼起来,枪声震耳。 “程肆,”李离声音因愤怒而发颤,但思路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告诉魏明,总控台的散热系统直通外部,炸了它,高温会强制触发防火系统,门会为排烟而开!” 程肆一怔,眼中迸发出亮光。 他立刻切入魏明私人频道:“教授,想活命吗?” 魏明正狼狈躲在服务器后,他看着玻璃外那个本该是他猎物的男人,压低声音回道:“夜鹰,你还有心情说笑?” “总控台,炸它的散热口!防火系统会给你开门!” 程肆语速极快,“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我的条件!” 与虎谋皮,险中求胜! 魏明目光剧烈闪动,他瞥一眼墙上跳动到07:34的倒计时,又看一眼不远处笑得疯狂的林晚晚。他别无选择。 魏明咬牙吐出两个字,随即对仅剩的两个手下吼道,“掩护我!目标总控台!” 一场惨烈突围开始了。 魏明手下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在“毒蝎”密集的火力网中撕开缺口。 “轰——!!!” 伴随剧烈爆炸,总控台冒出滚滚浓烟。 刺耳火警声与自毁警报重叠,厚重防弹玻璃门发出刺耳摩擦声,缓缓向上升起一道缝隙! “就是现在!” 程肆低喝,拉着李离就要往外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脱困瞬间,几支漆黑枪口,从缝隙下方直指他们。 他满身是血,狼狈不堪。 “夜鹰,把那个孩子交出来,”魏明冷冷开口,条件不容置喙,“我让你走。” 程肆脚步猛地顿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李离完完全全护在身后,他高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无法逾越的壁垒。 “你可以试试。” 程肆声音轻微,却裹挟着令魏明心底发寒的杀意。 就在这生死对峙的几秒钟里,李离颤抖着掏出怀中那张泛黄图纸和奇特黄铜钥匙。 他目光在总控台四周墙壁上疾速扫过。 就在总控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个被金属网格覆盖的通风口。 锁孔形状,与他手中黄铜钥匙完全吻合! 李离吼了一声。 他倾尽全力,将钥匙狠狠插进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 一声清脆声响。 金属网格应声弹开,露出的不是漆黑管道,而是一条光滑陡峭的金属滑梯! 地狱中的生门! “快!跳!” 李离来不及解释,死死拽住程肆的手,率先纵身跃入! 程肆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坠落瞬间,他反手将李离紧紧搂进怀里,用后背去承受一切可能撞击。 “别怕,我接着你。” 爆炸火光与震耳枪声,被身后缓缓合拢的厚重铁门彻底隔绝。 世界,瞬间归于寂静。 失重感包裹两人,不知下滑多久,两人重重落在柔软地垫上。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 独立氧气系统发出轻微嗡鸣,角落堆放着足够数人生活数月的食物和纯净水。 这里,是真正的安全室。 李离颤抖起身,目光被墙上遗像牢牢吸引。 照片上的女人身着白裙,笑容温柔恬静。 那是他的母亲。 遗像旁,一个嵌入墙壁的老式保险柜。 李离踉跄上前,指尖抚过冰冷金属柜门。 他看到,密码锁上方,刻着一行娟秀小字。 ——离离的生日。 泪水瞬间决堤。 他伸出沾满鲜血灰尘的手,颤抖的指尖,一个一个按下此生最熟悉的数字。 保险柜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价值连城的古董。 只有一个黑色U盘,和一封已泛黄的信。 李离颤抖拿起信件,信封上,母亲熟悉笔迹赫然——“吾儿离离亲启”。 他拆开信封,母亲温柔又忧虑的话语,跨越十数年时光,清晰展现眼前。 “离离,我的宝贝,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或许已不在了。别为我悲伤,因为你将要面对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豺狼。” “这个安全室,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后退路。 而保险柜里的东西,是我能留给你……最后的武器和护身符。” “U盘里没有钱。但它比全世界的钱都更有用。那里面,是你父亲……和林晚晚所有犯罪的原始证据,以及他们与境外非法组织秘密勾结的……全部录音。” “拿着它,活下去,我的孩子。为你自己,也为妈妈,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第33章 “等我回来。”他走向了地狱深处! 安全室内的气氛,因为那封信和那个U盘的存在,变得沉重。 信纸上的每一个字,像母亲温柔的手,轻抚李离满是伤痕的心,随即化作尖刀,剥离他最后一丝软弱。 他没有哭嚎,只是将那封信小心叠好,贴身放进胸前的口袋,紧挨心脏的位置。 那里,母亲的余温犹存。 然后,他拿起那个黑色的U盘,指尖的血迹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印下殷红。 他抬起头,那双红似要滴血的眸子里,所有的痛苦和崩溃都已沉淀。 “程肆,”他开口,声音沙哑,“这里有备用通讯设备吗?” 程肆看着他,看着这个在短短几分钟内,从灰烬中重生的男人,心口猛地一震。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走到墙角,掀开一块伪装成地板的金属板,露出一个嵌在墙体内的军用级通讯基站。 “幽灵和龙牙的加密频道都在。” 李离走过去,将U盘插入接口。 他下达指令时,身体却微微向程肆的方向倾斜着,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和信任。 “幽灵,”李离对着通讯器,“接收数据。我要你在一分钟内,黑掉这座城市所有能亮的屏幕。我要林晚晚,在全世界面前,被公开处刑。” “收到!宝贝儿,等着看老娘的大秀吧!” 频道那头,传来幽灵兴奋到变调的声音。 李离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程肆,眼中微光流转,似有不安。 程肆向前一步,站在他身侧,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响起:“去做。我做你的盾。” 李离的心神,刹那间归于平静。 他转头,继续对着另一条频道下令:“龙牙,化工厂西侧,地下三米,有一条废弃的排污总管道,我把结构图发你。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01:00】 【00:59】 头顶,自毁倒计时的声音,越来越急。 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安全室侧面的一堵墙壁被从外部暴力破开! 全副武装的龙牙带着几个精英突击队员,浑身裹挟着尘土与硝烟,冲了进来。 “报告夜鹰!龙焱小队已就位!” 龙牙的目光在触及到程肆时,目光灼灼。 程肆对他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在李离身上。 一场来自地狱的审判,正式开始。 地面之上,化工厂的停机坪。 螺旋桨卷起巨大的气流,吹得林晚晚身上的套装猎猎作响。 她踩着高跟鞋,正要登上那架能带她逃离一切的直升机。 李离和程肆被埋葬,所有的罪孽,都将被这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就在她的脚即将踏上直升机踏板的瞬间—— “滋啦——” 周围所有的照明灯,整座工厂的应急灯光,甚至直升机驾驶舱内所有的仪表盘屏幕,全都骤然闪烁了一下,旋即被同一个画面覆盖! 那是一段段足以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秘密通话录音,是她和李父瓜分资产、勾结境外势力的铁证! 林晚晚的身体猛地僵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紧接着,一个冰冷、沙哑,却又分外熟悉的声音,通过全厂的广播系统,响彻夜空。 “林晚晚,你策划十年,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其实,你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广播里,李离的声线平静,却蕴含审判的威严。 他将U盘里那些最核心的罪证,一件件公之于众。 “……听着她在我面前一点点断气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哈哈!” 当林晚晚自己那段恶毒的供述被公放时,她彻底崩溃了! “不……不!!!”她发出凄厉尖叫。 而李离的声音,重重落下:“我母亲留给我的安全室,不是我的坟墓,而是你的。现在,我以她的名义宣布——你的游戏,结束了。” 林晚晚瞳孔涣散,她看到无数警车从四面八方涌来,看到黑洞洞的枪口,看到手机上那些将她钉上耻辱柱的新闻……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被彻底碾碎! 她没有束手就擒。 在彻底的绝望中,她跌跌撞撞地爬进驾驶舱,眼中闪过最后一缕疯狂,猛地拍下了驾驶座下方那个自毁按钮!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化工厂的中心区域,那座高耸的反应塔,连同那架直升机,被一团巨大的火球吞噬。 炽热的气浪席卷四方,将一切罪恶与阴谋,都焚烧殆尽。 李离站在安全地带,静静地看着那团冲天的火光。 那火光映在他的瞳孔里。 一滴滚烫的泪,顺着他满是灰尘的脸颊,悄然滑落。 为母亲,为自己,为这迟到了十数年的审判。 危机看似解除。 龙牙开始指挥部队清剿残敌,程肆却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冷不丁开口:“还有一个。” 他看向那片爆炸的核心区,那里,因为剧烈的爆炸,炸开了一个通往更深处的、不为人知的地下通道入口。 冲击波将魏明卷入了那里,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魏明,不会这么轻易死。”程肆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那是他和“教授”之间,一场迟到了的宿命。 他独自一人,从一名士兵手中,拿过了那把属于他的,刻着“夜鹰”徽记的军刀。 他径直走向那地狱般的通道,没有回头。 “等我回来。”他对李离说。 李离看着他高大而决绝的背影,看着他手中那把沾染过无数鲜血的军刀,没有阻止,只是轻轻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通道的尽头,是一片被爆炸波及的断壁残垣。 浑身是血的魏明,正靠着一截断裂的墙壁,大口地喘着气,一条腿被预制板死死压住。 他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程肆,没有恐惧,反而病态地笑了。 “夜鹰,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了断。” 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手里,赫然握着一个启动状态的、连接着卫星的加密硬盘。 “这上面,有‘魅影’成立以来所有成员的真实资料,包括那些……和你一样,被国家派来当卧底的‘英雄’们。” 魏明眸中燃着最后的疯狂,“我一松手,全世界的情报机构,都会收到这份大礼。现在,没有别人,只有我们。” “玩最后一场游戏,如何?赌上你和你所有同伴的命。” 第34章 英雄归来还是归我?程肆的选择! 爆炸后的地下通道,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和混凝土粉末的味道。 魏明手里紧紧攥着的,不是炸弹遥控器,而是一个连接着他心跳的加密硬盘。 他抬眼看着程肆。 魏明知道自己输了,但他还有最后的筹码——拉着所有战友的荣誉,拉着程肆的整个过去,一起陪葬。 程肆就站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是老样子,夜鹰。” 魏明咳出一口血沫,笑意森然,“永远把那些虚无缥缈的荣誉和不相干的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所以,我赌你,不敢动。” “还记得在摩加迪沙的那天晚上吗?” 魏明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带着一种怀念,“我们俩背靠背,你把最后一个弹匣给了我。你当时对我说,我们是天生的狼,就不该被拴上链子当狗,还有……那时候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你都忘了吧。” 他试图用那些生死相依的过往,插进程肆的心脏。 程肆的目光深邃,只是一瞬的晦暗,随即归于平静。 “那些日子,我没忘。”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了魏明的心口,“但我还记得另一件事。” “我们宣誓,要用黑暗守护光明。我们守护的,是那些可以安心走在阳光下的人,而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新的黑暗。”程肆的目光穿透了昏暗的尘埃,直直地钉在他身上,“你忘了,我没有。” 短短一句话,彻底击碎了魏明所有用回忆编织的温情。 “光?阳光?” 魏明被这几个字刺痛,情绪瞬间失控,“那些人懂什么!我们亲手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要拱手让人!程肆!你告诉我凭什么!” 在魏明情绪激动,露出破绽的瞬间,程肆动了! 他像一道撕裂空气的闪电,扑了过去!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较量,而是一场意志的碾压! 魏明反应极快,另一只手抽出藏在腰后的匕首,狠厉地刺向程肆的咽喉! 程肆侧身避开,任由那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手臂,因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硬盘! 程肆一记凶狠的肘击,狠狠砸在魏明持刀的手腕上,骨头的脆响清晰可闻。 魏明吃痛松手,匕首当啷落地。 程肆顺势夺向硬盘,两人扭打着滚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魏明用尽全身力气,将程肆压在身下,双眼赤红地质问,一拳砸向他的脸。 程肆却在被压倒的瞬间,用身体死死护住了那个刚刚抢到手的硬盘,任由魏明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背上和头上,牵动了身上每一处新旧伤口。 剧痛让程肆眼前发黑,但他护着硬盘的手,像铁钳般死死钳住,纹丝不动。 “为什么!” 魏明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刺入了程肆的肩膀! “噗嗤——” 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沉闷而残忍。 剧痛让程肆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是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既是旧爱也是仇敌的男人,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他忍着剧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因为我的阳光……已经来到我身边了。” 我的阳光……魏明愣住了。 他看着程肆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他熟悉的温情眷恋,只有属于“夜鹰”的狠戾与决绝。 他看到了一束光,一束他从未在程肆眼中见过的光。 程肆忍着剧痛,右手迅疾如电,那把刻着“夜鹰”徽记的军刀,不知何时已然落入他掌中,冰冷的刀锋,无声抵住魏明喉咙。 一切,都结束了。 魏明看着近在咫尺的死亡,看着程肆眼中那片他永远无法触及的暖阳,突然笑了。 那笑声里,带着解脱,带着微不可察的呜咽。 他松开了紧紧攥住程肆衣领的手。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彻底放弃了抵抗。 程肆没有杀他。 将他交给国家审判,才是对他这种人,最彻底的否定。 龙牙带着队员冲了进来,将失魂落魄的魏明制服。 程肆拔出肩膀上的匕首,踉跄着站起身,浑身是血,步履却异常坚定。 他一步步走出那条充满了罪恶与背叛的黑暗通道。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尘埃,照在他脸上的瞬间,一道身影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住了他。 没有一句质问,没有一滴眼泪,只有紧紧的、带着颤抖的、失而复得的拥抱。 李离将脸埋进程肆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混合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程肆,你再晚出来一秒,我就会进去,把这里一起炸了。”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为满是血污和伤痕的身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数周后。 A市,李氏集团总部,顶层CEO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 李离成功重掌了李氏集团,秦彻也彻底清理了鼎盛资本的内鬼。 商业帝国在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洗牌后,重新回到了正轨。 程肆的卧底任务,也正式结束。 国家给了他一段假期,一段随时可能结束的假期。 程肆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他用生命守护的城市,没有说话。 一双手臂,从身后,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双手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腹肌。 李离将下巴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用一种宣示主权的语气,平静地陈述:“‘程肆’,我预约了你的余生。你隔壁那公寓,是为我们未来的安保团队准备的,但何时入驻,只等你……搬来与我同住。” 第35章 最后的欠条,一生为期 李氏集团顶层办公室,落地窗外,帝都最繁华的景致如同微缩模型,尽收眼底。 阳光正好,将室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唯独程肆,仿佛被这光排斥在外。 他站在窗前,身上穿着笔挺的定制西装,肩上的伤早已痊愈。 “李离,”程肆沉默了很久,终于转过身,捧起李离的脸。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颗泪痣,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挣扎,“我的过去太脏了,仇家遍地。魏明被捕,但‘魅影’的阴影还在。我不想你下半辈子都活在危险里。” 他的选择,是放手。 为了保护他,所以要离开他。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的全是李离的身影,却又像是隔着尸山血海筑起的鸿沟。 李离却笑了,笑意清浅,却如一道光束,轻易穿透程肆周身的阴霾。 “程肆,”他直视着他,“我的世界没有你,才是最危险的。” 他拉起程肆的手,那只曾经沾满血污,也曾为他挡下所有风雨的手,将他带到了办公室旁边的休息间。 推开门,里面不再是冰冷商务的极简风格。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最初那个小公寓的模样。 一张略显陈旧的沙发,一个塞满了速食食品的冰箱,甚至墙角还堆着几个程肆随手扔下的啤酒空罐。 温馨,而杂乱。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面贴满了各色便利贴的墙。 那是程肆写下的,一张张潦草的“欠条”。 程肆眉间划过一丝尴尬, “你怎么把这些也弄来了。” 李离拉着程肆走到墙边,随手揭下一张。 “欠李离一个拥抱。” 他念出声,然后从背后,轻轻地、却又无比用力地抱住了程肆僵直的身体。 他将脸埋在程肆宽阔的背上,那里曾为他扛起一片天。“还了。” 他又揭下一张。 “欠李离一次并肩作战。” 他指着窗外那片被他们联手夺回的商业帝国,眼角微微上扬。 “我们做到了,程肆。” “欠李离一顿像样的晚饭。” “欠李离一句晚安。” “欠李离……” 每一张欠条,都像是一帧帧快放的电影,记录着他们从债主与欠债人,到同居,再到生死搭档的点点滴滴。 那些在绝望中滋生的依赖,在生死间迸发的信任,在此刻,都有了最清晰的印记。 程肆喉结滚动,眼眶骤然泛红。 他以为他们的开始,只是他任务中的重要一环。 却原来,每一次不经意的靠近,都被这个人,当成了最珍贵的契约。 最后,李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空白的欠条,和一支笔,塞到了程肆手里。 他仰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忧郁的眼眸里,此刻盛满灼热而不可抗拒的光芒,不容退缩。 “程肆,”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命令口吻,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我命令你,写下最后一张欠条——” “‘欠李离,一生一世,永不食言’。” 程肆定定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所有关于危险、过去、黑暗与光明的狗屁理论,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那笑容里,是卸下重负的释然,是骨子里透出的不羁,更是对眼前人,几乎要溢出的宠爱。 他揽过李离的身体,握起拿着笔的手,在那张小小的便利贴上,一笔一划,写下了那行足以绑定他余生的字。 在最后,他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欠债人:程肆。不是“夜鹰”,不是“龙翼”不是任何一个代号,而是程肆。 他扔掉笔,扣住李离后脑,低头,狠狠吻住了他的“债主”。 这个吻,带着强烈的占有,狂乱了彼此的呼吸。 阳光穿透玻璃,将他们紧密相拥的身影,拉得绵长。 世界上再无“夜鹰”,只有一个叫程肆的普通人,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和一份全新的工作——李氏集团董事长首席安全顾问。 当然,这只是官方说法。 实际上,他的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李离的专属司机、贴身保镖、以及……同居人。 “李离!你再掀我被子我可就要行使我的权利了!” 程肆被硬生生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顶着一头乱毛,嘴里发出毫无威慑力的抗议。 新官上任的李董,在折腾程肆这方面,简直无师自通,花样百出。 而那个罪魁祸首,正穿着一件明显属于程肆的白衬衫,腰间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煎着蛋。 阳光透过纱帘洒在他身上,连发梢都染着一层柔光。 “你的权利,包括吃掉我五分钟内做好的,加了双份芝士的太阳蛋。” 李离头也不回,声音里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愉悦。 程肆瞬间没了脾气,认命地爬起来,从背后抱住那个纤细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懒洋洋地哼唧:“知道了,李董。”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下午,集团高层会议。 几个不识时务的老古董,仗着自己是前朝元老,对李离的改革方案百般刁难。 李离端坐在主位,神情淡漠,只用几份精准到小数点后四位的数据报告,和几句直击要害的质问,就让那几个老家伙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会议室外,程肆靠在墙边,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几分钟前,他刚把两个试图骚扰李离的商业对手派来的小混混,不动声色地“请”进了杂物间,进行了“友好而深刻”的交流。 他听着李离沉稳清冷、不容置喙的声音,眼底全是骄傲与宠溺。 他曾守护的“小猫”,如今已是真正的商界之王。 傍晚,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幽灵发来的聚会邀请,附带一个嚣张的挑衅表情包。 海边的露天酒吧,夕阳将天空和海面都染成了橘红色。 秦彻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薄毯,但气色好了很多,身边有专业的康复师陪同,他正在慢慢康复。 幽灵剪了利落的短发,没再画夸张的烟熏妆,她用“新星计划”那些不义之财做启动资金,开了一家网络安全公司,如今已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白帽子女神”。 四人举杯,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敬过往。”秦彻说。 “敬那些傻逼都下地狱了!”幽灵补充。 “敬未来。”李离看着程肆,轻声说。 程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握住了李离放在桌下的手。 深夜,李离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那些被精神控制的无力,被背叛的痛苦,母亲临死前的绝望,依旧会在午夜梦回时,将他拖入深渊。 他浑身冷汗,呼吸急促。 下一秒,一具有力的臂膀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熟悉的气息包裹了他。 程肆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驱散他的寒冷。 李离在他怀里,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他将脸埋在程肆胸口,良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声说: “程肆,你就是我的药。” 程肆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盛满足以将冰雪消融的温柔。 “不,李离,”他回答,“你才是我的光。” 但他知道,那些藏匿于黑暗深处的‘危险’,还未完全散去,等待着再次浮现。 第36章 雪山狩猎:程肆,你的软肋已入局! R国,阿尔卑斯山脉腹地。 私人直升机降落在雪山酒店的停机坪上,螺旋桨卷起的气流吹得李离身上那件价格不菲的羊绒大衣猎猎作响。 他走出机舱,冰冷的空气像刀子般刮过肺腑。 “李董,”程肆跟在他身后,懒散地拎着两个行李箱,嘴里却不正经地抱怨,“我严重怀疑你这是公报私仇,报复我以前天天早上掀你被窝。” 自从一切尘埃落定,程肆就过上了他口中“被包养”的咸鱼生活。 李氏集团首席安全顾问,听起来挺唬人的,实际工作就是给董事长当司机、陪吃、陪聊,外加暖床的职位。 为了庆祝公司股价重回巅峰,李离大笔一挥,给自己和首席顾问批了一个月的带薪长假,美其名曰“商务考察”,实际上就是迟来的蜜月旅行。 李离没理会他的贫嘴,只是侧过脸,阳光下,他眼角那颗泪痣显得不那么清冷了。 “酒店的壁炉不错,晚上可以在大厅试试。” 程肆的眼睛亮了,他凑过去,压低声音:“只试壁炉?” 李离的耳根悄悄泛红,脸上热度攀升,他快步走进了奢华璀璨的酒店大堂。 现在生活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然而,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在晚餐时分悄然布下。 他们订的是酒店当地最著名的米其林餐厅,正对着雪山的落地窗视野绝佳。 就在一道主菜上完后,侍者又端上了一个盖着银色餐盖的盘子,恭敬地放在程肆面前。 “先生,这是主厨特意为您准备的惊喜。” 程肆挑眉,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米其林主厨“特意准备”的面子。 餐盖揭开,盘子里盛放的,不是什么精致的料理,而是一块焦香四溢的压缩肉饼,旁边配着高能量奶酪和一小撮脱水蔬菜。 瞬间,空气中凝结了硝烟与血腥的冷酷记忆。 程肆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刻彻底消失了。 他握刀叉的手,指节凸起,青筋暴露。 这是战地口粮。 更准确地说,是当年“魅影”组织在中东执行任务时,他个人最喜欢的一种口粮配方,能快速补充体能。 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李离。 眼前这份,显然是用顶级的和牛肉与黑松露复刻的,但那独特的搭配组合,错不了。 “怎么了?” 李离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情僵硬,伸出手,覆盖在了他冰冷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让程肆回过神。 他强压心头巨浪,对李离强扯出一抹无所谓的笑:“没什么,可能……酒店主厨以前当过雇佣兵。” 那顿饭,味同嚼蜡。 回到套房,房间里烧着温暖的壁炉,跳动的火焰将墙壁映得明灭不定。 程肆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壁炉旁的矮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精装的俄语诗集。 书页崭新,却被翻开过,折角的那一页上,有一首小诗,标题是《白桦林》。 程肆心跳骤停。 这本冷门到几乎绝版的诗集,是他还在“魅影”卧底时,专门用来和上线“龙牙”传递情报的密码本之一。 而《白桦林》这首诗,代表的暗语是——“我们之中,有叛徒。” 如果说晚餐的战地口粮是挑衅,那这本诗集,就是一只来自地狱的手,精准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程肆。”李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程肆猛地回头,只见李离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脸色凝重。 “这家酒店的最大股东,三年前变更过一次。新股东的身份信息,被最高级别的加密协议保护着,幽灵出手,却也无功而返。” 程肆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周身气势骤变,瞬间切换至“夜鹰”的战斗模式。 他全身肌肉绷紧,目光锐利,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不再是一个保护一个。 从李离冷静地调出酒店资料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搭档。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那只窥探的眼睛仿佛消失了。 但越是这样,程肆心里的那根弦就绷得越紧。 第三天晚上,酒店举办一场欢迎当地商界名流的酒会,李离作为李氏集团的代表,被邀请上台发表演讲。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站在聚光灯下,从容自信,侃侃而谈,举手投足尽显商业帝王的沉稳气场。 程肆混在人群中,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目光始终钉在台上那人身上。 他为他骄傲,也为他担忧。 就在李离演讲到一半,微微侧身,面向落地窗时,程肆瞳孔骤然紧缩! 对面漆黑的雪山山腰上,一栋独立别墅的窗户里,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一闪即逝的红点! 和狙击镜的反光! 思绪未及,呼喊已迟。 程肆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酒杯砸地,脆响划破寂静,吸引了所有目光,他整个人朝着台上冲去!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猛地扑倒李离,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死死地护在身下。 “趴下!别动!” 会场一片大乱。 然而,预料中的枪声并未传来。 程肆抬起头,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那束红点在李离刚才站立的位置,不偏不倚地停留了三秒。 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不是暗杀。 “幽灵查不到任何出入境记录,龙牙那边也一样。对方的手段……干净得好像从未出现过。” 套房里,程肆挂断了加密通讯,声音凝重。 敌人是顶级的专家,不仅了解他的过去,更清楚他的软肋。 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再次袭来。 一只微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紧握着军刀的手背上。 李离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程肆,”他开口,“你教过我,越是恐惧,越要直视它。不管他是谁,他在哪里,我跟你一起,把他从黑暗里揪出来。” 程肆看着他,看着这个本该被他护在羽翼之下的人,此刻却反过来,成了支撑他的力量。 他心底的守护欲被瞬间点燃,熊熊燃烧。 就在这时,被程肆扔在茶几上的那台军用级加密通讯器,屏幕骤然亮起。 那是一条早就应该被销毁、永远沉寂的,“魅影”组织最高级别的紧急通讯频道。 三年来,它从未有过任何动静。 而现在,屏幕上,三个字迹无声浮现。 发信人,未知。 【摆渡人。】 看到这三个字的瞬间,程肆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种白色是被极致的恐惧抽干了所有血色。 他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栗,手中的军刀“哐当”一声,掉在了昂贵的地毯上。 李离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哪怕是被追杀到绝境,哪怕是浑身是血地与魏明对峙,这个男人也从未有过这样……近乎崩溃的恐惧。 “他是谁?” 李离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攥住程肆冰冷得像一块冰的手。 他唇瓣翕动,声音干涩。 “他不是谁……” “他是‘魅影’的创造者,是所有规则的制定者。一个只存在于传说里,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早就死了的,真正的……” “……魔鬼。” 第37章 刀与王座:两个世界的裂痕 从R国归来,A市的天空如同被蒙上了一层脏污的滤镜。 那股阴霾深植内心,比雾霾更令人窒息。 程肆话变少了,平日里藏得好好的、属于“夜鹰”的野兽气息,现在像一层无形的冰壳,将他整个人笼罩。 他不再赖床,天不亮就起身,把公寓的安防系统里里外外过一遍。 连冰箱里的垃圾食品都清空了,整个人绷得像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刀。 李离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问。 他清楚,“摆渡人”这个代号,就是刻在程肆骨头里的梦魇。 那个对手,比魏明的癫狂和林晚晚的恶毒加起来都难缠。 他不咬人,就那么阴森森地盯着你,等你自己在恐惧里耗尽氧气,活活憋死。 毫无预兆的第三天清晨,攻击从最不可能的地方,骤然爆发。 “爆!李氏集团创始人李建国发家史黑幕!疑涉官商勾结与巨额灰色交易!” “深扒!‘商业教父’原罪,李氏帝国地基下埋了多少白骨?” 一夜之间,十几家财经媒体像约好般,同时抛出这颗核弹。 文章写得滴水不漏,证据链详实到骇人,二十多年前的银行流水、语焉不详的会议纪要、甚至还有几张李建国跟某个落马高官的陈年合影。 这些东西,比他母亲留下的U盘里记录的,更早,更深,更脏。是原罪。 李氏集团的股价,开盘瞬间,一片惨绿,直奔跌停。 董事会的电话被打爆,整个商业帝国,被这些来自过去的亡魂,搅得地动山摇。 最致命的,是报道里指名道姓地拖下了几位公司的元老。 王副总,张董,刘董……这些从父亲创业之初就跟着他,也是这次李离夺权时最坚定的支持者,看着他长大的叔伯们,此刻,全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程肆的第一反应是冲进卧室,拔了李离手机和电脑的网线。 “别看,冲你来的,是‘摆渡人’的套路。” 李离却推开了他的手。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那座属于他的、此刻正风雨飘摇的商业帝国。 他的脸很白,眼底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躲不掉。” 他转过身,扯下睡袍,开始换西装。 “他想看我乱,想看我自断手脚,我偏不。” 十五分钟后,李氏集团紧急新闻发布会。 李离独自一人,走上发布台。 没有公关稿,没有律师团。 他迎着台下无数闪光灯,只说了一句话,声音透过麦克风,冰冷又清晰地砸进全场:“即刻起,李氏集团将成立由第三方监管的独立调查组,彻查网络上的一切指控。无论涉及到谁,无论职位多高,绝不姑息。我,李离,将为此负全部责任。”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场。 那股决绝和魄力,硬生生把摇摇欲坠的股价和人心,暂时钉住了。 程肆在后台看着他,看着那个男人身上浴火重生后的王者气场,心头除了骄傲,更多的是一种刀子割肉般的疼。 这只是个开始。真正的酷刑,还在后头。 调查结果,比所有人预想的都快。指控,全部属实。 董事长办公室里,王副总几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李离面前哭得涕泪横流。 “小离,我们对不起你爸,对不起你!” 王副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当年……当年公司刚起步,四处碰壁,我们是被逼得没办法啊!要是不那么干,李氏早就死在二十年前了!” 他们声泪俱下地忏悔,说着创业的辛酸,说着那些“逼不得已”。 李离安静地听着,没打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依法处理,李氏集团瞬间瘫痪。 包庇他们,他就会变成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夜深了,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 李离坐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椅子上,只感到刺骨的冰冷。 程肆推门进来,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 “决定了?” 李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几万员工的饭碗,我爸一辈子的心血……程肆,我赌不起。”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程肆的声音简单直接,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属于“夜鹰”的冷酷。 “李离,这是战争。他们现在就是防线上的缺口,随时会炸。必须立刻切掉,不然整个阵地都保不住。” 李离猛地抬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切掉?阵地?程肆,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为公司干了一辈子的功臣!不是你任务报告里可以清除的‘目标’!” “那你想怎么样?” 程肆的眉头拧了起来,语气也冷了下去。 “你的仁慈,会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会毁了你辛辛苦苦抢回来的一切!” “我的公司不是你的战场!” 李离被彻底点燃,他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你是不是觉得所有问题,都只有一种解法?是不是除了杀掉和毁掉,你就想不出别的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程肆的心脏。 他被刺得浑身一僵,脱口而出的话,带着他自己都恨的戾气。 “那你呢?你高高在上地坐在你的王座上,动动嘴皮子,事情就能解决?我告诉你,我这种人,就是专门给你们这些干净人收拾烂摊子的!你爸是,你也是!” 空气,死一样地凝固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他们看着对方,看着彼此眼里同样的受伤,同样的不敢相信。 一句气话,却把他们之间最本质的不同,血淋淋地剖开,摊在空气里。 最后,程肆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懊恼,更多的是无力。 他转身,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内,是李离的世界。 门外,是他的。 一道门,隔开了两个星球。 程肆靠在门外的墙上,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面,指节瞬间见了血。 他不是气李离,是气自己。 气自己骨子里那份根除不掉的、属于“夜鹰”的冷血,又一次,伤了那个他想用命护着的人。 办公室内,李离脱力般跌坐回椅子上,把脸深深埋进手掌。 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从四面八方把他淹没。 连程肆都不能理解他。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第一次觉得,那张象征权力的椅子,冰冷得像一座坟。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新邮件。 没有标题,发件人是一串乱码。李离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它。 邮件内容很短,口吻却透着一种长辈的温和与洞悉。 “贤侄,见信如面。我是你父亲的一位旧友,见你今日之困,于心不忍。” “当年的事,其实有个完美的替罪羊,陈副总,他三年前已因车祸过世。我这里有全部资料,可以天衣无缝地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一人身上。既能保全王总他们,又能让公司平稳渡劫。附件是计划纲要,你可以看看。” “我知道你身边有个很能干的保镖,他是一把好刀,但刀,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治国的。” “孩子,别被他影响。你父亲曾对我说,‘王的手,有时候必须伸进阴影里,才能护住光明’。” “你天生,就该是王。” 第38章 惊天阴谋!他要毁掉程肆,再造一个你! 那封邮件被李离拖进垃圾箱,点了永久删除。 屏幕暗了下去,但有些东西,已经印在了视网膜上,再也擦不掉了。 公寓里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两个人,占据一整个空间,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成了噪音。 那场争吵没留下任何痕迹,可那份沉默,却比摔碎任何东西都让人难受。 程肆戒了赖床,也不再喊那声懒洋洋的“李董”。 李离有好几个夜里翻身醒来,总能看见窗边那个高大的身影。 程肆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城市的霓虹灯光把他切割成一道紧绷又孤单的轮廓。 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恨自己。 恨骨子里那份属于“夜鹰”的冷血,又一次伤了那个他想用命护着的人。 而李离的沉默,并非赌气,那是作为帝国掌舵者,必须独自背负的孤独。 这种互相的折磨,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冷战第四天,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纸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公寓门口的消防栓上。 是程肆先发现的。 他拎着那个纸袋进门,李离正端着咖啡,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了一下,随即又各自弹开。 纸袋里,是一份装订好的资料。 程肆一页页地翻,脸色一寸寸地往下沉。 翻到最后一页,他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证据。 R国银行的匿名账户流水,加密货币的交易记录,还有几张从远处偷拍的、幽灵和一个金发男人在咖啡馆见面的模糊照片…… 所有线索,都变成了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向同一个人——幽灵。 背叛的剧本,总是那么熟悉。魏明的阴影又一次笼罩过来。 程肆的呼吸乱了节拍。 这是个圈套,太巧,巧得拙劣。 可那种被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感觉,顺着他的脊椎骨往上爬,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攥着那份资料,转身就想冲出门,去找那个画着烟熏妆的女人问个清楚。 脚刚抬起,却又钉在了原地。 李离就坐在沙发上,没说话,也没动,只是那么看着他。 那道目光很静,没有惊慌,也没有探究。那是一种纯粹的注视,比任何质问都有分量。 程肆被那道目光钉住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资料,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最后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李离面前。 他没有把资料摔在桌上,而是轻轻地,放在了李离手边的咖啡旁。 “你来判断。”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一刻,他放弃了自己野兽般的直觉,放弃了那些被创伤腐蚀的判断。 他把后背,完全交了出去。 四个小时后,郊区安全屋。 空气凝滞,压抑得仿佛要拧出水来。 程肆把那份资料甩到桌子上,纸张散落一地。他没咆哮,只是双臂环胸,靠在墙边的阴影里,像一头沉默的、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人喉咙的野兽。 “解释。”他死死盯着对面的幽灵,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幽灵的脸,在看到那些银行流水时,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漂亮的唇钉下,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个账户,确实是她的。 可她发誓,她从没动过那笔钱! 这话在铁证面前,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分量。 秦彻坐在轮椅上,眉头紧锁。这个小小的联盟,在“摆渡人”鬼魅的手段下,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裂痕。 “程肆,”李离终于开口,他将散落的资料一张张捡起,重新理好,动作不急不缓,像在处理一份普通的商业合同,“你急什么?” 他拿起其中一张交易记录,指尖在上面一个不起眼的数字上点了点。 “我问你,顶级的黑客想洗钱,会怎么做?” 程肆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拆分,几百上千个虚拟账户,跨国服务器跳转,用算法混合,十分钟内搞定,不留痕迹。” “对。”李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但这份证据里的资金流转方式,太干净了,也太蠢了。” 他把那张纸推到众人面前。 “看这里,转账金额全是整数。每个账户停留超过二十四小时,完美避开反洗钱组织的自动监测。最后,居然是通过一个开曼群岛的信托基金进行合法增资。” 李离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程肆身上。 “这不是黑客干的。”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砸得空气都在震。 “这是金融圈的手法,老派,传统,蠢得教科书都懒得写。一个外行,在用他那点可怜的金融知识,笨拙地模仿一个黑客。” 幽灵的眼睛猛地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快得只剩残影。 “给我十分钟!顺着这个思路,我能把那个操作者揪出来!” 秦彻也立刻反应过来,指挥他的技术团队全力配合。 程肆站在原地,看着灯下眼神锐利、逻辑清晰的李离,心脏被重重撞了一下。 他只看到了背叛的可能,而李离,却看到了人性的漏洞。 十分钟后,幽灵发出一声夹杂着愤怒和庆幸的嘶吼。 “找到了!操!这个IP地址……来自李氏集团总部大楼!十七层,行政秘书处!” 内鬼,不在他们之中。 在李离身边! 第二天,李离以个人名义,邀请王副总那几位陷入丑闻的老董事,来办公室“喝茶和解”。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以为李离要妥协。 一个小时后,就在几个老家伙战战兢兢地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时,茶水间里,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掏出加密手机,准备发送信息。 下一秒,一只铁钳般的手从他身后扼住了他的手腕。 程肆的声音,是来自地狱的耳语。 “张秘书,这么急着跟谁汇报呢?” 被抓住的,正是李离父亲的前任秘书,一个在公司待了三十多年,平日里最不苟言笑、忠心耿耿的老人。 审讯异常顺利,老人心理防线一触即溃。 安全屋里,李离听完程肆带回来的口供,久久没有说话。 “他说,‘摆渡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分裂我们。” 程肆的声音干涩。 “他放出你父亲的黑料,是想看你在亲情道义和商业利益之间怎么选;他嫁祸幽灵,是想看你在兄弟情义和冰冷证据面前,怎么判断。” “他做的这一切,像一场考试……”程肆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念头,荒谬,却又严丝合缝地对上了所有细节。 那念头窜进脑子里的瞬间,他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李离。 李离也正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倒映出程肆脸上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李离接过了他的话,声音轻得发颤,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想起了那封被他删除的邮件,想起了那句“王的手,有时候必须伸进阴影里”。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了一条淬毒的锁链。 “他不是在考验我……”李离的脸色一瞬间褪尽血色,白得吓人。 “他是在‘塑造’我!” 程肆闭上眼,浑身都在战栗,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那句地狱般的判词。 “他想毁掉我,然后用你来取代我。他想把你,变成下一个、比我更完美的……” “……‘夜鹰’!” 第39章 为你成魔!李离:程肆,这次换我守护你! 安全屋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冰封。 “摆渡人”这个名字,如无形巨手,死死扼住每个人的喉咙,呼吸间都带着割裂的寒意。 程肆那句地狱般的判词,在每个人耳边反复回荡,冻结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暖意。 幽灵的烟熏妆下,眼里的惊骇掩饰不住。 秦彻紧握轮椅扶手,指节根根凸显。 这个敌人,不想要钱,不想要命,他想要的是一个灵魂。 他要用李离的头脑和傲骨做容器,用程肆的冷血和手段做利刃,锻造出一件前所未有的、完美的“终极作品”。 程肆只觉得寒意瞬间直冲天灵,四肢僵冷。 是他,是他把李离从那个虚假却至少安稳的庇护所里,硬生生拖进了这个满是怪物的深渊世界。 他必须做点什么。 “我需要见一个人。” 程肆声音嘶哑,如同喉咙被砂砾磨过,“龙牙,帮我安排,我要提审魏明。” 众人皆是一惊。 魏明,那个代号“教授”的男人,是程肆的旧爱也是宿敌,他情感深处最难以触碰的逆鳞。 程肆眼神幽深,如不见底的寒潭,“‘魅影’的所有核心成员都是‘摆渡人’亲手挑选的,只有魏明,最接近那个魔鬼的核心。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最高级别的秘密监狱,位于地下三百米深处,每一寸空气都经过过滤,带着一股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冰冷味道。 隔着一层防弹玻璃,魏明穿着囚服,整个人瘦了一圈,但那股子玩世不恭的邪气却分毫未减。 他看到程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在看到程肆身边的李离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了然的笑。 “哟,夜鹰。带着你的金丝雀来看我这只笼中鸟,是想炫耀你的新生活?” 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过来,带着失真的电音。 程肆没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把一张照片贴在了玻璃上——那是张秘书被捕时的照片。 “‘摆渡人’回来了。” 程肆开门见山。 魏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程肆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他想毁了我,然后用李离来取代我。他想把一个商业帝王,塑造成一个新的、更听话的、没有感情弱点的‘夜鹰’。” 魏明脸色瞬间煞白。 那不是伪装,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被唤醒的恐惧。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恐”的情绪。 “奇美拉……” 他像是梦呓一般,吐出了一个词。 李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上前一步。 魏明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离,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又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献祭的牺牲品。 “奇美拉计划(ProjectChimera)……原来,他真的找到了最完美的素材。” 他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小小的审讯室里碰撞,尖锐刺耳。 “你们以为‘魅影’是什么?兄弟情深的雇佣兵天堂?不!” 魏明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毒的低吼,“我们都是他的实验品!他通过精神操控、心理暗示、甚至创伤植入,把我们这些有点天赋的孤儿、疯子、亡命徒,‘格式化’,再按照他的意愿,‘编程’成他想要的工具!” “我,就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魏明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神里是混杂着骄傲与痛苦的疯狂,“因为我太聪明了,我保留了太多‘人性’,我有了自己的野心!所以他放弃了我,转而培养了你,程肆。你比我更纯粹,更像一把刀。可你,也失败了。” 他看向李离,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你为了国家背叛他,而他,为了这个孩子,背叛了刀的宿命。我们都失败了。” 魏明的表情愈发癫狂。 “但是他不会就此罢休的,我相信,他不会放弃我,毕竟我是他最接近完美的‘作品’。程肆,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在这牢笼中消失,期待我们的下一次交手。” “他在哪?” 程肆的声音已经冷到了冰点。 “我不知道。” 魏明摇了摇头,随即又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但我知道,他最核心的‘手术室’在哪。一个号称‘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位于阿尔卑斯山脉深处,一座叫‘伊甸园’的私人高科技城堡。可笑吧?魔鬼的巢穴,叫伊甸园。”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下周,那里会举办一场顶级的世界经济论坛,全球最有权势的一群人,都会去那儿朝圣。他最喜欢在那种场合,欣赏他的作品。” 从监狱出来,程肆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李离知道,他心里的愧疚和自责,已经积压成了一座火山,随时可能将他自己焚烧殆尽。 回到安全屋的独立会议室,程肆避开了所有人,独自找到了“龙牙”。 李离则站在门外,通过单向玻璃,沉默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我有个计划。” 程肆摊开一张地图,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摆渡人’的自负,就是他的弱点。他既然想收回我这件‘失败品’,我就给他这个机会。由我做饵,假装被他的心理战术彻底击垮,精神崩溃,主动投诚,用我,去换李离的安全。” “你疯了!” 龙牙低吼道,“这不是计划,这是自杀!你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我欠他的。” 程肆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哀求的脆弱,他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李离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和颤抖,“我把他拖进了地狱,至少,让我把他推回人间。” 门外的李离,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但他没有流泪,眼底的脆弱瞬间被淬火般的坚毅覆盖。 他看着那个曾经宽阔此刻却写满绝望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笑意里,是怒火和怜惜。 我的男人,怎么能这么看轻自己。 会议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李离站在门口,脸色平静,眼神灼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他一步步走到程肆面前,无视了在场的所有人,直接否定了程肆。 “我不同意。” 他看着程肆,看着这个为他挡下风雨,此刻又想用自我牺牲来换取他安宁的男人,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力抓住了程肆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 “程肆,你守护了我这么久,现在,轮到我来守护我们的未来。” 李离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千钧,重重砸在每个人心头。 “你不是我的软肋,”他另一只手,轻轻抚上程肆写满痛苦的脸,指尖冰凉,眼神却滚烫,一字一顿,无比清晰,“但我是你的铠甲。” 程肆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看着李离眼中那不容置喙的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李离转过身,面向在场的所有人,提出了一个比程肆的计划,更大胆、更疯狂的方案。 “将计就计。” “他不是想‘塑造’我吗?那我就让他得偿所愿。” 李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那是一种近乎自毁的美丽,“我要主动走进他的陷阱,假装被他的理念吸引,在他最核心的‘手术台’上,从内部,彻底摧毁他的‘奇美拉’!”他要亲手,为自己成魔,然后,再把魔鬼拖入地狱。 会议室陷入死寂,所有人都被李离这个疯狂的计划震慑住了。 就在这时,秦彻的助理神色慌张地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制作精美的黑色信封。 “李董,楼下有位自称是世界经济论坛的专员,指名要将这份邀请函亲手交给您。” 程肆一把夺过信封,撕开火漆。 里面是一份印刷考究的邀请函,正是那场即将在阿尔卑斯山“伊甸园”城堡举办的世界经济论坛。 而在邀请函的末尾,有一行用钢笔手写的、优雅而流畅的英文,字迹的力道几乎要穿透纸背: 「My child, wee home.—Your Guide.」 (我的孩子,欢迎回家。——你的引路人。) 这封来自地狱的请柬,终于送达。 李离接了过来,指尖在那行冰冷的字迹上轻轻滑过,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被点燃的,炽烈战火。 他看向程肆,看向秦彻,看向幽灵,最后看向龙牙。 “诸位,”他的声音恢复了商业帝王的冷静与锐利,“来自地狱的请柬,已经送来了。” 第40章 意识绞杀!程肆,我绝不会忘记你! A市那间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小公寓,空气沉重得近乎凝滞。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刻意的告别。 程肆像个强迫症患者,一遍遍检查着李离西装上每一颗纽扣。 那些纽扣,每一颗都是特制的微型设备:摄像头、信号发射器、紧急定位仪……是他能给予的,最后的物理屏障。 他低着头,专注且细致。 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李离就那么站着,任由他摆弄。 他伸出手,不是去拥抱,而是轻轻抚平了程肆微皱的衣领。 指尖的触碰,让程肆的动作凝滞。他抬起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次的战场,不再是枪林弹雨,不再是数据攻防,而在人心里。所有的装备,都只是安慰。 李离唯一的武器,是他自己。 程肆的嗓音暗哑。 李离没回答,只是抬起手,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描摹着程肆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 那道疤,曾是他的勋章,此刻,却像是心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等我回来。” 李离说。他抽回手,转身走进卧室。 程肆站在原地,看着他关上的房门,良久,才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了一个字。 阿尔卑斯山脉深处,名为“伊甸园”的城堡。它通体由暗色金属和特种玻璃构成,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瑰丽的光。 李离一身剪裁合体的定制西装,走下楼梯,面容平静。 城堡内部,科技感与绝对的冰冷发挥到了极致。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道,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却唯独没有活人的气息。 在山下几十公里外的临时指挥部里,程肆死死盯着屏幕。 当李离踏入城堡大门的那一刻,他衣服上纽扣摄像头传回的画面,瞬间变成了雪花。 “信号被完全屏蔽了!物理隔绝!操!” 幽灵一拳砸在桌子上,唇钉下的嘴唇紧紧抿着。 屏幕上,只剩下一个不断闪烁的、代表李离生命体征的微弱红点。 程肆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成了笼子外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爱的人,孤身步入龙潭虎穴。 这种无力感,让他十分痛苦。 当晚,李离被一位沉默的侍者,带到了城堡的最顶层。 这里不是什么戒备森严的控制室,而是一间宽敞空旷的暖房。 一个老人正背对着他,修剪一株盛放的白色兰花。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是沉淀了岁月的智慧,像一位慈祥的祖父。 他就是“摆渡人”。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摆渡人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魏明是一把锋利的剑,但他太迷恋剑刃上的血。程肆是一把精准的刀,但他却妄图为刀鞘赋予意义。而你……”他看着李离,眼神狂热,“你,天生就该是握着刀剑的手。” “孩子,你已经很完美了。” 摆渡人站起身,带着李离穿过暖房,来到一扇纯白色的门前,“现在,只需要最后一步,帮你彻底卸下那些不必要的‘情感负担’。” “不必要的?情感负担?” 李离眉峰微蹙。 “孩子,感情会影响你的判断,阻止你做出正确的决定,它没有任何好处。” “既然别无选择,那就开始吧!” 门后,是一个纯白色的圆形房间,中心只有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躺椅。 “放轻松。” 摆渡人微笑着,启动了房间内的装置。 一阵极其轻微的嗡鸣声在空气中弥漫。 那是一种特殊的神经声波,直接作用于大脑皮层。 李离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点被分解。 他看到林晚晚狰狞的脸,那份滔天恨意迅速褪色,变成了一个叫“复仇目标”的词条,冰冷而客观。 他看到母亲温柔的遗像,那份孺慕之情被抽离,变成了一串叫“血缘关系”的数据。 喜、怒、哀、痛……所有浓烈的情感,都在被这无形的声波,一点点地稀释、剥离、格式化。 他的大脑从未如此刻清醒、高效,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摆脱这些“负担”后,自己会变得多么强大,多么不可战胜。 诱惑,这是终极的诱惑。 他的意识在下沉,即将彻底沉入绝对理性的虚无。 就在这时,摆渡人发现了李离精神世界里一条奇怪的程序,是他从未见过的精妙。 但是自己无法强行侵入破解,只能继续。 他温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带着催眠般的魔力:“忘了那些无用的爱恨吧,忘了那个叫程肆的‘弱点’,他只会成为你通往神坛的绊脚石……” 程肆……这个名字像一枚深水炸弹,在李离即将被清空的意识海洋里,轰然引爆! 一个画面,粗暴地、携着滚烫的温度,冲破了所有理性的屏障,狠狠烙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普通的清晨,程肆那个蠢货,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煎着一个焦黑的、奇形怪状的荷包蛋。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回过头,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带着惺忪睡意的笑。 那份毫无意义的、充满了烟火气的温暖,像利刃刺入他即将被格式化的大脑。 这个被摆渡人定义为“最冗余的情感程序”,在此刻,却成了他对抗整个世界的、最坚固的防火墙! 李离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所有的迷茫和涣散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川融化后的、锐利刺骨的清明。他看着错愕的摆渡人,笑了。 “很抱歉,”他平静地从躺椅上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襟,“我的‘情感负担’,恰好是我最强的武器。” 说着,他抬起手,按下了胸口的另一枚纽扣。 这不是炸弹,也不是病毒,而是……反向链接的激活器! 瞬间,这个纯白色房间的所有墙壁,都变成了巨大的显示屏。 同时,一股庞大的、混乱的、充满了“杂质”的信息流,通过李离刚刚“劫持”的神经声波系统,反向灌入了摆渡人的大脑! 摆渡人一生都在试图抹除和掌控人性,此刻,他却被迫“体验”了人性! 李氏集团的员工抱着孩子拿到奖金时的狂喜。 秦彻在复健室里咬牙站起时,汗水与泪水混合的痛苦与坚韧。 幽灵在咖啡馆里摘下唇钉,喝着拿铁时,那种百无聊赖的惬意。 程肆一边看球赛一边骂骂咧咧,然后把剥好的橘子塞进他嘴里的,那种理所当然的宠溺…… 这些混乱、矛盾、炽热又琐碎的情感数据,瞬间污染了他用绝对理性构筑的、冰冷的思维殿堂。 “不!愚蠢!这些无意义的垃圾信息!” 摆渡人脸上那份优雅和从容,第一次,彻底碎裂了。 他的大脑无法处理这种“低效”的情感数据,他的世界观在崩塌。 他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那张慈祥的面孔因为恐惧和混乱而扭曲,变得狰狞可怖。 他狠狠按下面前一个红色按钮。 整个城堡,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无数道合金闸门从天花板和地面轰然落下,最高级别的防御机制,被瞬间启动。 而李离,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那个气急败坏的魔鬼,准备迎接,最后的风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风雪同归!爱,是唯一的救赎! 警报声,撕裂耳膜的尖啸。 那座象征着绝对理性的纯白房间,在刺目的红光下,像一颗心脏,疯狂搏动。 “摆渡人”那张儒雅的面具彻底碎裂,狰狞的怒火喷涌而出。 他穷尽一生追求的“完美”,是他奉若神明的信仰。 而李离,这个他眼中最完美的素材,却用最“低等”的情感,玷污了他引以为傲的殿堂! “清除!格式化!强制执行!” 他咆哮着,双手在控制台上狂舞,将神经声波的功率瞬间提到了极限。 嗡——一股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李离的大脑。 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灵魂被丢进了绞肉机。 李离眼前一黑,熟悉的雨夜,熟悉的血腥味,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被放大千百倍,化作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拖入深渊。 他快撑不住了。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独属于爱的记忆从精神废墟深处冲破枷锁,破土而出。 那是在被程肆捡回家的第一个冬天。 他发着高烧,冷得浑身发抖。 程肆那个笨蛋,不懂得怎么照顾人,只会用最蠢的办法,把自己的外套、被子,一层层地往他身上堆,最后干脆整个人贴上来,用自己的体温,笨拙地捂着他。 “操,你他妈怎么跟个冰块似的。” 男人沙哑的抱怨声,隔着遥远的时空,清晰回响。 那份灼人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幻觉中雨夜的冰冷。 紧接着,更多的画面,狂涌而来。 是程肆在他噩梦惊醒时,二话不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那沉稳的心跳声,比任何安眠药都管用。 是程肆一边骂着他“麻烦精”,一边又耐心地给他处理伤口,那双握惯了枪和刀的手,在触碰到他皮肤时,却轻得像羽毛。 爱与被爱的记忆,那些被“摆渡人”斥为“无用垃圾”的情感,此刻,却化作了最坚不可摧的盾牌,在他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里,筑起一道坚实城墙。 “不……不可能!” 摆渡人看着数据反馈,脸上的表情从震怒变成了惊骇。 李离的精神波动非但没有被抹平,反而像风暴中的海啸,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强度,节节攀升! “你的‘爱’,就是我最强的盾。” 李离猛地睁开眼,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眸子亮得惊人。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裹挟着那些最炽热的情感,狠狠地,朝着神经声波的源头,反向撞了过去! 【警告!系统过载!核心逻辑冲突!】 【警告!情感数据溢出!防火墙崩溃!】 纯白的房间里,所有的屏幕疯狂闪烁,无数被“摆渡人”视为失败品和工具人的喜怒哀乐,化作最致命的病毒,摧毁着他引以为傲的“奇美拉”。 伴随着一声巨响,房间中央那台精密的设备,炸开一团蓝色的电火花,冒着黑烟,彻底死机。摆渡人毕生的心血,在他眼前,化为一堆废铁。 “啊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纯粹的偏执与暴戾。 他猛地朝李离扑了过去,要用最原始的方式,亲手掐死这个毁掉他一切的“异类”! 与此同时,整座“伊甸园”城堡,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道道厚重的合金闸门轰然落下,空气迅速稀薄,那是城堡的最高防御机制—— “活棺材”,它要将所有入侵者,连同城堡本身,一同埋葬在这雪山之巅。 山下,临时指挥部内,当李离的生命体征红点开始剧烈闪烁,最后微弱下去时,程肆猛然站起,带倒的椅子狠狠砸在地上。 他双目赤红,对着通讯器嘶吼,“幽灵!秦彻给你的内应呢?让他动起来!” 程肆的心脏,疼得几乎窒息。 他冲出指挥部,抬头望着风雪中的城堡。 “你疯了!程肆!” 幽灵追了出来,尖叫出声。 程肆根本不理,他后退几步,猛地助跑,双脚在山壁上一蹬,整个人跃起,双手死死抠住城堡外壁一处金属接缝! 风雪如刀,冰冷的金属磨破掌心,渗出殷红的血。 他靠着最原始的力量,一寸寸地,向上攀爬。 就在这时,幽灵兴奋的吼声从耳机里传来:“成功了!秦彻的人黑进了备用电源!防御系统有三秒钟的重启间隙!西北角,三号排风口!”程肆猛地抬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一荡,整个人在那道缝隙彻底关闭的前一秒,撞了进去! “手术室”内,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 李离体力早已透支,被“摆渡人”死死地压在地上,冰冷的金属地面贴着他的脸颊。 “你本可以成神!” 摆渡人掐着他的脖子,那张扭曲的脸上满是惋惜与怨毒,“是那个凡人把你拉入了泥潭!我现在就帮你,彻底斩断这份孽缘!” 窒息感袭来,李离的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他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头顶上方,“哐当”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携着风雪与杀意,从天而降。 那道黑影甚至没有片刻停留,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狠狠踹在摆渡人的太阳穴上! 摆渡人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焦黑的设备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伸手去摸腰间藏着的一把手术刀。 但他快,程肆更快。 程肆一步上前,一脚狠狠踩住他的手腕,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他弯下腰,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笑意的脸,此刻覆满了冰霜,眼里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我的阳光,你也配玷污?” 话音未落,他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在摆渡人后颈,彻底终结了对方的挣扎。 世界,在这一刻恢复了声音。 李离贪婪地呼吸着,他费力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了那个挡在他身前的、熟悉的高大背影。 程肆转过身,迅速脱掉满是风雪的外套,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李离扶起,拥入怀中。 “我来了。”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是能将人溺毙的心疼。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和安稳的心跳,李离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程肆胸前的衣襟,将脸埋了进去。 程肆抱着他,正想说些什么,整座城堡却再次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墙壁的缝隙间再无一丝光亮透入。 “活棺材……彻底封死了。” 程肆的眼神一沉,他紧紧搂住怀里的人,轻声在他耳边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第42章 最后的牺牲!程肆,我用灰飞烟灭来爱你! 钢铁“棺材”彻底合拢,吞噬了最后一线光亮。 警报尖啸骤停,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结构扭曲变形的哀鸣。 头顶金属天花板不断坠落灰尘与碎屑,空气肉眼可见地浑浊稀薄。 程肆猛地拥李离入怀,熟悉的体温与心跳,是这片绝境中唯一真实的存在。 李离身体因力竭不住颤抖,他贪婪汲取程肆身上混杂的硝烟气息,那颗因恐惧与愤怒剧烈鼓动的心脏,竟奇迹般平复。 可这份安心,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不远处,被踹飞的“摆渡人”从一堆烧焦设备残骸中挣扎起身,吐出带血的唾沫,太阳穴高肿,儒雅的脸此刻扭曲癫狂。 “完美的艺术品……被你这只野狗给玷污了……” 他嘶哑低吼,蔚蓝眼中,只剩焚烧一切的疯狂,“没关系,我会亲手……把你们一起埋葬在这里,成为我的陪葬!” 话音未落,他骤然发动! 他的战斗方式与程肆见过的任何对手都不同。 没有招式,没有章法,却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他如一条熟悉丛林的毒蛇,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顺着倾斜墙壁滑行,随手扯下一根断裂电缆,毒鞭般抽向程肆下盘! 程肆将李离往身后一推,侧身避过,反手一记手刀劈向“摆渡人”脖颈。 可对方动作预判般精准,身体诡异扭动,避开攻势,五指成爪,直取程肆眼睛! 这是一场野兽与魔鬼的搏杀。 “没用的,夜鹰。” “摆渡人”一边攻击,一边神经质地低笑,“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之一,你的每一个战斗习惯,每一次呼吸节奏,都是我亲手‘编程’的!你靠什么赢我?靠你那可笑又多余的‘爱’吗?” 程肆一言不发,眼神冰冷。程肆明白对方攻心之计,可这老变态说的是事实,该死! 渐渐地,程肆,‘夜鹰’,落入下风。 “噗嗤——” 锋利金属片划开程肆手臂,血痕深可见骨。 李离的心,被那刺目红痕猛地揪紧。 他身体虚弱至极,站立都摇摇欲坠,那颗格式化失败的大脑,此刻却疯狂运转。 他目光紧盯“摆渡人”动作,看着他每一次闪避前眼角微不可察的抽搐,看着他每一次攻击前指尖下意识蜷缩。 这不是预判! 是某种植入体内的辅助系统在驱动! 幽灵给的纽扣! 她说能干扰电子设备! 赌一把!不,这不是赌! 这是他能为程肆做的唯一一件事! 就在程肆被一脚踹得后退,险些撞上裸露管道时,“摆渡人”眼中掠过得意杀机,整个人炮弹般冲至,双手化作利爪,直取程肆心脏! 李离身体先于思想,用尽最后气力,猛地按下纽扣! 嗡——一道无形、人耳无法捕捉的高频脉冲瞬间扩散! “啊——!” “摆渡人”身体骤僵,发出凄厉惨叫。 他眼中世界,数据流发生零点一秒错乱,眼前程肆化作无数叠加重影。 高手的对决,零点一秒,足以决定生死! 程肆压抑已久的‘夜鹰’野性彻底爆发,一声怒吼,膝撞狠狠顶中“摆渡人”胸口! “咔嚓”脆响,“摆渡人”胸骨应声而塌,整个人如破麻袋般倒飞,重重砸入旁边敞开的合金门。 那里,是整座城堡的能量核心控制室。 “咳……咳咳……” “摆渡人”口中涌血,染红洁白衣襟,他靠在散发幽蓝色光芒的能量核心上,脸上却浮现胜利者般诡异笑容。 “结束了……一起……为我的艺术,献身吧……” 他颤抖的手伸向能量核心控制面板,按下最后一个血红按钮。 【最终协议已激活……能量脉冲将在60秒后释放……】 冰冷机械女声回荡室内,血红倒计时赫然浮现墙壁:60,59,58……程肆脸色,第一次煞白。这不是普通的自爆,恐怖能量波动,足以瞬间汽化雪山! 程肆猛地拉起李离,便欲冲出。 可核心室闸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坠落。 唯一的生路,彻底封死。 不,还有一条! “轰隆——!” 头顶上方传来巨响,幽灵兴奋的吼声自程肆微型耳机传来:“操!炸开了!龙牙那帮暴力狂从外面炸开缺口!快!!” 一道光,从被炸开的缺口中射入,那是通往外界的生路。 程肆本能地想将李离推上。 可他一回头,看到那疯狂闪烁的倒计时,和不断攀升的能量读数,脚步却像被钉死般,纹丝不动。 这个缺口太小,根本不够他们逃离。 能量一旦释放,山下指挥部,龙牙突击队,所有人……都将化为乌有。 程肆目光落在需要手动插入三根保险栓才能紧急暂停过载的能量核心。 手动过载,能将所有能量回缩,阻止它释放。 但那个进行操作的人…… 会在零点零一秒间,被恐怖能量,撕裂成最基本粒子。 他猛地回头,看向李离。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李离也看懂了。 他看着程肆眼睛,那双素来戏谑懒散的眼中,此刻,却盛满不舍与深爱。 李离疯狂摇头,眼泪毫无预兆夺眶,“程肆……不!!” 程肆却笑了。 他猛地将李离推向唯一逃生通道,力道之大,不可抗拒。 然后,他转过身,毫无犹豫,冲向那座散发死亡光芒的能量核心。 他背对着李离,沙哑声音穿透倒计时喧嚣,重重砸入李离心口。 “李离!记住!你的命是我的!你不准死!……我爱你!” 说完,他将第一根保险栓,猛地插下! “程肆——!” 李离发出撕心裂肺嘶吼,他疯狂冲回,却被从缺口处跳下的龙牙队员死死拽住。 程肆插下了第二根保险栓。 他没有回头,李离却仿佛能看见他嘴角那抹熟悉的混不吝笑容。 “程肆!你他妈给我回来!!!” 李离声音已然嘶哑,绝望泪水模糊一切视线。 程肆插下了最后一根保险栓。 倒计时,归零。 没有惊天巨响,只有一片吞噬世界的极致白光。 极致沉闷的爆鸣,在城堡最核心处响起。 李离被那股恐怖冲击波猛地掀飞,白光骤亮。 谁也没有看到在白光刚亮起时,一个身影却瞬间将程肆拽入黑压压的洞口。 不知多久后。 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 李离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医疗站惨白的天花板。 他胸口空洞,仿佛被生生挖去一块。 秦彻坐在轮椅上,幽灵靠在墙边,两人脸上都带着压抑而沉痛的死寂。 程肆……程肆呢? 李离的心,一点点沉入不见底的深渊。 他挣扎起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股铁锈味涌了上来。 龙牙队长走近,轻拍李离肩膀,那张素来爽朗的脸上,此刻也布满复杂伤感。 “我们搜遍了整个爆炸区域,未发现……‘夜鹰’任何踪迹。” 没有踪迹…… 李离眼中光芒,彻底熄灭。 龙牙队长稍顿,取出一物,轻放李离冰冷颤抖掌心,“但是我们……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个染血烧毁的半截金属吊坠。 吊坠残骸上,依稀可见展翅‘夜鹰’徽记。 冰冷金属,贴着他的掌心,却如烧红烙铁,烫得灵魂战栗。 世界,一片空白。 此时,龙牙加密通讯器收到一条匪夷所思的加密讯息。 【魏明消失了】 第43章 两年,我活成你的锋芒,只为寻回我的光! 雪山的那场爆炸,带走了李离世界里唯一的光。 时间,从那一刻起,凝固了。 最开始的一个月,李离如同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 他拒绝所有探望,把自己锁在那个曾与程肆共住的小公寓里。 房间里,程肆的气息挥之不去,那股淡淡的雪松薄荷混着若隐若现的烟味,像利刃般,温柔又残忍地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没有哭闹,只是每天抱着那个被炸得焦黑扭曲的“夜鹰”吊坠,从天亮坐到天黑。 秦彻和幽灵轮流过来,看着他日益消瘦,却束手无策。 直到有一天,幽灵再也无法忍受这死寂。 她一脚踹开门,将一份外卖狠狠砸在茶几上,烟熏妆下那双一向玩世不恭的眼眸,此刻涨得通红。 “你他妈就准备这么烂死在这儿?” 她指着李离的鼻尖,声音都在颤抖,“程肆那家伙用命给你换了个复活甲,你就在这儿挂机等野怪清了你?他要是知道你这副鬼样子,估计得从骨灰盒里气得跳出来,指着你鼻子骂你是个麻烦精!” “麻烦精”三个字,猝然刺入李离麻木的心脏。 他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终于有了微弱的生机。 秦彻坐着轮椅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声音沉稳:“程肆为你扫清了所有障碍,但这个世界不会因谁的离开而停止运转。你父亲和林晚晚留下的烂摊子,那些伺机而动的豺狼,都在等着分食李氏这块肥肉。李离,猎物不能总被动挨打。” 是啊,猎物不能总被动挨打。 这是程肆教给他的。 那晚,李离终于吃了两个月来的第一顿热饭。 他吃得很慢,很用力,像吞咽着刀锋,每一口都伴随着锥心的剧痛。 他要活下去。 程肆用灰飞烟灭为他换来的新生,他不能辜负。 从那天起,李离变了。 他搬离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寓,住进了公司顶层的休息室。 他将所有悲痛和思念,都淬炼成最锋利的武器,狠狠刺向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之后的每一天,他白天工作,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用于不停训练,一遍遍用程肆教过他的方式不断加码,直到累到动弹不得,方能闭眼昏睡。 只有这样折腾自己,才能感觉到程肆的陪伴。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 全国商界,乃至世界金融圈,见证了一个奇迹的诞生。 李离以雷霆手段,先是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李氏,随后与秦彻的鼎盛资本强强联合,成立了全新的盛离集团。 他斩钉截铁,毫不留情地切除集团内部所有腐朽和病灶,建立了一套近乎严苛却又高效绝伦的运营体系。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清冷少年,而是真正加冕为王。 媒体称他为“冰雪王座上的君主”,说他拥有点石成金的头脑和不带丝毫感情的决策力。 只有秦彻和幽灵清楚,这个在外人眼中冷酷如冰的男人,内心深处,从未放弃。 他动用盛离集团最顶级的资源和幽灵的黑客技术,建立了一个覆盖全球的秘密信息搜寻网络,代号——“寻鹰”。 两年来,“寻鹰”系统传回过无数次“疑似”的消息。 每一次满怀希冀的奔赴,每一次都以绝望告终。 希望被反复点燃,又被反复掐灭,足以将最坚韧的人都磨砺至崩溃。 但李离没有。 他将程肆那句“你的命是我的”,奉为刻入骨血的圣经。 他强迫自己按时吃饭,定期体检,戒掉所有安眠药,哪怕无数个深夜被噩梦惊醒,也坚持紧闭双眼,直到破晓。 他要照顾好自己,用最好的状态,等待他的“债主”回来讨债。 他的办公室里,永远点着特制香薰。 他手腕上戴着一块低调腕表,表带内侧,刻着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的“肆”字。 他将程肆活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仿佛如此,那个人就从未离开。 这天下午,一场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刚刚结束。李离靠在椅背上,修长指节轻按眉心,缓解着连轴转的疲惫。 窗外都市繁华,高楼在他脚下,仅是微缩的积木堆叠。 他站在城市之巅,那双清冷的眸子,却总笼罩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深海寂寥。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黑色加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幽灵的专属加密频道。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被反复核验过的加密文件包。 李离的心脏骤停一瞬,他坐直身体,点开了文件。 情报里,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国际医疗组织,名为“普罗米修斯”。 传闻能让枯骨生肉。 而就在上个月,其内部数据库里,出现了一个新的行动代号——“夜翼”。 不是“夜鹰”,是“Wing”,翅膀的翼。 折翼的鹰…… 李离的呼吸,瞬间凝滞。 他指尖因用力而颤抖,点开了情报里附带的唯一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极为模糊,布满雪花噪点。 一个男人坐在轮椅里,背对镜头,正凝望窗外。 窗外,一片绵延不绝的皑皑雪山。 那山脉的轮廓…… 李离的瞳孔,猛然收缩! 那座山,正是两年前埋葬了他所有希望与绝望的,阿尔卑斯山! 男人的背影清瘦,甚至单薄,显然经历过极其严重的创伤。 可就是那个背影…… 那个人坐在轮椅上时,左边肩膀习惯性微沉的姿势…… 他转头看向窗外时,那道虽模糊,却清晰可辨的熟悉下颌线轮廓…… 李离的整个身体,骤然僵硬。 世界的声音在瞬间被抽离,耳边只剩下心跳的轰鸣,震耳欲聋。 心脏,那个沉寂了两年,只为履行承诺而机械跳动的心脏,此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继而猛烈、疯狂地跳动起来! “咚!咚!” 除了他,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用那样的姿态,凝望那片雪山。 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李离眼前发黑,他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恨不得用目光将那模糊的像素点烧穿! “啪——!” 加密手机被他巨大的力量捏得发出脆响,屏幕瞬间碎裂,可他的手指却丝毫未松。 他猛地站起身,因动作过急,办公桌被他撞得向前平移数公分,桌上文件散落一地。 他却充耳不闻,一把抓起车钥匙,近乎疯狂地冲向门口。 手指颤抖,办公室的门,拧了三次才打开。 程肆……你这个混蛋。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赖掉! 我来抓你了! 第44章 惊!他忘了全世界,却还在画我们的家 私人飞机撕裂云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李离却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张被他捏得碎裂的手机屏幕,以及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坐在轮椅里的背影。 他活成了程肆最欣赏的模样,冷静,果决,不带分毫多余感情。 他以为这是最好的祭奠。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所有的伪装,在那模糊的照片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盛离集团的主宰者,在这一瞬,只是一个不顾一切,要去寻找自己走失爱人的疯子。 名为“普罗米修斯”的顶级医疗组织,与其说是一家医院,不如说是一座与世隔绝的白色堡垒。 当李离以盛离总裁身份,踏入那片纯白的园区时,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高科技设备散发的臭氧味道,让他胃里翻腾。 这里,太像“伊甸园”了。 他偏执地扫视着每一个轮椅上的人影。 希望,在一次次落空中被碾碎,又在下一次搜寻的渴望中,顽固地重燃。 终于,在进入园区的第五天,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他走进了那片不对外开放的核心康复花园。 然后,他看见了他。 那个人,就坐在花园中央的一棵白桦树下,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轮椅里。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和煦,将他清瘦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正专注地在松软的泥地上,笨拙地勾勒着什么。 就是那个背影。 哪怕化为齑粉,李离也能辨认。 左边肩膀因为旧伤,习惯性地微微下沉。 脖颈的线条,依旧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李离的身体绷紧,颤抖得无法自抑。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心脏的狂跳声震耳欲聋。 他走到了那人身后,目光下移,落在了那人画出的东西上。 那是一张简陋到近乎稚拙的平面图。 一个不大的客厅,一个更小的卧室,一个整洁的阳台,还有一个一丝不苟的厨房。 是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破旧的小公寓。 那个被程肆骂作“金丝雀的笼子”,却也是他李离,前半生里为数不多感受到家的地方。 一股滚烫的酸涩猛地涌上眼眶,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声响。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了那个在梦里喊过千百遍的名字。 “程……肆?” 那声音,轻若羽毛,却又沉重,仿佛耗尽了他两年全部生命。 轮椅上的人,动作顿住了。 他似乎有些迟钝,过了几秒,才缓缓地,转过了头。那张脸,是程肆的脸。 只是瘦了太多,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颊微微凹陷,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也更……空。 那双曾经总是盛着戏谑、懒散、宠溺和滔天怒火的眼睛,此刻,没有半分波澜,没有丝毫光亮。 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划过李离脑海。 可下一秒,那人看着他,空洞的眼底,只有一片茫然与陌生。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费力思考着什么,然后开口了,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得厉害。 “你……是谁?在跟我说话?” 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 却像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地,扎进了李离那颗刚刚复苏的心脏,然后,毫不留情地,在里面搅得血肉模糊。 李离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得一干二净。 他站在那里,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座石雕。 “抱歉,李先生。”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歉意,“这位是‘夜翼’先生,是在两年前那场雪山爆炸中,我们找到的唯一幸存者。” 李离的心被这个代号狠狠刺痛。 医生继续说道:“他的身体受到了毁灭性的创伤,我们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是……他的头部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海马体严重受损。”医生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李离的神经上。 “虽然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但他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包括他的名字,他的身份,和他所有过往的一切。他现在……” 医生看着轮椅上的程肆,眼神里带着些许同情,“就像一张白纸。” 一张白纸…… 李离死死咬着嘴唇,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想要去触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程肆脸颊的刹那,程肆的身体却骤然向后一缩! 那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对危险的本能规避。 他虽然不记得李离是谁,但他作为“夜鹰”的战斗本能,那份对陌生人与生俱来的戒备,已然刻入骨血。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也终于闪过一丝情绪——那是一种极其细微,却锐利如刀的警惕。 这一个闪躲的动作,这一道警惕的眼神,彻底击溃了李离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缓缓地,收回了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指尖冰冷,毫无温度。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代价。 不是死亡,不是别离,而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却成了你眼中的陌生人。 程肆,你这个混蛋。 你总是这样,用最残忍的方式,给予我最温柔的守护。 李离看着程肆那双空洞而警惕的眼睛,那股钻心的疼痛,一点点沉淀下来,最终,化作近乎疯狂、燃烧的执念。 他没有哭,只是缓缓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记得了,没关系。 程肆,这一次,换我来。 换我来做你的记忆,你的本能,你的全世界。 你用灰飞烟灭的代价爱我,那我就用余生,将你重新拼凑回来。 我们之间,这场债,还没还完呢。 第45章 他忘了怎么攻击,却记得怎么爱我! 此时,程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地开始疯狂捶打头部,双眼瞬间变得血红。 而后,他伸出瘦弱手臂,试图抓向李离的脖颈。 医生迅速反应,高声呼喊:“安保!快来!控制病人!” 只见三四个魁梧壮汉冲上来,撕扯着程肆,试图控制他。 身体的虚弱让程肆渐渐无力反抗,被安保死死压在地上,顺势捆上了束缚带。 “直接带他去特级病房。” 医生说完便带着李离一起走进大楼。 李离在特级病房隔壁的观察室看到,程肆被牢牢固定在病床上,连脖子都被栓在床头动弹不得。 即便这样,他还在奋力挣扎,拽得铁床咚咚作响。 看到这一幕,李离的心如被撕碎,再也忍不住心疼,眼泪决堤。 “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对他!” 他崩溃地向医生大吼。 “鉴于病人发病时的危险等级,我们只能这么做,避免他伤害自己和他人。” 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隔日,李离用盛离集团的资源,顺利进入医院。 李离搬了进来,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将自己投入了这个让他窒息的环境。 可程肆在这里,这个理由,足以忍受一切。 他成了程肆的专属护工,一个最笨拙的护工。 清晨,李离将一盘炒蛋推到程肆面前,自己则若无其事地吃着。 他边吃边说,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是你把我从一群混混手里救下来。” 轮椅上,那个被称为“夜翼”的男人沉默地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后来,你把我捡回了家。一个很小,很破的公寓。你总骂我‘麻烦精’,但每天晚上,我做噩梦的时候,你都会……” 李离的声音顿住了。 他看到程肆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在抗拒,抗拒那些他无法理解,却又带来痛苦的词汇。 李离把涌到眼眶的酸涩逼回去,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今天的鸡蛋,比昨天好吃一点。” 改变,发生在一次理疗中。 因为长期坐在轮椅上,程肆的腿部肌肉有些萎缩,李离每天都会花很长时间为他按摩。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 李离半跪在轮椅前,正细致地按压着程肆的小腿。 他的指腹无意间,重重按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旧伤疤上。 那是很多年前,一次任务留下的,深可见骨的伤。就在指腹压上去的瞬间,程肆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是一种剧烈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的眼中闪过一片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下一秒,他那只总是无力垂着的手,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闪电般抬起,死死扣住了李离的手腕! 那不是攻击,而是一个防御性的格挡动作! 一个属于顶级特工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破碎的、含混不清的音节—— “……鹰。” 李离整个人,被电流击中般僵住。 他甚至忘记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只是死死盯着程肆,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可那短暂的爆发,就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程肆眼中的风暴迅速褪去,重新归于死寂。 他松开手,看着李离手腕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茫然和无措。 他沙哑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离却笑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砸落下来,滴在程肆的手背上,滚烫。 程肆,没关系。 你忘了你的荣耀,但你的身体没有忘记我。 那个冬天来得特别早。 入夜,医疗中心安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窗棂上的声音。 程肆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似乎被噩梦纠缠。 李离坐在他的床边,静静看着他消瘦的侧脸。 鬼使神差地,他轻轻哼唱起来。 那是一首程肆曾经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为他哼唱过的,古老而忧伤的俄语民谣。 李离的俄语并不标准,歌声沙哑,甚至有些跑调。 可那旋律,带着能穿透时空的思念和爱意,在安静的病房里,缓缓流淌。 “……Каюа,наберегвыодила,навысокийберег,накруой……”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那个一直紧蹙着眉头的男人,身体的颤抖,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空洞和茫然,而是专注。 他静静看着李离,仿佛要透过这张脸,看到遥远时空的另一端。 李离的歌声,因为泪水而哽咽,几近中断。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程肆抓住了他。 然后,他开口了。 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接上了那段被中断的旋律。 “……Расцвеалияблониигруи,поплылиуманынадрекой……”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李离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泪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 程肆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无数零碎的、血腥的画面涌入他空白的大脑。 爆炸的火光,冰冷的雪山,还有…… 一张带着泪痣的、让他心疼到无法呼吸的脸。 痛苦,思念,爱意…… 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尽数归位。 李离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过去,将他紧紧地、死死地拥入怀中。 “程肆……程肆……”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泣不成声地,喊着这个名字。 怀里的人,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抬起手,笨拙却用尽全身力气地,回抱住李离。 他将头,深深埋在李离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的、让他无比安心的气息。许久,许久。 他在李离的耳边,用一种破碎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叫出了那个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名字。 “李……离。” 我忘了全世界,却记得你的名字。 李离哭着笑了,他捧起程肆的脸,正要吻下去。 程肆却突然浑身一僵,抱着李离的手臂猛然收紧,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他看着李离的身后,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别怕……” 他声音颤抖,将李离的头死死按在自己胸口,用一种保护的姿态低吼,“火……雪……那些戴面具的人……他们要……伤害你……” 他记得对李离的爱,也记起了那份足以燎原的恐惧。 李离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心中一紧。 程肆的目光,落在了病房窗户的倒影上。 他看着倒影里那个消瘦苍白的自己,茫然地伸出手,触碰自己的脸颊。 “李离……” 他看着怀里的人,眼中满是依赖和困惑,“他们……叫我‘夜翼’……可是……” “我……是谁?” 第46章 夜鹰的本能,只为他一人苏醒! “夜翼”的代号,并非荣誉,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扣在程肆身上。 他不再是那个慵懒随性却能扛起一切的程肆,也不是腥风血雨中杀伐果决的“夜鹰”。 他成了一张白纸,纯净,脆弱,只对李离充满依赖与信任。 李离推着他的轮椅,走在阳光倾洒的草坪上,说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 “秦彻的公司,上个季度财报很漂亮。幽灵又换了个新发色,说是‘银河落九天’,我倒觉得更像钢丝球。”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最寻常不过的琐事。 轮椅上的男人安静地听着,阳光落在过于消瘦的侧脸上,长睫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记不起秦彻是谁,也无法想象幽灵的“钢丝球”发色,但他爱听李离说话。 那声音像一汪清泉,能将脑海中时不时翻涌的、带着血腥味的混乱画面,暂时压制下去。 他们搬出了那座冰冷的白色医疗堡垒,住进湖边一栋僻静的别墅。 李离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将跨国集团的庞大公务压缩在深夜处理。 白天的所有时间,都属于程肆。 曾经,是程肆捡回了那只浑身是刺的矜贵波斯猫,为他洗手作羹汤。 而现在,轮到李离来照料这个失去记忆和獠牙的男人。 只有李离清楚,程肆过去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李离那点摇摇欲坠的自尊。 平静水面下,暗流从未止息。 噩梦,成了每晚的固定折磨。 程肆会突然从深眠中惊醒,呼吸急促,额头冷汗密布。 他瞳孔放大,死死盯着天花板某处,喉间发出模糊音节:“……火……血……别碰他……” 每当此刻,李离都会立刻从另一张床上起身,走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不说“别怕”,也不问“梦见了什么”。 他只是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身体。 改变,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午后。 李离在厨房煮咖啡,新买的咖啡机操作有些复杂,他低头研究着说明书。 “嘶——”滚烫的水珠溅到李离手背,他吃痛地缩手,手肘却撞翻了旁边刚烧开的热水壶。 滚烫的热水,倾泻而下! 李离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他身后猛地探出! 那是一只手。 一只修长有力,指节分明的手,精准地抓住了李离的后衣领,然后用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将他狠狠向后一扯! 李离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直接撞进一个算不上宽厚、却坚实如铁的怀抱。 “哗啦——” 滚烫的热水泼了一地,玻璃水壶在地上摔得粉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慢放键。 李离能清晰感觉到,身后那具身体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到极致,每一条线条都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那不再是“夜翼”温顺无害的躯体,而是属于“夜鹰”的、千锤百炼的战斗机器! 他惊愕回头,正对上程肆的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茫然和空洞的眼眸里,此刻,闪过一抹令人心悸的,来自深渊的锋利! 可那锋利,只存在了短短一秒。 下一秒,程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被热水烫得通红的手背上,那骇人的气场如潮水般迅速褪去,茫然和困惑,重新占据了他的眼底。 “我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被他护在怀里的李离,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它……自己动了……” 李离的心脏,被这句无辜的话,狠狠地揪紧。又酸,又胀,又疼。 他没说话,只是反手,紧紧握住了程肆的手。 夜鹰的本能,从未消失。 它只是沉睡了,刻在骨血里,只会在他最爱的人遇到危险时,条件反射般地苏醒。 当晚,幽灵的加密通讯打了进来,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李离,程肆的大脑……有问题。” 李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说?” “他的海马体损伤确实很严重,但这解释不了他记忆完全空白的原因。我发现,在他大脑皮层深处,有一块区域,被彻底锁死。” 幽灵在那头停顿了一下,“那不是物理损伤造成的‘遗忘’,更像是一种……被外力强行植入的‘精神防火墙’。有人在他的创伤记忆区,写下了‘禁止访问’。任何试图触碰那段记忆的行为,都会被系统强制拦截,并且会让他产生巨大的痛苦。” 李离的呼吸,蓦地一窒。 “摆渡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个名字。 “大概率,是他的‘奇美拉计划’留下的后手。” 幽灵的声音冷了下去,“这个老变态,就算死了,也要把他的作品牢牢控制。还有一种可能,是程肆的潜意识,为了保护自己,主动封锁了那段记忆。”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强行唤醒,后果不堪设想。 李离挂了电话,走到露台上。 程肆正坐在那里,盖着薄毯,安静地凝视着湖面上的月光。 李离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程肆,”他轻声问,“你想……记起以前的事吗?” 轮椅上的男人身体微微一僵。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离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侧过头,那双干净的眼睛,倒映着李离的脸。 “如果……想起来,会让你难过的话,”他声音很轻,却异常认真,“那我就……不记得了。” 李离笑了,那笑意,穿透了所有的悲伤和疲惫,直抵眼底。 他吻了吻程肆的耳廓,“那我们就不想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记忆。” 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持续了几天。 李离开始给程肆讲故事,讲那些温暖琐碎的片段,程肆眼中的光也一天比一天明亮。 他不再是夜鹰,也不是夜翼。 他是李离的程肆。 这个认知,让李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李离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直到那天晚上,李离在书房处理公务,程肆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国际新闻,报道着非洲某国的武装冲突。 画面一闪而过,给了一个混乱战场特写。 画面中,一个扛着火箭筒的武装分子,手臂上有一个狰狞的、盘踞的蛇形纹身——“狂蟒”佣兵团的标志。 程肆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脸上的温和与平静,在看到那个标志的瞬间,荡然无存!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杀意,从他体内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滔天的火焰。 那火焰里,是极致的厌恶,和不死不休的仇恨。 他死死盯着屏幕,喉结上下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模糊而淬毒的名字。 “……蛇……王……” 李离听见声音,猛地从书房抬头看过来,心脏,骤然一缩。过去的阴影,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第47章 魔鬼的遥控器,魏明一键引爆程肆 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霉菌混合的腥气,像一块湿漉漉的抹布,捂住口鼻,令人窒息。 地下室唯一光源,来自一排散发幽幽蓝光的监视器。 屏幕上,分割出十几个不同画面,全方位无死角地窥视着一座湖边别墅。 魏明坐在监视器前,指尖夹着一根细长香烟,猩红火点在黑暗中明灭。 他瘦了,也白了,是一种病态、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那身囚服早已被剪裁合体的黑色丝质衬衫取代,但眼底那份疯狂与偏执,却比在监狱时更加浓郁。 屏幕上,李离正从身后轻轻环住程肆脖颈,下巴搁在他肩上,说着什么。 阳光很好,湖面波光粼粼,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温暖得像一幅油画。 魏明嘴唇翕动,无声辨认着李离唇语。 “……我就是你的记忆。” 一声极轻的笑意,从魏明喉间溢出,带着淬毒般的讥诮。 他轻蔑地想。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安静得像个人偶的程肆,眼底的痴迷与厌恶,像一张扭曲的网,紧紧纠缠。 他曾经最完美的挚爱,倾注无数心血的“夜鹰”,被“摆渡人”那老东西搞砸了。 如今,竟又被李离这小少爷,圈养成了一只拔了牙爪的宠物。 废物利用,谱写一曲废土恋歌? 魏明指尖在冰冷键盘上轻敲,仿佛弹奏一曲死亡序曲。 “亲爱的,游戏玩得太久,会腻的。” 他对着屏幕,轻声呢喃,像情人间的耳语,“让我帮你……加点刺激吧。” 他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十指翻飞,一行行诡谲代码在只有他能看见的后台飞速滚动。 一个加密指令,悄无声息地通过他攻破的卫星电视信号,植入正在播放的国际新闻频道。 “……蛇……王……” 这两个字模糊而沙哑,却如一道惊雷,在李离脑海中轰然炸响! 李离瞳孔骤缩,身体先于思想,箭步冲向电视,欲将其关闭。 他不是站起,而是如一头被瞬间激怒的猎豹,从沙发上“弹”起! 那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根本不是一个腿部肌肉萎缩的病人能做出的反应! 客厅里那张昂贵实木茶几,被他一脚踹飞,轰然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李离厉声喝道。 可那个名字,此刻却如一把火,彻底点燃程肆脑中的炸药桶。 他猛然转头,那双赤红眼睛,死死锁定李离。 那眼神里,没有爱,没有依赖,只有对“敌人”的暴戾和必杀决心! “是你……” 程肆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是你……把他引来的……” “你在胡说什么?!” 李离心脏狂跳,一边后退,一边唤醒他,“程肆!看着我!我是李离!” 程肆偏头,脸上露出诡异扭曲的笑容,“又是你……又是你害我……” 他一步步逼近,滔天煞气压得李离几乎喘不过气。 这不是程肆。 这是被“摆渡人”精神程序和“蛇王”血仇共同激活的,一头只知道杀戮和毁灭的野兽! 李离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下一秒,程肆动了! 他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欺身而上! 李离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强大、不容抗拒的力量便扼住他咽喉! 程肆的手,那只曾经无数次温柔的抚摸过他的手,此刻正冰冷有力地掐着他脖子! 窒息感,瞬间涌来。 李离的脸迅速涨红,大脑因缺氧嗡嗡作响。 他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只有疯狂血色。 他要杀了我。 这个认知,如一把冰锥,狠狠刺进李离心脏。 然而,就在李离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却骤然停滞。 程肆身体剧烈颤抖。 他看着自己手下那张因痛苦而涨红的脸,看着那颗熟悉的泪痣,那双即便窒息中也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他眼中血色风暴,出现一丝裂痕。 痛苦、挣扎、混乱……无数情绪在他脸上交错闪过。 “不……不……” 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掐着李离脖子的手,仿佛被烙铁烫到,猛然松开! 可那股被程序强行催发的狂暴杀意,无处宣泄,瞬间反噬! “啊——!” 程肆发出一声凄厉咆哮,他没有再攻击李离,而是转身,用额头狠狠、一下又一下撞向旁边坚硬的墙壁! 咚!咚!咚! 沉闷撞击声,一声声,都如重锤,砸在李离心上。 鲜血顺着程肆额角流下。 李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震懵。 他靠墙,大口喘息,喉咙火辣辣地疼,心里却被更大的恐惧与心疼淹没。 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再动他一根手指。 一股滚烫酸涩涌上眼眶,李离却逼自己将眼泪咽回。 他看着那个自残、痛苦嘶吼的男人,那颗因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受伤的李离。 这两年,他流过的汗,受过的伤,无数个深夜对着沙袋发泄的狠厉,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李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决绝。 他不再犹豫。 就在程肆再次扬头,要狠狠撞向墙壁的瞬间,李离动了。 他脚步沉稳迅速。 他绕到程肆身侧,抬手。 那只曾经只会签上亿合同、弹奏肖邦的手,此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化作一道凌厉手刀,精准劈在程肆后颈! “唔……”程肆身体猛然一僵。 那双赤红眼睛,在失去焦距的前一秒,倒映出李离那张沾染泪痕,却无比坚毅的脸。 他高大身体软软向前倒去。 李离立刻上前一步,稳稳将他接住,拥入怀中。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额头上的血蹭脏了李离昂贵衬衫。 客厅死一般寂静。 李离抱着昏迷的程肆,缓缓跪坐在地。 心中的恐惧与担心瞬间升起。 万一有一次,哪怕只是一次,我没在他的身边,怎么办! 第48章 血肉囚笼,我为你亲手拆解! 万一,这头被锁链束缚的野兽,挣脱的第一个瞬间,就是撕碎他自己呢? 深海重压般的恐惧,四面八方袭来。 李离将程肆打横抱起,那具曾经精壮如猎豹的身体,此刻在他怀里,轻得像即将散落的枯骨。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将程肆轻轻放在卧室大床上,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别墅外清冷的月光下,拨通一个号码。 他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城郊那家R国退市的生物实验室,连同所有设备和专利,我要了。天亮之前,办好。钱不是问题。” 挂断电话,他转身看着窗内那张沉睡的、过分苍白的脸。 程肆,你的骨血,成了你的囚笼。 那么,我来亲手为你拆解。 一辆骚包的荧光粉摩托,发出一阵与周围静谧环境格格不入的咆哮,一个甩尾,精准地停在戒备森严的实验室大门前。 幽灵摘下头盔,甩动新染的银灰短发,那头被李离戏称为“钢丝球”的头发,她百无聊赖地嚼着口香糖,打量着眼前这座全封闭的建筑。 “啧,李大总裁好大的手笔。” 她对着门口摄像头,比了个中指,“把我从东京一个加密赌场的金库里薅出来,最好是有什么能让我提起兴致的乐子。”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 李离站在里面,他清瘦了些,泪痣愈发清冷,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休闲装,让他看起来一丝不苟,更像研究员,而非商界翻云覆雨的君主。 “乐子没有,有难题。” 李离侧身让她进来,“你想要的超算阵列,在负二层。权限,最高。” 幽灵吹了个口哨,跟着他穿过一条条亮得晃眼的无菌通道。 “所以,你把那只失忆的大狗狗藏这儿了?” 她四下打量着,“打算干嘛?克隆一个好的?还是给他装个机械战甲?” 李离没有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停在一间特级观察室前。 玻璃另一边,程肆安静地坐在床上,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一个九连环。 那是李离买来给他打发时间的,他很喜欢,能一个人玩一下午。 阳光从特制窗户里照进来,让他看起来温和无害,像个邻家大男孩。 “我要你进到他脑子里去。” 李离看着程肆,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把他脑子里,那个不属于他的东西,找出来,然后……杀了它。” 幽灵脸上的戏谑,第一次,缓缓消散。 她看着玻璃后那个安静的男人,又看看身边这个眼神偏执到疯狂的李离,轻轻叹了口气。 她低声骂了一句,“两个都是疯子。” 实验的过程,比李离预想的,残忍百倍。 那不是治疗,是反复的凌迟。 为了精准定位那段被“精神防火墙”锁死的区域,幽灵设计了一套神经反馈程序。 他们必须在程肆清醒状态下,通过特定的影像、声音、甚至气味,去刺激他,诱发“程序”启动,再从那瞬间爆发的庞大冗余数据流里,捕捉到核心代码的蛛丝马迹。 第一次测试。当“蛇王”那个蛇形纹身标志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时,程肆的反应比在家里时更加剧烈。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在束缚床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身肌肉痉挛般抽搐,手腕脚踝被特制束缚带磨出血痕。 李离站在观察室里,指甲深陷掌心,身体冰冷。 幽灵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数据不够,刺激强度要加大。” 第二次测试。 他们模拟了雪山爆炸时的巨大轰鸣和闪光。 程肆瞬间瞳孔放大,身体弓起,仿佛要挣脱束缚,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李离……快走……”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却还在叫他快走。 李离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几近崩溃。 他猛然转身,一拳砸向观察室的强化玻璃。 玻璃纹丝不动,指节却渗血。 他对着通话器,声音嘶哑。 幽灵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的防御机制太强,核心代码藏得太深,像个该死的洋葱,我们得一层层剥!” 接下来的日子,李离像活在炼狱里。 他亲手批准每一次刺激方案,然后亲眼看着程肆在无尽的痛苦和混乱中挣扎。 程肆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瘦。 他开始抗拒那些测试,但当李离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没事的,一会儿就好”的时候,他又会放弃抵抗,温顺地躺上那张冰冷的束缚床。 他眼里的光,在一点点被磨灭。 终于,在一次模拟枪声和硝烟味道的测试中,程肆在剧烈挣扎后,彻底昏死过去。 各项生命体征,第一次跌破警戒线。医疗组冲进去抢救。 李离站在原地,看着玻璃内的一片混乱,看着那个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男人,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他冲进主控室,一把抓起桌上的平板电脑,狠狠砸在地上。 “停下!我说停下!所有实验,全部终止!” 他双眼赤红,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对着幽灵低吼。 幽灵靠在椅子上,转过身,静静看着他。 “我不要了……” 李离的声音颤抖,带着哀求,“就这样吧……他不记得就不记得了,疯了就疯了,我养他一辈子。我不能……我不能再这样折磨他了……” 他宁愿要一个破碎的、需要他时刻看护的程肆,也不要一个在无尽痛苦中被“治愈”的英雄。 幽灵看着他,玩世不恭的眼中,难得地,闪过复杂情绪。 她没有反驳,只是将椅子滑到超算阵列前,调出了最后一次抢救时,同步进行的深层血液扫描图。 “在你决定当个缩头乌龟之前,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幅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分子结构图,旁边,是程肆血液中某种未知物质的实时浓度曲线。 “本来只是例行监测,但刚才他休克的时候,这个东西的活性,瞬间飙升了三百倍。” 幽灵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语气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这不是简单的创伤后遗症,也不是‘摆渡人’那个老变态留下的精神后门。” 她转头,一字一句地对李离说。 “他在脑子里被植入程序的同时,还中了一种毒。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复合型神经毒素。” 李离猛然抬头,脑海一片空白。 “毒素和程序,是配套的。” 幽灵的声音如冰锥,凿开他混乱的思绪,“程序是‘钥匙’,负责在他的记忆里开一扇门,而毒素,就是从门里放出来的‘恶犬’。它会瞬间放大他的恐惧、愤怒和攻击性,摧毁他的理智,让他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攻击你,又会伤害自己。因为他身体的本能和药物的控制,在打架。” 原来是这样…… 不是简单的失忆,不是单纯的发狂。 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绞杀。 李离眼中的崩溃和脆弱,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淬了冰的、彻骨的寒意。 所有线索,此刻终于串联。 他盯着屏幕上那诡异的分子结构图,一个令他不寒而栗的念头,浮现。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至极。 “‘普罗米修斯’,全世界最顶级的医疗机构,他们救了程肆,照顾了他整整两年……” “为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幽灵,清冷的眸中,风暴汇聚,“他们没有检查出来?” 第49章 谁在扮演上帝?我的爱人,你的棋子 “他们没有检查出来?” 这几个字,从李离唇间溢出,轻如叹息,却在死寂的控制室里,砸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幽灵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搭在控制台上,那双素来玩世不恭的眼眸,此刻罕见地沉了下来。 “或者说,他们检查出来了,但选择了无视。又或者……这毒,根本就是他们下的。” 三种可能。每一种,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渊。 李离的身体晃了一下,他本能地伸手扶住冰冷的金属墙壁,才稳住身形。 指尖的冰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普罗米修斯……”他咀嚼着这个名字。 是他们,从雪山那场毁灭性的爆炸中,奇迹般地“救”回了程肆。 是他们,用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疗技术,将程肆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给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可现在,这座圣地,轰然坍塌,露出了底下狰狞的地基。 李离猛地摇头,他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分析与解构的锋芒,“不对。” 他开始在控制室里来回踱步,步伐越来越快,像困兽般,焦躁地寻找着唯一的突破口。 “爆炸发生在雪山,‘伊甸园’城堡的核心区。那不是普通的炸药,是能量核心过载,瞬间的高温和能量脉冲,足以将钢铁都汽化。在那种环境下,不可能有任何生命体征留下。” 他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目光如刀,直刺幽灵:“程肆是怎么活下来的?‘普罗米修斯’又是怎么在龙牙部队的封锁下,精准地找到他,并把他带走的?” 这些问题,这么久以来,他不是没想过。 只是每一次,他都用“奇迹”两个字,强行中止了自己的思考。 因为再想下去,那份支撑他活着的希望,就会被逻辑的利刃,寸寸凌迟。 可现在,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幽灵没有回答,只是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调出了另一份加密文件。 那是龙牙部队关于“伊甸园”事件的最高机密报告。 李离曾看过无数遍,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脑子里。 报告里明确写着:爆炸核心区搜索结果为“无生命迹象”。 后续长达一个月的地毯式搜索,除了找到那个被烧毁的“夜鹰”吊坠,再无其他发现。 李离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 想起了程肆曾经提过的,那场同样惨烈的背叛和爆炸。 程肆也是从那样的绝境里,活了下来,换了个身份,藏于市井。 正是因为有了那一次的“先例”,李离才敢在无尽的绝望里,固执地保留着一丝侥幸。 他坚信,程肆的命,是上天都收不走的。 所以,他才没有在那场雪山爆炸后,选择追随程肆而去。 他逼着自己活下来,逼着自己强大起来,他要替程肆守好这个世界,然后,等待他的英雄归来。 这份近乎偏执的信念,是他撑过这两年唯一的精神支柱。 而此刻,这根支柱,正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从地基里,狠狠地、一寸寸地,抽离出去。 “如果……如果那场爆炸,程肆真的没能活下来呢?” 李离的声音,因为一个可怕的猜想而嘶哑颤抖,“如果,‘普罗米修斯’带走的,根本就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 幽灵猛地从椅子上坐直,打断了他,“别他妈自己吓自己!DNA检测报告我看过,是程肆本人,100%匹配。” 李离力气尽失,颓然靠回墙壁,慢慢滑坐在地。 是程肆本人…… 那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 既然活下来了,那毒素和精神程序,是什么时候进入他体内的? 是在爆炸前,被“摆渡人”植入的? “摆渡人”的目标是格式化李离,制造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没有理由在程肆身上,下一个如此阴狠复杂的双重陷阱。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有这种“备用计划”。 那么,就是在爆炸后。 在一个理论上已经死亡的人身上,进行了一场外科手术和药物注射都无法完成的,神乎其技的“改造”。 谁有这个能力? 谁有这个动机? 无数张脸,在李离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却都化作一片模糊的、带着嘲讽笑意的迷雾。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拖入深海的溺水者,无论如何挣扎,都触不到水面,吸不到空气。 那双幕后黑手,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漠然地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祂让程肆“死”,程肆就必须死。 祂又让他“活”,他就得以一种残缺、痛苦的方式活着。 而他李离,这两年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长,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像个可笑的、不自量力的笑话。 一股极致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愤怒,狠狠钳制了他的心脏。 他把自己逼得濒临崩溃。 李离双手死死抱住头,将脸埋进膝盖,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战栗而剧烈颤抖。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干的? 是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走了他的爱人,将他改造成一个破碎的、痛苦的囚徒,然后又像丢弃一件玩腻的玩具一样,把他送回到自己身边? 是谁,在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欣赏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重逢与别离,痛苦与挣扎? 李离死死咬着牙,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他没有哭,眼眶却红得血滴将落。 那个支撑了他两年的信念崩塌殆尽后,一种更深沉、更疯狂的执念,从废墟里,破土而出。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 那张死寂的苍白的脸上,那颗清冷的泪痣下,那双眼睛里,所有的脆弱和崩溃都已消失殆尽。 只剩下,一片燃烧的、不死不休的,地狱业火。 他要找到那只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不惜一切代价,将它踹入地狱。 第50章 你的奇迹,是谁的剧本? 地狱业火在胸腔里无声燃烧,反倒将李离的四肢百骸冻成了一片冰原。 他从地上站起来,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重新校准机械般的稳定。 那双赤红的眼眸,已无半点湿痕,唯余深渊般的死寂。 幽灵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搭在控制台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行了,别摆出这副要去炸了全世界的表情。你现在冲过去,除了给人家送人头,还能干嘛?” 李离未理会,径直走到主控台前,指尖轻触光屏。 他调出那份已然刻进脑海的“伊甸园”雪山爆炸最终报告。 每个字,每组数据,都像淬毒的锥尖,刺入他的视网膜。 “能量核心过载,脉冲释放。爆炸中心瞬间温度,超过三千摄氏度。” 李离的声音很轻,像在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悼词,“有效杀伤半径,三百米。任何碳基生命,理论上都会被瞬间汽化。” “理论是理论,万一你们家那位是天选之子,属金刚石的呢?” 幽灵轻嗤一声,语气惯常嘲弄。 李离终于抬眼看她,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他不是第一次从爆炸里活下来。但上一次,他是被队友推开,有掩体,有距离。而这一次……”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报告中城堡结构图的最核心—— 那个标注着“能量核心室”的红点上。 “他在这里。” 李离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控制室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幽灵搭在控制台上的腿,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她坐直身体,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收敛了几分。 她不是物理学家,但她比任何人都懂数据意味着什么。 “爆炸发生前,‘摆渡人’启动了最终协议,唯一的生路被封死。龙牙的爆破小组从外部炸开一个缺口,但那个缺口的位置,距离核心室,直线距离超过五十米,中间还隔着三道承重墙和无数扭曲的合金结构。” 李离的语速不疾不徐,像一个最优秀的分析师,冷酷地解剖着自己最深的伤口。 “程肆把最后一根保险栓插下去,倒计时归零。从能量释放到冲击波扩散,这中间的时间差,不会超过零点零一秒。这段时间,不够他跑出五米。就算他跑出去了,身后的高温和辐射,也足以将他瞬间焚化。” 李离的手指从红点上移开。 “所以,‘普罗米修斯’的报告,从一开始,就在说谎。” “他们说,他是那场爆炸的唯一幸存者。这个‘幸存’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幽灵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终于明白了李离的意思。 这不是一个关于奇迹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骗局的剧本。 李离转过身,背对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也背对着那张程肆沉睡的脸。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爱和执念,感动了神明,才让他失而复得。我甚至感谢过这场‘奇迹’,感谢‘普罗米修斯’的‘仁慈’。”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自嘲的笑。 “现在看来,我不过是坐在观众席上,为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傻子。” 这间由他亲手打造的、全世界最顶级的生物实验室,此刻像一个巨大的白色牢笼,将他也困在了里面。 他曾以为自己是掌控者,是能为爱人逆天改命的王。 可到头来,他连爱人是如何“活”下来的,都一无所知。 这份认知,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感到无力和绝望。 “你的意思是……” 幽灵的眉头紧紧锁起,“有人在爆炸的瞬间,把他从核心区里……弄走了?” “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到别的。” 李离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被碾碎后的疲惫。 “谁?谁有这个本事?” 幽灵立刻调出了龙牙部队的行动日志和现场所有监控录像的备份,“龙牙的人都在外围,爆炸后第一时间冲进去的救援队,什么都没发现。现场也没有任何第三方介入的痕迹。除非……来的是个鬼。” “或许,比鬼更麻烦。” 李离走到观察室的玻璃前,静静看着里面那个沉睡的男人。 程肆的眉头微微蹙着,即便在昏睡中,也睡得极不安稳。 那张曾经总是挂着懒散笑意的脸,如今只剩下病态的苍白和脆弱。 李离将手掌轻贴冰冷的玻璃,试图以此传递一丝温度。 他想起了程肆曾经的组织,“魅影”。 那个被“摆渡人”创造,又几乎毁于一旦的雇佣兵团队。 会不会,是“魅影”里某些不为人知的势力或者是其他人,不愿放过他这把最好用的刀? “摆渡人”真的死了吗? 一个能布局十年,精神控制一个商业帝王的继承人,策划了“奇美拉”这种反人类计划的疯子,真的会那么轻易地,死在一场自己引爆的爆炸里? 每个猜测,都像毒蛇缠绕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层层堆叠的套盒。 他用尽全力撬开一层,却发现里面还有一层更坚固、更黑暗的。 而他想保护的人,就在这个盒子的最深处,被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反复拉扯,撕裂。 一个全新的,也是最核心的问题,浮现在李离的脑海。 那个在零点零一秒内,将程肆从地狱门口拽回来的“救世主”,到底是谁? 如果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势力,是为了救他,那为什么程肆的身体里,会被植入程序,注入毒素? 为什么他会被送到“普罗米修斯”那样一个地方,像一件展品般被观察了两年? 如果,救走他的人,和下毒的人,根本就是一伙的呢? 那这场“拯救”,从一开始,就不是仁慈。 而是一场更残忍、更漫长的……狩猎。 李离收回手,掌心一片冰凉。 他望着玻璃倒影中,自己那张失血的脸,以及被疯狂与偏执浸染的漆黑眼眸。 他终于明白,他要对抗的,或许根本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将他人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绝对的傲慢。 而他,将是第一个,把“上帝”从云端拽下来,踩进泥里的,凡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猎手入局,棋子掀桌! 控制室内,空气骤然紧绷,重如铅块。 李离背对隔绝生死的玻璃墙,没有回头看程肆一眼。 他知道,只要不看,那份足以将他溺毙的心疼,就能被暂时压制。 他周身那股如同炼狱深处凝结的暴戾,在短短几分钟内,被他强行收敛,尽数压回胸腔,淬炼成一片极寒、极利的冰锋。 “他不是天选之子。” 李离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透着冷硬的金属质感,“他是猎物。一个从始至终,都被放在捕兽夹上,等待猎人回收的猎物。” 幽灵收敛了平日的散漫,从控制台前跃下,走到李离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玻璃窗内的男人。 “所以呢?李大总裁,”她抱起手臂,挑了挑眉,“你想怎么做?召集你的商业帝国,用钱把‘普罗米修斯’夷为平地?还是让我侵入他们的系统,给所有病人都换上伟哥当营养液?” 李离终于转过身,他眼底深邃如渊,没有丝毫玩笑。 “我要他们的全部。从创立之初到现在,每一笔资金流动,每一次股权变更,每一个董事会成员的生平,甚至他们医疗垃圾的去向。我要一份能放在阳光下,让任何律师都挑不出毛病的完整档案。” 幽灵吹了声口哨:“这可不是我敲敲键盘就能搞定的活儿,这得是商业间谍的顶级业务。而且,能把戏做得天衣无缝的组织,你觉得他们的‘阳光下’,会有你想看的东西吗?” “那就把他从阴影里,拖到阳光下。” 李离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直接拨通了秦彻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李离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情况如何?” 秦彻的声音一贯沉稳,轮椅滚动的轻微声响从听筒传来,他显然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比我们想的,更糟。” 李离言简意赅,直接下达指令,“我要你动用鼎盛资本所有资源,彻查一个叫‘普罗米修斯’的国际医疗组织。我要它的一切。” 秦彻在那头沉默片刻,只问了一句:“跟程肆有关?” “他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明白了。” 秦彻没有追问细节,“给我三天。” 挂断电话,李离看向幽灵:“三天。三天之内,我要你把‘普罗米修斯’的防火墙结构图给我。我不需要你攻进去,我只需要一张地图。” 幽灵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好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硬骨头了。” 猎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他就亲自入局,把这张网,连同棋盘,一起掀了。 接下来的两天,实验室进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李离不再进行任何刺激性测试,他像最称职的护工,每天定时推着程肆在人工草坪上晒太阳,给他读新闻,陪他玩那些幼稚的解谜玩具。 程肆的状态似乎也好了很多,虽然依旧沉默,但眼中的茫然少了些,看李离时,会带上一种纯粹、小动物般的依赖。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李离会独自一人坐在控制室里,看着屏幕上幽灵传回的,一行行瀑布般刷新的代码,以及另一块屏幕上,秦彻发来的关于“普罗米修斯”那庞大商业帝国的分析图。 他平静得深不见底。 直到第三天下午,秦彻的视频通讯请求准时弹出。 屏幕上,秦彻坐在一间极简风格的书房里,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鳞次栉比的城市天际线。 他神情凝重,将一份文件推送过来。 “和你预料的一样,‘普罗米修斯’的表面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合法的慈善基金,诺贝尔奖级别的医疗团队,政商界无数名流的背书……从账面上看,他们每年都在亏损,全靠几笔神秘的匿名捐赠维持运营。” 李离的目光迅速掠过文件,停在最关键的一页——机构持有人变更记录。 秦彻的指尖在自己的平板上轻点,同步解说:“它创立至今,一共经历过三次持有人变更。最初的创始人身份神秘,无从考证。但在十五年前,它被一个注册在海外的信托基金收购,基金的唯一受益人……” 秦彻停顿一下,抬眼看着李离,一字一顿地说出一个名字。 “‘摆渡人’。”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李离的心脏还是被这个名字猛然揪紧。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秦彻脸色更显阴沉,“三年前,就在雪山爆炸事件发生前一个月,这个信托基金被解散,‘普罗米修斯’被转到另一个人名下。一个全新的、我们从未听过的名字。” “亚当……到底是谁” 李离重复着这个名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直窜头顶。 “摆渡人”创立棋局,“普罗米修斯”是他圈养“实验品”的牢笼。 他“死”后,亚当接手了这一切,继续着这场残忍的游戏。 他们“救”下程肆,将他改造成一个破碎的囚徒,观察他,折磨他,最后,又将他送回到自己身边,欣赏着他们在这场精心编排的悲剧里,痛苦挣扎。 一旁的幽灵听得眉头紧锁,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乱发:“所以呢?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摆渡人’早就被官方认定死亡,这个亚当更是只存在于传说里。就算你拿着这份文件去报警,警察也只会觉得你脑子有病。人家手续齐全,合法合规,你能拿他怎么办?” 幽灵的话,直指核心。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敌人犯下了滔天罪行,却在阳光下,披着最圣洁、最无懈可击的外衣。 他们拥有颠覆黑白的权力,而你手里的“真相”,在法律和规则面前,脆弱不堪。 事情,陷入了死局。 “我们动不了他。” 秦彻冷静地分析,“至少,用商业或法律的手段,不行。任何常规的攻击,都会被他背后那张庞大的关系网轻易化解,甚至会反噬我们自己。” 控制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李离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名字,沉默许久。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被逼到绝境的眼眸里,所有的愤怒、不甘、无力,最终都沉淀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常规手段不行,那就用非常规的。” 秦彻眉头微蹙:“你想做什么?别乱来,李离。这不是商业竞争,对方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知道。” 李离的视线从秦彻脸上,移到幽灵身上,最后,定格在自己冰冷的倒影上。 “我不会用盛离集团去冒险,也不会让你和幽灵卷入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但是……”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终极的决心。 “有些规则,只有制定规则的人,才能打破。” 秦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骤变:“你要去找他们?!” 李离平静地回答,“既然棋盘上,我们赢不了。那就请一位能掀了这张桌子的棋手,来陪他们玩。” 他转向秦彻,目光沉静而坚定。“帮我联系龙牙。” 第52章 深渊回响:被遗忘的魔鬼 秦彻的效率惊人。 不到十分钟,一个经过三重加密的绝密通讯频道,便已搭建在李离的实验室与千里之外的某个未知坐标之间。 屏幕亮起,没有多余的寒暄。 画面里,是一个身着挺括军装的男人,肩章上的龙形徽记在灯光下闪着凛冽的寒芒。 他约莫三十五六岁,面容棱角分明,眉骨高,眼神锐利如刀,几分铁血煞气。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空间的空气仿佛被他身上那股沉凝如山的气场抽干了。 龙牙。国家最锋利的一柄尖刀。 李离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被强行压制回绝对的平稳。 秦彻的声音从另一块分屏传来,打破了寂静。 他依旧坐在他的轮椅上,冷静得超乎寻常。 龙牙的目光在秦彻脸上停留一秒,随即转向了李离,那目光穿透屏幕,直视人心深处。 李离迎着他的审视,没有半分退缩。 他将幽灵整理出的所有数据——关于精神防火墙的分析、未知神经毒素的分子式、以及“普罗米修斯”背后那条牵扯到“摆渡人”和“亚当”的资本链条,一一推送了过去。 他没有控诉,没有请求,甚至没有情绪。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宣读一份财务报告。 “‘夜鹰’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李离做完陈述,总结道,“他成了一件武器,一件由‘亚当’掌控,随时可能自毁,或是……伤害所有人的武器。这不仅是我的私事,我判断,这已经触及了国家安全。”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幽灵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用指甲剔着自己唇钉的边缘,嘴里小声嘀咕:“跟当官的说话真累,弯弯绕绕的。” 龙牙的视线缓缓扫过屏幕上的数据,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李离以为这次交涉即将失败。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钢珠,砸在地板上。 “你判断的没错。” 他抬起眼,目光锁定李离,“事实上,对‘普罗米修斯’的秘密调查,早在十八个月前就已经启动。任务代号,‘潘多拉’。” 一句话,让在场除了龙牙之外的所有人,呼吸皆是一滞。 李离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原来,他不是孤军奋战。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国家这台庞大的机器,早已将齿轮对准了同一个敌人。 这份认知,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他感觉到那张看不见的网,比他想象的,更加巨大、更加恐怖。 “‘普罗米修斯’,我们怀疑它是一个由多国情报机构默许存在的‘资产回收’中转站。” 龙牙的声音不带感情地继续,“他们专门在全球范围内搜寻那些在任务中‘牺牲’或‘失踪’的高价值人员——特工、科学家、关键人物……然后通过药物、洗脑、手术等方式,将他们‘格式化’,变成可以被任意一方势力所用的‘白板’资产。他们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魔鬼,披着最圣洁的白大褂。” 龙牙的话,印证了李离和幽灵最坏的猜想。 “‘亚当’,以及他背后那个自称‘启示者’的组织,是我们的头号目标。” 龙牙的眼神冷了下去,“他们是‘摆渡人’最狂热的信徒,一群认为人类社会需要‘净化’的疯子。‘摆渡人’的死,不仅没有让他们消亡,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极端。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在利用‘普罗米修斯’,秘密组建一支由这些‘白板资产’构成的,绝对忠诚的恐怖部队。” 幽灵吹了声口哨,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 “妈的,这帮变态,玩的比‘摆渡人’还大。” “所以,程肆只是他们‘回收’的众多‘资产’之一。” 秦彻冷静地总结,并提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但这依然无法解释,他脑子里的程序和毒素,究竟出自谁手。‘潘多拉’计划,可有查到这方面的线索吗?” 龙牙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挫败。 “没有。‘普罗米修斯’的防御,超乎想象。我们在那里折损了三名顶级特工,连它的核心区都没能进去。至于那种复合型神经毒素,军方的实验室也分析过,它的构成方式前所未见,无法锁定来源。” 线索,在这里,再一次断了。 他们窥见了敌人的轮廓,洞悉了对方的邪恶目的,却依旧无法触及其核心。 他们就像站在一扇紧锁的、由精钢打造的大门外,能听到里面魔鬼的狂笑,却找不到任何一把可以打开它的钥匙。 “也就是说,”李离的声音干涩,“我们无法证明,也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程肆,把更多的人,变成疯子?” 这比一无所知,更让人绝望。 龙牙沉默了。 作为国家利刃的指挥官,这种无力感,他比任何人都更痛恨。 控制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片几乎凝固的死寂中,一直托着下巴,在自己面前的平板上飞速划动、进行着某种逻辑推演的秦彻,忽然抬起了头。他的动作很轻,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是不是都忽略了一个人?” 秦彻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但他目光,却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剖开了众人思维的盲区。 “从头到尾,我们都在仰望山顶的‘神’。”秦彻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调出了程肆那次在别墅里失控的监控录像,“我们假设,是‘亚当’这位新的棋手,在程肆这颗棋子上,布下了他的棋局。我们假设,是‘普罗米修斯’这个庞然大物,执行了这一切。” 他停顿下来,环视着屏幕里的每一个人。 “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这一切,并非出自‘神’的剧本。而是某个……我们早已熟知的魔鬼,利用了神的舞台,上演了一出他自己的复仇戏?” 秦彻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离那张骤然失血的脸上。 “能够精准引爆程肆情绪的,不一定是监控他一举一动的敌人。 也可能,是那个最了解他、最清楚他所有伤疤和弱点的人。” “那个深知‘蛇王’是他心底最深的刺,明白用什么方式能让他瞬间失控的人。” “我们一直以为,他被关在牢笼里,早已不足为惧。所以,我们把他从嫌疑人名单里,第一个划掉了。” 秦彻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在李离的脑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第53章 魏明:最毒的复仇 秦彻的话,像一道闪电撕裂死水,瞬间搅动了潭底最深、最黑暗的污泥。 早已熟知的魔鬼…… 一个名字,挣扎着从记忆深处浮现,带着腐朽的泥土和刺骨的寒意。 它曾是程肆最深的噩梦,是那场背叛与烈火的源头。 这个名字,李离曾在无数个深夜,从程肆的梦呓中听到,每一个音节都淬着毒,浸着血。 他一直以为,那个魔鬼已经被关进了最坚固的笼子,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他和所有人一样,集体无意识地遗忘了他。 控制室内,光线冰冷,空气凝滞。 李离的嘴唇无声翕动,那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却沉重得无法吐露。 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可能不是他? 谁比他更熟悉“摆渡人”的疯狂? 谁又能比他更清楚,程肆身上每一处旧伤,心中每一道裂痕? 那个男人,代号“教授”。 那个曾是程肆最亲密的搭档与爱人,又亲手将他推入地狱的男人。 李离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沾满血迹的旧刀,骤然劈开了通往地狱的缝隙。 一瞬间,所有断裂的线索,所有无法解释的疑点,被一股阴冷而强大的逻辑,悍然串联。 在雪山那场足以汽化钢铁的爆炸中,谁有能力,又有动机,去策划一场瞒天过海的“救援”? 一个深知“摆渡人”所有后手,甚至可能提前预知了这场爆炸的人。 是谁,能在程肆的大脑里,植入如此精准而恶毒的精神程序和神经毒素? 一个本身就是精神控制与心理博弈领域的天才。 又是谁,对程肆怀有如此深沉、如此扭曲,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以至于不惜将他变成一个破碎的、只能依赖自己、却又会因本能而痛苦挣扎的囚徒? 一个爱他入骨,又恨他入骨,爱恨交织到扭曲疯魔的“旧情人”。 这一切,都指向那个本该在监狱里忏悔余生的名字。 幽灵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脸上第一次露出纯粹的震惊,随即转化为极度的厌恶,“开什么玩笑?那孙子不是被龙牙亲手逮了,判了无期,在北疆那个密不透风的铁笼子里数着蚂蚁过日子吗?他怎么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屏幕上那个始终巍然不动的男人身上。 龙牙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便沉得凝结成冰。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确认,那份沉默本身,就是最可怕的答案。 “龙队。”秦彻的声音冷静而锐利,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魏明作为最高级别的重犯,他的档案,应该由你部直接监管。我想知道,他现在……在不在那里?” 龙牙的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他放在桌上的手,青筋暴起。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不在了。” 四个字,像四枚沉重的铁锤,狠狠敲击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幽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一句“卧槽”卡在喉咙里,没能骂出来。 龙牙的眼神,穿透屏幕,带着一股冰冷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雪山那场爆炸之前,北疆监狱发生了一次最高级别的系统入侵事件。对方绕过了所有物理和网络防御,直接篡改了中央监控系统,制造了一个长达十五分钟的虚拟影像循环。十五分钟后,一切恢复正常,没有警报,没有越狱痕迹。直到一周后的例行点名,我们才发现……” “魏明的囚室里,是空的。”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地球上最森严的监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是龙焱成立以来,最大的耻辱。” 控制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是这样。 李离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不是被遗忘了,而是早已脱困,像一条蛰伏的蛇,潜伏在最黑暗的角落,静静地欣赏着他们所有人在他布下的迷雾里,惊慌失措,痛苦挣扎。 “亚当”、这个听起来高高在上、神神叨叨的名字,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魏明借来的一张皮。 他利用了“摆渡人”死后留下的权力真空,那群疯子的极端思想,甚至可能与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 他上演了一出只属于他自己的,最恶毒、最私人、也最极致的复仇。 他没有杀死程肆。 他只是偷走了他的灵魂,毁掉了他的神志,折断了他的羽翼,然后,再把他送回到李离身边。 他要让李离亲眼看着,这个曾经强大如神祇的男人,是如何变成一头被锁链束缚、时而温顺、时而癫狂的野兽。 他要让程肆在清醒与混沌的夹缝中,在爱与杀戮的本能中,被反复撕裂,永世不得安宁。 他要让这份爱,变成最锋利、最残忍的刑具,日日夜夜,凌迟着他们两个人。 这才是魏明。这才是那个代号“教授”的男人,能做出来的,最诛心的事。 李离慢慢靠在了身后的玻璃墙上。 隔着冰冷的玻璃,他能感觉到里面那个人的体温。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手掌,轻轻贴在玻璃上,与墙内那道模糊的轮廓,重叠在一起。 那片曾被愤怒和绝望烧成焦土的心,此刻,竟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所有的迷雾都已散去。 所有的未知都找到了源头。 当敌人不再是不可触及的“神”,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迹可循的“人”时,恐惧便失去了根基。剩下的,只有最纯粹、最冰冷的……战意。 他轻笑一声。那笑意很浅,却让屏幕里的秦彻和龙牙,都看得心头一凛。 “原来是他。” 李离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 幽灵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声念叨:“完了,这小白脸……也疯了。”秦彻却从李离的眼中,读懂了那份平静之下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李离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屏幕上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龙牙那张写满铁血与责任的脸上。 “龙队,既然羞辱是相互的。那我想,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目标。” 龙牙的眼中,那份属于军人的血性被彻底点燃。 他重重颔首,声音低沉如铁。 “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 李离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已是一片澄澈的冰原。 所有线索归于一处,所有棋子摆上台面。 只要找到他的目的,再把他从阴沟里,揪出来就好了。 第54章 心魔深渊:魏明的棋局,程肆的咆哮 通讯切断,控制室里瞬间凝固成令人窒息的死寂。 屏幕上,魏明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此刻活像一道无声的咒符,死死烙在李离的视网膜上。 迷雾并未散尽,反而揭示出一个更深、更黑的漩涡。 李离背靠冰冷的金属墙壁,只觉四肢百骸的力气被瞬间抽空,滑落在地。 他并非畏惧魏明,惧的是那种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无力感,那股深入骨髓的绝望。 一个盘踞心头数日的疑问,此刻像条毒蛇,重新缠紧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魏明若真只为折磨程肆、报复他,天地间有无数种更狠绝的法子。 他大可将程肆永远囚禁于“普罗米修斯”——那个披着圣洁外衣的地狱,将他改造得面目全非。 他让程肆从李离的世界里凭空消失两年,在他几乎被绝望吞噬之际,又突兀地、像丢弃一件废品般,将这个破碎的、失忆的、被植入定时炸弹的男人,重新抛回他的身边。 这不合逻辑。 这不符一个复仇者该有的狠绝。 这更像一场充斥恶趣味、令人费解的圈套。 李离想不通,这个念头在他几乎要炸裂的脑海中横冲直撞,让他烦闷欲呕。 他厌恶再看屏幕上冰冷的数据,也厌恶进行任何理性的推演。 他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他需要他的锚。 穿过几道森严的合金门,李离回到了实验室最深处的特级观察室。 玻璃墙内,是一片模拟出的温暖阳光。 程肆正坐在地毯上,背对他。 他垂着头,手指笨拙却异常专注地摆弄着一个复杂的九连环。 阳光透过特制窗户,洒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光里,温顺得像一只休憩中的大型犬科动物。 这副画面,才将李离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烦躁,一点点抚平。 他推门而入,脚步轻得几乎无声。 程肆闻声,抬起头,那双干净空洞的眼睛在见到李离时,瞬间亮起,那是找到归属的纯粹喜悦。 他未发一言,只是朝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 李离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身体的重量毫不设防地靠了过去,将头枕在程肆的肩膀上。 程肆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靠着,继续低头,与手里的九连环较劲。 金属环相撞,发出清脆细碎的声响,成为这间静室里唯一的声响。 “你说,”李离闭着眼睛,声音极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他唯一的听众倾诉,“他到底想干什么?” 程肆的手指一顿,偏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的询问。 李离没有睁眼,只是将脸颊在程肆的肩膀上蹭了蹭,继续往下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孩子气的抱怨和委屈。 “他若恨你,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他若还爱你,爱到变态,就把你锁起来,谁也别想看见。可他偏不。” “他把你弄成这副样子,清空了内存,又装了一堆病毒,然后打包一下,‘duang’,扔回我这里。你说他图什么?” 李离的声音染上了一丝自嘲的冷意。 “图我照顾你,然后看我心疼得要死?还是图你哪天突然发疯,把我掐死,给他助兴?他是不是还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开了个盘口,赌我们俩谁先玩完?”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将这两天压抑在心底的所有困惑、愤怒和疲惫,尽数倾泻而出。 他知道程肆听不懂,正因为他听不懂,李离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这头被拔了牙的野兽,此刻是他唯一的、最安全的树洞。 程肆安静地听着,虽然不明白那些话的具体含义,但他能感觉到李离情绪里的低落和烦躁。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笨拙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李离的后背,如同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李离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反手握住那只在他背上轻拍的手,十指紧扣。 “就是魏明那个混蛋……” 当“魏明”这个名字从李离唇间吐出的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身旁这具温热的身体,猛地一僵。 李离未曾留意,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往下剖析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他给你脑子里塞了那个该死的程序,又往你血里灌了毒素……他想把你变成一个只听他遥控的疯子,一个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我的怪物……”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骤然打断了李离的话。 是那个九连环,从程肆僵硬的手中滑落,坠落在地板上。 李离愕然睁开眼,猛地坐直身体。 他看到,程肆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颤抖着。 他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双死死攥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虬结的树根。 李离的心猛地一沉,试探着唤了一声。 程肆没有回应。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困兽般压抑的、咯咯作响的怪声。 他猛地抬起头。 那张脸上,再无半分温顺与茫然。 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已变得一片赤红,里面翻涌着极致的痛苦、挣扎,和一种李离从未见过的、被撕裂的茫然。 “为什么……” 他嘶哑开口,声音如同两块砂纸剧烈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压而出。 “凭什么……” 他的眼神没有聚焦在李离身上,而是穿透了他,望向某个不为人知的、血色深渊。 那张曾经被格式化的、纯白画布,仿佛被泼上了最浓重、最肮脏的墨。 “为什么?!!” 他突然抱住头,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和无法理解的滔天恨意。 “凭什么!!!!” 第55章 撕裂灵魂,唯一的光 一声凄厉的嘶吼,烧红的铁锥般狠狠凿穿了实验室静谧的表象,将深埋其下的地狱岩浆彻底引爆。 声音在全封闭的特级观察室里反复冲撞、回荡,尖锐得刺痛耳膜。 李离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被这声音攥得骤然停跳。 他整个人被钉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刚刚还让他依靠的温顺的男人,此刻抱着头,蜷缩在地板上,一头被无形之手反复鞭笞的困兽。 李离的反应几乎是本能的。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上前,身体已经摆出了防御兼备进攻的姿态。 这两年在拳馆里流的汗、挨的打,无数次对着沙袋发泄的狠厉,早已将战斗的本能刻进了他的骨髓。 他准备好了。 准备好迎接程肆再一次的失控,准备好在他伤害自己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最精准的手法,再一次将他劈晕。 然而,预想中的狂暴攻击并未到来。 程肆没有像上次那样变成一头只想毁灭一切的野兽。 他的嘶吼在达到顶峰后戛然而止,代之以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压抑的呜咽。 他依旧死死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抵御着某种从大脑内部发起的、惨无人道的酷刑。 李离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 他看见程肆的肩膀剧烈耸动,那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他在哭。 没有声音,只有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的、破碎的抽气声。 那双赤红的、翻涌着血色风暴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墙壁。 他的瞳孔没有焦距,涣散地倒映着惨白的灯光,却又仿佛穿透了这层层叠叠的合金与玻璃,看到了某个只存在于他记忆深渊里的血色舞台。 “为什么……” 程肆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嘶哑、破碎,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无法理解的茫然。 他的身体不再是紧绷的攻击状态,反而像是在恐惧中不断向内蜷缩,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明明……明明我们那么好……”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那个看不见的鬼魂发问。 那句话里没有恨,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伤痛。 李离的心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狠狠攥住了。 他放下戒备的姿态,僵在原地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魏明那个杂碎,不止在程肆的脑子里装了炸弹,他还在这颗炸弹的核心,绑上了程肆自己最柔软、最不设防的一颗心。 所以引爆的瞬间不是毁灭,而是撕裂。 将过去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变成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他的神志。 程肆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幻觉。 他松开抱着头的手,有些无措地在身前的空气中挥舞着,像是在推开什么,又像是在挽留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背叛……”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破碎的灵魂里挤出来的。 然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身体猛地向后一缩,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不要……” 他开始摇头,幅度越来越大,带着绝望的哀求。 “不要这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属于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崩溃的男人的哭腔。 那颗高悬在李离心口的巨石轰然落地,却也震碎了他心底的防线。 他见过强大的程肆,见过慵懒的程肆,见过温柔的程肆,甚至见过失控发狂的程肆。 可他从未见过…… 害怕的程肆。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曾凭一己之力将他从泥潭里捞出来的男人,这个即便失去记忆本能里也依旧刻着守护的男人…… 此刻,正像个无助的孩子,在他面前,对着一个虚无的鬼影,哀哀乞求。 “我害怕……” 程肆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他将自己缩成一团,那具高大挺拔的身体,此刻脆弱得如风中枯叶。 “求你……” 最后两个字轻得一声叹息,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李离的心脏上,将那颗刚刚被愤怒和理智重新武装起来的心砸得稀烂。 一股滚烫的酸涩毫无征兆地直冲眼眶。 李离死死咬住后槽牙,将那股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湿意强行逼了回去。 他现在哭了,谁来抱住这个正在发抖的、害怕的男人? 这个名字在李离的心里不再是一个需要分析的敌人,一个需要布局的对手。 它变成了一个符号。 一个代表着极致残忍、极致恶毒的符号。 一个必须被碾碎、被焚烧、被挫骨扬灰的符号!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滔天的恨意在李离的胸腔里凝结成一片极寒的、足以冻结一切的冰原。 他不再犹豫。 他一步步,朝着那个缩在墙角,沉浸在自己噩梦里的男人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很稳,生怕惊扰了这只已经遍体鳞伤的野兽。 他走到程肆面前,蹲下身。 程肆依旧在无意识地流着泪,身体因为恐惧和痛苦还在细微地颤抖。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李离的靠近。 李离伸出手。 那只曾经只会签上亿合同、弹奏肖邦的手,此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地覆上了程肆的侧脸。 程肆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惊到,涣散的瞳孔里掠过挣扎。 李离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冰冷的、沾满泪痕的脸颊。 然后,他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了程肆的额头。 李离的声音很轻,很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安抚的力量。 “我在这里。” 程肆的身体在那片熟悉的、温暖的触感和声音里,那剧烈的颤抖,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眼泪依旧不受控制地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李离抬起另一只手,用自己昂贵衬衫的袖口,一点一点,极其耐心、极其轻柔地为他擦拭着那些滚烫的泪水。 仿佛永远也擦不完。 第56章 疯魔的爱人,我亲手为你戴上枷锁! 额头相抵的温度,没能将程肆从深渊里拽出来。 那短暂的平息,只是风暴来临前诡异的死寂。 他身体的颤抖虽然停了,但那双赤红的眼眸深处,混乱与痛苦的漩涡却在加速旋转,将他灵魂彻底搅碎、吞噬。 程肆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他猛地推开李离,双手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手背瞬间被抓出数道血痕,深可见肉。 他没有攻击李离,他所有的暴力,都调转方向,对准了自己。 一声闷响,程肆的后脑狠狠撞在了身后的合金墙壁上。 李离的心脏,随巨响剧痛,撕裂开来。 魏明留下的精神烙印,根本不是安抚就能解决的。 它是一个恶性肿瘤,每一次被触动,都会疯狂增殖,侵蚀宿主的神志,直到将他彻底变成一具只会自毁的行尸走肉。 李离的脑子,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冷静。 那片被心疼与爱意浸润的心田,瞬间凝结成冰原。 他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用自残来对抗脑内酷刑的男人。 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这个举动,会是穿心之刃,先捅进他自己的心里。 李离转身,果断拉开观察室储物柜的门。 里面是用于紧急情况的医用束缚带。 他拿起那卷触感冰凉、质地坚韧的白色带子,指尖冰凉。 他再次走向程肆。 程肆未察觉他的意图,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地狱里,固执地用额头一下一下撞着墙,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墙壁已染上刺目血色。 李离的眼眶滚烫,视线都被模糊了。 他闭了闭眼,将那股酸涩逼退,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下决绝。 就在程肆再一次扬起头的瞬间,李离动了。 他没有从正面靠近,而是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绕到程肆身后,用膝盖抵住他的背,阻止了他下一次的撞击。 同时,他强壮的手臂铁钳般环住程肆的胸膛,将他死死禁锢在怀里。 李离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响在他耳边,“看着我!” 怀里的身体剧烈挣扎起来,那股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将李离掀翻。 程肆如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可李离没有松手。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个比他更高、更壮的男人锁在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程肆的肩窝,脸颊贴着他汗湿的头发,一遍遍地重复着。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他的左手死死钳制住程肆乱抓的双手,右手拿着束缚带,迅速精准地,将程肆的手腕牢牢捆在了身后。 程肆的挣扎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狂暴。 他不懂,他只觉这个他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正在伤害他,捆绑他。 “放开……” 他嘶哑地咆哮,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不解。 李离的心被这两个字刺穿,鲜血淋漓。 但他手上的动作,未曾迟疑。 他又抽出一条束缚带,强行将程肆不断踢踹的双腿脚踝,也绑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李离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松开钳制,任由被捆住手脚的程肆脱力地倒在地板上。 男人如折翼之鹰,狼狈趴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李离,里面翻涌着愤怒、痛苦、和浓重的背叛感。 李离没有躲闪。 他迎着那样的目光,跪坐程肆身边。 他没有去解开束缚带,而是伸出手,将那个还在发出低吼的男人,连同那些冰冷的束缚一起,费力地翻转过来,然后,将他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让程肆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着程肆那张沾满血和泪的脸。 “对不起……” 李离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程肆。” 他不再说话。 只是抱着他,一下一下,轻抚着他汗湿的脊背。 然后,一段破碎、不成调的旋律,从李离的唇间轻轻溢出。 是他曾经听程肆哼过的那首,他后来特意去学了的,古老的俄语战地民谣。 他的嗓子是哑的,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发抖,调子也跑得七零八落。 可就是这样难听的歌声,却如温柔探针,奇迹般深入那片被血色风暴席卷的大脑。 程肆的身体,一僵。 他咆哮的冲动,卡在了喉咙里。 他挣扎的力道,也渐渐变小。 李离的歌声在继续。 他一遍一遍,固执地、耐心地,重复着那段旋律。 他的声音也从最初的颤抖,慢慢变得平稳、坚定。 歌声如温柔风,吹拂着那片烧焦的、满目疮痍的灵魂废墟。 程肆眼中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 那份狂暴的、被背叛的愤怒,也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浓重的疲惫所取代。 他不再挣扎,只是安静地躺在李离的腿上,眼泪如断线珠,无声滑落眼角。 他哭了很久。 直到最后,身体的抽动也平息了。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在一片狼藉和满身束缚中,带着满脸的泪痕,沉沉睡去。 李离的歌声,又持续了很久。 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男人,看着他额头上已经凝固的血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那颗熟悉的泪痣下,蜿蜒的泪痕。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柔地,将那道泪痕擦干。 然后,他俯下身,在程肆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冰冷却虔诚的吻。 他小心将程肆从腿上挪开,让他平躺在地板上。 又拿来一张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 他一步一步,安静地走出观察室,身姿是得胜将军,亦是亲手埋葬爱人的凶手。 合金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冰冷的、亮如白昼的控制室。 李离站在原地,背对着那扇门,身体凝固如雕塑。 他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踹向旁边那张无辜的合金椅子! “砰——!” 一声巨响,椅子被踹飞出去,轰然撞在墙壁上,变形,翻滚,最后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归于死寂。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上青筋暴起,那双刚刚还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淬炼至极的黑色火焰。 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那痛楚,却远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那声音,冰冷、淬毒,带着玉石俱焚的狠戾。 “老子要弄死他!” 第57章 沙漠里的魔鬼,与蛇为盟! 控制室的空气,仍弥漫着昨日金属撞击的余震。 那把被踹变形的椅子,被幽灵拖到角落,扭曲如钢铁尸骸,无声控诉主人昨夜崩塌的理智。 李离挺直背脊,立在主控台前。 他一身炭灰色羊绒衫纤尘不染,面色平静,眼底清冷破碎尽失,只剩烈火焚烧后的沉寂焦土。 魏明曾精心“培养”的脆弱,连同昨夜的眼泪,已被碾碎、埋葬。 幽灵眼圈浓重,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 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滚落,最终汇入一片死寂的红海—— “信号中断”、“路径加密”、“无法追踪”。 “妈的,”幽灵烦躁地抓乱头发,拔出嘴里的烟,“这混蛋属泥鳅的?不,泥鳅好歹是个活物,他就是个电子幽魂!我黑遍全球卫星,除了追到他昨天在北欧咖啡店刷拿铁的假信号,连他一根毛都没摸着!他是不是早就飞升了?” 李离没回头,目光凝在观察室内的那道身影上。 程肆已醒,束缚带解开,手腕脚踝留着淡淡红痕。 他安静坐在地板上,怀抱李离捡回的九连环,眼神空洞,一尊被抽走灵魂的完美雕塑。 “总有他忍不住的时候。” 李离声音轻柔,却透着冰冷、不容置喙的笃定。 话音未落,实验室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同时抵达。 走在前面的一队,西装革履,提着银色金属箱。 为首的金发碧眼老者,眼神精明,气质儒雅,正是秦彻从R国挖来的、享誉全球的神经毒理学专家团队。 后面一队,身着低调黑作战服,身形彪悍,目光锐利,一身铁血肃杀。 两拨风格迥异、却代表领域内最高战力的人马,在实验室门口狭路相逢,彼此打量,空气中瞬间弥漫出微妙的火药味。 “阿尔伯特教授,”李离终于转身,朝白人老者微颔首,随即看向另一队为首的军人,“赵队。所有数据在此,辛苦各位。” 他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他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落魄少爷,而是这场战争的总指挥。 阿尔伯特教授推了推眼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年轻的东方男人,眼中闪过欣赏。 赵队长则更直接,一个标准军礼:“李先生,职责所在。” 幽灵靠着椅子,懒洋洋吹了声口哨,低声嘀咕:“哟,资本主义顶尖科技,遇上社会主义铁拳,这下热闹了。就看谁能先把魏明那孙子脑子里的屎掏出来。” 两队人马迅速进入工作,各种尖端仪器接驳,控制室瞬间被专业术语和数据分析填满。 李离没多做停留,给幽灵泡了杯浓苦黑咖啡,放在她手边。 “谢了,老板。” 幽灵头也不抬,“不过给我杯烈酒或许更管用。” “等把他揪出来,他的头骨,我留给你当酒杯。” 幽灵敲击键盘的手一顿,抬头看着李离平静得可怕的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世界的另一端。 这里没有冰冷金属和幽蓝屏幕,只有一望无际、被烈日炙烤成金色的沙漠。 空气干燥滚烫,风带着沙砾颗粒感。 一顶巨大白色遮阳伞下,魏明舒适躺在沙滩椅上,身上松松垮垮披着白色丝绸睡袍,露出线条优美、白皙不孱弱的胸膛。 他闭着眼,神情惬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一个皮肤黝黑、看不出年纪的当地女人,用沾满精油的双手,力道适中按压着他的肩膀。 不远处,一座小型、极尽奢华的绿洲度假村,海市蜃楼般矗立沙漠中央。 他不似从地球最森严监狱里逃出的重犯,更像来此享受假期的贵族。 他睁开眼,拿起手边冰镇柠檬水,抿了一口,目光投向远方。 地平线上,几个黑点由远及近,轮廓渐清。 那是一个由五辆黑色防沙越野车组成的车队,卷起漫天黄沙,气势汹汹朝绿洲奔袭而来。 车队在度假村外停下。 中间越野车门打开,高大魁梧的身影逆光走下。 那人一身沙色战术背心,肌肉贲张,手臂盘踞狰狞黑蛇纹身。 他剃着寸头,脸上眉骨贯穿到嘴角一道狰狞刀疤,眼神阴鸷,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他身后跟着两名煞气冲天的手下,三人径直穿过度假村,走向遮阳伞下的魏明。 “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大。” 蛇王在他面前站定,巨大身影投下阴影,将魏明完全笼罩。 他的声音,沙子打磨般,粗粝嘶哑。 魏明抬手,示意按摩女人退下。 他依旧躺着,仰视眼前男人,脸上悠闲自得,未有丝毫改变。 “我的时间很宝贵,蛇王。” 魏明笑意温文尔雅,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不像你,能在不毛之地,与虫子作伴。” 蛇王眼神瞬间更危险,刀疤随之抽动。 “你最好有足够说服我的理由。” “我当然有。” 魏明坐起身,丝绸睡袍滑落,肩头几道陈年旧伤疤显露。 他拿起平板电脑,指尖轻划,屏幕转向蛇王。 屏幕上,是程肆的照片。 李离公寓里,程肆围裙加身,正手忙脚乱厨房做饭,显然被偷拍。 照片上的男人,眼神干净,带点茫然,嘴角挂着温柔笑意。 蛇王瞳孔骤缩。 “他还活着。” 魏明声音轻柔,情人呢喃般,内容却淬着剧毒,“不仅活着,还被人养成了只拔牙剪爪的家猫。” 他观察蛇王脸上细微、几乎不可察觉的变化,嘴角笑意更深。 “我听说,你也找了他很久。” 蛇王沉默,阴鸷双眼死死盯着魏明,评估货物的价值,判断陷阱的真伪。 许久,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说出你的条件。” 魏明睁眼,漂亮双眸闪烁近乎癫狂的兴奋光芒,“我要你,帮我把我的东西……偷回来。” 第58章 疯批教授的告白:你不是爱人,是献给神的祭品! 沙漠的风,干燥而灼热,带着百万年日晒的颗粒感,刮在脸上,粗砺生疼。 蛇王巍然矗立,身形如一座肉山,投下的阴影彻底吞噬了魏明那张病态阴柔的脸。 阴影里,魏明的笑容显得愈发诡异莫测。 蛇王重复着这个字眼,粗粝的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的‘东西’?” “教授,我记得,‘夜鹰’这把刀,是你亲手掰断,扔进火里的。” “怎么,现在又舍不得了?” 他俯下身,那张被刀疤切割得狰狞的面孔,几乎贴上魏明的脸。 浓重的汗味、硝烟味和一丝血腥气,混合成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还是说,被那个姓李的小少爷捷足先登,让你这位旧情人……不甘心?” 魏明没有动,眼皮也未抬一下。 他只是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滚烫的空气里,冰冷刺耳。 “不甘心?” 他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一下丝绸睡袍的领口,仿佛在谈论一场无聊的牌局。 “蛇王,你的格局,还是只停留在情情爱爱这种原始的层面。” 他终于抬眼,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清澈如琉璃,却映不出半点人世温度。 “他不是情人,他是艺术品。” “我倾注无数心血,即将完成的旷世杰作。” 魏明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 “可现在,一群粗鲁的、只懂得用锤子和钉子的蠢货,想把我的‘杰作’,修补成他们眼中庸俗的‘正常人’。” 他停顿片刻,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而淬毒。 “这是亵渎。” 蛇王直起身,发出一声低沉的、从胸腔里滚出来的嗤笑。 他不懂什么艺术品,他只闻到了疯子的味道。 而跟疯子做交易,要么大赚一笔,要么,死无全尸。 “所以,你要我去李离那个乌龟壳里,把他给你抢出来?” 蛇王抱起手臂,贲张的肌肉让那条黑蛇纹身仿佛活了过来,盘踞在他臂上,吐着信子。 “我的人,不是你的炮灰。” “教授,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魏明笑了,他从沙滩椅上站起身,赤着脚,踩在滚烫的沙地上,却仿佛感觉不到温度。 他走到遮阳伞的边缘,任由毒辣的阳光将他苍白的皮肤照得几近透明。 他张开双臂,拥抱烈日下的茫茫沙海。 “理由就是,你手下那些只懂得用蛮力的莽夫,我可以把他们,变成神。” 蛇王眼神一凝。 “我观察你的‘狂蟒’很久了,蛇王。” 魏明转过身,脸上带着悲悯的、俯瞰众生的微笑。 “他们很忠诚,很勇猛,但终究是凡人之躯。” “会疲劳,会恐惧,会流血,会死。” “而死亡,是最低效的损耗。” 他走到平板电脑前,指尖轻点几下,调出一组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生物基因模型和化学分子式。 “想象一下,一支不会感到疼痛,伤口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精准执行任何命令的军队。” “他们不是人,他们是活着的兵器。” “每一个,都是弱化版的‘夜鹰’。” 魏明的声音充满蛊惑,如伊甸园里引诱夏娃的蛇语。 “而你,将是他们的王。” 蛇王的呼吸,第一次变得粗重。 他是个务实的人。 他不在乎魏明的疯病,也不在乎程肆的死活。 但“人间兵器”四个字,瞬间勾住了他内心深处最庞大的野心。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里的阴鸷更浓了。 “代价呢?” “我需要资源,庞大的资源。” “一个能屏蔽全世界窥探的基地,最顶尖的生物设备,还有……” 魏明看向他。 “源源不断的,自愿献身的‘实验体’。” “这些,你都有。” “然后呢?你把我的战士都变成了怪物,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 魏明笑得纯真无邪。 “我只是个追求极致艺术的疯子。” “而这场伟大的改造事业,需要启动资金。” “非常、非常庞大的启动资金。” 他拿起另一台加密通讯器,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一句:“把‘伊甸园基金’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转到‘狂蟒’的账户上。” 蛇王身后的手下,腕上的通讯器随之发出一声轻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抬头看向蛇王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蛇王面不改色,但他那条刀疤,却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伊甸园基金,那是“摆渡人”留下的,一笔富可敌国的黑色遗产。 他觊觎了很久,却连一丝边角都摸不到。 而魏明,这个从监狱里蒸发的丧家之犬,弹指间,就将这笔天文数字,送到了他的嘴边。 “这只是定金。” 魏明挂断电话,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 “等我们的合作开始,我会为你,撬开整个欧洲的地下金库。” 蛇王沉默了。 他重新审视魏明。 魏明不再是单纯的疯子,而是一条手握宝藏的毒蛇,剧毒却致命诱人。 许久,蛇王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干涩嘶哑,仿佛喉咙灼痛。 “最后一个问题。” “你费这么大劲,把程肆弄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把他改造成最强的兵器,然后呢?” 魏明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圣洁。 他走到那杯冰镇柠檬水前,拿起杯子,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眼神迷离而痴狂。 “当然是……献给神明。” 魏明仰起头,看着万里无云、被烈日烧成白色的天空,轻声低语,话语中透着对神明的虔诚。 “一个全新的,即将降临于世的,真正的神。”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极致的兴奋。 “他的名字,叫‘涅槃’。” “而我最完美的‘夜鹰’,我倾注了所有爱与恨的造物,他将在我的手中,被重塑,被净化,被剥离掉所有无用的情感和记忆,成为最纯粹、最强大、也最乖顺的人间兵器。” 魏明转过头,对着蛇王,露出了一个近乎狂热的笑容。 “我将亲手把他,作为第一件祭品,献到我神‘涅槃’的座前。” 蛇王看着他那副疯魔的样子,突然觉得,沙漠里灼人的热风,都带上了一丝寒意。 他不再问了。 他只知道,钱是真的,技术也是真的。 至于魏明的神和他的祭品,与他何干? “我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进化’?” 蛇王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魏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当然是等我拿回我的‘艺术品’之后。” 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堪比钢琴家的手,在沙漠的烈日下,白皙如玉。 “把程肆带来给我。” “然后,我为你,打造一支魔鬼的军队。” 蛇王看着那只手。 他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伸出自己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巨大的手,握住了它。 第59章 夜鹰折翼,画框破碎 蛇王终究抵挡不住魏明开出的巨额酬劳和改造军队的诱惑,接受了魏明的委托。 既然是偷,就不能在明面上硬碰硬。 蛇王是一条地头蛇,有的是自己的渠道。 他带着魏明,像货物般被塞入装满腐烂水果的货运集装箱,辗转千里,从局势混乱的邻国T国,利用边境线上一个早已被金钱腐蚀的运输漏洞,如污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这片土地。 夜色浓稠,墨汁般浸染着郊区。 私人研究院,此刻正如一头静谧蛰伏的巨兽,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控制室内,幽灵嘴里叼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百无聊赖地转着人体工学椅。 数十块巨大的荧蓝色屏幕环绕着她,上面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冰冷河川,由0和1组成,绵延无尽。 她已经盯着这条河看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除了靠咖啡因和尼古丁硬顶,几乎没怎么合眼,眼睛都快看成了红白交错的像素点。 “操,”她把嘴里的糖咬得“咯嘣”脆,吐出塑料棍,精准地弹进垃圾桶,骂道,“魏明这孙子是真他妈能躲?他不是属泥鳅的,他是直接遁入电子天国,跟上帝喝下午茶去了吧!除了三天前那笔从‘伊甸园基金’划出的巨款,我顺藤摸瓜追到北欧一个公共咖啡馆的假IP后就彻底断了线索,连他一根屌毛都没抓到!” 她烦躁地抓了一把那头挑染成银灰色的短发,椅子转向身后那尊沉默的雕塑,“李老板,说句不好听的,你再这么守株待兔下去,别说魏明了,你家那位都要在恒温病房里长出蘑菇了!咱们现在连敌人在哪个半球都不知道,怎么打?” 李离站在她身后,目光穿透控制室的单向玻璃,落在最深处那间恒温恒湿的特级观察室里。 研究院的防御系统在屏幕一角规律闪烁着绿光——三十六个高清摄像头无死角监控,红外热感应网、微波墙、压力感应地砖…… 这里是固若金汤的堡垒。 可他心里清楚,再坚固的堡垒,也防不住来自内部的崩塌。 他没说话,只是将一杯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黑咖啡,轻轻放在了幽灵手边。 咖啡的苦香,瞬间压过了空气里电子元件的焦糊味。 幽灵瞥了一眼那杯能苦掉舌头的黑咖啡,又看了一眼李离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最终还是没把“老娘要喝伏特加”这句话说出口。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咖啡灌了一大口,那苦味刺激得她精神一振,咂咂嘴道:“行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反正咱这乌龟壳够硬,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摸老虎屁股。” “休息会儿吧,我去陪他了。” 李离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那扇窗,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的世界,这几天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控制室里这些冰冷的数据、繁杂的分析和无穷无尽的追踪,这里代表着理智、仇恨和必须扛起的责任。 另一半,则是那扇窗后的方寸天地。 那里,才是他的人间。 他推开通往观察室的厚重合金门,门轴无声滑开,又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外界一切喧嚣与焦躁,彻底隔绝。 室内的灯光被调到了最柔和的暖黄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薄荷香,混杂着医疗级空气净化器过滤后的、干净得近乎无菌的味道。 程肆睡着了。 他侧躺在宽大的医疗床上,柔软的被子只盖到腰际,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脊背。 肌肉的轮廓在柔光下清晰可见,充满了沉睡的力量感。 那张脸,褪去了所有清醒时的茫然与痛苦,显得格外安详。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平稳而悠长,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此刻也柔和下来。 李离走过去,在他床边坐下,动作轻得羽毛落地。 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看着程肆的眉眼,看着他眼角的疤,看着他微微张开的、显得有些无辜的唇。 这两天,程肆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不再被噩梦惊醒,也不再无故发狂。 只是变得更加沉默,一个漂亮的、易碎的瓷器娃娃,大部分时间都抱着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九连环,一看就是一整天。 李离知道,魏明那一手,几乎摧毁了程肆刚刚建立起来的神志。 那些被植入的、淬了毒的记忆碎片,无数毒刺,扎根在他的脑海深处。 每一次触碰,都是一场凌迟。 而他,作为唯一的“解药”,也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因为程肆对他的爱,是唯一能对抗植入程序的力量。 也正因为这份爱,让他也成了魏明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可以毫不费力地,一次又一次,剖开程肆的胸膛。 李离的指尖,在空气中描摹着程肆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他怕吵醒他。 这难得的安宁,是他用束缚带和跑调的歌声换来的,珍贵得让他不敢轻易触碰。 他缓缓收回手,转身进了配套的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 水雾蒸腾,却没有带走他心底半分寒意。 换上一身舒适的丝质睡衣,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另一角,躺了上去,将自己冰凉的身体,紧紧贴着程肆温热的后背,然后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 这是他的失地,他要一寸一寸,亲手收复。 凌晨三点十五分。 这是人类生理和心理最脆弱的时刻,也是安保人员最容易松懈的死亡时间。 一道黑影,鬼魅般贴着研究院外墙的阴影,无声地移动。 他没有选择高科技的黑客手段,那是幽灵和魏明的领域。 他信奉的,是最原始、最野蛮、也最有效的物理入侵。 他来到一处监控死角,从战术背心上取下一个小巧的喷罐,对准墙壁上的红外热感应器。 白色的冷雾喷出,液氮瞬间将感应器冻结,使其短暂失效。 他抬头看了一眼三米高的微波墙,手腕一抖,一个巴掌大的、蜘蛛状装置被他精准地贴在墙体接缝处。 按下遥控,装置发出人耳听不见的次声波,在防御网上撕开了一道持续3.7秒的缺口。 他的身体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穿过缺口,落地无声。 他避开了所有的明哨暗哨,最终,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精准地停在了特级观察室的窗外。 这扇窗,是特制的防弹玻璃,内嵌着最敏感的震动警报器。 强行破窗,等于拉响整个基地的警报。 蛇王没有这么蠢。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仪器,贴在玻璃上。 仪器顶端伸出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光纤探头,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的密封胶条缝隙中探了进去。 这是他的眼睛。 室内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他手腕的微型屏幕上。 然后,蛇王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停顿。 他那双阴鸷的、见过无数血腥场面的眼睛里,闪过错愕。 他预想过无数种画面:被绑在床上的囚徒,被注射镇静剂的疯子,或者独自蜷缩在角落的困兽。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副……堪称温情的画面。 宽大的病床上,两个人相拥而眠。 那个清冷如月的青年,正从背后紧紧抱着他的目标——那个曾经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夜鹰”。 青年的手臂环在夜鹰的腰间,姿态是全然的保护与占有。 而夜鹰,那个本该是武器、是艺术品、是祭品的男人,此刻睡得安详,身体无意识地向后靠着,完全信赖着身后的温度。 柔和的灯光,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如一幅静谧而刺眼的油画。 蛇王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嘲讽的弧度。 魏明说得没错,这头曾经的恶狼,真的被养成了一只拔了牙、剪了爪的家猫。 他收回探头,抬起自己的左手。 一只通体漆黑、蜘蛛状的微型机械人偶,从他的战术手套背部分离,八条纤细的金属腿无声地展开,紧紧贴在窗上。 第60章 绝境反击 那只机械蜘蛛的金属腿,稳稳地在特制玻璃上移动。 它的腹部,探出一根幽蓝色金属探针,细如发丝。 探针顶端,一滴透明液体无声凝聚。 它悄然滴落在窗户的密封胶条上。 没有腐蚀的烟雾,没有刺鼻的气味。 胶条的分子结构在接触的瞬间瓦解,肉眼难辨地软化、消融。 一个微乎其微的缝隙,被这只来自地狱的昆虫,硬生生“啃”了出来。 一根碳纤维细管随之探入,喷射出无色无味的气体。 警报器周围的空气介质被瞬间改变,一个持续数秒的信号盲区就此形成。 蛇王的手,稳如磐石,将一块吸盘死死按在玻璃表面。 他沉腰,发力。 伴随着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牙膏被挤出的闷响,那块价值连城的防弹玻璃,被他完整地、悄无声息地取了下来。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郊野草木腐败的腥气,瞬间倒灌而入。 风,吹动了床边那层薄如蝉翼的纱帘。 床上,那个背对门口,本该陷入沉睡的男人,纤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李离没有睁眼。 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但他身体里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在那瞬间被彻底唤醒,绷紧如满弓。 是风里那股不属于这座“无菌堡垒”的,带着铁锈与血腥的,属于野兽的陌生气息。 他揽着程肆的手臂依旧维持着环抱的姿态,睡衣下的肌肉却已无声地贲张。 蛇王高大的身躯,悄无声息地翻入室内。 他落地无声。 军靴踩在地板上,竟如猫爪踏过绒毯,展现出与他庞大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床上那个沉睡的目标。 任务很简单,带走“夜鹰”。 至于旁边那个碍事的“金丝雀”,安分,就让他继续睡。 不安分,就让他永远地睡过去。 蛇王一步一步,朝着大床逼近。 他是一团移动的、凝固的黑暗,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蛇王的手即将触碰到程肆肩膀的瞬间——李离动了! 没有惊慌的坐起,没有徒劳的呼救。 他整个人像被瞬间弹射出去的刀刃,一个迅猛的翻身,不是后退,而是迎着蛇王的方向,悍然前扑! 他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床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极其刁钻的角度,一记蕴含着全身力量的铁拳,没有花哨,直取蛇王的面门! 这一拳,凝聚了他两年拳馆里流过的所有血汗,凝聚了他心底压抑的所有愤怒与恨意! 蛇王那双阴鸷的眸子闪过真正的错愕。 他没想到,这个被魏明形容为“家猫饲养员”的病美人,竟有如此狠戾的爆发力! 但错愕,仅仅一瞬。 他是蛇王,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顶级掠食者。 面对李离这豁出性命的一击,他没有后退。 他只是简单地一偏头,李离的拳头就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他的脸颊而过,重重打在空处。 同时,蛇王的手,铁钳般扣住了李离的手腕。 腕骨被巨大力道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像烧红的铁锥,从手腕瞬间贯穿整条手臂! 李离疼得闷哼一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但他没有退缩。 在手腕被控制的瞬间,他的另一只手已化掌为刀,狠狠劈向蛇王的脖颈! 蛇王眼中闪过不耐烦。 他随意抬起另一只手,格挡。 李离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像劈在了一块花岗岩上,震得他五指发麻。 绝对的力量差距,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蛇王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他手腕一抖,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李离整个人都被他甩飞了出去! 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再狼狈地滑落在地。 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喉咙里泛起一阵腥甜。 但李离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蛇王,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燃着玉石俱焚的火焰。 他挣扎着,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再次张开双臂。 坚定地、毫不动摇地,挡在了病床前。 他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脆弱,却绝不退让的防线。 “想动他,” 李离擦去嘴角的血丝,声音因剧痛而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淬着冰, “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蛇王看着他颤抖却笔直的脊梁,那张狰狞的脸上,露出烦躁、不耐烦的表情。 李离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抵御的劲风迎面袭来! 他下意识抬臂格挡。 一记沉重的膝撞,狠狠顶在他的腹部。 李离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口酸水差点涌出,整个人像虾米般弓起身子。 紧接着,一记毫不留情的肘击,砸在他的后颈!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李离的身体软软地朝前倒去,却在即将倒下的瞬间,凭着最后一丝意志,死死抱住了蛇王的大腿! 他像一块狗皮膏药,用尽所有的力气,用自己的体重,拖延着对方的脚步。 “我说了……” 他趴在地上,声音破碎,却依旧清晰, “不准……碰他……” 蛇王低头,看着这个几乎失去意识,却依然死不松手的青年。 他眼中的不耐烦,终于被真正的杀意取代。 他抬起脚,准备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也就在这时——砰!!! 观察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那扇厚重的合金门,轰然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幽灵手持一把漆黑的、造型凶悍的战术手斧,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 她嘴里叼着棒棒糖的塑料棍,画着烟熏妆的眼睛里,满是看到自家老板被人暴揍的滔天怒火。 “操你妈的!” 一声怒吼,响彻了整个研究院。 “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我的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幽灵降临,血誓 幽灵裹挟滔天怒火的咆哮,炸碎死寂的观察室。 蛇王那只欲踏碎李离骨头的脚,凝滞在半空。 门口,手持战斧、烟熏妆、杀气腾腾的女人,正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 蛇王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认得这张脸。 “魅影”组织中,除却程肆那个疯子,另一个让他都棘手的狠角色。 代号,“幽灵”。 一个能用键盘颠覆国家金融体系,亦能用斧头砍断敌人脖颈的顶级黑客。 蛇王刀疤切割的狰狞面孔,浮现出被麻烦缠身的嫌恶,两个字从牙缝中挤出。 “真是,阴魂不散。” 不到一秒的愣神,给了地上濒死幼狼喘息之机。 李离不及感受后颈与腹部的剧痛,他如发疯的野狗,猛地翻身,再次扑上! 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以近乎自毁的姿态,死死抱住蛇王小腿。 他以身体,铸成最原始、也最坚固的镣铐。 李离声音嘶哑,字字带血沫,清晰如军令,“动手!” 她如离弦的箭,手中战术手斧划出冰冷电光,撕裂空气,直劈蛇王面门! 这一斧,封死蛇王所有闪避路线。 蛇王被迫放弃踩死李离的念头,身体反物理学般后仰,腰身几乎与地面平行,险险避开毁容一击。 手斧带风,从他鼻尖前一寸掠过。 斧刃重劈身后合金墙壁,竟硬生生啃下金属! 幽灵一击不中,手腕借力翻转,战斧毒蛇吐信般,横扫蛇王腰腹。 蛇王被李离死死拖住,行动受限,只得抬臂硬撼。 巨响震耳欲聋。 蛇王只觉手臂被高速卡车迎面撞上,整条胳膊瞬间麻痹。 他眼中轻蔑与不耐烦,彻底被点燃,化为野兽被挑衅后最原始的暴怒与杀意。 “你找死!” 蛇王暴喝,被李离抱住的腿猛然发力,肌肉贲张,无可匹敌的巨力轰然爆发。 李离只觉被狂怒公牛顶飞,整个人再次被甩出,后背重撞坚硬医疗床床脚。 剧痛袭来,他眼前发黑,一口血再也抑制不住,喷涌而出。 摆脱束缚的蛇王,终于能全力应对幽灵。 他不再保留,气势陡然一变。 他迎着幽灵劈来的手斧,不闪不避,以覆盖战术手套的铁拳,悍然迎击。 “铛!铛!铛!” 拳斧在狭小空间内,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密集撞击声。 火星四溅,每一次碰撞,都似要将屋中空气彻底点燃。 李离挣扎着靠床沿,大口喘息。 他看着眼前激烈打斗,心中一片刺骨冰冷。 但与蛇王这种纯粹为杀戮而生的战争机器相比,仍有差距。 时间,不在他们这边。 李离目光扫过狼藉房间,最终,锁定被他撞歪的床头柜。 内里,一支银色镇静剂注射器,在灯光下闪烁冰冷致命的光。 他撑起剧痛身体,用尽全力压抑咳嗽冲动,悄无声息朝柜子挪去。 战局,急转直下。 又一次惊心动魄对撞后,蛇王抓住幽灵换气微小破绽,凶狠无匹的肘击,狠狠撞上幽灵肩胛骨。 幽灵闷哼,身体踉跄后退,战斧险些脱手。 “你的身手,退步了,幽灵。” 蛇王甩了甩发麻手腕,声音沙哑,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 “还是说,守着那个废人,让你也成了废物?” 幽灵稳住身形,吐出血沫,咧嘴一笑,那笑容比蛇王脸上刀疤更狰狞。 “老娘就算只剩一口气,剁你狗头,也绰绰有余!” 话音未落,她再次悍不畏死扑上。 就在这时—— “嗡——嗡——嗡——”低沉的螺旋桨高速旋转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深夜寂静。 声音,来自窗外。 蛇王与幽灵动作,同时一滞。 蛇王脸上暴戾杀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没有完成任务的懊恼与愤怒。 他虚晃一招逼退幽灵,如猎豹般猛地后撤,退到洞开的窗前。 幽灵脸色骤变。 她刚要追击,窗外,一个温文尔雅却冰冷得不带人类情感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传来。 “蛇王,时间到了。” 李离瞳孔骤缩。 他刚拿到注射器的手,因极致愤怒,剧烈颤抖。 他竟就在外面! 直升机轰鸣声越来越近,一架小型通体漆黑武装直升机,如钢铁怪兽,悬停窗外不远。 机舱门开,黑色绳梯抛下。 蛇王纵身一跃,稳稳抓住绳梯。 直升机迅速爬升,转瞬间脱离幽灵攻击范围。 幽灵冲到窗边,看着那架迅速远去的直升机,气得狠狠一拳砸上窗框,发出不甘怒吼。 “妈的!让他跑了!” 李离踉跄走到窗边,他抬头,死死盯着盘旋夜空的直升机。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魏明声音,再次通过扩音器,带着病态愉悦的笑意,从天而降。 那声音,穿透夜色,清晰灌入李离耳中,字字如淬毒钢针。 “李离,你的眼神,还是那么倔强,像只不肯认输的波斯猫,真可爱。” “不过,既然你如此紧张他,如此喜欢当他保护神……” “那我就大发慈悲,将他,暂时留给你。” 魏明声音顿了顿,笑意更浓,也更残忍。 “我倒要看看,你那点可怜又卑微的爱,何时,能洗净我刻在他灵魂中的烙印。” “好好享受吧。” “享受他每一次因爱你而发疯,每一次因思念我而自残,每一次,在你怀中,痛苦不堪的样子。” “这出戏,我还没看够呢。” 说完,黑色直升机不再盘旋,调转方向,迅速融入无边夜色。 只留下恶魔低语,在寂静夜空,反复回荡。 李离站在窗前,任冰冷夜风,吹乱他沾染血污的头发。 他手中注射器,“啪嗒”一声,掉落,摔得粉碎。 他没有再看直升机消失方向。 他缓缓转身。 看向那张依旧沉睡,对外界浑然不觉,他用生命守护的脸。 那笑容,无温度,无感情,只剩被烈火焚烧殆尽后,死寂冰冷的灰烬。 他轻声开口,似对空气,立下最恶毒血誓。 “我不仅要救他。” “我还要,将你加在他身上所有痛苦,千倍万倍,刻入你骨。 “让你跪在我面前。” “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第62章 归途:野兽之瞳 血腥与消毒水的味道,在研究院的空气里拧成一股令人作呕的黏腻。 窗外,天色是黎明前最绝望的死灰。 李离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背脊挺得像一杆即将被风雪压断的标枪。 幽灵用沾了酒精的棉签,动作粗暴地处理他嘴角的伤口,力道却又精准得可怕。 烈酒般的刺痛,让李离下意识地绷紧了下颌。 “别他妈动!” 幽灵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手上力道骤然加重,像是在惩罚,又像是在发泄着滔天的怒火。 “李老板,你可真行。” 她骂骂咧咧,画着烟熏妆的眼眶红得吓人。 “拿自己当人肉盾牌,你他妈告诉我你这条命是批发的?” “那孙子摆明了是来耍你的!他留着程肆这个活靶子,就是想看你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还真就一头往他套里钻!” 李离没有反驳。 他的视线穿过幽灵的肩膀,落在床上那张沉睡的脸上。 程肆睡得很沉,对昨夜的激战与喧嚣一无所知,眉宇间一片安详,安详得令人心碎。 这份安详,是他用满身伤痛和被碾碎的尊严换来的。 却也,远远不够。 “这里不能再待了。” 李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魏明的目的不是带走他,是精神施压,是骚扰。” “他要营造一种‘我随时能来,而你无能为力’的恐慌。” “再待下去,我们都会被他活活拖垮。” 幽灵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将带血的棉签狠狠丢进垃圾桶。 那双死寂如灰的眼眸深处,终于燃起一簇幽冷的、小小的火苗。 “比起这里,回去可能更安全一些,毕竟魏明在那儿是通缉犯。” 私人飞机划破云层。 没有回李家那栋早已被鸠占鹊巢的冰冷豪宅。 也没有再去任何固若金汤的秘密基地。 李离带着程肆,回到了那间位于城市老旧街区的,狭窄、破败的公寓。 这里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推开那扇掉漆的铁门,一股混杂着灰尘与阳光的熟悉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冰冷的仪器,没有无菌的空气,只有扑面而来的,粗糙而滚烫的人间烟火。 程肆站在门口,眼神茫然,却被新奇事物吸引。 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李离脱下外套,动作自然地挂在门后的衣钩上,仿佛只是出门买了一包烟,而不是从枪林弹雨里逃生归来。 他走进厨房,从那台会发出“嗡嗡”声的老旧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 他将其中一罐冰凉的金属罐子,塞进程肆的手里。 “欢迎回家。” 李离靠在厨房门口,仰头灌下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的麦芽味,顺着喉管一路烧下去,暂时压住了胸口那股翻江倒海的郁气。 程肆低头,看看手里冰凉的罐子,又抬头看看李离。 他学着李离的样子,用有些笨拙的力道拉开拉环,试探着喝了一口。 辛辣的、带着强烈苦味的气泡,瞬间炸满他的口腔。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峰。 李离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表情,笑了。 这是这几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真实温度的笑容。 他带着程肆,重新走过这间公寓的每一个角落,像一个耐心的导游,为他唯一的、失忆的游客,介绍着属于他们的历史遗迹。 “这张床,你第一次捡我回来,我就睡在这里。” “那时候你嫌我麻烦,天天板着一张臭脸,就差把‘我欠你八百万’写在脸上了。” “这个厨房,你做饭很好吃,就是总逼我吃胡萝卜。” “还有这个浴室,” 他指了指里面, “热水器是坏的,你每次都让我先洗,自己最后冲冷水。” 李离絮絮叨叨地说着。 程肆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眼神依旧茫然,却不再那么空洞。 他会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摸李离说过的那些东西。 沙发粗糙的布料,厨房冰冷的台面,浴室墙壁上温热的瓷砖。 他想通过这些残存的触感,打捞沉没在记忆深海里的碎片。 几天后,他们回到了那栋位于市郊的,花园别墅。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曾浸透着他们最浓烈、最缱绻的爱意。 幽灵和秦彻也来了。 秦彻坐在轮椅上,看着别墅里熟悉又陌生的陈设,又看了一眼站在玄关,安静得像一尊雕塑的程肆,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把他带回来,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 秦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这些回忆,对他来说,到底是解药,还是更烈的毒?” 李离正在给花园里那片枯萎的玫瑰丛浇水,闻言,动作未停。 “总要试试。” 他声音平淡。 “魏明想用回忆折磨他,那我就用更温暖的回忆,把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我要让他知道,那些碎片不是全部。” “他的人生,有过背叛和伤害,但更多的,是爱和守护。” 幽灵叼着根棒棒糖,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打断他们。 “行了,别在这儿探讨什么狗屁哲学了。” 几人陷入了沉默,空气凝滞。 而就在不远处的客厅里,程肆一个人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地毯上。 他没有玩那个九连环。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在房间里游移。 最后,那双空洞的眼睛,落在了正和李离讨论着什么的秦彻身上。 他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看着他沉稳冷静的侧脸。 看着李离偶尔会因为他说的话,而蹙眉、点头。 程肆的眼神,骤然生变。 那是一种奇怪的眼神,如同护食的野兽,警惕地审视着一个可能侵犯自己领地的同类。 里面没有人类的复杂情绪,只有最原始的审视。 以及……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冰冷敌意。 第63章 他不是傻了吗?! 秦彻冰冷的视线,穿透客厅,精准地钉在程肆身上。 那个男人还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像一尊被全世界遗忘的孤寂雕塑。 可就在刚才,秦彻捕捉到了一丝刹那的冷冽。 那是一种暗中审视的眼神,评估、衡量,带着绝对理智。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双眼,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茫然,仿佛那记冰冷的审视,只是他神经紧绷下的幻觉。 “怎么了?” 李离的声音将秦彻拉回现实。 秦彻转动轮椅,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没什么。” 他没有说出那个可怕的猜测。 他不想,也不敢,在李离那双满是伤痕的眼中,再添一丝波澜。 “只是觉得,他现在像在走钢丝。” “我们任何一步,都可能把他推向深渊。” 幽灵用棒棒糖的塑料棍不耐烦地敲着门框,打断了这压抑的对话。 她一屁股陷进沙发,双腿直接翘上茶几,姿态嚣张。 “行了,别在这伤春悲秋了。”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 “现在的问题是,魏明那个变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把程肆这个‘定时炸弹’扔回来,就是为了看我们鸡飞狗跳。蛇王那次只是个开胃菜,是试探,是羞辱。” 幽灵字字锥心,狠狠扎在李离心上。 “他在等。” “等我们露出破绽。” “或者……”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等程肆自己‘爆炸’。” 李离一言不发。 他知道,幽灵说的都是事实。 魏明就是一条盘踞在暗处的毒蛇,用最恶毒的耐心,吐着信子,欣赏着他们的恐惧和挣扎。 他们被迫活在这条蛇的阴影之下。 “我们不能被动。” 李离终于开口,声音清冷而决绝,如冰原崩裂。 他走进已被幽灵改造成临时指挥室的书房。 几台高配电脑的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如冰冷的河,无声淌过,映在他惨白的脸上。 “我要知道魏明下一步的计划。” 李离的指尖,在一块闪烁着城市地图的屏幕上轻轻划过,那动作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他毁了我的一切,又费尽心机把程肆送回来,绝不只是为了看一出折磨人的戏剧。” “他有更大的图谋。” 秦彻操控轮椅跟了进来,眼中寒意森然。 “无论他图谋什么,我们奉陪到底。” 书房内的空气凝滞,令人窒息。李离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书房外。 他为程肆改造了一间玩具室,就在客厅旁。 里面铺着柔软的地毯,堆满了乐高、拼图,还有那个程肆从不离手的九连环。 书房的监控器,有一个小小的分屏,正对着那间玩具室。 屏幕里,程肆正安静地坐在地上,专注地摆弄他的新玩具。 他应该在里面。 他必须在里面。 李离这样想着,压下心头那股尖锐的刺痛。 只要程肆安全,只要他平静,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没人注意到。 玩具室那扇虚掩的门缝,不知何时,被拉开得更宽了。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贴在书房外的墙壁上,与阴影融为一体。 这场讨论,持续了很久。 幽灵说得口干舌燥,烦躁地起身。 “渴死了,我去倒杯水。” 她揉着酸痛的脖子,朝书房另一侧的茶水台走去。 巨大的落地书架,将那里与主工作区隔开,形成一个视觉死角。她拧开一瓶冰水,正要仰头灌下。 余光瞥见书架阴影里,有动静。 幽灵的动作顿住。 她拿水瓶的手稳如磐石,目光骤然锐利。 她没有出声。 而是借着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将那片阴影的角落,尽收眼底。 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缩。 那里,一个人影背对她,紧贴墙壁,一动不动。 那身形,那熟悉的衣着…… 他不是应该在玩具室里玩积木吗?!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他在这里干什么? 这两个字,在幽灵脑中轰然炸开。 一股寒意从尾椎直窜头顶! 她猛然转身,声音因震惊而颤抖变调,脱口惊呼: “他不是傻了吗?!怎么还知道偷听?!” 这声尖叫,撕裂了书房的伪装和平静。 李离和秦彻的动作,同时停住。 李离的脸色瞬间惨白,血色尽褪。 他猛地回头,目光直射向角落里那台监控着玩具室的独立屏幕。 屏幕上,玩具散落一地。 程肆的身影,消失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李离心脏,将他拖入冰冷的深渊。 幽灵低咒一声,闪电般扑回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快!检查所有安防系统!看有没有被入侵!” 秦彻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他迅速操控轮椅,死死堵住了书房的门口,将自己变成第一道防线。 整个空间,在短短几秒内,从战略讨论,急转为致命的临战状态! 魏明的诡计? 敌人渗透进来了? 程肆被控制了? 无数可怕猜测在李离脑中冲撞,令他窒息。 他强迫自己冷静,扶桌站稳,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依旧背对他们的身影上。 他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干涩。 那个身影,闻声,身体微僵。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那张脸上,没有被发现的惊慌,也没有阴谋败露的狠戾。 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纯真又茫然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的手里,还捏着一个刚刚拼好的,小小的乐高飞船。 仿佛,他只是一个因为好奇,走错了房间的孩子。 但这副无辜的模样,在此时此刻,却比任何狰狞的面孔,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李离的心沉入无底深渊。 他和幽灵、秦彻对视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惧与决断。 必须试探他。 立刻,马上。 他们要知道,此刻站在这里的,究竟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失忆的爱人…… 还是一个,披着他皮囊的,来自地狱的魔鬼。 第64章 假面下的心跳:魔鬼?爱人? 书房内的空气,凝固成一块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李离的心跳如擂鼓,震颤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凝视着阴影里的男人,视线扫过他手中色彩鲜艳的乐高飞船,最终定格在那张天真到残忍的无辜面容上。 这两个字,是此刻众人心头唯一的答案。 一个欺瞒幽灵听觉、避开秦彻视线,无声潜行至此的魔鬼。 一个披着爱人皮囊,将屠刀隐匿于无辜之下的魔鬼。 “把他控制住。” 秦彻声音平静,可紧握轮椅扶手而发白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紧绷。 幽灵纹丝不动。 她的手已悄然摸向腰后战斧,肌肉绷紧,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母豹,死死锁定着猎物。 但她仍未行动,只因李离未曾下令。 李离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穿透那层无辜表象,试图剖开那具熟悉的躯壳,看清里面藏着怎样的灵魂。 李离喉咙干涩,声音艰涩。 “你……来这里做什么?” 程肆眨了眨眼,那双曾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澄澈如泉,倒映着李离惨白的脸。 他没有回答。 他举起手中乐高飞船,朝李离递去,嘴角挂着孩子气般的浅笑,等待夸奖。 程肆这副模样,让李离的心脏被无形之手紧攥,剧痛窒息。 他没有接那个玩具。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程肆。 每一步,都似踏刀尖。 幽灵和秦彻的神经,也随之绷紧到极致。 李离在程肆面前站定。 不是去夺走那个可能暗藏玄机的玩具,也不是去制服这个潜在的敌人。 他的手,轻轻地,落在了程肆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 李离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回房间去玩,好不好?” “这里……是大人说话的地方。” 程肆似乎没有听懂。 他只是仰着头,用那双茫然的眼睛看着李离,眼神里带着被拒绝的、小小的委屈。 但他没有反抗。 他顺从地,被李离牵着手,一步一步,带离了这间充满了猜忌与杀气的书房。 李离将他送回了玩具室,看着他重新坐回地毯上,拿起另一个积木,才转身关上了门。 门合上的瞬间,李离背靠冰冷门板,身体缓缓滑落。 强撑的冷静顷刻崩塌。 他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 书房里,幽灵和秦彻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 幽灵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残影,数十个监控窗口与数据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 她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扫描了他全身,从皮下到骨骼,甚至魏明植入的那个‘东西’,都没有任何可疑信号。” “安防系统也没有被入侵的痕迹,他就是……凭空出现。” q 秦彻操控轮椅,来到窗边,看着花园里寂静的夜色,声音低沉。 “有两种可能。” “一,他被远程激活了某种我们无法探测的潜行模式,目的就是为了监听。” 秦彻没有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那个失忆的、脆弱的、依赖着李离的程肆,只是一个伪装。 而伪装之下,是那个曾经的“夜鹰”,或者说,是魏明改造出的,一个更可怕的存在。 这猜测,如冰冷毒蛇,紧缠李离心脏,越收越紧。 “继续监视。” 李离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嘶哑。 “二十四小时,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接下来的几天,别墅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一场无声的、滴水不漏的试探,就此展开。 幽灵在别墅每个角落布下监控天网,空气中漂浮的每粒尘埃,都成了她的耳目。 秦彻则扮演着“诱饵”的角色,他会刻意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与李离讨论一些真假掺半的“核心机密”。 关于复仇的计划。 关于资金的流向。 关于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每一次,他们都如临大敌,神经紧绷,等待着那只藏在暗处的鬼,露出马脚。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肆依旧是那个程肆。 他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待在玩具室里,抱着他的九连环,或者摆弄那些积木,偶尔会因为拼不好一个复杂的模型而懊恼地蹙起眉。 他吃饭,睡觉,散步。 他像个被设定程序的娃娃,漂亮、安静、易碎。 幽灵的监控系统里,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可疑的信号发出。 也没有任何信息,被泄露出去。 那晚的“偷听”事件,宛如一场集体幻觉,一个无法解释的孤例。 幽灵烦躁地抓着头发,将一根棒棒糖咬得“咯嘣”脆响。 “难道真是我们想多了?那孙子只是梦游溜达出来,恰好站在了门口?” 这个解释,连她自己都不信。 秦彻也沉默了。 眼前的平静太过诡异,宛若风暴将至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规律。 每当他离开程肆,去和秦彻单独待在书房的时候。 不多时,他总能用余光,瞥见门缝里,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衣角。 或者,在幽灵拉着他测试新防御系统时,他一回头,总能看到走廊的拐角处,那个一晃而逝的、高大的身影。 他的身影总是悄无声息地,守在他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当李离结束了谈话,回到程肆身边时。 迎接他的,却不再是那个黏人的、寻求拥抱的大型犬。 程肆会变得闷闷不乐。 他会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背对着李离,用后脑勺表达着他的不满。 李离递给他的水,他会推开。 李离想拉他的手,他会缩回去。 他如一块冰窖里的顽石,又冷又硬,浑身散发着“别理我,我烦着呢”的气息。 李离躺在他身边,将他冰冷的身体,强行搂进怀里。 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去焐热那块石头。 他会在他耳边,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说些安抚的、温柔的废话。 他会低下头,亲吻他的额头,他的眼角,他紧抿着的唇。 直到怀里的身体,从僵硬,慢慢变得柔软。 直到那双固执地抱着膝盖的手,终于松开,转而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发出满足的、喟叹般的鼻音。 这种幼稚的、别扭的、循环往复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 这天下午,李离、秦彻和幽灵再次聚集在书房。 气氛依旧凝重。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幽灵一拳砸在桌子上,满脸戾气。 “这种猜忌会把我们所有人都逼疯!我建议,直接上最高强度的精神干预,哪怕有风险,也必须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秦彻的脸色也很难看。 “我同意。敌暗我明,我们太被动了。” 李离没有说话。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晚的场景。 回想起他是如何抱着那个闹别扭的男人,亲了多久,哄了多久,才换来对方一个黏糊糊的拥抱。 回想起程肆睡着后,那张心满意足的、像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一样的睡颜。 一个荒谬的、离奇的、甚至有些羞耻的念头,毫无预兆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并且,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看着面前两个满脸杀气、还在激烈讨论着要如何进行“精神拷问”的同伴。 李离脸颊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泛起可疑的薄红。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那个……” 他有些尴尬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成功让另外两人同时住了口,齐刷刷地看向他。 在两道探究的、锐利的目光注视下,李离的脸更热了。 他别扭地移开视线,声音低如蚊蚋。 “程肆有没有可能……” “只是单纯……吃醋了?” 第65章 他吃醋了? 书房内,死寂蔓延。 空气凝固成胶质,黏稠得让人窒息。 幽灵和秦彻,两个堪比站在黑暗世界食物链顶端的狠角色,此刻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震惊,错愕,荒谬,最终,汇聚成一种“你他妈在逗我”的匪夷所思。 幽灵嘴里那根棒棒糖的塑料棍,“咔嚓”一声,应声而断。 她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的听觉系统在刚才的紧张中彻底报废。 “李老板,我没听错吧?” “你说他悄无声息摸到我们门口,把老娘吓得差点心肌梗塞……” “他在……吃醋?” 这几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浓的自我怀疑。 秦彻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异样。 他冷静地分析道:“从行为心理学角度,‘吃醋’是一种复杂的占有欲情绪,需要完整的情感认知和逻辑判断能力。以他目前表现出的智力水平……”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一个连拼图都可能需要引导的孩子,怎么可能理解“吃醋”这种高端情感? 李离的脸颊,在那两道审视的、几乎要将他看穿的目光下,热度不减反增。 但他没有退缩。 那个荒谬的念头,一旦破土,便如疯狂滋长的藤蔓,缠绕住他所有的理智。 “你们不懂。” 李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他的脑子是被格式化了,但他的本能还在。” “对危险的感知,对领地的守护,对……所有物的占有。” “这些,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不需要逻辑。”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那两尊被雷劈过的雕塑。 他转身,拉开书房的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他要去验证他的猜想。 那个可笑的,却也让他心底生出无尽酸楚与甜蜜的猜想。 穿过走廊,李离在玩具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门虚掩着。他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透过门缝,悄悄地向里望去。 意料之中,程肆正坐在地毯上。 但他没有玩积木,也没有摆弄拼图。 他只是抱着膝盖,背对着门口,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像一只被抢了心爱玩具后,独自躲在角落里生闷气的大型犬。 “偷感十足”。 李离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幽灵的吐槽。 他压下嘴角那抹快要控制不住的笑意,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地毯上的身影,微不可察地僵滞。 但他没有回头。 他甚至把自己的后脑勺,又往李离的方向,摆正了几分,用生命演绎着“我不想理你”这五个字。 李离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也坐了下来。 “还在生气?” 他问,声音放得很轻,很柔。 程肆不理他,只是固执地,用后脑勺对着他。 李离也不恼。 他伸出手,从背后,轻轻环住了那具僵硬的身体,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刚才在说正事。” “关于那个坏蛋的。” “你不想我把他抓回来,好好教训一顿吗?” 李离的声音,像羽毛,一下一下,挠着程肆的耳廓。 怀里的身体,紧绷的线条,有了松动。 李离心头一喜,再接再厉。 “秦彻和幽灵,都在帮我们。” “我们得一起想办法,才能把坏蛋打跑。” “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是不是?”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那颗固执的、毛茸茸的脑袋,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那张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依旧,但眼神里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已经消融。 他看着李离,看了很久。 然后,他像是献宝一样,将一直藏在怀里的九连环,举到了李离面前。 那曾经让他抓狂、让他挫败的复杂金属环,此刻,已经被完整地解开了。 九个圆环,各自独立,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程肆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弯曲。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骄傲与喜悦。 等他的夸奖。 那一瞬间,李离的心脏,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 酸涩,柔软,疼惜,狂喜…… 无数种情绪,如海啸般,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笑了起来。 发自内心地,眼角眉梢都染上真实温度地,笑了起来。 “我们家程肆,真厉害。”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伸出手,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全世界最厉害。” 程肆对这评价很受用。 他拉着李离的手,让他去触摸那些被解开的金属环,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 房间里的气氛,温馨得不像话。 那股压抑在别墅上空多日的阴霾,都在这一刻被阳光驱散。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程肆的病情,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魏明植入的程序,并不是无懈可击的铁壁。 外界的变化,情感的刺激,已经可以穿透那层厚厚的壁垒,让他做出反应,哪怕这反应,如此幼稚,如此别扭。 狂喜过后,一个更重要的念头,浮上李离心头。 他必须确认。 为了保险起见。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得到夸奖而心情明显愉悦起来的男人,嗓音微沉,故作不经意地,直白地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在吃我的醋?” 程肆拉着他手的动作,猛地一顿。 房间里刚刚升温的空气,瞬间又冷却了下来。 程肆松开了李离的手。 他低下头,收回自己的九连环,转身,背对着李离,重新抱住了膝盖,继续扮演一尊沉默的、自闭的雕塑。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他。 李离坐在原地,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表情彻底僵住。 大写的尴尬。 还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太无聊,懒得理他? 李离不死心,又凑过去,戳了戳那块坚硬的、写满“别烦我”的后背。 “喂,你倒是给个反应啊?” “是,还是不是?”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以及,那块石头,变得更冷,更硬了。 李离彻底没辙了。 他扶着额头,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对自己的沟通能力,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怎么才能试出来呢? 再把他丢到书房门口,让秦彻和幽灵配合着演一出戏吧? 那两个家伙,不把他连同程肆一起用眼神杀死,都算是客气的了。 李离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第66章 破局:猛兽的低语 一败涂地的挫败感,沉甸甸地压在李离的心口。 沉默,是此刻房间里唯一的语言。 李离压下胸口郁气,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又涌了上来。 既然软的不行。 那就只能来硬的。 他站起身,故意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透出刻意的疏离。 他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那个背影,却没发现任何变化。 李离的心,微微一沉,但话已出口,只能继续下去。 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放得很慢,给对方留足反应的时间。 “我那边还有客人。” “你乖乖自己先玩着。”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了那片死寂的湖心。 李离的手指,已经快要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手。 他的心,也随着这几步路,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 真的是他想多了? 那个荒谬的、让他心头泛起甜蜜的猜想,终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 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金属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裹挟着一股急切的风,从他身后猛地窜了过来! 程肆高大的身躯,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死死地挡在了门前。 他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彻底封死了李离所有的去路。 李离愕然回头。 撞进了一双写满惊慌与急切的眼眸里。 那张俊朗的脸上,再无半分冰冷与固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被抛弃的恐慌。 程肆的脑袋,剧烈地晃动起来,像一个被摇到极致的拨浪鼓。 他紧紧抿着唇,分明在跟某种冲动做着剧烈的斗争。 最终,那股原始的、纯粹的本能,战胜了一切。 他微微撅起了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不满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你陪我玩。” 短短几个字,在李离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炸得他四肢百骸,一片酥麻。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伪装! 李离高兴得差点原地蹦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上扬,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害怕被丢下而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男人,心底那片因猜忌而冰封的湖面,彻底融化,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怕吓到这只刚刚露出柔软肚皮的大型犬科动物。 李离强行压下那股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将所有翻江倒海的狂喜,都凝聚成了一个动作。 那只刚刚还想去推开冰冷房门的手,此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他伸出促狭的手。 在那张写满紧张和委屈的俊脸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皮肤紧致,触感极佳。 程肆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愣,连摇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只是用那双茫然又无辜的眼睛,傻傻地看着他。 李离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里,是压抑了数日的疲惫、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是拨云见日的狂喜。 以及,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他看着他,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承诺。 “陪你玩儿。” 夜色,将整栋别墅温柔地包裹。 李离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个因为得偿所愿而变得格外黏人的男人哄睡着。 他看着程肆沉静的睡颜,那紧蹙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李离俯下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珍而重之的吻。 然后,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卧室。 房间里,灯火通明。 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日里那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秦彻和幽灵都没有休息。 两人坐在电脑前,一个神情凝重,一个满脸烦躁,显然,关于如何进行“精神拷问”的计划,已经有了数个版本。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回头。 当看到李离脸上那抹藏都藏不住的、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时,两人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 幽灵皱着眉,率先开口,“你也傻了?” 秦彻的目光也带着探究,他没错过李离眉宇间那份如释重负的轻松。 李离没有直接回答。 他走到操作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也无法浇灭他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确认了。” 他放下杯子,看着两人,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笃定。 “他不是被控制,也不是在演戏。” “他就是……在吃醋。”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幽灵一脸“你果然是疯了”的表情,刚想开口嘲讽,却被秦彻一个眼神制止了。 秦彻转动轮椅,来到李离面前,沉声问:“你确定?你用什么方法确认的?” 李离将下午发生的那一幕,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当他说到程肆像只护食的野狗一样挡在门口,委屈巴巴地说出“你陪我玩”时,他自己都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这次,幽灵没有再嘲讽他。 她那双画着烟熏妆的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芒,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化为全然的了然。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却不似先前那般尖锐, “那个占有欲爆棚的疯子……这他妈还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秦彻的眼中,也亮起了真正的光。 他那颗被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这很重要。” 秦彻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激动。 “李离,这非常重要!” “这证明了,魏明植入的程序,并没能完全覆盖程肆的本能和情感核心!” “他的‘自我’还在!虽然被压制了,被格式化了,但它还在!” “嫉妒,占有欲,这些最原始、最深刻的情感,就是我们反击的突破口!” 秦彻的话,如闪电般,劈开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片迷雾。 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吃醋”的幼稚笑话。 是撬动魏明那座精神囚笼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支点! 李离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淬炼过的冷静与决绝。 他看向两人,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 “我们之前的思路都错了。” “我们不该想着如何用外力去强行破解那个程序,那只会伤害到他。” “我们应该做的,是引导,是唤醒。” “用他最熟悉的情感,最深刻的记忆,去刺激他,让他自己,从内部,撕碎那个牢笼!” 幽灵一拳砸在桌子上,满脸兴奋。 “我懂了!”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压抑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立刻联系研究团队。” 李离的声音,恢复了商业帝王般的沉稳与果决。 “把我们的新发现告诉他们。” “所有的治疗方案,推倒重来!” “我们需要一个全新的计划。” 秦彻点点头,立刻操控着电脑。 幽灵也坐回自己的位置,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视频通讯的请求,被瞬间发出。 屏幕上,代表着连接的蓝色光圈,在无声地旋转。 那是希望的颜色。 亦是,吹响反攻号角的,第一声轰鸣。 第67章 绝境孤注:伊甸园之赌 八个月的时光,足以让嫩芽长成枝干,也足以将人心淬炼成钢。 最高规格会议室,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着这个世界上顶尖的一群大脑。 李离坐在主位,八个月,在他身上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曾经的清冷与脆弱,已被磨砺成锋利的冰刃,那双漂亮的眸子深处,沉淀着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瘦削依旧,但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上位者压迫感。 幽灵烦躁地转动着战术笔,眼底血丝密布,烟熏妆也难掩其疲惫。 秦彻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滚动着一组外人看来复杂如天书的脑神经活动图谱。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我们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阿尔伯特教授率先打破了沉默,脸上带着科学家特有的严谨,却难掩一丝压抑的兴奋。 “我们成功分离并解析了魏明植入程肆先生体内的神经毒素,并研发出了一种……‘催化剂’。” 他顿了顿,用词格外谨慎。 “它并非传统解药。” 赵队接过话头,他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三维分子结构模型。 “这种催化剂,可以暂时性地瓦解毒素对程肆先生神经中枢的绝对封锁,为他创造一个短暂的、可以被外界强烈信息穿透的‘窗口期’。” “但是,”赵队的声音沉重起来,“这个窗口期非常脆弱,且不可逆。” “我们需要一个极其强大的‘引子’,一个足以瞬间击穿魏明设下的所有精神壁垒,唤醒程肆先生最深层‘自我’的记忆碎片。” “如果引子对了,他的自我意识,就有可能借此机会,冲破牢笼,夺回身体的部分控制权。” “可如果引子选错了,或者刺激强度不够……” “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他的精神世界会彻底崩溃,永久性地,沦为一具只会执行杀戮和自毁程序的空壳。” 话音落,会议室陷入死寂。 希望,与地狱,被同时摆上了赌桌。 而他们,就是决定下注的赌徒。 “用他和李离在一起的记忆。” 一位年轻的研究员最先开口,声音里透着不忍。 “那些记忆是温暖的,是安全的,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对他精神的二次伤害。” 幽灵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战术笔被她重重砸在桌上。 “温暖?安全?” “你用棉花糖去砸一堵钢筋混凝土的墙吗?!” “魏明那个变态在他脑子里建的是一座他妈的军事堡垒!你用几段谈情说爱的记忆去当攻城锤?是想给他挠痒痒吗?!” 秦彻抬起头,冷静地补充道:“幽灵说得对。” “魏明的精神控制,根植于‘背叛’与‘痛苦’。任何温和的正面情绪,都可能会被防御系统识别、屏蔽,甚至扭曲成新的攻击指令。” “那用什么?”另一名专家面色惨白地问,“难道要用那些他被折磨的记忆吗?那不是等于亲手把他推下悬崖?!” 幽灵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狂热。 “就要用最痛的!” “用他最恨的!最怕的!最无法接受的!” “只有最极致的痛苦,才能激发出最强大的求生欲!只有直面深渊,他才有机会从深渊里爬出来!” 会议室瞬间分化成两派,争吵声此起彼伏。 激烈的争吵,两股风暴般在会议室里疯狂对撞。 风暴中心,李离始终一言不发。 他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程肆平静的睡脸。 他指尖在桌下无意识攥紧,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比谁都清楚,程肆的精神世界,是一片被战火焚烧过的废墟。 在废墟上,再引爆一颗核弹? 他又怎么能。 李离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指令,瞬间平息所有争吵。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李离缓缓起身。 沉默。漫长而令人窒息的沉默。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更安全的方案,李离转过身。 他脸上再无挣扎与犹豫。 那双曾盛满爱意与脆弱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烈火焚烧后的冰冷决绝。 “用伊甸园。” 他平静吐出这三个字。 如同在宣判一场早已注定的死刑。 会议室内,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场惊天的雪山大爆炸。 那次致命伤害。 程肆人生中,最大、最深的梦魇。 秦彻猛地转动轮椅,声音首次带上急切,“你疯了?!” “我没疯。” 李离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悸。 “想要杀死盘踞在他心里的那只魔鬼,就必须,把他拖回到那片地狱里。”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凿心,斩断所有犹豫与退路。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病美人。 他是手握屠刀,亲手为爱人剖开胸膛,剔骨疗伤的冷酷君王。 幽灵看着他,画着烟熏妆的眼中先是震惊,随即燃起狂热的认同与激赏。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妈的,这才像样。” 既然方向已定,剩下的,就是执行。 “不能只是在他脑子里回放。” 李离思维高速运转。 “那不够真实,很容易被他识破,甚至被魏明的程序反利用。” “我们要做的,不是让他‘看’一场电影。” “而是让他,重新‘演’一遍。” 秦彻瞳孔骤缩,瞬间领会李离的意图。 “你是说……场景重现?” 李离指尖轻敲会议桌冰冷桌面。 “我们需要一个足够以假乱真的‘伊甸园’。” “完全一比一复刻的场景,爆炸的角度,子弹的轨迹,空气里的硝烟味,甚至……” 他停顿,声音冷冽如冰。 “……甚至,一个足够像‘摆渡人’的演员。” 这个计划,堪称疯狂。 这已经不是治疗,这是一场赌上了一切的,浩大的骗局。 一场由他们亲手编织,只为程肆一人上演的,盛大的死亡戏剧。 “我来负责找剧组和导演,还有搭建场景。” 秦彻毫不犹豫地开口,鼎盛资本的财力,足以在三天之内,于任何一片土地上,凭空建起一座“伊甸园”。 “技术层面交给我。” 幽灵指尖已在键盘上跃动。 “灯光、音效、爆炸的模拟数据、全息投影……我保证,真实到让他妈的上帝都分不清真假。” “我需要龙牙的支援。” 李离目光转向龙牙。 龙牙与身后的赵队对视,没有丝毫犹豫。 “龙焱全体,听候调遣。”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成型。 秦彻,是倾尽所有的制片人,投资人。 幽灵,是掌控一切的特效总监。 而他们所有人,即将用自己的全部,去唤醒那个沉睡的、他们唯一的主角。 第68章 破茧:地狱剧场的咆哮 现实世界里的七十二小时。 在秦彻不计成本的资本洪流冲刷下,幽灵魔鬼般的技术调度中,龙牙最高级别的军事效率执行里,时间被压缩成失去意义的刻度。 一座一比一复刻的“伊甸园”核心控制室,在市郊一处废弃军用机库内,拔地而起。 它不是简单的布景。 秦彻请来好莱坞最顶级的电影美术指导,每一块金属墙壁的划痕,每条线路管道的走向,甚至空气中高负荷运转设备散发的独特臭氧味,都被精准还原。 幽灵则成了这个“地狱剧场”的神经中枢。 她坐在数十块屏幕环绕的控制台前,烟熏妆的眼睛里,代码瀑布流跳动。 “灯光组注意,B区光线过饱和,降低百分之三。我要末日来临前的压抑,不是T台秀!” “音效组,把爆炸的次声波频率再调高零点二,我要让他的耳膜,都能回忆起当初的震颤!” “全息投影准备,‘摆渡人’的生物特征数据导入,确保他笑起来时,左边嘴角上扬的角度,和真人误差不超过千分之一毫米。” 她的指令通过加密频道,冷静而精准地传达到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在自己岗位上,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零件,高速运转。 “老板,都准备好了。” 秦彻推动轮椅,来到李离身边,递上一杯热咖啡。 李离没有接,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下方那个森然的“舞台”。 “已经送来了。” 秦彻的声音也带着紧绷。 合金大门滑开。 几个穿着无菌服的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移动病床,走了进来。 程肆躺在上面,处于深度镇静的昏睡中。 他睡得很沉,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李离的目光,终于从冰冷的舞台,移到这张他无比熟悉的脸上。 那深不见底的寒意,瞬间被撕开一道裂缝,泄露出无法抑制的心疼。 他走下旋梯,一步一步,来到病床前。 在场所有人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 李离伸出手,冰凉指尖轻抚程肆脸颊。 从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再到那道浅浅的疤痕。 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 在程肆失忆后,在他发疯自残后,在他安静睡着后。 却从未有哪次,如此沉重,仿佛一场诀别。 阿尔伯特教授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支装有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李先生,这是‘催化剂’。一旦注射,我们只有十五分钟的黄金窗口期。” “十五分钟后,无论成功与否,毒素都会产生不可逆的抗体反应。届时,任何治疗方案,都将彻底失效。”这是最后的通牒。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豪赌。 李离收回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蜷缩。 他退后一步,对教授点了点头,声音平静。 “开始吧。” 淡蓝色液体,被推进程肆静脉。 几乎同时,幽灵控制台前,代表程肆脑电波的曲线,剧烈疯狂跳动。 “各单位注意!” 幽灵的声音通过耳麦,传遍全场,“大幕拉起!倒计时,开始!” 剧场内灯光瞬间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刺眼红光,骤然亮起! 凄厉警报声,撕裂机库死寂! 墙壁上巨大电子屏幕,一行血红倒计时,飞速跳动。 【05:00】 【04:59】 【04:58】 舞台中央,龙牙已经就位。 他穿着和“摆渡人”一模一样的衣着,身形、姿态,甚至连背影,都与那个魔鬼别无二致。 李离,就站在他的对面。 “我的孩子,”龙牙开口,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苍老、儒雅,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你太让我失望了。” 病床上,程肆眼皮剧烈颤动。 他的大脑深处,那扇被魏明用痛苦和仇恨焊死的牢门,在“催化剂”的强力冲击下,被腐蚀出一个微小的孔洞。 混乱的记忆碎片,挣脱束缚的洪流,咆哮着涌入他的意识。 城堡。爆炸。 李离撕心裂肺的呼喊。 “摆渡人”那张含笑的、慈祥的脸。 “轰——!!!” 震碎耳膜的巨响,在机库内轰然炸开! 舞台一角装置应声“爆炸”,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 强烈声光电刺激,最后一柄重锤,狠狠砸向那扇腐朽的牢门! 程肆猛然睁眼。 最初,是茫然。 他看着头顶闪烁的红色警报灯,闻着空气中刺鼻的硝烟味,感受着耳边催命般的倒计时。 一切,都如此熟悉。熟悉得仿佛昨日重现。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舞台中央,那个他一生无法摆脱的梦魇——“摆渡人”。 以及,魔鬼面前, 面色惨白却死死盯着他的……李离。 那一瞬间,程肆大脑,仿佛被一道横贯天地的闪电,劈成两半。 一半,是魏明植入的程序,它在尖叫: 【目标出现!威胁等级MAX!清除!清除!】 另一半,是他灵魂最深处,用爱与牺牲烙下的、唯一的本能,它在咆哮: 【李离!危险!保护他!】 两种极致指令,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展开一场惨烈绞杀! 他太阳穴青筋暴起,整张脸因剧痛而扭曲。 他想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眼中茫然、痛苦、挣扎、疯狂,走马灯般切换。 那双失焦的瞳孔,在血色与清明之间,反复拉锯。 直到,他的目光,穿过舞台上迷离的烟雾,和李离那双决绝而担忧的眼睛,死死对上。 就是那一眼。 万千混乱,尘埃落定。 所有被植入的程序,所有被灌输的仇恨,所有被扭曲的记忆,在这一刻,尽数崩塌、粉碎! 只剩下,一个最纯粹、最原始的念头。 那是刻在他骨血里,融入他灵魂中,永远无法被抹除的……唯一的名字。 他脑内风暴,瞬间平息。 那双赤红眼眸,万分之一秒内,褪去血色,恢复夜鹰般令人心悸的清明与锋利。 杀意实质般爆开! 一声沙哑暴怒的嘶吼,惊雷般炸响所有人耳边。 话音未落,挣脱枷锁的猎豹,从病床一跃而起! 他动作快到极致! 身影迅如闪电! 他无视危险,震耳爆炸,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那个胆敢伤害他挚爱之人的……魔鬼! 他凌厉携毁天灭地怒火,直攻龙牙扮演的“摆渡人”。 第69章 苏醒:一掐定真假 风暴中心,是极致的死寂与狂暴的交织。 程肆的攻击,没有花哨,招招是千锤百炼、铭刻入骨的杀戮艺术。 快、准、狠。 他是一台被唤醒的完美战争机器。 然而,他那双清澈得令人胆寒的眼睛,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控制台前,幽灵咬紧牙关,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全身肌肉紧绷如弓。 她低声咒骂,声音沙哑。 “这他妈是好了,还是没好?” 眼前的景象,远超所有预料。 魏明植入的程序指令被击碎了,可苏醒的,究竟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夜鹰”, 还是一头只遵循杀戮本能、被仇恨彻底驱动的, 更可怖的野兽? 舞台上,龙牙节节败退。 尽管他已是龙焱部队的顶级战力,但在程肆这股以命搏命、燃尽一切的疯狂攻势下,完全落入下风。 这不是对打,是狩猎—— 一头刚从地狱爬出的恶兽,在狩猎。 耳麦里,秦彻的声音炸响,焦灼前所未有, “他的攻击没有停止,大脑仍处于最高应激状态!他把龙牙当成了真正的敌人!” “这样下去,龙牙会死!” 秦彻对着麦克风嘶吼。 “脱掉那身衣服!让他看清楚你是谁!” 龙牙一次惊险翻滚躲避后,听到了指令。 他毫不犹豫,在躲闪的间隙,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撕开了那身属于“摆渡人”的外套。 露出龙焱部队标志性的黑色作战服,以及那张刚毅、汗湿的脸。 龙牙的吼声雄浑,穿透了爆炸的余音。 “龙翼!你看清楚!” “我是龙牙!” 程肆的动作,出现了极细微的迟滞。 那个名字,锈蚀的钥匙,强行插入他混乱意识的锁孔,发出刺耳摩擦。 但他燃烧着滔天怒火的躯体,并未停下。 那股毁灭一切的强大惯性,依旧推动着他,拳头再次挥出,直取龙牙要害! 所有人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幽灵的手,已悬停在紧急麻醉气体的红色按钮上方。 计划,失败了。 就在龙牙准备硬抗这一击, 幽灵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 所有人以为这场豪赌已惨败的瞬间—— 程肆的拳头,在距离龙牙鼻尖不足一公分的地方,猛然僵止。 开碑裂石的凌厉劲风,将龙牙额前的黑发吹得猛然倒伏。 程肆高大的身影,一尊瞬间石化的雕塑,维持着即将出击的姿态。 他眼中那滔天的杀意与怒火,迅速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巨大的困惑,以及一种无法理解的震惊。 他缓缓放下拳头。 他的目光,越过了龙牙,扫过控制台后幽灵惨白的面容,扫过轮椅上秦彻紧绷的神色。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正不顾一切向他跑来的、刻进灵魂深处的那个身影上。 所有人的脸,都那么熟悉。 熟悉,那是记忆深处,活生生走出的面孔。 “我不是……” 程肆的唇瓣微颤,发出了几个破碎的气音。 “……死了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他们……怎么都在?” 短短几个字,却是一道劈开黑夜的天光。 李离狂奔的脚步,猛然止步。 他停在距离程肆三步远的地方,死死盯住他,甚至不敢再靠近分毫,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绝望至极生出的幻觉。 心跳狂野,剧烈撞击胸腔,震得他几乎窒息。 泪水无法抑制,汹涌倾泻,冲破心头堤坝。 他等这句话,等得太久了。 久到跨越生死,熬干血泪。 李离的声音,嘶哑、颤抖,饱含满溢的思念与眷恋。 他再也忍不住,猛然扑上。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个失而复得的男人,死死紧紧,拥入怀中。 怀抱是温热的。 身体是真实的。不再是空洞、无魂、任人摆布的躯壳。 被紧紧抱住的程肆,身体僵硬。 他的大脑,一台刚刚重启、瞬间过载的服务器,无数混乱数据流疯狂滚动、冲撞、融合。 他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剧烈颤抖,能感觉到自己肩头那片迅速蔓延的滚烫湿意。 这一切,太真实了。 真实得让他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幻。 程肆张了张嘴,喉咙干痛。 “……没死?” 这句带着浓重困惑的疑问,一道清泉,清晰传入李离耳中。 李离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看他,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狂喜的笑容。 他的程肆,真的回来了! 然而,程肆的大脑,显然未能完全消化这巨量信息。 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李离,又看向不远处那些表情复杂的众人。 一种简单、直接、高效的物理验证。 程肆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了一圈。 最后,精准地锁定在那个画着烟熏妆,一脸“活见鬼”的女人身上。 他记得她。幽灵。很吵,却很可靠的女人。他为数不多的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程肆的大脑在宕机状态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决定。 他轻轻地,甚至温柔地,推开了还挂在他身上的李离。 然后,迈开长腿,以一种与此刻迷茫表情完全不符的敏捷,悄无声息绕至幽灵身后。 幽灵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上繁杂冗长的数据,未察身后危险。 她感到胳膊被一只手抓住,那手力道沉重,牢不可破。 紧接着,一股钻心剧痛,从手臂内侧最柔嫩的软肉上,轰然炸开! 程肆伸出两指,对准那处,拧了半圈,用尽力气,狠狠掐下。 第70章 致命一掐:幽灵的复仇与野兽的吻 “啊——!” 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分贝高到仿佛能掀翻机库顶棚,瞬间压过了仍在“滋滋”作响的爆炸余音。 那不是恐惧,是极致疼痛与荒谬羞辱点燃的纯粹暴怒,一声震彻机库的咆哮! 幽灵那双画着精致烟熏妆的眼猛然圆睁,布满猩红血丝,难以置信。 她条件反射般,一记蕴含全部怒火与尊严的回旋踢,狠狠踹向身后那个胆大包天的袭击者!腿风凌厉,裹挟杀意。 却踹了个空。 程肆在凌厉劲风袭来的瞬间,已松了手。 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战果”,身体的战斗本能驱使他,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在幽灵腿风扫到前,已飞速撤出数米之外。 用足以拧掉一块肉的力道,狠狠掐了“魅影”组织最不能惹的女人后,他果断遁走。 整个“地狱剧场”陷入诡异的凝固死寂。 秦彻张了张嘴,轮椅上的手无意识攥紧。 龙牙刚毅的脸庞,肌肉不受控地抽搐一下。 就连方才仍沉浸失而复得的狂喜中,哭得一塌糊涂的李离,也忘了流泪,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 全场唯有幽灵胸膛剧烈起伏。 她低头,看着手臂内侧迅速泛红,并以惊人速度发紫的掐痕。疼。真他妈的疼。 “程!肆!” 幽灵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每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碴子。 “老娘今天不弄死你个王八犊子,老娘就不叫幽灵!” 话音未落,她像头暴怒的母豹,朝着快要跑到舞台边缘的身影,疯狂追去。 一场毫无章法却声势浩大的追逐战,就在这刚上演过“生死时速”的舞台上,突兀展开。 “我操!你他妈疯了是吧!” “我脑袋里进了多少吨水,才冒着风险救你这么个傻逼玩意儿!” 幽灵边追边骂,压抑八个多月的焦虑、担忧、疲惫,此刻尽数化为最粗鄙的怒火,喷涌而出。 程肆只顾抱头鼠窜,在各种被炸毁的道具和线路间灵活穿梭躲闪,动作敏捷得令人咋舌,全然不似刚从精神崩溃边缘拉回的人。 众人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先是错愕,随即,如释重负的笑意不受控地从每个人眼底、嘴角蔓延开来。 秦彻靠在轮椅上,紧绷数日的神经彻底放松,低声笑出。龙牙无奈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 李离站在原地,看着舞台上蹿下跳,躲避幽灵“追杀”的熟悉背影。 泪珠仍挂睫毛,嘴角却已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才是他。这才是那个会用最幼稚方式确认现实,下一秒就能把天捅个窟窿的程肆。 这鲜活、混不吝、欠揍的模样,比方才那声嘶哑的“快走”,更能证明,他回来了。他的灵魂,回来了。 终于,兵荒马乱一阵后,幽灵凭借熟悉地形的优势,一个精准滑铲,将程肆绊倒在地。 她翻身而上,毫不客气地将程肆牢牢按在身下,化悲愤为力量,拳头如雨点般,朝着程肆的后背和肩膀招呼过去。 当然,她很有分寸,避开了要害。 “觉得老娘好欺负是吧?!嗯?!” “大病初愈就先拿我开刀是吧?!” “特地选我?你他妈还敢歧视女性?!老娘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程肆被她按在地上,不反抗,只是死死抱住头,护住那张帅气的脸。 能感觉到疼,能听到幽灵中气十足的叫骂,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混杂火药与香水的气息。 这一切,无比真实。他嘴上开始告饶,声音里带着欠揍的笑意。“我错了!错了!” “我没有!我哪敢啊!” “别打脸!别打脸!这张脸还有用呢!” 两人就这样打闹一阵,直到幽灵发泄完胸中郁气,才停手。 她一把将程肆从地上拉起,满脸嫌弃。 程肆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她手臂上已肿起的紫痕,嘴贱的毛病又犯了。 “我说,女孩子家家这么暴力,小心以后没人要。” 幽灵嫌弃地撇他一眼,冷哼一声。 “没人要,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众人早已笑作一团,连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彻底搬开。 “好了,别闹了!” 龙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终结这场闹剧。 程肆和幽灵立刻停下,各自整理仪容,站直身体。龙牙看着舞台中央身姿挺拔的男人,眼中闪过欣慰与严肃。 听到这久违的代号,程肆身体瞬间绷紧。方才所有玩世不恭,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锐利专注。 “给你放半个月假,好好休整。” “半个月后,归队进行恢复性训练,等待下个任务。” 程肆一个标准立正敬礼,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曾经的王牌特工,夜鹰,龙翼,在这一刻,正式宣告回归。 任务下达完毕,程肆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 他转头,目光精准捕捉到人群中的李离。 他对着李离,懒洋洋挑眉,眼角浅浅疤痕随之生动。 那笑容里,带着只有李离才懂的,不怀好意的热度和急切。 像头饿了八百年的狼,终于看到自己的肉。 众人见状,心照不宣地笑起,识趣撤离,将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劫后重逢的爱人。 却不知,一个算不上惊喜的惊喜,正等待着他们。 人员陆陆续续撤出机库。 程肆慢悠悠走在最后,李离安静陪伴身侧,与他并肩。 当最后一名工作人员身影消失在合金大门后,巨大的门扉缓缓合拢,将外界一切隔绝在外。 “轰隆——” 偌大的“地狱剧场”,只剩下两人。 就在李离准备开口的瞬间,身旁的程肆,突然动了。 他一把扯住李离胸前的领带。 那条被李离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昂贵领带,成了最直接的束缚。 李离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然拽向旁边的阴影。 他后背重重撞在冰冷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声响。 还不等他站稳,灼热、带着浓重侵略气息的唇,狠狠覆上。 那不是温柔的吻。 那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压抑已久的思念,以及野兽般占有欲的疯狂掠夺。 程肆的吻霸道、深入, 仿佛要将所有空白、恐惧、痛苦,都在此刻,以最原始方式,全部填满,全部找回。 李离大脑瞬间轰然炸开。 无数绚丽烟花,在他脑海中肆意绽放,将所有理智燃烧成灰烬。 他仰头,闭眼,双手紧紧环住程肆脖颈,用尽全身力气,回应这个渴望太久的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蚀骨缠绵!野兽的温柔烙印 胸腔内的空气被尽数掠夺,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属于程肆的味道。 是熟悉的硝烟,是冷冽的金属,更是失而复得后,几近疯狂的灼热。 这个吻,太深,太重。 像一场迟到了已久的酷刑,又像一场倾尽所有的补偿。 李离的理智,在那双铁钳般的手臂和不容抗拒的掠夺中,被碾得粉碎。 他只能攀附着他,承受着他,激烈地回应着他。 直到肺部传来尖锐的刺痛,缺氧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李离用力捶了捶程肆坚实的后背。 沉闷,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他猛地推开了他。 程肆被推得一个趔趄,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错愕与未尽兴的野性在他眼底交织。 唇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和血腥的甜,怀抱却空了。 他看着眼前那个正剧烈喘息,双颊绯红,眼尾却挂着水光的李离。 他的小猫咪…… 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没等程肆细想,那只刚刚还推开他的手,此刻却主动攥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温热,力道坚定。 李离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沙哑,眼神却已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不容置喙。 他拉着程肆,头也不回地,向着那扇刚刚合拢的合金大门走去。 巨大的机库,被他们抛在身后。 明亮的光线,刺得程肆微微眯起了眼。 李离没有停顿,牵着他,径直走向停车场。 停在那里的,是一辆线条硬朗,充满野性力量的改装越野车。 程肆认得它。 这是他之前做网约车司机用的车。 李离熟练地打开车门,将程肆塞进副驾驶,自己则绕到另一边,发动了引擎。 车子平稳地驶出废弃的基地,汇入城市的车流。 程肆侧过头,安静地看着李离的侧脸。 下颌的线条,比记忆中更加锋利,透着一股近乎刻薄的冷硬。 那双曾经总是带着疏离与警惕的漂亮眼睛,此刻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沉淀着他尚无法看透的,复杂深邃的情绪。 但当李离的目光扫过后视镜,与程肆的视线不经意交汇时,那份冰冷的坚硬,会瞬间融化,流淌出难以言喻的温柔。 车,最终停在了本市最顶尖的私人会所餐厅前。 衣着得体的侍者,恭敬地为他们拉开车门。 奢华,低调,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不菲的价值。 程肆跟着李离,走进装修典雅的包厢,看着他熟稔地点着菜,从容地应付着经理恰到好处的殷勤。 一切都和他们最初相遇时,彻底颠倒了过来。 曾经那个落魄的,连一碗面钱都要计较的矜贵少爷,如今又变回了那个发号施令的王者。 而他,成了那个被“投喂”的人。 一顿饭,吃得安静却温馨。 程肆的胃口极好,仿佛要把缺失的人间烟火,都补回来。 饭后,侍者送上热毛巾。 程肆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看着对面那个正安静喝茶的李离,忽然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慵懒。 “软饭真香。” 李离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他抬眼,看向程肆,眼底浮现无奈又宠溺的笑意,轻声道。 “我的荣幸。” 回到他们现在居住的别墅,已经是深夜。 一进门,程肆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他踢掉鞋子,三两下脱掉外套,直奔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五分钟后。水声停了。程肆腰间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浴巾,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结实的胸膛上还挂着水珠,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他走到还坐在沙发上的李离面前,二话不说,俯身,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径直推进了浴室。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催促与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清理干净。” 李离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还没站稳,就看见程肆那高大的身影,也想跟着挤进来。 占便宜的意图,昭然若揭。 “你出去!” 李离的脸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一把将他推出了门外,反手锁上了门。 门外,传来程肆带着笑意的、悻悻的轻叹。 他光着身子,直接钻进了柔软的大床里,将被子拉到胸口,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侧躺着,百无聊赖地看着床头柜。 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被拆解开的九连环。 他伸出手,将那些金属环拿了过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将它们重新组合,又再次解开。 一遍又一遍。 直到浴室门传来“咔哒”轻响。 李离清理完毕。 他同样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发梢还在滴着水,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诱人的、温润的光泽。 他的目光,恰好落在程肆放下的九连环上。 李离的动作一顿。 他想起了那个只会抱着膝盖,笨拙地和这个小玩意儿较劲的,像孩子一样的程肆。 心口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后怕。 没等他细想,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整床的被子,向他猛地袭来! 他被程肆连人带被地,卷进了那个灼热的怀抱里。 旖旎气氛瞬间引爆。 铁钳般的手臂,将他死死禁锢。 攀升的荷尔蒙,混杂着沐浴后清新的水汽,酿成最烈性的迷药。 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彻底烧毁了最后一丝理智。 躯壳在渴望,灵魂在叫嚣。 程肆的大手一挥。 李离腰间那条碍事的浴巾,被毫不留情地扯下,随手丢弃在地毯上。 身体的律动,带动着意识的浮沉。 上一秒,李离的脑海里还在庆幸:我的程肆,回来了。 下一秒,他放弃了所有抵抗,尽力地,迎合着这场久别重逢的掠夺。 程肆像一头终于捕获到猎物的野兽,极尽所能地,在他的领地上,重新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 一寸一寸,宣示着主权。 他的手,一遍一遍,贪婪地确认着身下这具熟悉的,让他思念到发疯的身体。 连李离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被他反复摩挲,亲吻,直到泛起艳丽的薄红。 当一切风暴平息。 程肆像个得胜的将军,终于餍足地,放过了他怀里那个已经彻底脱力的小俘虏。 他抱着李离,去了浴室,耐心地为他清理干净。 又将他抱回床上,用被子裹好,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李离累到了极致,意识很快陷入一片混沌的朦胧。 在他即将彻底昏睡过去的前一秒。 他隐约听到程肆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和快要溢出的宠溺。 “多大了。” “还玩那么幼稚的东西。” 第72章 被标记的清晨 正午的阳光,终于挣脱厚重窗帘的层层封锁。 一道金色细线,固执而悄无声息地,爬上柔软被褥,落在李离紧闭的眼睑上。 意识,如一艘深潜的潜艇,在温热的混沌中,缓缓浮出海面。 最先苏醒的,是身体。 一股被彻底碾压过的极致酸软,从每寸筋骨、每个关节深处,蔓延开来。 腰,仿佛被折断后又勉强接上,只剩下无力的酸楚。 腿,更是软得不听使唤,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源于肉体的疲惫了? 过去那八个多月,压在他身上的,是精神上的千斤巨石,是日夜不休的算计与谋划,是每一次睁眼都要面对的,没有程肆的冰冷现实。 那种疲惫,是空洞的,会把灵魂都掏空。 而此刻的疲惫,却是饱胀的,是被填满的。 沉甸甸,却无比踏实。 李离费力动了动,身侧的床垫随之微陷。 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 均匀而沉稳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他耳后,带着安抚一切的魔力。 他不需要回头。 仅仅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灼人温度,听着这道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心跳声, 那颗在过去二百多个日夜里高高悬着、饱受煎熬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他甚至能听到身旁那个男人,在睡梦中,发出几声模糊的、痴痴的笑。 活像个偷吃了糖,心满意足的孩子。 李离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勾起。 随即,那抹笑意又被一阵羞恼取代。 这个……失而复得的,他的野兽。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身后的人,动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隔着柔软的被子,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臀上拍了一下。 清脆,又带着几分戏谑。 “多大人了,还赖床!” 程肆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中气十足,充满了调侃的笑意。 “快起来,饿了。” 李离闭着眼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弱弱的,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咬牙切齿。 “我赖床还不是因为你。” 他嘟囔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抱怨。 “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能折腾,跟几百年没见过肉似的。”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身后那具温热的身体,猛地一僵。 空气,瞬间凝固。 几秒后,程肆低沉的、带着一丝危险意味的笑声,在他头顶响起。 “我多大岁数?” 他拖长了语调,慢慢地重复着。 那个上扬的鼻音,让李离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 那床给予他最后安全感的被子,被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一把扯掉! 清晨微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赤裸的身体。 李离猛然睁开眼,惊得全身一凛。 他看到,程肆已经撑起了上半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再无半分睡意,只有跃跃欲试的、不怀好意的精光。 他扬起了巴掌,那架势,分明是要身体力行地,好好“惩治”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让他明确一下,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我错了!”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全身的酸软。 “错了错了!” 李离几乎是用尽全力,以一种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敏捷,一个翻滚,从床的另一侧,迅速落地。 双脚接触到冰凉地毯的瞬间,他甚至来不及站稳,拔腿就跑。 一边踉踉跄跄地朝着浴室的方向跑,一边高声告饶。 “我去洗漱!我给你做早饭!!” 身后,是程肆再也压抑不住的,朗声大笑。 浴室的门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给了李离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脸上,热得发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走到巨大的盥洗台前,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了些。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镜子里的人,还是他。 却又,不是他。 那张向来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此刻泛着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那双总是显得过分清冷的唇,此刻红肿微翘,上面甚至有一个清晰的、小小的破口,是他昨夜失控时,自己咬的。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 从脖颈,到锁骨,再到胸前…… 那片常年不见天日、如冷玉般光洁的皮肤上,此刻,一片斑驳狼藉。 一簇簇深浅不一的红痕,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有几个颜色格外深的,甚至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紫色。 形状并不规则的,淡淡的齿痕。 以及,腰侧,那两道因为被大力禁锢而留下的,青紫色的手印。 一条条,一处处。 都在无声地,炫耀着昨夜那场风暴的激烈与疯狂。 李离的呼吸,骤然收紧。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锁骨处的一枚印记。 那痛感,如同一道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脊背,直冲脑海。 “程!肆!” 一声咬牙切齿,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嚼碎了吞下肚的咆哮,从浴室里骤然炸开! “王八蛋!” 他甚至都顾不上去拿旁边挂着的干净家居服。 一把扯下浴巾,胡乱地围在腰间,疾速冲到还懒洋洋靠在床头的程肆面前。 程肆正含笑看着他,那眼神里,是驯服者对猎物突然炸毛的玩味。 小猫的爪子,亮了出来。 李离一把伸出手,精准地,扯住了程肆的耳朵。 程肆倒吸一口凉气,却没躲。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李离另一只手指着自己满是痕迹的身体,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委屈的颤音。 “这浑身上下,哪儿还有一块好地方了!” “你让我怎么出门!” 他的质问,充满了理直气壮的控诉。 然而,他预想中的,程肆的求饶或者心虚,并没有出现。 被他揪着耳朵的男人,目光灼灼。 那道视线,带着灼人的温度,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扫过他赤裸的上半身。 那不是审视,更不是愧疚。 那是一种…… 近乎于贪婪的,欣赏。 他的目光,流连过他红肿的嘴唇。 划过他脖颈间那些斑驳的印记。 定格在他腰间那两道霸道的手印上。 程肆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每一处痕迹,都是他昨夜疯狂失控的证明。 是他的烙印。 是他的宣言。 是他在这块失而复得的珍宝上,重新刻下的,独属于自己的,所有权的印章。 这些狼藉羞耻的痕迹,非但没能引起他半分歉意, 反而成了最烈性的催化剂,一滴不漏地, 尽数滴入了他体内那头刚刚才被喂饱的野兽的血液里。 它们刺激着程肆的感官, 唤醒他最原始的掠夺本能, 引他坠入更深的“犯罪”深渊。 第73章 他的童年:总裁的温柔赎回 那道目光,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一头野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审阅每一处被自己精心烙印下的标记。 滚烫,露骨,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紧接着,就是行动。 程肆眼底那点仅存的玩味,被瞬间翻涌的、更具侵略性的欲望彻底吞没。 他甚至懒得再开口,直接用行动,宣告了他对这份“控诉”的最终判决。 李离只觉腰间一紧,那只还揪着程肆耳朵的手,骤然松脱。 他再次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压回了那张凌乱不堪的大床上。 柔软的床垫,将他整个人深深吞没。 “唔……!” 所有抗议,都被一个更加粗暴、更加深入的吻,悉数堵了回去。 程肆双目微红,呼吸滚烫,眼神灼热,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他灼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空气,炙烤着李离的每一寸肌肤。 他甚至抓着李离的手,强硬地带着他向下,去感受自己那份因他而起的,毫不掩饰的昂扬。 这个念头,在李离混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犹如天雷劈落! 再这样下去,今天就别想下床了!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骤然爆发。 李离用尽最后一分神智,猛地抬起了腿。 他一脚,重重踹在了程肆的腰腹上。 程肆毫无防备,被踹得一个趔趄,竟狼狈地从床上滚了下去,重重摔在地毯上。 李离撑着酸软的身体,猛地坐起,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你是真畜牲啊!” 他指着地上的男人,气急败坏地骂道,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发颤。 “不饿了是吧?!” “要发情就滚出去,我要做饭!” 李离的怒火,烧得理直气壮。 他甚至没给程肆反应的时间,翻身下床,走到他身边, 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完全无视了男人身体上那依旧昂扬的反应。 反手,就将程肆推进了浴室。 “青天白日的,少想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洗洗你的脑子吧!” 的一声,浴室门被无情关上。 李离背靠着门板,又喘了几口粗气, 这才觉得心头那股被撩拨起来的火气,稍稍平复了些。 他转身,无视了自己腿间的虚软,迈着刻意端起的、 带着几分傲娇的步伐,朝着厨房走去。 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 程肆站在莲蓬头下,任由冰凉的水流一遍遍冲刷着滚烫的身体, 这才堪堪浇灭了那股几乎要将他理智焚烧殆尽的火焰。 他无奈地抹了把脸。 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 看来,昨晚的攻势还是太猛了些, 直接导致这只小猫今天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下次,得悠着点。 战略性地留存部分体力, 或许就能换来白日里更多的“浪”漫时光? 嗯,这个战术,值得深入研究。 程肆冲完这场名副其实的“战斗澡”, 换好一身清爽的家居服走出浴室时,厨房里已经传来了食物诱人的香气。 餐桌上,摆着两份简单的早餐。 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还有两杯温热的牛奶。 李离正坐在餐桌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侧脸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瞥了程肆一眼,眼神里还带着残余的嗔怪。 程肆咧嘴一笑,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吐司咬了一大口。 他含糊不清地赞美道。 李离没理他,只是默默地喝着牛奶,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一顿早餐,在安静又带着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程肆擦了擦嘴,正想开口调侃几句,却见李离的目光,定格在了手机屏幕上。 那是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关于城郊新开的巨型游乐园。 李离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眼神里,闪过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极其短暂的向往。 随即,那抹光亮便迅速黯淡下去,化为一片空洞的茫然。 这些词,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假期。 少年时,他的时间被帝王心术和商业案例分析填满,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后来,他被囚禁在精神牢笼,休息不过是短暂的麻痹。 再后来,他踏上复仇之路,更是分秒必争,如履薄冰。 他的人生,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琴弦,从未有过片刻的放松。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猝不及防地,刺痛了程肆的心。 密密麻麻的疼,瞬间蔓延开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过分漂亮的男人,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这个小傻子。 这个曾经站在云端,却连最简单的快乐都没有尝过的,他的小国王。 程肆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而温柔地看着李离,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 “我带你去过一遍童年吧。” 李离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程肆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继续说道。 “你的童年,我帮你,一点一点地,全部找回来。” “我们去游乐园,坐最高的过山车,玩最幼稚的旋转木马。” “我们去吃路边摊,吃那种很不健康,但据说很好吃的垃圾食品。” “我们去看海,去爬山,去看日出和日落,什么都行。” “只要是你想做的,没机会做的,我们都干一遍。” 程肆的每一个字,都暖流般注入李离那片冰封已久的心湖。 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 酸涩,混杂着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汹涌地冲上他的眼眶。 眼前男人的脸,在氤氲的水汽中,变得有些模糊。 李离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用力地点头。 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喜欢。” 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全然的依赖。 程肆闻言,却故意板起了脸。 “那不行。”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李离眼角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语气,却带着霸道的坚持。 “必须是你喜欢的,是你真正想做的!” “这半个月,你是老板,我就是你的专属司机兼保镖。” “你的任务,就是想,拼命地想。” 程肆看着李离那双重新亮起来的眼睛,满意地笑了。 “吃完饭,我们拉个清单。” “把你的童年愿望,一条一条,都写下来。从明天起,就让程肆叔叔带你,把这些年落下的,统统补回来!” 第74章 我的糖果店 餐后的碗碟还留在桌上,阳光正好。 程肆轻巧地拎起李离,像是拎起一只猫般, 将赖在餐椅上不肯动的他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卧室。 一声闷响,李离被他丢在那张柔软宽大的床上,那床还残留着昨夜的余温。 床垫富有弹性,将他轻托又稳稳接住。 他懒懒翻了个身,侧躺着,手撑着脑袋, 那双眸子餍足后的慵懒未散,静静望向程肆。 程肆也跟着躺了下来,长臂一揽,李离便安稳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他从床头柜上随手拿起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笔, 指尖轻捏李离耳垂,触感温凉柔软。 程肆嗓音压低,仿若童话中诱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语气不正经,满是宠溺与调侃。 “好了,李离小朋友。” “现在可以告诉叔叔,你都有什么愿望了?” 他将脸凑近,温热呼吸喷洒在李离颈侧, 眼角浅疤,因这促狭笑容更显生动。 “快告诉叔叔,让叔叔来帮你,一个一个地全部完成!” 他说完,看着怀里的人,笑得活像只大灰狼。 深邃眸中,盛满毫不掩饰的期待, 仿佛等待一份迟来已久、珍贵无比的礼物清单。 李离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眉宇间那点疲惫与羞恼,瞬间消散。 他眼中星光璀璨,盛满孩童般纯粹的期待。 那光芒明亮清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宛如从未尝过糖果的孩子,初次踏入世上最大的糖果店。 他沉吟片刻,努力搜刮脑海中深埋的遥远幻想。 “我想……” 他开口,声音清越,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想去游乐场。” 程肆握着笔的手立刻在便签本上,郑重写下这四个字。 “嗯,还有呢?” 得他鼓励,李离胆子大了起来,语速渐快。 “想去水上乐园,玩那种很高很高的滑梯。” “想去蹦极,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 “想坐热气球,飘在天上看风景。” “还想玩滑翔伞,像鸟一样飞。” 他每说一个,程肆就认真记下一条, 神情专注,仿佛在签署一份千亿合同。 李离的眼睛越来越亮,二十多年来被压抑的、属于少年最直白的渴望, 终于找到宣泄出口。 “还想吃……”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吃那些,小孩子都爱吃的东西。” “棉花糖,冰淇淋,还有路边摊上卖的,那种烤得焦焦的,撒了很多很多辣椒粉的烤串。” 他说完,那双亮眼弯成月牙,满是满足。 仿佛仅是说出愿望,便已品尝到食物的甜美,感受飞翔的自由。 可那灿烂笑意,只在他脸上停留几秒。 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绚烂涟漪后迅速沉没,只剩无尽落寞的波纹。 李离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刚还亮如星辰的眸子,瞬间黯淡,像是被薄雾笼罩。 他靠在程肆怀里,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小时候……” 他垂下眼帘,长睫在白皙皮肤上,投下脆弱阴影。 “我爸妈……很忙。” 这两个字,他轻且慢地说出,像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们只给我请了很多很多的老师。” “教我学校的课程,教我金融,教我管理,教我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冷酷无情的继承人。” 程肆揽着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他感到怀里身体,正极力压抑着细微颤抖。 “我很少去学校,偶尔去参加考试的时候,会听到其他小朋友在说。” “说新开的过山车多刺激,说哪条街的章鱼小丸子最好吃。” “说他们周末要去哪里露营,暑假要去哪里看海。” 李离声音平静,没有控诉怨恨,只是单纯陈述一段褪色过往。 “我也很向往。”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我爸,能不能也带我去。” “可他们只是皱着眉,很严肃地问我,这次的模拟考成绩怎么样,有没有达到他们预设的目标。” “他们从不提带我去哪里玩。” “久而久之,我也就不问了。” 那颗想看看外面世界的心,就这样,被一次次漠视,一层层包裹进厚茧。 “长大之后,就更没有时间了。” “不是在实验室研究数据,就是跟着他们学习打理公司。” “如何在谈判桌上,用优雅的姿态,撕咬对手咽喉。” “根本……没时间想这些。” 他安静说完,房间陷入沉寂。 阳光透过窗户,将空气微尘照得纤毫毕现。 李离慢慢转过头,抬起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向程肆。 他的眼神带着近乎孤注一掷的脆弱不安, 像只淋了雨的小猫,小心翼翼地向唯一能给予温暖的人,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 这问题,像根细软的针,毫无预兆地扎进程肆心脏。 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疼。 他看着眼前男人,看他精致如雕塑的面容,眼角倔强泪痣,那双盛满不安、清澈见底的眼睛。 他怎么会无趣。 他只是被剥夺了所有“有趣”的权利。 他只是用尽全力扮演设定好的角色, 却从未有人问他,自己究竟想演什么。 程肆的心,软得彻底。 他抬手,粗粝指腹,轻柔地揉了揉李离柔软发顶。 那动作,带着无限怜惜与疼爱。 他无奈低笑一声,笑声里,是快要溢出的纵容。 他低声骂了一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你没有选择。” 程肆目光无比认真,无比坚定。 “但是现在,你有我了。” “有人陪着你了。” “怎么会无趣呢?” 他声音低沉有力, 像双温暖大手,轻柔拂去李离心头所有尘埃不安。 “这人啊,小时候如果别无选择,那长大之后,就一定要学会加倍地满足自己。” “要把那些曾被压抑的天性,一点点全部释放出来。” “以前是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 “但咱们现在有啊。” 程肆举起写满愿望的便签本,在李离眼前晃了晃,嘴角勾起温柔又霸道的笑。 “所以,我的小可怜。” 这称呼带着戏谑,却充满无法言说的深情。 “从这一刻开始,就让我们正式开启,你的‘童年养成之旅’吧!” 李离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巨大难以言喻的暖流,汹涌冲刷他那颗冰封多年的心。 酸涩混杂着无法抑制的狂喜。 眼前男人的脸,在氤氲水汽中变得模糊。 他张嘴,喉咙却像被紧紧哽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他只能用力点头。 一下又一下。 仿佛要将这辈子所有力气,都用在这简单动作上。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嘶哑,带着浓重鼻音,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全然依恋与信赖。 第75章 记忆断裂:一个名字引爆危机 行动,是程肆的代名词。 这份说走就走的旅行计划,在李离还对着那张写满愿望的便签本发呆时,就已经被程肆果断提上了日程。 “还收拾什么行李?” 程肆单手拎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另一只手已探向李离肩头,不由分说地将他从柔软的床垫上拉起。 他随手从衣柜里抓了几条内裤,胡乱塞进背包。 又从桌上拿了两人的钱包和手机,拉上拉链。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耗时不足三十秒。 “我都找到这么有钱的男朋友了。” 程肆把背包甩到肩上,勾住李离的脖颈,在他耳畔轻吹一口热气,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无赖:“咱也体验一下,什么叫身无长物,潇洒走天涯的有钱人生活。” 李离被他这番歪理逗得失笑,只能任由他半拖半抱地拉着往外走。 他坐在副驾,看着程肆吹着口哨,熟练地发动了那辆改装越野车。 他只是笑,不语。 程肆一脚油门,车子瞬间冲破清晨的宁静,汇入城市的脉搏, 奔向一个没有过去、只有彼此的远方。 他们去的第一站,就是那座新开的巨型游乐园。 当巨大的过山车以撕裂风声的速度俯冲而下时,李离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被抛离。 风声灌满他的口腔,将他二十多年来所有的矜持与冷静,都吼成了零碎的尖叫。 身旁,是程肆震耳欲聋、酣畅淋漓的大笑。 他紧紧握着李离冰凉的手,掌心干燥而温热,传递着毋庸置疑的安全感。 “刺不刺激!” 程肆的声音在狂风中被拉扯变形, 却依旧清晰地钻进李离的耳膜:“比你在会议室里签几十亿的合同,刺激多了吧!” 过山车停稳的瞬间,李离腿软得几乎站不稳。 他脸色苍白,扶着栏杆,胃里翻涌。 程肆递过来一瓶水,又买了一支比他脸还大的粉蓝棉花糖塞进他手里。 李离看着那团轻飘飘的甜腻玩意儿,有些无措。 他试探性地伸出舌尖,轻舔一下。 一股简单粗暴的甜意,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很幼稚,却又,很新奇。 他看着程肆脸上那促狭的笑容,终是没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程肆彻底实践了他的“童年补课”计划。 他带着李离去玩了峡谷漂流,在湍急的水流中, 任由冰凉的溪水将两人浇得浑身湿透,放肆大笑。 他又拖着李离去玩了蹦极。 站在数百米高的跳台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山风呼啸。 李离的心跳,快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程肆从背后拥住他,下巴轻搁在他的肩窝, 声音低沉,带着令人沉沦的魔力:“别怕。有我呢。我陪你一起跳。” 失重的感觉,在一瞬间攫住了全部感官。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唯有身后那个怀抱,是唯一的真实,唯一的坐标。 李离闭着眼,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想,这就是程肆曾经经历过的世界吗? 在生死边缘,极速坠落,却又向死而生。 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这种极致的刺激,让他压抑多年的郁气, 都随着那声冲破云霄的呐喊,尽数宣泄了出去。 程肆还买了很多路边摊小零食。 撒满辣椒粉的烤串,淋着巧克力酱的冰淇淋, 还有那种五颜六色、加了无数色素的汽水。 李离吃得不多,每样都只是浅尝辄止。 剩下的,程肆就毫不嫌弃地,全部包圆。 他看着李离那双因为吃到新奇食物而微亮的眼睛,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最后一天,他们要去玩双人滑翔伞。 那是在海边的一处悬崖。 天空湛蓝,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 教练在帮他们穿戴装备时,程肆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他凑到教练耳边,用流利的当地语言,低声说了几句。 教练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男人都懂的笑容。 于是,李离就被程肆以一种极其恶趣味的姿势,牢牢地固定在他身前。 他几乎是整个人,都被圈在程肆怀里,双腿被固定带绑着,紧贴着程肆的腿。 “这样安全。” 程肆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一本正经,听不出丝毫破绽。 巨大的伞翼在风中展开。 他们奔跑,而后腾空。身体瞬间离地。 脚下是蔚蓝无垠的大海,远处是海天相接的水平线。 世界,变得无比辽阔。 李离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心情,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彻底的舒缓。 他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终于可以自由舒展自己的羽翼。 他放松地伸开双臂,甚至惬意地在程肆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力压抑、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磨牙的力道:“别动!老实点!” 李离的身体,猛地一僵。 后知后觉地他,终于感觉到,硌得慌。 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展示存在感。 变得更加……气势汹汹。 李离的脑子,停摆了三秒。 三秒后,他迷茫的表情瞬间被爆开的笑意取代。 他笑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出来了:“程肆!你那脑袋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事儿啊!一天到晚,全是黄色废料!我真不知道,你以前那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程肆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憋得通红。 他的双手,还死死抓着控制方向的把手,根本腾不出来。 他只能无奈地在李离耳边,愤愤地磨了磨后槽牙。 他低声咒骂一句, 声音里满是懊恼和快要爆炸的欲求不满:“以前除了训练,就是他妈的执行任务!老子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我他妈哪儿知道,这事儿……这么高兴啊!我这不是……有点食髓知味了嘛!” 这番粗俗又直白的解释,让李离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 这个词,让他的心,轻轻颤动。 他脸上的笑意淡去,眼底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魏明呢?” 他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个名字。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 海风依旧在吹,滑翔伞依旧平稳地在空中滑翔。 但他们两人之间那份轻松旖旎的氛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几秒,程肆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纯粹、毫无伪装的困惑:“魏明是谁?” 话音刚落,程肆的太阳穴猛地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 听到他的痛呼,李离的脸骤然惨白。 他再也顾不上别的,慌忙回过头,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程肆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忍着那阵突如其来的抽痛,声音有些发虚。 他缓了口气,那股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看着李离那张写满担忧和惊慌的脸, 有些茫然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对了!魏明是谁啊?” 第76章 未完的解药 滑翔的最后一段,成了李离此生最漫长的折磨。 风在耳边尖啸,脚下的碧海蓝天依然壮阔,却骤然褪去所有色彩,只剩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感到身后那具温热的身体,因剧痛而猛然僵硬,继而强忍的紧绷。 “魏明是谁?”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冰的尖刀,精准而狠厉地,扎进李离刚被暖阳晒得温软的心脏。 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刚刚失而复得的全世界,在此刻被生生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他几乎忘了,忘了魏明那个疯子,在他挚爱的人脑中,埋下怎样一颗恶毒、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忘了,他们的“解药”根本不是完美的解药,那只是一场豪赌,一场用所有人的心血和运气,换来的暂时胜利。 程肆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和浓浓担忧。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李离身躯猛颤。 他强迫自己清醒,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和眼底翻滚的恐惧。 不能慌,绝不能在他面前泄露半分惊慌。 他缓慢而艰难地扯动僵硬的嘴角, 声音却无法控制地颤抖:“风……风太大了。有点冷。” 这个借口拙劣可笑,程肆却未怀疑。 他下意识收紧圈着李离的手臂,试图用体温温暖怀里的人。 “快了,马上就降落了。” 程肆的声音依然沉稳,让人心安。 可这份心安,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凌迟着李离的神经。 滑翔伞终于平稳落地。 双脚重新踩上坚实土地的瞬间,李离腿一软,几乎跪倒。 程肆眼疾手快扶住他, 眉头紧锁:“真不舒服了?走,马上去医院。” 李离嘶吼出声,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骇然。 他努力镇定:“我没事。” 他抬头,迎上程肆写满担忧的眼眸, 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玩得太刺激,有点脱力。我们回家,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语速极快,不给程肆任何反驳机会。 他粗暴解开自己和程肆身上的安全扣,拉着程肆的手,几乎是跑向停车场。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压抑得能凝固空气。 李离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眼角余光却一刻不停地,偷偷观察着副驾驶上的男人。 程肆已从那阵突如其来的头痛中缓过来,只是脸色仍旧苍白。 他侧头,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车内,只剩引擎单调的轰鸣。 程肆骤然开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离的心脏骤然一缩。他握方向盘的手,掌心渗出冷汗。 他回答得过于急促,急促得像在掩饰。程肆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定定看他,带着能看透人心的锐利。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流汗。脸色也很差。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的追问,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李离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他不能说。 他不敢赌,再次提起那个名字,会给程肆的大脑带来怎样的冲击。 他怕,怕眼前这个刚鲜活起来的爱人,会再次变回空洞、没有灵魂的躯壳。 一想到那种可能,李离的心脏就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到几乎窒息。 他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轮胎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午后宁静。 程肆被这骤然的变故弄得一愣。 李离转头,双眼通红看他。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慌乱,更有他未曾察觉的浓重哀求。 他的声音沙哑不成样子。 “我们明天……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不好?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 程肆看着他这副模样,所有疑虑和追问瞬间化为心疼。 他抬手,用温热的指腹轻拭李离额角的冷汗。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 “都听你的。” 得到这个承诺,李离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终于有了些许松懈。 他重新发动车子,一路疾驰,回到那栋熟悉的别墅。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外界一切隔绝在外,李离才真正长舒一口气。 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在这里,即便有任何变故,他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可他仍旧不放心。 那份盘踞心头的恐惧,像毒蛇般死死缠绕着他。 他需要……验证。 李离牵过程肆的手,一言不发地带着他穿过客厅,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程肆有些疑惑,仍顺从地跟着。 门锁应声而开。 李离推门,侧身让开。 房间里,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映入程肆眼帘。 地上散落着各种色彩鲜艳的玩具:积木、小汽车,还有那个被拆解又笨拙组装回去的九连环。 整个房间,布置得像一个巨大而幼稚的儿童乐园。 程肆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切,脸上写满困惑。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李离, 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李离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一瞬不瞬紧盯着程肆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程肆见他没反应,便径自走进去。 他弯腰,随手拿起一个变形金刚摆弄两下,又捡起九连环。 他手指灵活穿梭,仅用几秒,便轻而易举解开了那些复杂的金属环。 “这些东西……” 程肆掂了掂手里的玩具,转头看李离, 眉梢微皱,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我的童年,还不错。” 他停顿片刻,认真回想:“没你过得那么惨。” 他走过来,将玩具放回地上,伸手揉了揉李离的头发, 眼神中满是宠溺:“下次再准备惊喜,可以给我弄点精品模型,或者传世刀具。那些我比较喜欢。” 李离高悬的心,在这一刻终于重重落回实处。 巨大的狂喜混杂着后怕的酸涩,汹涌冲上眼眶。 程肆的记忆,程肆的逻辑,程肆的性格,都还在。 只是……他忘记了那个最关键的人。 不论如何,这已是眼下最好的结果。 李离紧绷了一下午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他抬头,看着程肆那张带着促狭笑意的俊朗脸庞。 他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浓重鼻音,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好好好,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全都给你买,行了吧。” 程肆看着他这副又哭又笑的模样。 他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 那张带着浅浅疤痕的脸,在午后阳光下,英俊得格外好看。 第77章 沉睡的记忆火山 昨夜那场短暂的狂喜与后怕,一场高烧般,在李离体内留下滚烫余烬。 翌日清晨,天色未亮,他便再也无法安眠。 身旁程肆睡得正沉,呼吸均匀而深长,英俊脸庞在昏暗中格外安详,嘴角甚至挂着一丝隐约的满足笑意。 李离侧过身,静静凝视着他。 目光贪婪地勾勒着程肆的眉眼,鼻梁,还有那道浅浅的疤痕。 这曾是他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可现在,这个世界底下,埋着一颗他看不见的,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这个认知,狠狠刺穿着他刚刚被缝合的心脏。 他小心翼翼地,从程肆温热的怀抱中抽身,动作轻柔无声。 赤脚踩在冰凉地板上,李离走进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冲刷着脸,试图浇灭心底那股燎原恐慌。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而紧绷的脸,眼底是显而易见的青黑。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知道程肆的身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早餐时,李离强作镇定,将一杯温牛奶推到程肆面前。 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们今天,去一趟研究院吧。” 程肆正往嘴里塞着一大块涂满黄油的吐司,闻言,动作一顿,含糊不清地问:“去那儿干嘛?” “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李离垂下长睫,遮掩眸底的波涛汹涌。 “我还是……不太放心。” 程肆将嘴里食物咽下,看着李离那张写满疲惫和担忧的脸,心底一软。 他伸手,捏了捏李离的后颈,指腹的暖意带来安抚。 他答应得果断,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是该让医生看看,有没有玩坏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明朗又带着几分不正经。 “都听你的。” 李离的心脏,因他这句轻描淡写的“都听你的”,而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 前往研究院的路上,程肆出奇地配合,甚至兴致勃勃。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时不时伸来,揉一把李离的头发,或者捏一下他的脸颊。 “我说,你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假期后综合征?” 程肆侧过头,眼带促狭笑意看着李离。 “别担心,不就是个检查嘛,搞得跟要上刑场一样。” “我身体好着呢,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李离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也随着车速,一点点沉入无底深渊。 研究院那栋线条冷硬的建筑,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当越野车平稳地停在专属车位上时,李离深呼,推开车门。 冰冷空气,让混乱思绪有片刻清明。 在程肆面前,他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检查过程繁琐而漫长。 程肆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簇拥着,从一个科室,到另一个科室。 他似乎对这一切都感到很新奇,非但没有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致地跟身边医护人员开着玩笑,逗得几个年轻小护士面红耳赤。 李离看着他那副从容自若的模样,心里的不安,却更甚。 他被安排在一间独立的休息室里等待。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 幽灵、秦彻,以及一身戎装、神情肃穆的龙牙,相继步入。 “怎么样了?” 幽灵开门见山,那双画着精致烟熏妆的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焦灼。 李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还在检查。” 秦彻轮椅滑到窗边,目光投向远处,沉声道:“别太担心,阿尔伯特教授是这个领域的权威,有他在,不会有问题的。”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却也无法驱散房间里那股凝重的气氛。 龙牙没有说话,静静站着,身上那股属于军人的铁血气息,似让整个房间温度骤降。 时间,分秒流逝。 每一秒,于李离,都是一场凌迟。 他焦躁不安,脑中反复预演最糟可能。 终于,在两个小时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金发碧眼的阿尔伯特教授,与龙牙医疗专家组组长赵队,为首步入。 两人脸上,都带着复杂凝重的神色。 李离的心,瞬间提到喉咙。 他几乎冲上前去,声音因过度紧张而微颤。 “程肆……程肆他怎么样了?” 赵队看着他那张苍白失色的脸,稳住心神, 回答道:“为了进行更深层的脑部扫描,我们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他现在还没醒。” 巨大会议桌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阿尔伯特教授将一份厚厚的检查报告放在桌上,推了推鼻上金丝边眼镜,用带着口音的语调,缓缓开口。 “程肆先生的各项身体指标,没有任何问题。” “他恢复得很好,甚至比我们预想中,还要好。” “上次注射的那份解药,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到这里,众人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 然而,阿尔伯特教授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心,再次沉入谷底。 “但是……” 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更精准的词。 “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非常……奇异现象。” “那份不算解药的解药,在修复他受损神经元的同时,似乎也……让他的部分记忆,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翻转。” 秦彻眉头紧锁,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众人脸上,都露出不解神色。 赵队接过阿尔伯特教授的话,用更直接的语言解释道:“简单来说,上次那份以‘伊甸园爆炸’为引子的解药,如强大程序,强行重启了程肆的大脑系统。” “这个重启过程,起到‘翻板’作用。” “它将程肆那些正面的,积极的,愿意面对的记忆,全部翻了上来,恢复了正常。” 赵队说到这里,神色愈发严肃。 “同时,那些他潜意识里,不堪回首的,或者说,极度不愿再想起的痛苦记忆,则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彻底压了下去。” “好比……” 他思索片刻,打了个比方。 “如电脑中被病毒严重感染的文件夹,系统为保护整体运行,将其彻底隔离,并……锁死。” “而这个被锁死的文件夹里,存放的,就是与魏明有关的一切。” 赵队的话,如惊雷,在众人脑海炸响。 会议室里,陷入死寂。 秦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攥紧,指节发白。 “也就是说……” 他的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地确认。 “现在的程肆,不仅没有了伊甸-园爆炸之后的所有记忆……” “甚至……连同和魏明有关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全然不记得了?” 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同时,沉重点头。 这个答案,如重锤,狠狠砸在李离心上。 他眼前一黑,身体晃动,几乎要从椅上栽倒。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失忆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字。 而是整整一段,刻骨铭心,浸透鲜血与背叛的人生。 魏明那个疯子,那个恶魔,非但未从程肆生命中消失,反而以更诡异、更决绝的方式,被封印在他大脑最深处。 李离的嘴唇颤抖,用尽全力,才从喉咙挤出几个破碎音节。 “那……会不会对程肆现在的状态……有影响?” 这是他最关心,也是最害怕的问题。 赵队看着他那双盛满绝望与哀求的眼睛,叹息,如实回答。 “目前,我们无法百分之百地确定。” “理论上,这种强制压抑的记忆,是休眠的火山。” “只要不受到强烈的外部刺激,大概率不会有变化。” “程肆现在的状态,可以说……前所未有的稳定。” “然而……” 赵队的声音沉重。 “一旦接触与魏明相关的人或事,受到强烈刺激,火山可能……瞬间引爆。” “届时会发生何事,无人能预料。” 李离他的呼吸骤然困难。 龙牙那张始终冰雕般冷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微澜。 他打破沉默,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那他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恢复训练?”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揪紧。 阿尔伯特教授沉吟,回答道:“从身体机能和战术记忆的层面来看,大概率无碍。” “他的战斗本能,已刻入肌肉与骨髓,并不会因为部分情感记忆的缺失而消散。” 得到这个答案,龙牙似乎松了口气。 但李离却无法安心。 他不能,不敢,再让程肆独自面对任何未知危险。 他看向龙牙,那双向来清冷的眸中,第一次流露近乎卑微的恳求。 “我可不可以……陪着程肆?” “无论他去何处,无论他做何事,都让我陪着他。” 龙牙闻言,转过头,目光深邃,定定落在李离身上。 那道目光,很复杂。 有审视,有同情, 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隐晦敬佩。 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只是沉声道:“你的请求,已经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 “等我回去,请示上级之后,再给你最终的回复。” 说完,龙牙不再言语。 他带上军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所有情绪。 他转身,迈着沉稳有力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 第78章 抉择:深渊的邀请 清晨,卧室里浓稠的黑暗被窗帘缝隙透进的光线勉强驱散。 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突然撕裂了这份寂静。 床垫微陷,程肆翻了个身,手臂本能收紧,将身侧的人更深地揽入怀中,嘴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嘟囔。 李离却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彻底惊醒。 他没有动,任由那只温热有力的手臂圈禁着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擂动,无声无息。 他缓缓睁眼,入目便是程肆近在咫尺的安然睡颜。 手机在床头柜上执着地响着。 李离小心探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机身时,轻颤了一下。 屏幕上跳动着龙牙的名字。 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李离挂断电话,随即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走到阳台,回拨过去。 他的声音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显得有些干涩。 电话那头,龙牙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不带任何情绪。 “上级批复下来了。” “九点,研究院,叫上秦彻和幽灵。” “开个会。” 简短指令,说完便挂断。 李离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久久未动。 寒意从赤裸的脚底一丝丝向上攀爬,侵入骨髓。 他回头看向床上那个还在熟睡的男人。 你忘了,真好。 可我,必须替你记着。 李离安顿好程肆,只说研究院那边还有些后续检查报告需要他去签字确认。 程肆并未起疑,只是在他临出门前,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窝,懒洋洋地蹭了蹭。 “早点回来。” “今天继续补课,带你去吃那家据说很难排队的火锅。”男人的声音里,满是稀松平常的未来期待。 李离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闭上眼,将眼底翻涌的酸涩与恐惧尽数压回。 再睁开时,他转过身,抬手理了理程肆微乱的衣领,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一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力气。 研究院,那间熟悉的冷硬会议室。 巨大的会议桌前,只坐了四个人。 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幽灵整个人像是没长骨头,懒散地趴在桌上,漂亮的烟熏妆也遮不住眉宇间的烦躁。 她打了个哈欠,满身散发着浓重幽怨。 “什么事啊,龙牙队长。” 她拖长语调,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满。 “你们军人是不是都不用睡觉?” “不知道打扰美女美容觉,是重罪吗!” 秦彻坐在轮椅上,神情淡漠,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敲,发出规律的闷响。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离端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龙牙正襟危坐,一身笔挺军装将他衬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不容忽视。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李离身上。 “经过上级研究决定。” 龙牙的声音清晰有力,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里。 “你可以陪同程肆,参与他后续所有恢复性训练。” 李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亮光。 龙牙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鉴于你的特殊情况和个人能力,组织上决定,对你个人,也要进行系统的、严格的特训。” 这句话让李离彻底愣住。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特训”这两个字扯上任何关系。 然而,龙牙并没有给他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 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缓缓扫过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那道视线带着一股无形压力,冰冷,极具穿透力。 幽灵感受到了那股审视,原本懒散的姿态不自觉收敛些许。 她缓缓坐直身体,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难得眯了起来。 秦彻也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转过头,迎上龙牙的视线。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暗流涌动。 龙牙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沉、更重。 “在开始这一切之前,有一件事,需要征求你们二位的意见。” 他顿了顿,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 “鉴于你们,已经以各种形式,深度卷入了这次的秘密任务之中。” “上级经过慎重商讨后,授权我,正式向你们发出询问。” “是否愿意,以非官方合作人员的身份,参与到后续的任务中来。” 整个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这是一个选择。 一个一旦做出,就再也无法回头的选择。 是从此退出,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还是踏入一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全新世界。 龙牙看着他们,神情肃穆,继续说道。 “我需要提醒你们。” “这不是游戏,更不是商业谈判。” “随时,都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现在,你们可以商议一下。” “做出决定后,我们再继续之前的对话。” 龙牙说完,便不再言语,静静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幽灵。她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满不在乎的洒脱。 她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商量个屁。” 她撇了撇嘴,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 “反正老娘最近闲得也快长毛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李离,又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秦彻。 “再说了,程肆那个王八蛋,可是我为数不多的铁杆兄弟。” “有人敢动他,就是动我。” “这笔账,我必须亲手算回来。” 她抬起那只纹着半条花臂的手,对着龙牙随意晃了晃。 “我参加。”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李离的心微微一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秦彻。 在场三人中,他最担心的就是秦彻。 秦彻,与他们都不同。他曾是鼎盛资本的太子爷,是天之骄子,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巨擘。 即便现在双腿残疾,他依旧拥有一个需要他去掌舵的商业帝国。 他的人生,本不该和这些打打杀杀扯上任何关系。 秦彻没有看李离。 他眉头紧蹙。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头,那双沉静的眼眸直视着龙牙。 “龙牙队长。”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我能提前问一下吗?” “我们将来要面对的,大概是什么样的对手?” 龙牙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与他对视。“很神秘。” “很危险。” “对手的等级,极高。” 没有具体情报,没有明确敌人画像,只有最模糊,也最令人恐惧的警告。 李离放在膝上的拳头骤然收紧。 他再也忍不住,开口劝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担忧。 “你……你和我们不一样。” “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手下的公司,还有那么多员工,都需要你。” “再说……” 李离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秦彻那双被西裤包裹着,却毫无生气的腿上。 他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却又那么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放弃吧。” 空气再次凝重起来。 秦彻的目光也顺着李离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轻地、缓缓地抚过膝盖。 那个动作很轻,很缓。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突然。秦彻笑了。 那是一个很淡的笑容,却带着无尽的冰冷与决绝。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在咀嚼一个极其可笑的词语。 “李离,你错了。”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离,那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簇压抑已久的复仇火焰。 “我这双腿……” 他的手重重拍在自己膝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很有可能,就跟你们口中这个所谓的‘秘密任务’,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 这句话让李离和幽灵同时一震。 秦彻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他转过头,重新看向龙牙,那双冰冷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承认,论打架,论潜行,我就是个废物。” “冲锋陷阵,我帮不了你们什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但是……” 他话锋一转,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可以提供资金。” “无限的资金。” “情报,人脉,所有你们在灰色地带不方便动用的资源,我都可以想办法。” “我这条船,已经沉了一半了。” 秦彻的目光缓缓扫过李离,又扫过幽灵,最后定格在龙牙的脸上。 “人生在世,能有几个可以把后背交出去的知己,不容易。”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不就是鬼门关吗?” “老子已经从里面爬出来过一次了。” “再走一趟,又何妨?”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带着几分疯狂,几分决然。 “大不了,就算真的到了阎王殿,不还能有你们这几个王八蛋,推着我的轮椅往前走吗?” 他看着龙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参加!” 整个会议室死寂无声。 李离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近乎壮烈的笑容,看着他眼底那片燃尽一切的决然。 心中那块被恐惧和不安压着的巨石,在这一刻,被一股滚烫的暖流冲刷得四分五裂。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然后,笑了。 那笑容如冰雪初融,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失而复得的温暖。 一声清脆的响指,打破了沉寂。 幽灵对着秦彻竖起大拇指,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可以啊,秦总。” “像个爷们!” 秦彻脸上的决绝,瞬间被嫌弃取代。 他狠狠瞪了幽灵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第79章 诡影谜团:父辈的罪孽与深渊 龙牙得到众人答复,挺拔的身躯豁然立正。 他抬起右手,以无可挑剔的军礼,郑重朝向会议桌前的三人。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独有的肃杀与庄重。 这不再是请求,而是承认。 是国家利刃对新晋盟友的最高认可。 幽灵收起玩世不恭,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坐直。 秦彻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停下敲击,深沉目光迎上龙牙的视线,不动声色。 李离的心脏,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仪式感,撞得猛烈一缩。 他看清龙牙帽檐下那双眼睛,坚定、沉稳。 龙牙放下手臂,声音更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力量。 “那下面的任务,将由我们共同完成。” “现在,我为你们介绍一下整体任务概要。” 他从军装口袋取出一个黑色U盘,转身,沉稳走向会议室前方的投影设备。 “咔哒”一声轻响,U盘被稳稳插入接口。 龙牙按下开关,一道光束划破昏暗,将巨大的白色幕布照亮。 幽蓝色的光晕中,一个极其复杂、盘根错节的脉络图,缓缓浮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张巨大的蛛网,无数线索从模糊的核心发散,又在各个节点断裂,延伸向无尽黑暗。 许多名字和代号,都被划上猩红的叉。 那红色刺目,血色凝滞。 龙牙转过身,面向众人,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这件事,大概要追溯到十四年前。” 他的声音在空旷会议室里回响,带着厚重感。 “我方接到一个微弱的秘密信号。” “经过最高级别破译,我们在海量信息流里,提取到几个关键词。” “生物改造,恐怖袭击,境外势力……” 每一个词,都在众人心底激起冰冷涟漪。 “具体信息,因保密条例,无法告知。” “起初,无论是我们部队,还是国家安全部门,并未将其当作最高级别的事件处理。” “因为我们找不到任何佐证,那个信号源,出现一次后便彻底消失。” 龙牙的目光扫过那张脉络图上无数断裂的红线,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可随着我们调查不断深入,才发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犯罪团伙。” “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组织架构严密的影子帝国。” “在它暴露之前,我们完全无法查到任何成员真实信息。” “所有派出去的暗线……” 龙牙的声音在这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 “……不是死了,就是……”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赤红。 “……就是彻底失智了。”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愤与痛楚,瞬间穿透了他那身笔挺军装,化为实质寒意,弥漫在整个房间。 一直沉默的龙牙,缓缓抬起右手,紧紧握成拳。 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 一声闷响。他蓄满力量的拳锋,重重抵在冰冷的会议桌面上。 幽灵脸上的嘲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凝重。 秦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也掀起滔天巨浪。 李离只觉寒气从脊椎直窜天灵盖,血液几欲冻结。 他终于明白,程肆所经历的,远比他想象的,要黑暗、要恐怖得多。 龙牙垂着头,帽檐阴影遮住他所有表情,桌面上的拳头无声诉说滔天怒火与不甘。 “我们能找到的人,经过检查,无一例外,都遭受了非人的……人体实验。” “那群疯子……” 龙牙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他们把活生生的人,当成试验品,试图用药物和精神催眠,将他们的神经和意识,彻底打碎,再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重建。” 李离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些话,将他记忆里最恐惧的画面,血淋淋地剖开。 那个女人,也曾用相似手段,对他进行了长达十年的精神凌迟。 龙牙似乎察觉到李离的异样,但他没有停下。 “后来,经过前赴后继、不计代价的努力,终于……查到一点有用信息。” 他说着,缓缓抬起头。 他泛红的眼睛越过众人,笔直而沉重地落在李离身上。 那目光如山,瞬间压在李离肩膀上,让他喘不过气。 秦彻和幽灵也敏锐察觉到这道视线变化,齐齐转头看向李离。 李离的心毫无预兆地疯狂跳动。 一种巨大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 “你的父亲……” 龙牙看着李离,一字一顿,声音沙哑。 “……与这个组织,也有牵扯。” 李离脑中万千惊雷炸响。 世界在他眼前瞬间褪色,只剩黑白眩晕。 他在说什么? 那个在他记忆里,威严、冷漠、永远只关心报表和利润的男人。 那个将他当成最完美继承人来培养,却从未给过他一丝温情的男人。 怎么会和这种丧心病狂的组织,扯上关系? 秦彻脸上第一次露出全然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幽灵的桃花眼倏然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龙牙没有给李离消化晴天霹雳的时间,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目前为止,‘龙翼’,是这个长达十四年的案子里,仅剩的,最有希望破局的一条线。” “他不容有失!” 这句话,如重锤,将失魂落魄的李离,狠狠砸回现实。 他唯一的底线。 他唯一的软肋。 唯一的希望。 会议室陷入死寂。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秦彻。 他操控轮椅向前滑行半分,那双冷静的眼眸重新锁定了龙牙。 “那现在,除去已经死掉的和魏明、亚当、狂蟒这些人……” 他的声音,如手术刀般精准,剖开问题的核心。 “你们对这个所谓的组织,到底还掌握了些什么具体信息?” 龙牙脸上的悲愤与决绝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缓缓褪去。 他长叹一声。 叹息充满无力与挫败。 他摇了摇头。 “我们掌握的信息少得可怜。” “只是在很久之前,截获的一份残缺情报,查到一个名字。”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 “‘神谕’。” “但我们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这个组织的正式名称,还是某个核心成员的代号。” 这答案让刚刚燃起希望的众人再次坠入冰窟。 一声极轻的嗤笑突兀响起。 幽灵满脸不耐与愤懑。 她伸出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遥遥指向龙牙,毫不客气地说道: “合着说了这么半天,你他妈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龙牙那张常年风霜磨砺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脸的尴尬与无措。 “行了。各回各家吧,老娘要睡觉!” 幽灵打个哈欠,慵懒地伸个懒腰,骨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那张画着精致烟熏妆的脸上,写满了“老娘要下班了”的烦躁。 她说完,甚至不等众人反应,便干脆利落地从椅子上站起。 高跟鞋踩在光洁地板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她头也不回地摆手,绚烂花臂在灯光下划过嚣张弧线。 随即,在一片死寂中,转身离去,留下众人面对沉重且几乎空白的谜团,以及一个未知的,与李离家族紧密相关的深渊。 第80章 淬火成钢,双向奔赴 会议室的门在幽灵身后“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她嚣张远去的背影。 死寂如铅,更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秦彻向来平静的脸,此刻也笼罩浓郁阴霾。 他操控轮椅,滑到李离身旁,李离失魂落魄。 龙牙僵硬地站在原地,被风霜侵蚀的脸上,第一次写满挫败与无力。 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一个追查十四年仍空洞的代号。 这就是他们将面对的深渊,其入口竟与李离的父亲纠缠不清。 李离指尖冰冷,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清冷的眼底只剩茫然与破碎。 他看向龙牙,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问,那个在他生命中,只留下威严与冷漠背影的男人,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所有问题梗在喉咙,化作尖锐的刺,扎得他血肉模糊。 秦彻伸出手,轻覆李离冰冷的手背。 他掌心干燥温暖,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秦彻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重击李离几近崩溃的神经。 “不管你父亲是谁,不管他做过什么。” “你,只是你。” “我们都在。” 这几个字,撕开李离眼前无边黑暗。 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片刻松懈。 他不是一个人了。 他还有秦彻,有幽灵,还有……程肆。 一想到这个名字,李离眼底的茫然与恐惧,便被一股强大情绪取代。 那是一种,即便前方深渊万丈,也要纵身跃下的决绝。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也让混乱的头脑清明片刻。 他重新看向龙牙,眼底褪去所有脆弱。 只剩深邃的冷静,沉寂如潭。 “龙牙队长。” 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你刚才说,要对我进行特训。” “什么时候开始?” 龙牙看着他,眼中那簇重新燃起的火焰,比之前更加决绝。 他眼底闪过复杂情绪,难以察觉。 他沉默片刻,沉声道。 李离点了点头,再没有多余废话。 他站起身,动作间恢复往日从容清冷。 他对着龙牙和秦彻,微微颔首。 “我先回去了。” 他需要回去,回到程肆身边。 只有在那个男人身边,他才感觉自己活着,才能汲取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几日后,熟悉的改装越野车,载着截然不同的心情,驶向城市远郊地图上不存在的所在。 车窗外,高楼大厦渐渐被连绵青山取代。 空气中少了都市喧嚣,多了草木清新。 李离的心,却随着车轮每一次转动,一点点下沉。 他原以为,所谓的特训,会是和程肆一起。 即便再辛苦疲惫,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便是最甜蜜的煎熬。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越野车驶过层层关卡,停在一栋线条冷硬、毫无美感的灰色建筑前, 李离知道,他的幻想,破灭了。 龙牙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一身笔挺作训服,神情肃穆。 “龙翼,归队。” 龙牙的指令简短有力,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程肆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收敛,他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 一个标准的军礼后,他转过头,看向李离。 深邃的眼底,带着不舍,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 他伸手,揉了揉李离的头发,仿佛在安抚一只即将独处的猫。 程肆说完,便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跟着另一名军官,走向不远处一栋宿舍楼。 他背影高大挺拔,很快消失在建筑拐角。 李离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直到龙牙的声音,将他从怔愣中唤醒。 “跟我来。” 龙牙转身,迈着沉稳步伐,走向另一条岔路。 李离默默跟在他身后,拎着那个简单的行李包。 他被带到一间独立的宿舍。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 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衣柜。 这就是他未来一段时间,要生活的地方。 没有那熟悉的温度,和令人心安的气息。 李离的心,空落落的,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 然而,他甚至没有时间品味这份失落。 因为,地狱,才刚刚开始。 李离的特训,由龙牙亲自指导。 这个男人,在训练场上,判若两人。 他不再是那个沉稳的上级,而是一个冷酷无情、要求严苛的魔鬼教官。 第一天,五公里负重越野。 当李离拖着沉重双腿,肺部剧痛,终于冲过终点线时,他甚至来不及喘息。 “俯卧撑,一百个。” 龙牙的声音,不带温度。 李离趴在地上,汗水混着尘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咬着牙,一个,又一个。 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痛苦悲鸣。 他很庆幸,在程肆失踪那两年里,他没有荒废自己。 那两年近乎自虐的锻炼,为他打下身体基础。 否则,他可能在第一天,就已经彻底倒下。 然而,身体上的折磨,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心理上的巨大落差。 在这里,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总裁。 他只是一个,需要被反复打磨、重塑的新兵。 格斗训练时,他被龙牙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摔在坚硬垫子上。 骨头濒临散架,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射击训练时,枪械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发麻,肩膀一片青紫。 攀爬,潜行,野外生存…… 每一项训练,都在挑战着他的生理和心理极限。 每天训练结束,李离都觉得死过一回。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间冰冷的宿舍。 热水冲刷着满身伤痕与疲惫,却冲不散心底日益浓重的思念。 想得快要发疯。 他不知道程肆的训练是什么样。 他不知道程肆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睡好。 他甚至不知道,程肆有没有,像他思念他一样,思念自己。 在这里,他们仿佛隔绝在两个世界。 唯一的慰藉,是每天深夜,当他拖着酸痛的身体躺在床上时,脑海中会一遍遍回放龙牙在会议室里说过的那些话。 “他不容有失。” 程肆,不容有失。 所以,他必须撑下去。 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强到足以,成为他最坚不可摧的盾牌。 这个念头,坚韧如钢索,支撑着他,在一次次崩溃边缘,重新站起来。 时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悄然流逝。 当龙牙面无表情地宣布,他可以获得半天假期时,李离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愣在原地,直到龙牙不耐烦地重复一遍,他才如梦初醒。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跟龙牙道谢,便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宿舍。 他把自己扔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清洗一遍。 他刮干净了下巴上冒出的青涩胡茬。 换上一套干净清爽的便服。 当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依旧清瘦,但目光却比之前凌厉数倍的自己,恍如隔世。 他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板板正正。 然后,怀着一颗近乎雀跃的心,赶去了龙炎小队的训练场。 午后阳光,炙热刺眼。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呐喊声震天。 李离一眼,就在那群挥洒汗水的身影中,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半个月不见,他黑了不少,也壮硕许多。 汗水浸湿了他身上那件紧身的黑色作训背心,勾勒出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 他正在进行格斗对练。 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野性的力量与美感。 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都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戾。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划过性感的喉结,消失在深邃的锁骨窝里。 李离站在场边,怔怔看着。 看着阳光下,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 看着他因剧烈运动而汗水淋漓的脸。 看着他性感的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 看着那紧贴着身体,被汗水浸湿的衣物。 李离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欲挣脱束缚跳出。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迷恋。 他傻傻站着,活脱脱一个初见偶像的狂热粉丝,嘴角差点流下激动的泪水,一脸痴汉相。 龙牙正好巡视到这里,检查龙炎小队的训练情况。 他一转头,看到场边那个表情失控的李离。 龙牙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看着李离那副没眼看的模样,一向冰雕般的脸上,难得出现裂痕。 他太阳穴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说什么。 只能重重咳了一声,试图提醒那个神游天外的人。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龙牙无奈地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场内。 他叫停了程肆的训练,询问了几句他的训练成绩。 程肆立正站好,声音洪亮地回答每一个问题。 龙牙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他用一种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宣布道。 “龙翼,表现优异。” “特许休假半天。” “明早归队。” 程肆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瞬间点亮了他深邃的眼眸。 一个标准的敬礼后,他甚至来不及跟教官和队友打招呼,便如出膛炮弹,直冲场边。 他跑到李离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转身就跑。 那架势,生怕慢一步龙牙就会反悔。 他连作训服都来不及换,身上还带着训练场的尘土和浓重汗味。 就这么拉着李离,一路狂奔到停车场,塞进那辆熟悉的越野车里。 看着程肆这副着急忙慌的猴急模样,李离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发自内心,明媚得似能融化世间所有冰雪。 他想了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思念着他。 自己的男人,纵着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禽兽的代价,队长的怒火 一夜云雨,是积攒了太久思念的尽情宣泄,也是失而复得后带着后怕的疯狂占有。 程肆是一头终于捕获到猎物的猛兽,不知疲倦,用最原始的方式,一遍遍确认着怀中人的真实。 他将李离从里到外,都烙印上属于自己的滚烫气息。 直到天色微明,这场极致的缠绵才终于在高亢的顶点后,缓缓归于平静。 程肆餍足地沉沉睡去,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得意的浅笑。 而李离,则感觉自己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从内到外,被拆得七零八落,又被强行拼凑回来。 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的痛意。 清晨的哨声,准时划破基地的宁静。 程肆几乎是瞬间弹起,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仿佛昨夜那个索求无度的野兽只是李离的一场幻梦。 他低头,在李离汗湿的额角印下一个响亮的吻,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愉悦。 “小懒猫,我先去训练了。” 说完,他便一阵风般,带着清晨的微凉和身上独有的荷尔蒙气息,消失在门后。 只留下李离一个人,在床上挺尸,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他闭着眼,过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无奈又宠溺的低骂。 “……禽兽。” 挣扎着爬起来,去浴室冲洗的过程,对李离而言,简直是酷刑。 每走一步,腰间和大腿根部的酸麻感都电流般窜过,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扶着墙,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身斑驳痕迹、眼尾泛红、唇瓣依旧红肿的自己,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程肆那家伙,是真的…… 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当李离终于把自己收拾妥当,扶着酸痛的腰,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挪地走向龙牙办公室时,已经比预定的训练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他站在那扇紧闭的金属门前,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龙牙的声音一如既往,冷硬,沉稳。 李离推门而入,低着头,不敢去看龙牙的眼睛。 他的声音有些虚,带着沙哑。 龙牙正低头看着一份训练计划,闻言,抬起头。 他只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李离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一抹异样的潮红,眼神躲闪,嘴唇不自然地红肿。 更重要的是,他走路的姿势…… 龙牙目光毒辣,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从李离那张通红的脸上, 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他那两条似乎不听使唤的腿上。 室内空气凝滞。 李离感觉自己被扒光衣服,扔在雪地里,每一寸皮肤都在感受着那道锐利视线带来的无形鞭笞。 前所未有的尴尬。 他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道缝,好让他钻进去。 龙牙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看得李离的头越垂越低,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终于,龙牙咂了咂嘴, 发出一声轻微、意味不明的声响。 他拿起桌上那份刚刚还圈画得满满当当的训练计划,看了一眼,随即烦躁地将其丢到一旁。 “程肆这狗东西。” 龙牙的声音不大,像自言自语,却清晰地传进李离的耳朵里。 “也不知道收敛点儿。” “害得我白做训练计划了。” 李离的脑子轰鸣,一片空白。 他现在只想立刻转身,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那个……我……” 李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龙牙看着他这副窘迫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心底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你今天这个样子,体能训练是别想了。” 他思索片刻,从抽屉里拿出几本厚厚的册子,扔在桌上。 “那今天先做理论知识训练吧。” “把这些关于情报分析和密码学的初级教材看完,晚上我来检查。” 李离如蒙大赦,冲过去抱起那几本厚重的教材,逃也似地转身。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龙牙办公室的。 只觉得身后那道目光,芒刺在背,灼热感遍布全身。 办公室的门关上。 龙牙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脸上的表情彻底沉了下来。 他越想越气。 本来,那个名为“神谕”的未知风险,随时可能落下。 训练时间本就紧张到以分钟计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可龙翼这小子…… 这混账小子,居然还有心思搞这些! 还搞得这么…… 龙牙气得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桌面上。 “这老小子这么干是吧?” “一身牛劲没处使是吧?” “那我就好好给你折腾折腾!” 上午的训练即将结束。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荷尔蒙与汗水的气息混合在炙热的空气里。 程肆刚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的格斗对练,正光着膀子,用毛巾擦着汗,跟身边的战友吹牛打屁。 他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傻乐,那笑容灿烂得晃眼,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骚包劲儿。 就在这时,龙牙那张冰雕般的脸,出现在训练场边。 他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那个最扎眼的家伙。 一声暴喝,让整个训练场的嘈杂声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噤若寒蝉地看向他们的队长。 程肆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他一脸懵,搞不清楚状况,想着自己今天也没犯什么错,没得罪这位阎王爷啊。 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快步跑到龙牙面前。 龙牙面色严峻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那眼神,像在评估一头即将被送上屠宰场的牲口。 龙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鉴于你个人体能储备极其优秀,精力过于旺盛……” 他加重了“极其优秀”和“精力旺盛”这几个字。 “经研究决定,下午的训练任务,我为你个人,特别安排了极限套餐。” “有没有信心完成!” 程肆更懵了。 这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事。 但他看着龙牙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求生的本能让他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他挺直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有信心完成!” 龙牙冷哼一声,眼底闪过残忍的快意。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宣布命令。 “七十公斤负重,越野三十公里!” “随后,武装泅渡十公里!” “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吃饭!” 命令下达的瞬间,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程肆听完,整个人都麻了。 这他妈是人能完成的训练量吗? 这是要把他往死里练啊! 他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程肆刚想张嘴,哪怕是死,也想死个明白。 龙牙却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他瞬间闭了嘴。 “赶紧的!” 龙牙不耐烦地吼道。 “看着你我就心烦!” 程肆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憋屈地再次立正,吼出那句让他接下来十几个小时都后悔万分的话。 转身,程肆在战友们同情的目光中,开始了自己那悲催到极点的“极限套餐”之旅。 傍晚时分,夕阳将整个基地染成一片悲壮的橘红色。 龙牙带着李离,悠悠达达地溜达到程肆训练的必经之路上。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影,正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那不是程肆是谁。 他身上的作训服早已被汗水和泥土浸透, 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寸贲张的肌肉线条。 他背上那七十公斤的负重,一座小山般,压得他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的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颌线,滴滴答答地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李离看着他那副狼狈又倔强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心疼。 他知道,这惩罚,归根结底是因自己而起。 龙牙站在一旁,双手抱胸,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底那抹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神色复杂的李离,用下巴指了指远处那个移动的“小黑点”。 “看见没?” “这就是不知道节制的下场。” 说完,龙牙便把李离一个人留在了那里,自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满意足地走了。 夜,越来越深。 训练场上空无一人,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不知疲倦的虫鸣。 李离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着。 直到快到午夜时分,那个熟悉的身影,才终于拖着残破的躯壳,出现在路的尽头。 程肆完成了最后一项武装泅渡。 他从冰冷的河水里爬上岸,整个人都虚脱了,直接瘫倒在地上,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动都不想动。 他累得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可当他看到月光下,那个清瘦而挺拔的身影时,那双黯淡的眼睛瞬间亮起。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李离快步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水珠和泥污。 “龙牙那老家伙……” 程肆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郁闷和委屈。 “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往死里练我!” 李离听着他的抱怨,抿着嘴,努力憋着笑。 他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太能折腾。” “让人家队长白白做了一天的训练计划。” 程肆闻言,磨了磨后槽牙,脸上露出一抹傲娇的神情。 “他就是嫉妒!” “那么大岁数了,连个伴儿都没有,看我得瑟不顺眼!” “这能赖我吗!” 李离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无赖样,彻底逗笑了。 看着程肆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李离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转过身,蹲了下来。 程肆的眼睛更亮了。 他立刻收起了所有抱怨和傲娇,语气变得软糯起来,连撒娇带忽悠地趴上了李离的后背。 “老婆,我走不动了……” “你背我回去吧……” 温热的身体贴上后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熟悉的味道。 李离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稳稳地站起身。 就这样,在清冷的月光下,他背着那个刚刚还在抱怨的男人, 一步一步,向着他们临时的宿舍,慢慢走去。 第82章 同住申请!狼犬黏上清冷总裁 程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搁在他的颈窝里,呼吸均匀而深长,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李离敏感的肌肤上,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身体很沉,每一块肌肉都仿佛是百炼的精钢,此刻却卸下了所有力量,全然地、毫无保留地依赖着身下这具清瘦却坚韧的躯体。 李离的脚步很稳。 他调整着呼吸,一步一步,感受着背上男人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在静谧的夜里,交织成最动听的和弦。 他能闻到程肆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混合着河水的清冽、泥土的腥气, 以及他独有的,无论怎么清洗都无法完全褪去的,淡淡的硝烟与金属气息。 这味道,曾是李离唯一的安眠药。 而此刻,这味道包裹着他,让他无比心安。 他想起傍晚时分,龙牙那张写满“幸灾乐祸”的冰块脸,又想起程肆这副被折腾到散架的惨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心疼是真,想笑也是真。 这个男人,有时候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充满了侵略性与破坏力。 有时候,又像一只不知收敛的大型犬,精力旺盛,到处闯祸,需要人时时敲打。 可更多的,他是自己的程肆。 是那个会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把自己捡回家的人。 是那个会用最笨拙的方式,治愈自己所有伤痛的人。 是那个即便忘记了一切,也依旧会本能地,对自己好的人。 思绪翻涌间,那间小小的宿舍,已经出现在眼前。 李离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打开门。 他走进房间,借着从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 将背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放下。 不,更准确地说,是直接丢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程肆被这一下颠簸,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惊醒,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 他瘫在地上,睁开一条眼缝,声音嘶哑又委屈地抱怨。 “谋杀亲夫啊……” 李离懒得理他,径直走向那小得可怜的洗手间。 他拧开水龙头,调节着水温,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将浴桶缓缓蓄满。 地上的程肆赖了一会儿,见李离半天没出来,也没搭理他,只好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浑身酸痛,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却还是晃晃悠悠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挪去。 他倚在门框上,看着那个正在埋头搓洗衣物的清瘦背影,懒洋洋地开了口。 那声音带着调侃与玩味。 “这不是我们曾经叱咤风云的李大总裁吗?” “怎么还亲自洗上衣服了?” “这要是被你以前那些下属看见,怕不是要惊掉下巴。” “奇观啊,真是奇观。” 李离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转过身,一双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瞥了程肆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怒气,只有无奈的嫌弃。 然后,他直接上手,动作利落地,开始扒程肆身上那套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色的作训服。 程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愣,随即咧开嘴,笑得一脸无赖,任由他施为。 很快,一件件湿透的衣物被剥离,露出底下那具线条流畅、充满爆发力的身体。 李离面不改色地将程肆扒了个精光,然后像拖拽一件大型家具一样,拉着他,不由分说地按进了那个已经蓄满温水的浴桶里。 程肆的身体浸入温度恰好的热水中,紧绷了一整天的肌肉瞬间得到舒缓,舒服得他忍不住发出一连串满足的哼哼声。 他懒懒地靠在浴桶边缘,眯着眼睛。 李离转过身,继续搓洗着那堆脏衣服,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泡沫中翻飞,动作熟练而认真。 “没人管的少爷,哪有那么好当。”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 “我还有洁癖。” “从小到大,能自己干的,基本都自己干了。” 这话让程肆微微一怔。 他看着李离的背影,看着他微低的头颅,和那截在灯光下泛着冷白光泽的后颈。 心里某个地方,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他识趣地避开了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重新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他笑了两声,继续感慨。 “那还是我命好。” “你看,随随便便出趟车,就给自己捡了个这么漂亮、这么能干、还这么有钱的媳妇儿回来。” “在这辛苦得跟坐牢一样的军营里,我还能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还有人给我洗衣服。” “啧啧,这日子,给个神仙我都不换。” “媳妇”两个字,让李离的耳尖,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他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嘴上却不饶人。 “谁是你媳妇。” “你顶多就是个吃软饭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说了,要不是因为我有洁癖,再加上秦彻给基地捐赠了一批新设备,你以为就凭你,能有这特殊待遇?” 程肆也不反驳,只是笑。 那笑声低沉,带着满足感,在水汽氤氲的狭小空间里回荡。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一个在桶里泡着,一个在外面洗着。 气氛温馨而平淡,却又带着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密。 等李离终于将两人的衣服都洗完,晾好,程肆已经在浴桶里泡得快要睡着了。 李离走过去,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毛巾和浴球,开始给这头昏昏欲睡的野兽做清洁。 他的动作很轻,很仔细。 从宽阔的肩膀,到结实的胸膛,再到壁垒分明的腹肌。 每一寸,都带着不容忽视的温柔。程肆舒服地哼哼着,任由他摆布,享受着这难得的帝王级服务。 等两人都彻底清洗干净,李离将程肆从浴桶里捞出来,擦干,然后按在了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 李离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程肆乖乖照做。 李离跨坐在他腰上,双手抹上精油,开始为他按摩放松那因过度训练而僵硬酸痛的肌肉。 他的手劲不大,但每一个点都按得极准。 酸、麻、胀、痛,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程肆舒服得直哼哼。 然而,按着按着,气氛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李离感觉到,身下那具原本放松的身体,渐渐开始紧绷。 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一双滚烫的大手,不知何时,开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游走作乱。 那手掌带着薄茧,所过之处,都燃起细小的火苗。 这家伙,是忘了自己今天是怎么被操练的吗? 精力还这么旺盛? 就在程肆那只作乱的手,即将滑向更危险的地带,某个部位也开始有昂首挺胸的趋势时—— 李离没再惯着他。 他准确无误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个蠢蠢欲动的“罪魁祸首”。 然后,微微用力。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程肆喉咙里溢出。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家伙,瞬间就偃旗息鼓,消停了下来。 程肆整个人都蔫了,趴在床上,脸上写满了不满和委屈。 他转过头,控诉地看着李离。 “你这男人,怎么这么无情!” “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李离看着他那副怨夫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 那笑容在氤氲的灯光下,带着慵懒的魅惑。 他俯下身,凑到程肆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廓。 “你要不要试试,明天训练量再翻一倍的感觉?” 这句话瞬间浇灭了程肆心头所有不该有的火焰。 他身体一僵,立刻把头埋进枕头里,装死。 李离轻笑一声,从他身上下来,拿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在即将彻底陷入沉睡之前,李离听到身边的人,还在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念叨着什么。 “不行……” “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明天就去打报告!” “我要申请搬过来同住!” 第83章 山是山丘是丘!清冷美人在线验货! 次日清晨,尖锐的起床号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划破了基地黎明前的宁静。 程肆的生物钟比号声更快,他几乎是在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便猛地睁眼。 眸光深邃,没有半点困倦与迷茫,只剩勃勃生机。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李离。 清晨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柔和地洒在李离清冷精致的侧脸上,那颗泪痣在光晕中,勾人心弦。 程肆心头微热,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俯下身,没有去吻那脆弱的眼角,而是带着坏笑,抬手便在李离挺翘的臀上狠拍一把。 睡梦中的李离眉头微蹙,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程肆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跳下床。 他浑身的肌肉线条在晨光中流畅而有力,带着一股原始的野性。 他大步流星地冲向洗手间,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完个人卫生。 等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准备换上作训服去迎接新一天的操练时,动作却猛然僵住。 他看着椅子靠背上,那套昨晚被他“折腾”过度的衣服,瞬间傻眼。湿的。 还带着潮气,根本没干。 这个基地的宿舍条件,显然没有高级到配备烘干机。 程肆转过头,看向那个正慢悠悠走进洗手间,准备刷牙的李离,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衣服没干。” 李离嘴里含着牙刷,满是泡沫,懒懒抬了抬眼皮,没吭声。 程肆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怎么办?” 他压低了声音。 “难道要我光着屁股去集合吗?” 李离一口泡沫险些喷出。 他极力忍笑,肩膀却止不住颤动,几点白色泡沫,还是精准地溅在程肆结实的胸膛上。 程肆一脸黑线地看着自己胸口那几点罪证。 李离飞快地漱完口,用毛巾擦了擦嘴,这才转过身。 他看着程肆那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没立刻回答,径直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拿出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内裤,转身,递到程肆面前。 那是一条纯黑色的紧身平角内裤,面料柔软又贴身,款式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程肆看着那条明显比自己平时穿的要小上一号的内裤,又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引以为傲的某个部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离没理会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只用下巴指了指墙上挂钟,催促道:“快穿!你要迟到了!” 程肆闭了闭眼,脸上写满悲壮。 他认命地接过那条内裤,在李离饶有兴致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套了上去。 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 李离也跟着他,扫了一眼。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因为尺寸的原因,那条内裤紧紧地包裹着他,将他锻炼得极其完美的臀部和腿部线条,勾勒得一览无余。 尤其是某个重点部位,被布料紧紧束缚着,轮廓分明,存在感强得令人无法忽视。 李离的目光在那处停留了零点五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品鉴艺术品的专业口吻,点评道:“嗯,不错。” “这多养眼。” “山是山,丘是丘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语气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比你平时穿的那些大裤衩,性感多了!” 程肆的脸,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正明目张胆调戏自己的男人。 “你就让你男人这么出去?”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控诉。 “就这么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李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从衣柜里又随手丢给程肆一件自己的黑色短袖T恤。 “赶紧的!” “小心又被罚!” 他上下打量着程肆,眼神里的揶揄不加掩饰。 “再说了,昨晚在浴室里,也没见你这么害羞啊!” 程肆彻底哑口无言。 还能怎么办? 他憋屈地套上那件同样紧身的短袖,双手死死捂住裤裆,拉开门,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李离再也忍不住的,清朗而愉悦的笑声。 程肆憋了一肚子的火,连饭都没吃,径直冲向了龙牙的办公室。 他甚至连门都懒得敲,一把推开,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龙牙正坐办公桌后,低头看文件。 闻声,他头也未抬。 程肆不发一言,直挺挺立在办公室中央,双臂抱胸,气场冷硬。 足足一分钟后,龙牙才放下笔,抬起头。 他的目光在程肆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那张写满了“我很不爽”的脸上。 龙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扎在了程肆的痛处。 “呦呦呦。” “这不是我们早上穿着贴身小内内,就英勇奔赴晨练的龙翼同志吗?” 程肆的脸又沉了几分。 但他程肆是谁? 脸皮这种东西,向来可有可无。 他毫不在意龙牙的嘲讽,反而拉过椅子,一屁股坐到龙牙对面,双腿交叠,摆明了谈判姿态。 “我要换宿舍!” 他开门见山,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龙牙抬了抬眼皮,眼神轻蔑:“凭什么给你换?” 他身体后靠,双手交叉腹部,姿态悠闲。 “凭你一身牛劲,害得我队员训练迟到?” 他停顿,语气玩味:“还是凭你精力过剩,需要我再给你制定套‘极限套餐’,好好释放一下?” 程肆眼角一抽。 他清楚,跟这老狐狸硬碰硬没用。 他敛去不耐,身体微倾,压低声音,带上商量:“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就直说,怎么着才能同意?” 龙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那张常年被风霜磨砺的冰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堪称“奸诈”的笑容。 那笑容,看得程肆心里直发毛。 龙牙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看你的诚意了。” 程肆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即,秒懂。 这老东西,这是在跟他敲竹杠! 程肆的屁股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他什么话都没说,只用一种“算你狠”的眼神,深深地看了龙牙一眼。 然后,他转身就走。 在办公室的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侧过头,从门缝里,清晰地飘出几个字。 “老奸巨猾。” 说完,不等龙牙有所反应,他便飞速跑远了,那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办公室里,龙牙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枸杞和红枣,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年轻人嘛,就是有活力。 龙牙他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微微蹙眉,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而沉稳的,带着几分金属质感的男声。 “龙牙队长,你好。” “我是秦彻。” 龙牙身体瞬时坐直,脸上悠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特有的警惕与严肃。 “秦先生?” 电话那头的秦彻,没有多余的寒暄,直入主题。 “听说,基地最近在筹备更新一批高精度的模拟对抗设备和信息化指挥系统?” 龙牙没立刻回答,眸光微闪。 这消息属内部规划,秦彻怎会得知? 答案已然明了。 程肆那小子,动作可真快。 “我们鼎盛资本,愿意为国家的国防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秦彻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首批五千万的无偿捐赠,今天下午就会打到指定账户。” “后续,如果还有需要,随时可以开口。” 龙牙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已经不是“诚意”了,这是“诚心诚意”地,拿钱来砸他了。 这个程肆,还真是找了个好靠山。 “秦先生,我代表龙焱,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龙牙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郑重。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挂断电话,龙牙看着窗外训练场上那些挥洒汗水的身影,久久没有说话。 他拿起桌上那份刚刚还被他嫌弃地丢到一旁的,李离的训练计划。 在上面划掉了几项高强度的体能项目,又增添了几门关于战术理论和心理侧写的课程。 写完,他满意地吹了吹墨迹,嘴角再度上扬。 看来,这笔买卖,不亏。 第84章 血色回信,地狱之门再启 傍晚的霞光,将龙牙办公室的窗户镀上一层暖金色。 程肆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诡异景象。 龙牙,那个一年四季脸都像被西伯利亚寒流吹过的男人,此刻正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一抹荡漾的笑意。 他眉眼舒展,甚至那双常年锐利如鹰的眼睛里,都透着春风得意的神采。 程肆的脚步猛地一顿,心里的警报瞬间拉响。 他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龙牙,语气戒备:“收收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看得我都害怕。” 龙牙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出现裂痕。 他抬起眼皮,凉飕飕地瞥了程肆一眼:“我看你是不想搬宿舍了!” 威胁,简单,粗暴,且极其有效。 程肆脸上的警惕和嫌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狗腿的谄媚笑容。 他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办公桌前,姿态放得极低:“哪能啊!” “队长,您笑得可真好看,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这不您颁布任务,小的立马就去落实了嘛。” 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您看在小的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批准了吧。” 龙牙看着程肆这副贱兮兮的样子,眼角抽动,心里那点儿因拉到赞助而生的好心情,瞬间冲淡大半。 他拿起桌上的笔,在桌面一点点敲着,发出“叩、叩、叩”的轻响,仿佛在掂量什么。 半晌,他才懒洋洋地开了口:“也不是不行。” 程肆的眼睛瞬间亮了。 龙牙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你小子给我注意影响!” 他的目光变得严肃,紧紧盯着程肆,“还有,不能耽误李离的训练!他底子薄,经不起你那么折腾!” “要是下次再让我看到他迟到,或者训练不达标……” 龙牙没把话说完,但那眼神里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分量。 程肆立刻收敛嬉皮笑脸,身体笔直,一个标准的立正。 “是!保证完成任务!” 他喜笑颜开,那股得意劲儿,几乎从眼睛里溢出来。 龙牙被他这副德行气得没脾气,挥了挥手,满脸嫌弃。 “你笑得好像值钱似的,赶紧滚,看到你就烦!” 程肆已经达到了目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嘴上不饶人。 “我可太值钱了。” 他转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要不然您那么多经费哪来的。” 说完,不等龙牙发作,他便一溜烟地跑了,背影透着欢快。 当晚,吃过晚饭。 李离刚洗漱完,准备看一会儿龙牙布置的理论教材,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程肆高大的身影就堵在门口。 他肩上扛着一个简单的迷彩背包,脸上挂着得逞的、毫不掩饰的笑容,像一只终于叼到肉骨头的大型犬。 “我搬过来了。” 他宣布,语气理直气壮。 李离看着他,清冷的眸子,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侧过身,让出位置。 程肆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将背包随手往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一扔。 他环顾了一圈这间除了床和书桌外,几乎再无他物的简陋宿舍,然后伸开双臂,心满意足地舒展一下身体。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李离靠在门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狭小冰冷的房间,因这个男人的闯入,瞬间变得拥挤,也变得…… 三个月的时间,在汗水与硝烟,理论与实践的交织中,转瞬即逝。 这九十天,对李离而言,是一场彻底的淬炼与重塑。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依靠头脑,身体孱弱的商业巨子。 高强度体能训练,打磨他身上最后那点温室的脆弱,肌肉线条变得紧实流畅。 格斗场上,他从一开始被龙牙摔得七荤八素,到后来已经能沉着拆解招式,甚至偶尔能抓住空隙进行反击。 射击场里,他枪枪十环的成绩,让无数龙焱老兵都为之侧目,那份与生俱来的冷静专注,此刻化作最致命的天赋。 他的眼神,依旧清冷,却不再是疏离与警惕的冰,而是淬炼过后的钢,锋利,沉静,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而程肆,则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 白天,他们是训练场上各自挥洒汗水的战士。 程肆的恢复训练强度极大,他几乎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将自己重新打磨成那柄国家最锋利的剑。 他看着李离的成长,眼底有欣慰,有骄傲,更有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 夜晚,当两人拖着疲惫身躯回到那间小小的宿舍,这里便成了他们唯一的,与世隔绝的温柔乡。 程肆会霸道地占据大半张床,然后将李离捞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熨帖他一身的疲惫与伤痛。 他们会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从基地的伙食,到秦彻今天又发来了什么新的商业情报。 更多时候,他们只是静静相拥,在彼此熟悉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这种双向奔赴的成长,让他们的灵魂,前所未有地紧密贴合。 集训结束那天,龙牙亲自将李离送到了基地门口。 “记住,你从这里学到的一切,不是为了让你去逞凶斗狠。” 龙牙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年轻人,神情复杂, “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 李离对着他,郑重地行了一个不算标准,却充满敬意的军礼。 熟悉的改装越野车,驶离了地图上不存在的所在。 李离搬回了别墅。 程肆需要继续留在部队。 生活重新回到某种正轨,却又与过去截然不同。 李离休整一日。 第二天,他便换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重新回到公司。 他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对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平静。 时间,就在这种平静而紧绷的节奏中,缓缓流淌。 别墅的安保系统,秦彻和幽灵联手升级无数次,固若金汤。 正当众人以为能安静一段时间,麻烦却不请自来。 那是一个深秋。 窗外,冷风卷枯叶,发出萧瑟声响。 总裁办公室温暖如春。 李离刚刚结束一个与海外分公司的视频会议,正端起牛奶,准备放松紧绷的神经。 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新邮件提示。 发出提示音的,并非他常用的工作邮箱,而是另一个,几乎遗忘的,加密等级最高的私人邮箱。 第85章 屠杀铁证!程肆的黑暗过往曝光! 李离眼睫颤动。 他睁眼,那双素来清冷疏离的眸子,死死锁住屏幕右下角弹出的信封图标。 这邮箱,是他最后的壁垒,藏匿所有不见光秘密的深渊。 连秦彻和幽灵都无权访问,独属于他李离的绝对领域。 他曾以为,它将永远沉寂。 鼠标指针在屏幕上挪动,最终,悬停在未读邮件上。 一股极致不祥的预感,刺骨寒意顺脊椎寸寸上爬,瞬间冻结了他四肢血液。 心脏剧烈擂动,一下又一下,沉重撞击胸腔。 肺腑吸入的空气冰冷如刀。 指尖颤抖,他用力点击鼠标左键。 邮件,被打开了。 发件人ID,一个极具讽刺的英文单词:Adam。亚当。 邮件正文,没有寒暄,只有淬毒挑衅。 “尊敬的李离先生。” “您可能并不了解您的伴侣。” “我为您精心准备一份见面礼,几张无伤大雅的老照片而已。” “相信我,看完后,您一定会感激我的慷慨。” 落款,依旧是Adam。 字里行间,尽是猫鼠游戏般的戏谑与傲慢,每个标点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冰冷恶意。 邮件下方,躺着几个附件缩略图。 李离喉结艰涩滚动,不受控制。 他点击第一个附件。 照片瞬间铺满高清显示屏。 像素极高,清晰得残忍。 背景是破败荒凉废墟,焦黑断壁残垣,昭示这里曾历毁灭性灾难,分明是被战火遗忘的村落。 照片中央,几个他刻骨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身影。 年轻许多的程肆。 他脸上尚未有那道平添野性魅力的浅疤,下颌线紧绷,眼神冷冽如冰川。 他手中,握着漆黑制式手枪,枪口斜指地面,显然刚结束一场随意射击练习。 他身旁站着魏明。 魏明手肘以宣告所有权的姿态,亲密搭在程肆左肩。 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微笑,金丝眼镜下的双眸,却是两条蛰伏毒蛇,吐着冰冷信子。 另一侧是蛇王。 此刻全副武装。 李离心跳漏了半拍。 视线艰难从三人身上移开,投向对面。 那里跪着一群人。 一群被粗暴反剪双手,牲畜般跪在尘土里的…… 妇女和儿童。 她们脸上涂满尘灰与血污,眼神空洞,被极致恐惧与绝望填满,灵魂似已抽离,只剩一具具等待死亡降临的空壳。 这张照片,无声重锤般狠狠砸在李离胸口。 他瞬间无法呼吸。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涌上。 他的手,已不属于自己,不受控制地移动鼠标,滚轮向下滑动。 第二张照片,弹了出来。 画面场景没有变化。 程肆、魏明、蛇王,三人站位与神情与上一张照片别无二致,是时间静止的复刻。 跪着的人群里,少了最边上的女人,和一个紧紧抱着她大腿的小女孩。 她们原本所在位置,只剩一片暗红,正浸入干涸土地的新鲜血迹。 李离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继续向下滑动。 每张照片构图惊人相似,冷酷残忍的默剧。 唯一变化的,是跪在地上、绝望的人,一个接一个从画面中消失。 每次消失,都伴随一滩新的、刺眼血污。 直至最后一张。 画面里再没有跪着的人。 只剩程肆、魏明、蛇王。 他们三人沉默站在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站在满地触目惊心的尸体前。 年轻的程肆,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李离脑中瞬间炸开,一片空白。 一股无法抑制的强烈恶心感,直冲喉咙。 他猛地推开椅子,价值不菲的座椅被巨力撞得向后滑出很远,砰地一声撞在墙上。 他跌跌撞撞冲向办公室自带卫生间。 扑到冰冷汉白玉洗手台前,死死撑住边缘,剧烈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只有酸涩胆汁,火烧火燎灼烧食道和喉管。 视野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耳边只剩粗重、痛苦,破旧风箱般的喘息。 他被溺在深海里,拼命挣扎,却抓不到任何救命浮木。 他颤抖的手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哗哗冲刷惨白的脸。 水珠顺着精致下颌线滑落,滴在衬衫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 分不清是水,还是冷汗。 他抬起头,直视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平日里为他平添几分破碎感的泪痣,此刻却似血红烙印,充满讽刺。 眼神里,是未褪尽的震惊、骇然,与翻江倒海的痛苦。 李离心里,用尽全身力气,对自己嘶吼。 这是他驰骋商场多年,早已垃圾般丢弃的东西。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他比谁都懂。 可在此刻,面对照片里无辜逝去的生命,那一张张绝望的脸,这颗被他鄙夷无数次的心,却在疯狂痛苦地尖叫。 他的程肆…… 那个深夜里,背着累到散架的自己,一步步稳稳走回宿舍的程肆。 那个会因自己一句无心话,就跑去跟龙牙打报告,申请同住,大型犬般黏人的程肆。 那个外表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实则比任何人都有原则和底线的程肆…… 他怎么会…… 他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对那些手无寸铁、甚至没有他枪管高的孩子,下那样的毒手?! 李离呼吸陡然急促混乱。 他不愿意相信! 从心底,他每个细胞都在疯狂歇斯底里抗拒这个可能性! 这不是真的。 是那个叫“亚当”的杂种,用来离间、分化他们的卑劣手段! 这个念头,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狠狠劈开他脑中混沌浓雾。 冷静。分析。 龙牙那张冰块脸,训练场上他说过的话,一遍遍在脑海回响。 “在战场上,情绪是第一大忌。它会让你死得比谁都快。” 李离强迫自己,一遍遍回想照片中每个细节。 他逼着自己,将那些血腥画面,当成一道需要拆解的谜题,一个需要分析的案例。 程肆的表情。 他一遍遍放大照片,仔细观察。 从始至终,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只有冰冷、近乎死寂的麻木。 没有残忍,或者快意。 那是一种…… 更接近被抽空灵魂,只剩执行命令躯壳的绝对服从。 那个搭在程肆肩上,亲密的动作。 此刻,在李离经过特训的眼中回想,却更像无形掌控、施压与炫耀。 他以这个姿态,向某个看不见的镜头,宣告着他对程肆这柄最锋利凶器的……所有权。 以及,蛇王那狂热、毫无理智的眼神。 这是一个局。 一个可能很多年前就已布下,针对程肆的阴毒至极的局。 而现在,这个叫“亚当”的敌人,将这局血淋淋掀开一角,精准摆在他面前。 目的不言而喻: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摧毁他和程肆之间那好不容易建立的、唯一脆弱的羁绊。 想通这一点,李离眼中慌乱、痛苦与挣扎,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淬火成钢后的冰冷清明。 他直起身,用毛巾用力一下下擦干脸上水渍。 镜中自己,眼神已恢复往日沉静。 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锐利,更坚定。 他信任自己的爱人。 他的程肆,他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男人,绝不是那样滥杀无辜的屠夫。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永远不会是。 李离迈开修长双腿,重新走回办公桌前。 目光再次落在电脑屏幕上那最后一张,血色弥漫的照片上。 这一次,他眼神里没有闪躲。 然后,他移动鼠标,将光标移到右上角红色“删除”按钮上。 指尖用力点击。确认删除。 那封来自地狱的邮件,连同那些足以摧毁任何脆弱感情的“铁证”,被彻底清除,从他的世界消失。 可是,李离心里比谁都清楚。 有些画面,一旦看过,就再也无法真正抹去。 它们是最恶毒的藤蔓,盘踞记忆深处,在某个不经意瞬间,疯狂滋长,提醒着他,那段属于程肆、被黑暗笼罩的过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 这封血色回信,仅仅是个开始。 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再次开启。 第86章 幽灵暴怒:圣母心就滚出去! 李离的生活,被一种诡异的平静吞噬。 他照常上班,开会,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甚至能冷静地与秦彻、幽灵远程连线,分析最新的财务报表。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变了。 那几张被他亲手删除的照片,盘踞在记忆最深处。 他会在某个签名的间隙,眼前毫无征兆地闪过那片被鲜血浸染的焦土。 他会在深夜惊醒,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无声的哭嚎。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每晚,程肆的电话雷打不动地打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几分不正经的痞气和独属于他的温柔。 他会抱怨龙牙那个老狐狸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折腾他们。 他会炫耀自己在最新的模拟对抗中,又拿了第一。 他会用低沉沙哑,带着浓浓思念的声音,问他:“想我了没?” 每一次,李离都会用最平稳的语气回答:“想了。” 然后,他会像从前一样,叮嘱他注意安全,等他回来。 他将那份足以撕裂灵魂的黑暗,独自吞咽,用最完美的伪装,隔绝所有窥探。 他相信程肆。 这份信任,是他如今行走于世,唯一的铠甲。 可他同样明白,信任,并不能抹去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实。 这天下午,他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董事会议,回到办公室。 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端起助理刚送来的温牛奶。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带着不祥气息的邮件图标,再次无声地弹了出来。 发件人:启示者。 李离握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 温热的牛奶从杯沿漫出,烫上他的手背,却激不起丝毫痛觉。 上次是Adam,这次是启示者。 他明白,这是同一个人。 那个藏在暗处,以戏弄人心为乐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带着他的第二份“礼物”。 李离放下杯子,指尖悬停,未敢落下。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挣扎。 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蚀骨的死寂。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 他点击了鼠标。 邮件内容很简单,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只有一个附件。 一个视频文件。 李离屏住呼吸,点开了它。 视频画面晃动。 像是有人用手持设备,随意拍摄的记录。 画面亮起的瞬间,声音狠狠扎进了李离的耳膜。 是女人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哀求,和孩子们被极致恐惧撕裂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嚎。 “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的女人,跪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双手合十,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阿拉伯语,一遍遍地重复着。 她的身边,几个年幼的孩子,死死扯着她的衣袖,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跪伏在地。 镜头晃动,对准她们的对面。 一群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脸上带着戏谑而残忍的笑容,像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李离的瞳孔,骤然缩紧。 那个站在人群最前方,面无表情的,年轻的程肆。 他的身边,是笑得温文尔雅,镜片后却闪着毒蛇般光芒的魏明。 还有那个眼神狂热,仿佛已经陷入某种癫狂仪式的蛇王。 这段视频,将三天前那些静止的照片,残忍地缝合在一起。 让那场无声的屠杀,变得有声,有色,有血,有肉。 视频里,魏明侧过头,对着程肆,用一种近乎催促的,平静的语气,说了些什么。 蛇王那双充血的眼睛,灼热的目光,也死死钉在他身上。 程肆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脸,是一张空白的,被抽离了所有情绪的面具。 然后,在魏明的催促和蛇王的逼视下。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仍在苦苦哀求的母亲,和她怀中那个吓得已经哭不出声的孩子。 李离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仿佛被抽离。 他听不到窗外的车水马龙,听不到中央空调细微的运作声。 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即将爆裂的声音。 视频里,枪声,和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混杂在一起,振聋发聩。 那声音,狠狠捅进他的大脑,疯狂地搅动着。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头颅。 他猛地闭上眼。 可那血色的画面,却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正在这时,手边的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将他从地狱般的幻境中,猛地拽回。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他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启示者的视频,看到了吗?” 电话那头,龙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冷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李离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正在看。”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龙牙心口一沉,暗叹一口气。 他清楚,这东西对李离的冲击,有多大。 “别看了。” 龙牙的声音,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叫上秦彻和幽灵,来我这一趟。” 车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 车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秦彻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那个从上车起,便如被抽去灵魂的木偶般,一言不发的男人。 李离靠在车窗上,脸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他微垂着眼,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的破碎感。 幽灵坐在他旁边,浓重的烟熏妆下,眸光烦躁又担忧。 她几次想开口,都被秦彻用眼神制止了。 车,最终停在了龙炎驻地的门口。 他们四个人。 龙牙没有废话,直接将视频,投到了巨大的幕布上。 高清的画质,环绕的音响。 将那场发生在异国他乡的,血腥的屠杀,以一种身临其境的方式,再次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一次,没人说话。 压抑的沉默中,只有视频里传出的,女人的哀求,孩子的哭嚎,和那一声声,干脆利落的枪响。 龙牙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冷硬如铁。 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李离。 看着李离那张已经失去所有血色的脸,看着他那双死死盯着屏幕,却空洞得没有任何焦点的眼睛。 龙牙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个叫“启示者”的敌人,太阴险,也太精准。 他知道,程肆最大的弱点,不是他自己。 终于,视频播放完毕。 画面定格在最后,那片被鲜血浸透的,狼藉的土地上。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幽灵缓缓抬起头。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李离身上。她看到了他脸上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幽灵的心底,轰然炸开。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撕裂空气。 “你有病吧!” 她的声音,尖锐如刀,愤怒如火,狠狠划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指着李离,破口大骂。 “整这个死出给谁看呢!” “这就是挑拨我们呢,你脑子呢!” “上厕所的时候拉出去了吗!” 幽灵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就你悲天悯人!就你有同情心!” “你知不知道,程肆那时候要是不动手,他早就死了!” “死得比那些人还惨!” “上次就因为你那点可笑的圣母心,差点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陪葬!” “你要是还这样,就趁早给老娘滚远点!” “别他妈在这里连累我们!” 字字句句,狠狠砸在李离身上。 秦彻眉头紧锁。 李离依旧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仿佛没有听到幽灵的辱骂,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龙牙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离身上。 启示者的目的达到了,但他们,没有退路。 第87章 将计就计?爱人竟成孤立无援的诱饵! 幽灵的声音,狠狠扎进李离的耳膜,随后碎裂开来,化作无数尖锐冰碴,在他千疮百孔的神经里肆意冲撞。 会议室陷入死寂,比视频播放时更甚。 那是一种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心脏在胸腔里垂死挣扎的静默。 幽灵胸口剧烈起伏,是死寂中唯一的律动。 她眼角的烟熏妆,因愤怒而狰狞。 秦彻的手指,在轮椅的金属扶手上,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轻敲着。 那“嗒,嗒”的轻响,是此刻唯一敢于打破沉默的声音,冷静,克制,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幽灵那张怒火中烧的脸上,平静等待着那团失控的火焰,自行熄灭,或被理智扑灭。 龙牙依旧端坐主位,那张被风霜雕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幕布上那片已经定格的、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焦土。 终于,幽灵胸口的起伏逐渐平复。 她粗喘几声,那股喷薄的怒火被暂压,却仍在眼底不甘燃烧。 秦彻的敲击声停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一贯沉稳,瞬间压下喧嚣。 “好了,幽灵。” 他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安抚人心的平静。 “消消气。” 幽灵猛地转头,狠瞪秦彻,似要将未泄的怒火转嫁于他。 秦彻不避目光,平静回视。 “这个‘启示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我们内讧,互相猜忌,自乱阵脚。”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精准剖析敌人阴毒用心。 幽灵眼中的火焰微晃。 秦彻的目光转向始终低头,像一尊木偶的男人。 “李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的理智和情感,有时候是分开的。” “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 秦彻收回视线,看向会议桌中央,仿佛那里有一张无形的棋盘。 “既然,这个视频能精准地发到龙牙队长这里。” 他的声音沉下,带着凝重寒意。 “那么,对方的目的,就绝不单单是想让程肆和李离离心。” 幽灵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终究没再反驳。 她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摆出“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姿态。 秦彻的视线扫过龙牙平静无波的脸。 “我觉得,他更深层的目的,是想让我们,或者说,让程肆,彻底失去国家支持。” “毕竟,没了国家的支持,我们寸步难行。” “一个被官方定性为‘屠杀平民的刽子手’的特工,无论功勋几何,都将成为一枚弃子。” “一枚,可被任何人随意拿捏的弃子。” 此言如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李离,长睫微颤。 秦彻未停顿,继续冷静分析。 “目前,我们已知这个‘启示者’亚当,是‘摆渡人’的狂热信徒。” “而魏明和‘摆渡人’之间的关系,又极其密切。” “魏明已经销声匿迹好几个月,安静得反常。” “谁能保证,这件事背后,没有他推波助澜的手笔?” 会议室的空气更显冰冷沉重。 一个阴森、庞大、潜藏深渊的组织轮廓,正随秦彻分析,逐渐清晰。 龙牙一直静听。 此刻,他终于点头,锐利鹰眼首次流露赞许。 “秦彻的分析,和我们的判断基本吻合。”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决断。 “我们,必须提防。” 随后,龙牙目光如两道探照灯,直射李离。 他喊他的名字,语气平铺直叙,却重若千钧。 “你也要理解。” “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以完成任务为最高优先级。” 李离猛然僵住。 他知道,龙牙接下来要说的,会是什么。 龙牙的眼神像手术刀般冰冷精准。 “接下来,我这边打算,将计就计。” 四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毫无温度,却带着血腥气。 “我会以‘违反纪律’的罪名,对龙翼,也就是程肆,进行公开处罚。” “剥夺他的一切荣誉,将他……驱逐出龙焱。” 此言一出,幽灵猛然抬头,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龙牙不理震惊,继续用极致冷酷的语调,布置着任务。 “一个,最完美的诱饵。” “你们,也要尽快配合这个剧本,开始布局。” 龙牙站起身,高大身躯投下巨影,笼罩众人。 “这是命令。” 说完,他未再看任何人,转身,迈开沉稳步伐,离开了会议室。 门被关上,发出一声沉闷轻响。 也彻底隔绝所有希望与温度。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以及一片比死亡更沉重,令人窒息的静默。 他知道秦彻是对的。 他知道龙牙的决定,从战略上来说,也是对的。 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里,理智和利益,永远是驱动一切的齿轮。 他的情感,他的痛苦,他的挣扎,在“任务”这两个字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可笑。 他信任程肆。 他的心、灵魂,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嘶吼,无条件信任那个男人。 为何就是无法控制? 为何血色画面、绝望哭嚎死死缠住心脏,痛到无法呼吸? 为何一想到程肆要独自面对这一切,成为黑暗中挣扎的孤魂野鬼,他的心,就会被撕裂? 他控制不住。 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李离缓缓地,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缓慢僵硬,每寸关节都发出痛苦呻吟。 幽灵看着他,浓重眼线下的双眼,怒火褪去,只余复杂难言情绪。 烦躁、不屑,深处却藏着连她都未察觉的担忧。 她最终只是冲着李离的方向,重重翻了个白眼。 那是一种懒得再多说一句的极致鄙夷。 随后,她一言不发走到秦彻身后,双手搭上轮椅推手。 她推着秦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让人窒息的会议室。 轮椅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李离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巨大幕布前。 那块黑色屏幕,清晰映照出惨白如纸的脸,以及空洞、死寂、盛满无边痛苦的眼睛。 第88章 破冰可乐:黑暗尽头的笑声 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李离一人。 门关上的闷响,狠狠砸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这些冰冷淬毒的字眼,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冲撞。 每一声,都如生锈的钝刀,在他心脏上来回切割,凌迟着他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念。 他信任程肆。 可信任无法抹去那些血色画面。 信任无法捂住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嚎。 一股无处宣泄的狂躁与暴戾,从骨髓深处疯长,瞬间席卷他四肢百骸。 “砰——!” 李离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会议桌上。 指骨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巨响。 剧痛从手背传来,瞬间麻痹半条手臂。 他却感觉不到。 这点皮肉之痛,远不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他死死盯着自己泛红的指节,身体因极致压抑而剧烈颤抖。 李离失魂落魄,不知如何走出大楼,又游荡到停车场。 他身形僵硬,灵魂被抽离。 车内,弥漫着程肆独有的,混合淡淡雪松与薄荷的凛冽气息。 这曾是他唯一的安眠之所,此刻却让他窒息。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驾驶座车门拉开。 一股冷风灌入,带着程肆身上熟悉的,被汗水浸透的阳刚气息。 李离紧闭的眼睫微颤。 他缓缓睁眼,侧头。 程肆已坐进来,他没有看李离,只是沉默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 他脸上的痞气与散漫消散,那张惯常带笑的俊朗面容,此刻只余被现实击垮后的沉重疲惫。 只剩满身无法言说的伤痛。 李离回过神,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底化不开的阴霾。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两人全程沉默。 越野车平稳驶出基地,汇入城市车流。 窗外霓虹光怪陆离,飞速倒退,在他们沉默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令人窒息的压抑,沉甸甸压在车内狭小空间。 车最终回到别墅。 程肆停好车,率先下车。 李离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熟悉的庭院,走进那栋本该是他们“家”的建筑。 玄关处,程肆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将他拥入怀中。 他只是弯腰,沉默换了鞋。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那个曾经为他打造的,充满幼稚玩具的房间。 李离脚步顿在原地。 他看着程肆高大却萧索的背影,消失在玩具房门口。 心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痛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转身,拖着灌铅的双腿,一步步走向另一侧的书房。 一个躲进了失忆与纯粹的过去。 另一个则逃进了代表理智与冰冷的堡垒。 明明身处同一屋檐下,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直到晚餐时分。 两人才终于从各自的角落里走出来。 餐桌上,摆着助理提前准备好的饭菜。 依旧精致,依旧丰盛。 可谁都没有胃口。 他们面对面坐着,安静吃饭。 碗筷碰撞声清脆,在这过分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空气中沉重压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被共同命运捆绑后的无言默契。 终于,程肆放下筷子。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眼眸第一次正视李离。 “吃完饭,我们谈谈吧。” 他声音沙哑,却很平静。 李离握筷子的手微紧。 他抬眼,迎上程肆的目光。 一个字,几乎耗尽他全身力气。 晚饭后,两人一起回到书房。 落地窗外,夜色浓墨,将世界染上冰冷色调。 程肆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李离面前则是一杯散发苦涩香气的黑咖啡。 氤氲雾气在两人之间升腾,模糊彼此表情,却让那份压抑气氛愈发凝重。 谁都没有先开口。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程肆站了起来。 他突兀的动作打破凝固僵局。 李离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程肆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桌上那两杯冒热气的饮品,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厨房。 水槽里传来“哗”的一声。 他毫不犹豫,将代表沉稳的茶与象征清醒的咖啡,尽数倒掉。 片刻后,程肆走了回来。 他手里拿着两罐冰镇可乐。 他走回书房,在李离面前站定,修长手指扣住拉环,用力一拉。 “咔呲——” 一声清脆轻响。 白色气泡带着二氧化碳凉意,争先恐后喷薄而出。 这声音,投入死寂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李离心头厚重阴霾,随这声响散去些许。 压抑感消退。 程肆将那罐打开的可乐递到李离面前。 他嘴角勾起极浅,带着几分自嘲的弧度。 “今天突然不想喝那些苦东西了。” 他低沉嗓音在安静书房里清晰响起。 “生活已经够苦了,得甜甜自己。” 李离怔怔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熟悉的,不正经的温柔。 他伸出手,接过那罐冰凉的可乐。 金属罐身传来的凉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他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带气泡的甜腻液体,顺着食道一路向下,抚平他内心焦躁褶皱。 那颗被痛苦撑爆的心,终于有了喘息空间。 他精致的脸上,终于重新挂上极淡的真实笑意。 李离站起身。 他走到程肆身边,没有说话。 只是微微俯身,将脑袋轻轻靠在程肆宽阔结实的肩膀上。 他靠在程肆肩上,寻求久违的安宁,那是流浪许久,终于找到归巢的倦鸟的姿态。 他依赖地蹭了蹭。 然后,他直起身,举起手里的可乐罐。 程肆看着他,他眼底阴霾散尽,只剩化不开的温柔笑意。 他举起另一罐可乐。 两只金属罐子在空中轻轻一碰。 发出的声音,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定。 两人同时仰起脖子,将冰凉液体一饮而尽。 “嗝——!” 一个响亮,毫无风度的饱嗝,不约而同冒出。 他们对视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 压抑许久的笑声,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从胸腔里爆发出来。 他们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这酣畅淋漓的笑声,彻底宣泄了数日来的痛苦、压抑与绝望。 这间苦涩回忆的书房里,这片黑暗笼罩的绝境中。 他们的笑声,是此刻唯一的,也是最耀眼的光。 这光,照亮了前路,也映出他们共同前行的决心。 第89章 甜腻与刀锋 书房内,酣畅淋漓的笑声逐渐平息,只余两人胸膛微起伏,眼角泪光未干。 空气中,可乐气泡的甜腻香气仍旧弥漫,轻松感未散。 这甜香宛如薄薄的糖衣,暂时包裹住两人千疮百孔的心,隔绝外界的冰冷残酷。 程肆眼底笑意未褪,深邃的眸子在书房柔和灯光下,温柔得足以将人溺毙。 他凝视李离,看他因大笑泛红的脸颊,平日清冷破碎的泪痣,此刻也染上生动暖意。 程肆喉结滚动。 压抑数日的猛兽,在确认伴侣安全后,终于挣脱理智牢笼,露出最原始的獠牙。 他手臂肌肉猛然收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轻松将身边李离拉拽到自己腿上。 李离猝不及防,短促惊呼一声,身体便结实跌进滚烫坚实的怀抱。 程肆胸膛宽阔,隔绝所有不安。 双臂紧扣,一条环住李离劲瘦的腰,另一条扣住他后颈,将他牢牢固定在怀里。 属于程肆的,那股混合硝烟、金属与淡淡雪松的凛冽气息,伴随可乐甜香,霸道侵占李离全部呼吸。 这宣告所有权的姿态,蛮横,却带着令人心安的绝对力量。 程肆低头,灼热呼吸喷洒在李离敏感耳廓。 他深邃眼眸里,浓郁的占有欲翻涌,那股压迫感预示着一场即将掀起的风暴。 侵略性的吻,眼看就要落下。 他甚至已闭上眼睛,准备品尝这劫后余生的甘甜。 清脆轻响,突兀划破书房寂静。 程肆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被打断好事后的愕然与懵懂浮现脸上。 李离抬手,用不重的力道,拍了一下他凑过来的俊脸。 清冷的眸子,此刻写满无奈与不易察觉的羞恼。 “正事没说呢,你就满脑子黄色废料。” 李离声音带着笑后的微哑,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清醒。 “真有你的!” 说完,他嫌弃地瞪了程肆一眼,眼底写着对不分场合发情禽兽的鄙夷。 没能得逞的程肆,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鼓鼓的、极具威胁性的“哼”。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下巴搁在李离肩窝,不满地蹭了蹭,声音里带着委屈的诉求。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嫌弃我来了。” 程肆语气忽然沉下,不正经的痞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小心翼翼的严肃。 他侧过头,目光紧锁李离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早上的时候,你那表现……什么意思?” “你不相信我?” 最后五个字,他说得轻,却沉重砸在李离心上。 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被最亲密的人怀疑后,深可见骨的受伤疲惫。 李离的心脏猛然一缩。 脸上那点从容与嫌弃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尴尬与慌乱。 他避开程肆锐利的眼睛,视线飘向一旁书架。 他张嘴,喉咙堵塞,干涩厉害。 他该如何解释? 如何向这个用全部生命信任他的男人,解释那一刻,几乎将他推开的、不受控制的生理性排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离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懊恼与自我厌弃。 “经历了这么多,我百分之百信任你。” “我的理智、逻辑,我的一切分析,都在告诉我,那是敌人的陷阱,是阴谋。” 李离顿住,闭上眼,血色弥漫的画面,撕心裂肺的哭嚎,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 “可我看到那些画面,情绪就会被带偏。” “我控制不住。” 回想到那些画面,那只被程肆握在掌心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指尖冰冷,寒意刺骨。 “我也很懊恼。” 他低声说,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痛苦。 程肆立刻察觉李离情绪的剧烈波动,反常的激动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眼底那点受伤的情绪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与安抚。 他不再追问,收紧手臂,用体温温暖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 另一只手,紧紧将李离颤抖着攥成拳头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里。 他手掌宽大温暖,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粗糙薄茧,一下下,轻柔摩挲李离冰冷指节。 “没事的。” 程肆声音放得极柔,轻抚紧绷琴弦。 “不紧张。” 他用最简单的话语,最直接的身体接触,传递安抚力量。 “龙牙给我看过了。” 程肆开口,声音平静沉稳,瞬间稳住李离即将倾覆的情绪。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段记忆,但我确定,我绝不是冷血的刽子手。” 他目光清澈坚定,没有动摇与自我怀疑。 “我有我的原则。” 程肆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向李离解释那个他从未接触的、残酷复杂的世界。 “而且,并非所有哭泣的人都是弱者。” “战场上,眼泪和乞求,有时只是另一种武器。” “它们不代表安全。” “有时,最致命的危险,恰恰藏在那些看似最无害的妇孺背后。” 他的话语精准,剖开李离被情绪蒙蔽的视野,让他看到表象之下,更加残酷血腥的真实。 李离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 程肆一手稳稳搂着他腿弯,防止滑落。 另一只手,用更大的力气,包裹住李离那只不再颤抖的拳头。 他将它带到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既然我们都对这件事有疑惑,就一起好好查清楚。” 程肆语气从安抚转为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目光从李离脸上移开,望向窗外无边黑夜,深邃眸子里闪过冰冷杀意。 “还有那个在暗地里挑拨离间的臭虫。” “最好别让老子抓住。” “否则,老子一定亲手把他拧成麻花,再一节一节地喂狗。” 他狠戾至极,每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毒。 随即,他低下头,用鼻尖亲昵蹭了蹭李离脸颊,语气瞬间切换回那种独有的痞气温柔。 “看把我宝贝吓得。” 这巨大反差,让李离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 “噗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从他唇边溢出。 那笑容,照亮他苍白的脸,也驱散了书房里最后那点阴霾。 程肆见李离终于露出真切笑容,高悬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他眼底温柔与笑意重新浓郁。 随即,手臂用力,抱着怀里的人,大步流星走向卧室。 他步伐稳健有力,抱着成年男人却轻松自如。 他一边走,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愤愤不平地抱怨:“那狗东西,最可恨的是,他还耽误老子享受温柔乡!” 第90章 床上的废人与地狱的猎手 熹微的晨光,冷意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安静地洒在卧室地毯上。 李离被一种撕裂般的酸痛感唤醒。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着昨夜的疯狂。 他只是动了动手指,腰部就传来一阵令他倒抽凉气的酸麻。 这哪是找了个忠犬,这分明是找回来一头精力过剩的牛犊子。 李离在心里愤愤地骂道,昨晚那家伙,简直是把一身用不完的牛劲,全使在他身上了。 他正酝酿着,要如何调动全身仅存的力气,把自己从这张沦为战场的床上,挪到洗手间去。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程肆端着一个餐盘,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眉眼间是餍足后的慵懒得意,与床上那个几乎散架的李离,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程肆将餐盘稳稳地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摆着温热的牛奶,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和烤得金黄的吐司。 香气钻入鼻腔,却没能勾起李离丝毫的食欲。 程肆俯下身,无视李离那带着控诉的眼神,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轻而易举地将他打横抱起。 李离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程肆的脖子。 程肆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浴室,将他稳稳地放在马桶旁。 然后,他就那么站在旁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扶着李离的胳膊,防止他滑倒。 程肆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得意的笑。 “你这体格也不行事儿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低头等着李离解决生理需求。 一股热气,“轰”的一下,从李离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羞耻感瞬间爆发,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跟个牲口似的!” 李离的脸颊涨得通红,冲着程肆骂道。 “滚!赶紧出去,别在这碍眼!” 程肆非但没走,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胸膛震动。 “怎么着,我站这儿你尿不出来呀?” 那笑声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可恶。 “那我滚啦。” 程肆懒洋洋地应着。 “你可站住喽。” 他转身,在离开前,那只不老实的大手,还快准狠地抓了一把李离挺翘的臀部。 手感紧实,弹性十足。 李离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刚想站起来追出去把那个混蛋暴揍一顿,脚下一软,膝盖一弯,差点直接跪倒在冰凉的地砖上。 最后,他只能屈辱地扶着墙,缓缓解决了问题,再一步步挪出了浴室。 客厅里,程肆已经穿戴整齐。 简单的黑色T恤和战术长裤,勾勒出他流畅结实的身材线条,脚上蹬着一双军靴。 那股在家里才会流露的痞气和慵懒,此刻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夜鹰”的,那种凛冽而危险的气息。 李离的心,微微一沉。 他哑着嗓子问道。 程肆走过来,抬手理了理李离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动作轻柔。 “我去找幽灵。” “你今天好好在家休息,等我回来给你按摩。” 听到“按摩”两个字,李离的身体下意识地一僵,咬牙道:“快走吧!谁敢让你按啊!” 程肆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忍不住逗弄道:“你看看,想歪了吧,好像你思想多纯洁似的。” 随即,他抬起李离的下巴,在那片被自己蹂躏得有些红肿的唇上,重重地“吧唧”亲了一口。 “乖乖在家,我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出门了。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隔绝了两个世界。 房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离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空气中还残留着程肆身上那股雪松气息。 身体的酸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昨夜的亲密无间。 可那扇紧闭的大门,更像一道冰冷的界碑,宣告着他的爱人,已再次踏上危机四伏的战场。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挪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 屏幕上,正播放着晨间新闻,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播报着国际局势。 那些陌生的地名,动荡的冲突,在过去,于他而言只是商业版图上的一些数据和风险评估。 而现在,每一个字眼,都可能与程肆即将面对的危险,息息相关。 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越野车在城市的车流中穿梭,平稳而迅猛。 程肆握着方向盘,那张刚刚还带着戏谑笑意的俊脸,此刻已冷硬如冰。 车窗外,城市光影飞速掠过。 可这一切,都无法映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的瞳孔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怒火。 “启示者”。 那个藏在阴沟里的臭虫。 一想到李离看到视频时那副失魂落魄、几近崩溃的样子,程肆的心脏便被淬毒钢针狠狠扎入。 那是他的软肋。 是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而那个杂种,却用最卑劣的手段,试图去摧毁它。 程肆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眼底的杀意,凝为实质。 车子最终停在了公司楼下停车场。 程肆下车,直奔幽灵办公室。 幽灵看到程肆,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侧身让他进来。 “动作够快的。” 她声音沙哑,带着没睡醒的烦躁。 无数的服务器闪烁着幽蓝的指示灯,发出低沉的嗡鸣。 十几块巨大的显示屏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正滚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和电子设备过载时特有的臭氧气息。 程肆没有多一句废话,径直走到主控台前。 “把他找出来。” 他的声音,冰冷。 幽灵打了个哈欠,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双腿毫无形象地架在桌子上。 “哪个‘他’?你的情敌太多,我记不住。” 程肆的目光,刀锋般扫了过去。 “‘启示者’。” 幽灵撇了撇嘴,终于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样子。 她坐直身体,那双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眼睛,在接触到键盘的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和锐利。 她的手指,在特制的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主屏幕上,数据流的滚动速度瞬间加快了数倍。 一个个防火墙被暴力破解。 一层层伪装的代理IP被无情撕开。 那是一场无声的,发生在数字世界的狩猎。 幽灵是最高明的猎手,循着那只臭虫在网络上留下的最微弱气味,穷追不舍。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和服务器低沉的嗡鸣。 程肆静立身后,沉默如雕塑。 他的耐心,早已在无数次潜伏和等待中,被打磨得无比坚韧。 突然,幽灵的动作停了下来。 主屏幕上,所有的代码和数据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红点锁定的,精准的坐标。 以及一个IP地址。 “找到了。” 幽灵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程肆。 “他用了至少七层跳板,最后一次发邮件的物理地址,在这儿。” 她指了指屏幕上的红点。 “不过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这种人狡猾得很,十有八九是个陷阱。” 程肆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串地址上,仿佛要将它刻入骨髓。 “我知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递给幽灵。 “把地址拷进去。” 幽灵接过U盘,利落地完成了操作。 程肆拿回U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幽灵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程肆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小心点。” 幽灵的声音,难得地带上郑重。 “别死了,那小子……经不起第二次了。” 程肆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 只是抬起手,背对着她,做了一个“收到”的手势。 下一秒,他拉开门,高大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门外的光亮里。 只留下一室冰冷的,属于猎杀者的气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祭坛:血债血偿 郊区的空气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夹杂着腐败的腥臭。 程肆将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高大的身影融入阴影,如同一只无声的猎豹。 眼前的公寓楼,老旧,斑驳,像是城市被遗忘的角落。 幽灵给出的地址,就是这里。 他没有走正门,身形敏捷地翻过低矮的围墙,悄无声息地绕到目标单元的窗下。 特制的开锁工具在他手中,灵动异常,不过十几秒,老旧的门锁便发出一声微弱的“咔哒”声。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和浓烈恨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肆的瞳孔,骤然缩紧。 这不像一个住所,更像一个疯狂信徒献祭的祭坛。 目光所及,皆是他的照片。 从他少年时期刚从龙焱基地出来执行卧底任务的青涩模样,到后来卧底“魅影”时期的冷酷桀骜,再到他成为网约车司机后的慵懒随性。 每一张,他的俊脸都被利器划得面目全非,或被猩红的墨水打上狰狞的叉。 墙壁上,桌面上,甚至天花板上,都贴满了这些被“处刑”过的照片。 房间正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白板。 上面用凝固的血迹,一遍遍地写着同一句话。 那扭曲的笔迹,透着深入骨髓的疯狂与怨毒。 程肆缓缓走进这间充斥着对他的诅咒的房间,军靴踩在满地狼藉的照片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更无多余的惊讶。 只有一片冰冷的,淬了寒霜的沉寂。 他走到那块白板前,伸出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轻轻拈起一点那暗红色的“血迹”。 指尖微捻,是颜料干涸后的质感。 程肆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没有温度。 他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角落。 桌上的烟灰缸里,有几根燃尽的雪茄烟蒂。 空气中残留的,除了霉味,还有一种极淡的,属于高端仪器的臭氧味。 人,早就走了。 这里,不过是那个疯子留给他的一份“纪念品”。 一个赤裸裸的挑衅。 一个精心布置的,充满了恶意与仇恨的舞台。 可笑的是,他对舞台的主人,一无所知。 程肆想不起,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一个心理扭曲的疯子。 他确信,自己的记忆里,从未有过“亚当”这个名字。 程肆收回视线,眼底的杀意骤现。 既然你想玩,那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距离李离的别墅十几公里外,盛离集团总部的对面。 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公寓里。 亚当正坐在落地窗前,手中优雅地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 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泪痕,宛若鲜血。 他的面前,架着一架高倍数的天文望远镜,镜头经过改装,正精准地对准着对面那间总裁办公室。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李离低头批阅文件时,那根根分明的,浓密纤长的睫毛。 亚当的嘴角,噙着一抹病态而满足的微笑。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俯瞰着棋盘上的猎物,欣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待最佳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程肆去了那个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房”,他知道。 他甚至能想象出,程肆看到那一屋子“杰作”时,那张冰冷又困惑的脸。 你不认得我,没关系。 我会用最深刻的方式,介绍我自己。 想起你欠下的,血海深仇。 他轻轻抿了一口红酒,目光再次投向镜头中的那个清冷身影。 程肆唯一的软肋。 摧毁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杀死他。 而是先一点点,剥夺掉他最珍视的东西。 让他眼睁睁看着,看着他所爱的人,因为他而堕入深渊,在痛苦和绝望中枯萎。 那一定,比直接杀了他,要有趣得多。 亚当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天,别墅里的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胶着。 白天的李离,是盛离集团那个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李总。 夜晚的李离,则成了程肆怀中被反复啃噬,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的私有物。 程肆用最原始,也最霸道的方式,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 他要用自己的气息,自己的体温,将李离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寸思想都彻底浸透,不给那个阴沟里的臭虫,任何可乘之机。 李离深知程肆的担忧。 他纵容着,承受着。 直到这天晚上。当程肆再一次将他压在身下,准备开始新一轮的“体能训练”时,李离终于忍无可忍。 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具滚烫结实的胸膛。 “你还有完没完了!” 李离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瘫软地依偎在程肆怀里,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这么不知节制下去,小心不……” 那个不吉利的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了嘴。 程肆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危险的暗流。 “有你这么咒自己老公的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看来,是最近对你的惩罚,还不够!” 说完,他作势欲扑。 李离吓得一个激灵,忙手脚并用地缩到床角,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态。 “我错了,我错了!” 他看着程肆那张写满“我很不爽”的俊脸,忙不迭地解释。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 “可是,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离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无奈。 “‘启示者’的目标是你,可他找的人,是我啊。” “这个麻烦一天不解决,你难道要一直这么关着我吗?” 程肆的动作,停了下来。 李离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用情欲和占有欲编织起来的,自欺欺人的保护罩。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他骨子里的自私在作祟。 他习惯了一个人扛下所有风雨,习惯了将李离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下意识地,就选择了这种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 程肆沉默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眼中的情欲和戾气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是我狭隘了。” 他坐到床边,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人,重新捞回怀里,紧紧抱住。 “你说的对。” 他用下巴蹭了蹭李离柔软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 “你也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时时刻刻护在身后的,小可怜了。” 感受到程肆语气里那抹淡淡的失落,李离的心,微微一揪。 他立刻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 “谁说的!” 他伸手,捧住程肆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只是,变得不那么弱了而已。” 李离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你到什么时候都是我脚踏祥云的英雄啊!” “你都不知道,你护着我的样子有多帅!” 这番直白又肉麻的吹捧,瞬间取悦了程肆。 他心底那点因为“被需要感”降低而产生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程肆乐了,低低地笑出了声,胸膛震动。 他揽过李离的腰,将他压向自己,手指轻轻摩挲着他那张格外漂亮的脸。 最后,他的吻,轻柔地,落在了李离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泪痣上。 虔诚得,像在亲吻一件稀世珍宝。 “你说的对。” 程肆的声音,重新染上了那股熟悉的,带着痞气的温柔。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程肆的目光穿透黑暗,深邃的瞳孔中,是蛰伏的寒意。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92章 致命之吻:狩猎序章 那场夹杂着甜腻与刀锋般决绝的谈话,像一场涤荡铅华的暴雨,洗净两人心头积压的阴霾。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深色的地毯上切割出明暗交织的琴键。 程肆神清气爽,这头在床上不知疲倦的猛兽,此刻又变回了那个会为爱人挤好牙膏,煎好溏心蛋的忠犬。 李离也难得睡了个整觉,虽然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在抗议着昨夜的过载,但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高大背影,那件简单的黑色T恤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流畅线条,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心,就这么安定下来。 从那天起,程肆又做回了李总的保镖兼司机。 黑色越野车每天准时停在盛离集团楼下,程肆一身休闲打扮,墨镜一戴,懒洋洋地靠在车门上,惹得路过的女职员频频侧目。 他陪着李离上班,开会,见客户。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尽职的影子,安静待在角落,不打扰李离工作。 然而,这份看似平静的日常,却在三天后被一种若有似无的焦躁感撕裂,那感觉如藤蔓,紧紧缠绕着程肆。 这不是普通的不安,而是一种在无数次生死线上磨砺出的,野兽般的直觉。 危险,正在靠近。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慵懒和戏谑。 当李离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时,他会下意识地站在窗边,看似随意眺望风景,实则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早已将对面每一扇窗户,楼下每一个行人的动态,都尽收眼底。 当李离去茶水间时,他会跟在身后,看似是给自己倒水,实则身体已不动声色地将李离与走廊的潜在视线隔绝开。 他变成了守护领地和珍宝的狼王,浑身肌肉都处在随时可以爆发出致命攻击的紧绷状态。 这种高度戒备,让李离根本无法安心工作。 “你能不能坐下?” 李离终于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程肆在他身侧晃悠了快一个小时,那股凛冽的、带着警惕性的气息,几乎要将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程肆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墨镜下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我影响你了?” 李离被他这句明知故问气笑了。 “你说呢?”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那份看了半天只签了一个字的文件。 “你再这么转下去,我怀疑你能在地板上走出个八卦阵来。” 程肆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走过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李离完全笼罩。 李离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心底那点烦躁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他知道,这个男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 李离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住了程肆那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大手。 他稍一用力,就将这个比他高大强壮的男人,拽向了自己。 程肆顺着他的力道,有些错愕地被按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真皮老板椅上。 下一秒,李离俯下身。 清冷的,带着香气的吻,轻轻落在了程肆的唇上。 这是一个安抚的吻。 柔软,温热,带着不容置喙的温柔。 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别紧张,我在这里。 而这一幕,正分毫不差地,落入另一双眼睛里。 对面那栋最高的摩天大楼顶层。 亚当透过改装过的高倍狙击镜,清晰地看到了那间总裁办公室里,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他看到了李离微微仰起的,精致的下颌线。 看到了程肆那张总是挂着痞笑的脸上,此刻流露出的,瞬间的怔忪与柔软。 亚当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满足的弧度。 多美的画面啊。 在最温情,最放松,最毫无防备的时刻,给予他们最沉重的,来自地狱的“祝福”。 这才是艺术。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冰冷的扳机上,动作优雅而从容,每一个轻触都奏响死亡的华章。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兴奋地鼓噪。 他甚至能想象出,子弹穿透玻璃,精准地射入那个清冷美人头颅的瞬间,那张漂亮的脸上,会绽放出怎样绚烂的血花。 而程肆,他的夜鹰,将会亲眼目睹这一切。 那该是多么,多么有趣的表情啊。 亚当的手指,快速扣动。 他怕一颗子弹的威力不够,不足以瞬间摧毁那件完美的艺术品。 于是,他接连扣动了两次扳机。 两颗特制的子弹,以微乎其微的时间差,旋转着,呼啸着,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朝着同一个目标,奔袭而去。 沉闷的撞击声,与钢化玻璃轰然碎裂的声音,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程肆的身体反应,快过了大脑的思考。 那安抚的吻带来的片刻温情,被瞬间撕碎。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扣住李离的后脑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下一按! 这个动作,粗暴,迅猛,不带一丝平日的温柔。 李离完全没有防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下栽去。 气氛过于紧张,再加上程肆的手劲实在太大。 李离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重重磕到了一个坚硬、滚烫,又无比尴尬的地方。 一股强烈的酸意,瞬间从鼻梁炸开,直冲天灵盖,眼泪都差点被撞出来。 可李离还没来得及顾上自己那阵阵发酸的鼻子。 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 程肆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整张俊脸都扭曲了。 他感觉自己下半身的幸福,差点被这一下直接送走。 然而,此刻的程肆根本没空去感受那钻心的疼痛。 求生的本能和佣兵的素养,让他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裤裆,另一只手提着李离,不由分说地把还在发懵的李离,整个塞进了宽大的办公桌底下。 他自己则以一个极其敏捷的战术翻滚,瞬间脱离了窗边最危险的区域。 在翻滚的同时,他已经掏出了手机,快速拨通了幽灵的号码。 “对面最高楼,顶层!锁定他!” 程肆的声音,冰冷,淬了毒,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在滚到办公室门边的瞬间,他回头,对着桌子底下那个还一脸茫然的身影,厉声喝道。 “呆在那里!不要动!” “我去解决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刚好“砰”地一声合上。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李离一个人,蜷缩在黑暗冰冷的办公桌下。 耳边,还回响着程肆那句夹杂着怒火与担忧的命令。 他心有余悸地抬起头,看向那张被子弹轰出一个狰狞大洞的老板椅。 椅背的皮革被撕裂,露出里面闪着金属冷光的防弹钢板。 钢板上,两颗变形的弹头,深深地嵌在里面,触目惊心。 李离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 如果不是这张椅子……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一抹后知后觉的感激,涌上心头。 还好秦彻心细,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给他换了这把防弹的椅子。 那个坐在轮椅上,看似温和的男人,心思竟缜密至此。 程肆的身影,是暴怒的猎豹,冲出办公室。 他甚至没有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一路狂奔而下,直奔停车场。 副驾驶座上,赫然是那个画着烟熏妆,打着唇钉的女人。 程肆没有丝毫废话,拉开主驾驶的门就跳了上去。 “你先往对面最高的那栋方向开。” 幽灵的手指,在副驾驶台上一台经过极限改装的军用级笔记本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屏幕上,无数的数据流和城市地图正在飞速闪动。 一个红点,被死死地锁定。 “在咱们的地盘,他又狙击失败,暴露了位置,跑不掉的。” 幽灵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除非他求援。” “说不定,咱还能多钓一条鱼呢!” 程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拿出另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龙牙的号码。 “龙翼呼叫,请求支援。目标位置已锁定。势必要捉住这只臭虫!” 他的声音,是来自地狱的宣判。 一脚油门踩到底,越野车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猛地窜了出去。 车,在城市的钢铁丛林中,全速前进。 一场无声的狩猎,已然拉开序幕。 第93章 狂飙追凶:七年血债,一枪惊魂 越野车引擎低吼,野兽般压抑。 钢铁躯体在柏油路上,化作一道黑色闪电。 “他往城外跑了,快点跟上!” 幽灵的声音被风撕扯,兴奋劲却丝毫未减。 她的手指在军用笔记本上飞速敲击,屏幕上,一个红点沿着蜿蜒公路疯狂逃窜。 “把他赶到人少的地方,这边不好动手。” 程肆侧脸冷硬如花岗岩,目光死死锁定前方亡命轿车。他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突。 他当然认同幽灵的建议。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 然后,问清他。 什么仇什么怨,要那样伤害李离。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通往郊区的公路上演生死时速。 周遭景物飞速倒退,化作模糊色块。 前方,荒凉景象渐显,人烟绝迹。 幽灵看了一眼屏幕地图,嘴里叼着棒棒糖,含糊提醒:“再过十公里就进龙炎包围圈了。” 她侧过头,烟熏妆下眼睛闪烁嗜血光芒。 “有什么想干的,赶紧点。” 程肆嘴角勾起冰冷弧度。 他猛地一脚油门踩到底。 改装越野车引擎发出震耳咆哮,像头彻底激怒的公牛,朝前方猎物狠狠撞去。 “砰——!” 剧烈金属撞击声刺破郊区死寂。 前方轿车被巨大力道顶得瞬间失控,车尾在路面划出扭曲弧线。 程肆手腕一抖,方向盘精准微调,推着半残轿车,直冲路边隔离带。 幽灵紧抓车顶把手,不惧反兴奋嚎叫。 “好久没玩碰碰车了,真他妈带劲!” 程肆微扭头,扫了一眼这个从良后乖巧,此刻却原形毕露的女人,眼神嫌弃。 就在这时,前车严重变形驾驶座车窗,猛地伸出一只握枪的手。 黑洞洞枪口,对准他们。 程肆瞳孔骤缩。 刹那间,大脑指令未及下达,身体已做出最本能反应:轻踩刹车,微打方向,再猛踩油门。 动作流畅迅捷。 越野车以刁钻角度,瞬间与对方拉开一个身位,随即从侧面呼啸而过。 下一秒,程肆方向盘向右打死。 “轰——!” 越野车庞大躯体,如同移动墙壁,猛然撞向前车右侧。 巨大力量,将那辆摇摇欲坠轿车,死死挤压在越野车和冰冷金属护栏之间。 “咔嚓——!” 骨骼碎裂脆响,清晰传来。 伸出车窗手臂,被两股钢铁洪流硬生生夹成诡异形状。 手枪脱手,空中划过抛物线,掉进路边草丛,不知所踪。 “啊啊啊啊——!” 巨大疼痛让惨叫变形,疯狂声从挤扁驾驶室传出。 两辆冒黑烟的车,终于停在荒凉公路。 程肆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他没有停顿,大步走到彻底报废轿车旁,一把拉开变形车门。 他像拖条死狗,将亚当粗暴拽出,丢在冰冷地面。 “你妈的,有种弄死我!” 亚当一只手臂不自然弯折,脸上血污尘土,却依旧用蹩脚中文疯狂叫骂。 程肆居高临下望着他,深邃眼眸冰冷彻骨,只有一片死寂冰原。 “你是谁?” 声音平静得可怕。 “想干什么?” 亚当狰狞笑,笑容扭曲癫狂。 “我是谁?呵呵,这真是个好问题!” 程肆失去耐心。 他抬脚,毫不犹豫踩在亚当被碾碎手臂上,狠狠碾压。 “啊——!” 撕心裂肺惨叫,不似人声,从亚当口中爆发,响彻荒野。 “我说……我说!你先放开!” 程肆挪开脚,沾染尘土的军靴停在亚当脸侧。 他沉默等着。 亚当剧烈喘息,他瞪着血红眼睛,里面翻涌着深入骨髓仇恨。 他死死瞪着程肆,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 他字字清晰,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七年前。你,和你的队友。来到我的家乡。不由分说,屠杀了我所有家人。” 亚当声音因极致恨意而沙哑,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 “我因上学,刚好逃过一劫。可能……是上帝不想让我家人死得不明不白。那天,我刚好放假回家。让我……亲眼目睹,并记录下……你们的屠杀!” 说到这里,亚当目眦尽裂,全身因激动剧烈颤抖。 仇人近在眼前,可他无能为力。 这番话像颗重磅炸弹,在程肆脑海轰然炸开。 那些零碎、令李离痛苦的画面,瞬间串联。 幽灵懒洋洋得从车窗探出脑袋,问:“魏明让你来的?” 听到“魏明”这个名字,程肆太阳穴猛地抽痛。 像根钢针,狠狠扎入。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暴戾,瞬间涌上心头。 他抬腿,又是一脚,重重踢在迟迟未答的亚当腹部。 挨了这脚的亚当,像只被煮熟虾米,蜷缩起来,学乖了。 他不敢再有片刻犹豫,赶忙开口:“是……是他。他这段时间,在忙着收服‘摆渡人’那些信徒。他让我……来先探探路。” 程肆眉头紧皱成川字。 那个名字像魔咒,在他脑海盘旋,搅得他心烦意乱,头痛欲裂。 他猛地回头,看向幽灵,眼神困惑茫然,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魏明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感觉怪怪的。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我脑袋都会疼?” 幽灵脸上懒散和戏谑,瞬间凝固。 她张了张嘴,看着程肆那张略显痛苦的疑惑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该怎么说? 说那是你曾最信任的搭档? 说那是你曾抵死缠绵的爱人? 说那是亲手将你推入深渊,让你“被死亡”的罪魁祸首? 她看着程肆,正思考着,该用怎么样的方式,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她怕触动程肆的记忆翻板,到时候李离得弄死她。 就在这时,“嘭——!” 一声沉闷枪响,毫无预兆从远处传来。 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像头蛰伏黑暗毒蝎。 子弹,就是从那儿射出。 第94章 夜鹰的迷雾 枪声,沉闷如地狱鼓点,毫无预兆地撕裂荒野死寂。 那颗裹挟死亡气息的子弹,并非射向地上半残的亚当。 它的目标,是程肆。 子弹呼啸而至,程肆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他没看弹道,只是凭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一个迅猛流畅的战术翻滚。 身体擦地,卷起尘土,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一击。 子弹“噗”地一声,狠狠扎进他身后越野车身,留下狰狞弹孔。 程肆刚完成规避,后方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无声逼近,转瞬即到。 车窗降下,枪口漆黑。 “哒哒哒哒——!” 密集火舌喷吐,子弹倾泻,瞬间将幽灵压制在车内,动弹不得。 柏油路面碎石四溅,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黑色轿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旁边。 车门猛地推开,高大健硕的身影跨下。 他沙色战术背心下肌肉贲张,寸头,脸上狰狞刀疤从眉骨直贯嘴角。 最醒目的,是他裸露手臂上那条栩栩如生的蛇形纹身——蛇王。 他甚至没瞥一眼被压制的幽灵,径直走向地上呻吟的亚当。 像拎麻袋般,他毫不费力拽起亚当,随手丢进后座。 这才转身,阴鸷的目光锁死刚起身的程肆。 他嘴角扯出一个混合着残忍与兴奋的笑容。 “嗨!夜鹰。” 蛇王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生锈铁皮。 “魏明让我来接你回家!” 程肆全身肌肉骤然绷紧,进入最高警戒。 每个词都像钝器,试图砸开他脑海里那扇尘封的巨门。 然而,门后只有混沌迷雾。 他没有贸然出手。 那双眼眸深不见底,没有重逢的惊喜,更无身份被识破的惊慌,只剩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纯粹冰冷与迷茫。 “你是谁?” 程肆声音平静。 “魏明是谁?” “什么叫……接我回家?” 这三个直白又坦诚的问题,狠狠击中蛇王那张狰狞的脸。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蛇王愣住了。 他死死盯着程肆,想从那张俊朗的脸上找出伪装痕迹。 可他只看到真实—— 一种近乎无辜,令人费解的真实。 蛇王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清楚记得,出发前魏明那张病态阴柔的脸,挂着运筹帷幄的笑,慢条斯理地告诉他:“这个阶段,夜鹰应该已被‘程序’影响得彻底失智了。他会像个听话的木偶,你只需把他带回来就行。” 可眼前程肆,眼神清明,逻辑清晰,除了对自己身份的茫然,哪里有半分“失智”的模样? “这小子根本不像失智!” 魏明那阴险的家伙,又在算计什么? 蛇王想不通,也懒得再想。 他任务简单:拿钱,办事。 只要把程肆带回去,剩下的麻烦,自然有魏明那个聪明人去头疼。 探究和思考,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看来,得用你熟悉的方式,帮你回忆一下了。” 蛇王狞笑,脚下猛地蹬地。 他庞大的身躯,裹挟着一股腥风,直冲程肆。 下一秒,拳风呼啸! 程肆瞳孔骤缩,战斗本能被瞬间点燃。 他侧身,沉腰,右臂格挡,左拳闪电般直击蛇王腹部。 拳拳到肉的闷响,在荒野上炸开。 两个顶级高手间的搏杀,没有花哨,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对决。 蛇王攻势大开大合,每拳都带着碎骨的狠戾。 程肆动作迅捷刁钻,如同最敏锐的猎豹,总能在不可能的角度,发动致命反击。 拳脚相交的闷响、肌肉碰撞的沉重声、粗重喘息,交织成一曲狂野战歌。 搏杀持续,时间在沙尘中变得模糊。 蛇王越打越心惊。 程肆虽失忆,那恐怖的格斗技巧却丝毫未损,甚至比记忆中更狠辣、更不要命。 这样耗下去不行。 刚才枪响,肯定已惊动军方。 必须速战速决! 蛇王念头急转,攻势骤变。 他虚晃一招逼退程肆,身体却如一条泥鳅,边打边退,迅速拉开距离。 他一个急退步,回到黑色轿车旁。 “别打了,快走!” 蛇王冲手下大吼。 司机立刻会意,猛打方向盘。 轮胎在地面划出刺耳尖啸,车身凶悍漂移,瞬间掉转车头。 就在这时,一直被火力压制得无法抬头的幽灵,终于找到机会。 她刚探出头,蛇王那张刀疤纵横的脸便从车窗伸出。 他冲程肆露出一个恶心而挑衅的笑容。 “小宝贝!” 声音黏腻,令人作呕。 “我会再来的。带着魏明,亲自来接你!” 话音未落,黑色轿车引擎咆哮,像一支离弦的箭,猛然加速,绝尘而去。 须臾间,便消失在公路尽头。 荒野再次陷入死寂。 扣 扣 只留下两辆车,和一地狼藉。 幽灵从车后起身,脸色铁青。 她快步走到程肆身边,刚想开口,却见程肆单膝跪地,痛苦地抱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你没事吧?” 幽灵的心口一紧,怒气瞬间被担忧冲散。 她蹲下身,以为他在打斗中受伤,检查一番却未发现任何明显伤口。 程肆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个字。 “……疼。” 这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在幽灵耳边炸响。 她的脸瞬间惨白。 魏明留下的那个“程序”,终究还是被触发了。 幽灵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决绝。 她抬手,掌化刀,毫不迟疑,用尽全力劈向程肆后颈。 程肆毫无防备,这一记手刀挨得结结实实。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软倒在地,彻底失去意识。 幽灵看着昏迷的程肆,轻吐一口浊气,烟熏妆下的眼中,是掩不住的后怕与疲惫。 不到两分钟。 远处,数辆军用越野车组成的编队,轰鸣着由远及近。 龙牙亲自率领龙焱队员,赶到现场。 他跳下车,一眼便看到这诡异景象:一地狼藉,两辆车,昏迷的程肆,以及蹲在他旁,表情尴尬的幽灵。 龙牙脸上浮现一丝怪异。 他走到两人身边,皱眉。 “怎么回事?” 幽灵尴尬地挠挠头,起身。 “没办法。” 声音透着无奈。 “今天,他听到‘魏明’的次数可能有点多了。” “我怕出意外,下手……就重了点。” 龙牙闻言,脸色骤然凝重。 他深深望向昏迷不醒的程肆,那张平日里总挂着痞笑的脸,此刻眉头紧锁,仿佛梦魇缠身。 龙牙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心疼与怒火。 “魏明……”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淬着冰。 随即,他不再多言,冲身后队员挥手。 “收队,清理现场。所有痕迹,处理干净。” 吩咐完毕,龙牙弯腰,亲自扛起昏迷的程肆,走向自己的指挥车。 他对幽灵说。 幽灵点头,上车。 龙牙将程肆平稳放在后座,自己坐上驾驶位,发动汽车。 “我们直接去研究所。” 龙牙声音沉稳果决。 说完,他顿了顿,拿起加密电话。 “顺便……” 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 “也该通知李离了。他有权知道。” 第95章 程肆危局:撕裂李离的恐惧 冰冷的听筒,紧贴着李离的耳廓。 龙牙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神经上。 “喂,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李离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的颤抖。 怕从电话那头,听到任何一个他无法承受的词语。 “他没受伤,但受了刺激,被幽灵打晕了,现在情况不明。” 龙牙的语气冷静而克制,用最简练的语言,陈述着一个足以让李离崩溃的事实。 “我和幽灵现在送他去研究院,你赶快去安排一下。” 电话被挂断。 那短促的忙音,轰然落下,斩断了李离所有的镇定。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刹那间被抽离了身体,亡魂皆冒。 这个念头,像燎原的野火,瞬间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 李离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冲出办公室,如何奔向停车场的。 他只知道,快。 要再快一点。 车的引擎,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李离的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色。 他的脚,牢牢踩死在油门上。 车窗外的城市光影,被拉扯成一道道模糊而扭曲的色块,飞速向后倒退。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程肆,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他在心底一遍遍地祈祷,一遍遍地嘶吼。 那张总是挂着痞气笑容的脸,那双深邃又温柔的眼眸,此刻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又反复被血色的恐惧所淹没。 不到二十分钟。 一段寻常需要四十分钟的路程,被他用生命压缩了一半。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地划破了研究院午后的宁静。 这剧烈的声响,惊动了正在实验室里工作的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 车门被猛地推开。 李离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踉跄着冲了下来。 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那双总是清冷沉静的眸子,此刻被惊恐和慌乱填满。 他甚至都顾不上去中控室,使用内部通讯系统。 他直接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嘶喊。 “快!快准备仪器!程肆出事了!” 赵队长好歹是部队出来的,再大的风浪都见过。 他看着李离慌张的样子,就差话都说不清了。 赵队长眼疾手快,一把扯住还要狂奔的李离。 一个巧劲,便将他按倒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 赵队长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慌慌张张得,能解决什么问题!先冷静下来。” 被人制住,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李离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剧烈地喘息着,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程肆昏倒了,我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李离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与懊恼。 “一时着急,失了分寸。” 赵队长松开了钳制的手,将李离从地上拉了起来。 “着急有什么用,只要人没死,就都有救。” 李离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那过分担忧的情绪,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用力晃了晃充血的脑子,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甩出去。 他在心底反复告诫自己。 赵队长和阿尔伯特教授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没有太大的波澜。 他们有条不紊地安排好检查流程,便安心等待着。 又过了十多分钟。 一辆军用越野车,裹挟着风尘,呼啸着驶入研究院大院。 龙牙亲自驾车,车身还带着新鲜的弹孔痕迹。 李离猛地飞奔过去。 他一把拉开车门,甚至没等程肆从车里出来,便直接俯身,将高大的男人背了起来。 他背着程肆,一路狂奔,冲向检查室。 搞得护士们推着急救床,站在大厅中间,一时不知所措。 李离将程肆背进检查室后,寸步不离地跟在身旁。 他那双眼睛,紧紧盯着程肆,生怕他会凭空消失。 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没管李离和程肆,将幽灵和龙牙叫到会议室,询问情况。 龙牙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赶到现场的时候,程肆就已经陷入昏迷了。 随后,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幽灵。 幽灵被这三道审视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梗了梗脖子,双手抱胸,以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沙哑着嗓子开口。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i人,我紧张。” “就是他今天听到‘魏明’次数有点多,头疼,我就把他劈晕了!” 教授和赵队长相视一眼,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们相信联手研究的解药有效,只要不碰到剧烈刺激,程肆的情况就不会出现大的变故。 阿尔伯特教授很淡定地推了推眼镜。 “别紧张,我们先等等检查数据。” 一片荒凉的山坳中。 蛇王带着亚当,回到了临时落脚的山洞。 山洞内部简陋,只有几块垫高的石头,权当桌椅。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蛇王简单地为亚当包扎了一下那只被碾碎的手臂。 鲜红的血迹渗透了绷带,触目惊心。 他烦躁地揪住亚当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会搞成这样?” 蛇王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怒意。 他只是让亚当去收集些情报,没想到竟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亚当面对蛇王的威压,内心深处涌动着巨大的恐惧。 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过,他与程肆之间那血海深仇的过往。 这次魏明派他来,也只是觉得他对“摆渡人”的忠诚度极高。 “我没干什么。” 亚当强壮镇定,可他那快速转动的瞳孔,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蛇王,那是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 他怎么会看不出亚当在撒谎? 蛇王松开了亚当的衣领,转而抓住他的头发。 他猛地将亚当的脸向自己拉近,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你敢撒谎!” 愤怒在蛇王眼中翻涌。 他猛地扯着亚当的头,狠狠撞向身后的岩壁。 沉闷的撞击声,在山洞里回荡。 亚当被撞得满眼发黑,鲜血糊了满脸。 剧烈的疼痛,让他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他不敢说自己曾想直接弄死程肆。 他怕蛇王一怒之下,真的会弄死他。 亚当只能紧咬牙关,拒绝开口。 蛇王虽然懊恼,但也无计可施。 他不能真弄死亚当,毕竟魏明还需要他。 转而,他又想到程肆那奇怪的反应和失忆。 他决定先和魏明沟通一下,再商讨下一步计划。 李离终于拿到了程肆的检查数据。 他大致扫了一眼,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一半。 报告显示程肆身体无碍,只是精神过度疲劳导致昏迷。 他带着报告,快步去了会议室。 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看过了数据,神色未变。 他们只是提醒李离:“别让程肆再过多受到刺激。” 言罢,便起身离开了。 随着他们的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李离、龙牙和幽灵。 三人紧绷的神经此刻才彻底放松下来。 但李离看着手中报告上“精神过度刺激”几个字,刚才那片刻的放松又被新的忧虑取代。 程肆的失忆,以及他此刻对“魏明”这个名字的剧烈反应,都指向一个深埋过去的隐患。 这远比身体受伤更让人不安。 第96章 破碎的高脚杯 病床前的空气,弥漫着消毒水与电子仪器的冰冷气息。 李离紧握着程肆的手,将那只宽大、布满薄茧的掌心,包裹在自己冰凉的指间。 他静坐不动,如一尊精致易碎的雕塑。 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床上男人平静的睡颜。 眉眼舒展,呼吸平稳。 这念头,成了李离在灭顶恐惧中勉强攀附的支点。 还好,他还在。 未受伤,也未被那些疯子带走。 只要程肆尚在此地,在他的视线里,在他的触碰中,李离便觉被抽空的灵魂,重新注满了勇气。 床上的人睫毛微颤,眼眸缓缓开启。 那双素来盛满星辰大海的眸子,起初浮现片刻迷茫,仿佛刚从深海浮上水面的旅人,一时辨不清方向。 很快,他看见床边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眸。 迷雾散去,星光重燃。 他抽出被李离紧握的手,反手带着熟悉的温度与力量,轻柔地揉了揉李离柔软的黑发。 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温柔得令人心颤。 “我这不没事吗,不用担心。”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未能抚平李离紧锁的眉头。 他凑得更近,细致端详程肆的脸色,不放心地追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肆闻言,试着晃了晃脖子,动作牵动后颈肌肉,疼得他龇牙咧嘴,英俊的脸上浮现咬牙切齿的愤恨。 “不适倒是没有,就是幽灵那娘们,手也太黑了!我不就有点头疼吗,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看着他那副委屈又气愤的模样,李离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 “噗嗤”一声,他笑了。 那笑容,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 李离起身,理了理被程肆揉乱的头发。 “我去知会他们一声。”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门关上的刹那,李离未曾察觉,程肆脸上那抹轻松的表情,悄然隐去。 他帅气的眉眼,几不可察地,紧紧皱了一下。 李离与幽灵一同归来。 那位在网络世界呼风唤雨的女王,此刻却显得手足无措,双手尴尬地在身前搓来搓去。 “嘿嘿,你醒啦。” 幽灵干笑着,没话找话。 “还……还疼不?” 程肆斜睨着她,轻抬眉梢,眼神中尽是幽怨。 “你说呢?你何时才能有点轻重,天天蹲在电脑前,手劲还这么大!真是的。” 他顿了顿,用长辈操心晚辈的语气,继续补刀。 “看以后谁敢娶你!” 这句话,精准地投入火药桶,瞬间引爆。 幽灵瞬间炸毛,那点尴尬与心虚,被熊熊怒火焚烧殆尽。 “要你管!” 她冲着程肆吼道。 “有那闲工夫操心我,不如过好你自己的日子!” 说完,她气鼓鼓地跺脚,转身便走,留下一个潇洒又暴躁的背影。 李离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他坐回床边,望着程肆,清冷的眸子中闪烁着八卦之光。 “为什么一提起结婚,幽灵便炸毛?” 程肆的表情变得古怪,似笑非笑,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绝顶机密。 “她啊,受过情伤,差点没把青梅竹马打死,人家诅咒她暴力女这辈子都没人娶。后来这事就变成她的禁区了。” 虽然程肆的表述简单粗暴,但李离仍敏锐地嗅到其中惊天大瓜的气息。 ……另一边。 阴暗潮湿的山洞里,蛇王通过一部高度加密的卫星电话,接通了魏明的通讯。 画面中,魏明正坐在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前,优雅地切割着盘中牛排。 他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繁华都市夜景璀璨。 杯中红酒,色泽醇厚。 他看起来惬意悠闲,与蛇王身处的深山老林,形成无比讽刺的对比。 蛇王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悠闲姿态,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开口,声音中便带上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的大老板,您还有心思饮酒?你的老情人,把你忘的一干二净了!” 魏明切割牛排的动作,骤然一顿。 他抬起头,那双素来含着阴柔笑意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蛇王笑了,他享受魏明此刻的反应。 他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用最恶毒的方式,将那句话重复一遍。 “我、说,你、的、老、情、人、已、经、把、你、忘、了!” “啪嚓——!” 那只盛着顶级红酒的高脚杯,在魏明手中,骤然碎裂成无数玻璃碴。 锋利的碎片,深深扎入他的掌心。 鲜红的血液,混着暗红酒液,顺指缝滴落,染红洁白桌布。 他却恍若未觉。 那张素来挂着病态笑容的脸,此刻血色尽褪,只余震惊与不敢置信。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往日从容,变得尖锐焦急。 “这你就要问他了!” 蛇王冷笑一声,一把将蜷缩角落的亚当粗暴地提溜过来,将那张血污的脸,怼到摄像头前。 魏明的目光,化作两道淬毒利刃,透过屏幕,死死钉在亚当身上。 亚当的身体,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他迎着魏明那阴鸷得仿佛噬人的眼神,颤抖开口。 “具……具体怎么回事,我……我也不清楚……我潜入时,程肆一直待在军营,李离也在正常上班,我……” 魏明猛地站起身,怒将桌上精致晚餐连同餐具,一把扫落在地。 瓷器破碎之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废物!什么都探查不到,要你何用!!” 蛇王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中暴怒失态的男人,嘴角笑意更深。 他脸上挂着嬉皮笑脸,劝道:“行了,你老相好不没死嘛,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还有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处理了?” 魏明的脸色阴沉至极。 他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缓缓压下暴戾情绪。 他沉吟半晌,声音冰冷刺骨。 “随你如何处理。具体下一步……让我想想。你,先继续收集情报。” 第97章 疯魔魏明:来自地狱的邀约 加密视频的信号,被魏明单方面切断。 屏幕骤然暗下,映出他扭曲、狰狞的脸。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玻璃碎片扎得血肉模糊的掌心。 比起手上的伤,心口那股被背叛、被遗忘的怒火,灼烧得他五脏六腑剧痛。 他怎么敢忘了?! 那个曾与他抵死缠绵,又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男人。 那个他以为,早已被自己牢牢攥在掌心,即便失去记忆,也该是只属于他的,最听话的傀儡。 他竟然,把自己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魏明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像是从地狱深处挣扎而出的绝望嘶鸣。 他缓缓站起身,殷红的血与酒液,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暗色的花。 无处宣泄的毁灭欲,如藤蔓般疯长,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需要发泄。 魏明转身,步履优雅,却带着滔天的戾气,走向书房深处。 那里,一扇伪装成书架的暗门静默伫立。 他输入密码,厚重的钢门无声滑开,一股阴冷、潮湿,混杂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关押着那些不肯归顺于他的,“摆渡人”的信徒。 几个负责看守的壮汉见到他,立刻躬身行礼,眼神中满是敬畏与恐惧。 魏明没有理会他们。 他那双阴柔的桃花眼,缓缓扫过那些被囚禁在铁笼里,眼神或麻木或憎恨的俘虏。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两个长相清秀,眼神中还带着几分不屈的年轻男人身上。 “把他们两个,带出来。” 魏明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 两个壮汉不敢怠慢,立刻打开铁笼,粗暴地将那两人拖了出来。 “绑上去。” 魏明指了指地下室中央,那个特制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十字刑架。 在其他俘虏惊恐的注视下,那两个年轻人被死死地绑在了刑架上,动弹不得。 魏明走上前。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抬起其中一个年轻人的下巴。 “不服我?”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可眼神里的疯狂,却让那年轻人浑身颤抖。 年轻人咬紧牙关,将头扭向一边。 他收回手,从旁边挂满刑具的墙上,随意取下一根带着倒刺的皮鞭。 “啪——!” 清脆的鞭响,撕裂了地下室死寂的空气。 皮鞭狠狠抽在年轻人的胸膛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啊——!” 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 魏明脸上的笑容,愈发病态,愈发满足。 他像一个优雅的疯子,挥舞着皮鞭,将满腔的怒火,尽数宣泄在眼前这两具无辜的身体上。 他发疯般,用最残忍的方式,摧毁着他们的意志和尊严。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角。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发丝。 他却乐在其中,享受着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至高无上的快感。 直到那两人奄奄一息,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魏明才扔掉皮鞭。 他从刑具架上,拿起一把薄如蝉翼,锋利无比的手术刀。 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他走到那两人身前,当着所有俘虏的面,蹲下身。 他用那把锋利的刀,带着病态的微笑,一点,一点,夺走了他们作为男人,此生最后的情欲。 与此同时,另一片阴暗的角落。 山洞里,蛇王饶有兴致地看着被反控双手,死死压跪在地的亚当。 他手里那把锋利的匕首,在亚当的脸上,脖颈上,肆意地上下比划着,像个挑剔的屠夫,在挑选下刀的位置,只为让猎物感受最极致的痛苦。 洞内寂静无声,压抑得让人窒息。 亚当的恐惧,随着时间流逝,一分一秒累积,最终到达顶点。 他再也憋不住了。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裤腿,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在干燥的地面上,迅速洇湿一片。 浓烈的尿骚味,瞬间在狭小的洞穴中弥漫开来。 蛇王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脸上那副玩味的表情,瞬间被浓浓的嫌恶取代。 蛇王怒骂一声,抬起穿着军靴的脚,狠狠一脚踹在亚当的胸口。 “老子好不容易找个干净的山洞,你这垃圾,也敢给老子弄脏了?!” 亚当被踹得倒在地上,胸口剧痛,几乎喘不过气。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立刻,给老子把这里清理干净!” 蛇王的怒吼,如平地惊雷在亚当耳边炸响。 亚当不敢有丝毫怠慢,他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手,飞快地脱下身上那件还算干净的外套。 他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衣服,疯狂地擦拭着那片被自己弄脏的地面。 怕自己晚一秒,就会被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轻而易举地碾死。 蛇王看着亚当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胸腔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等亚当擦得差不多了,蛇王又是一脚,将他踹趴在地。 随后,他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了亚当的后背上,将他当成一个人肉坐垫。 蛇王用匕首的刀背,拍了拍亚当的脸。 “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狙击程肆?想弄死他?” 亚当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得几乎窒息,一动也不敢动。 他只是死死地攥紧拳头,沉默不语。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复仇。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魏明,蛇王,他们都是帮凶。 但亲手屠杀了他家人的那个刽子手,是程肆。 这个仇,他必须亲手来报。 蛇王见他不说话,耐心耗尽。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抬起来,狠狠一巴掌扇在亚当的后脑勺上。 亚当的鼻子,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岩石地面上。 一股强烈的酸涩和灼热感,瞬间冲上头顶,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的脑子,在剧痛中,却变得无比清晰。 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实情。 但他也清楚,自己必须给出一个,能让蛇王信服的理由。 “血海深仇!”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蛇王愣了一下。他看着身下这个看似弱小,眼神却淬了毒的孤狼一样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意思。 他本想再动手,逼问出更多细节。 但他的脑子,随即转了个弯。 他觊觎魏明,已经很久了。 觊觎他那张漂亮的脸蛋,那身细皮嫩肉,更觊觎他手中那富可敌国的财富。 只可惜,魏明那家伙,太疯,太难搞。 留下这小子。 这小子对程肆的恨,是真的。 将来,等自己找机会干掉程肆的时候,正好可以拿他来当个替罪羊,去安抚魏明那个疯子。 想到这里,蛇王嘴边咧开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从亚当身上站了起来,收起了匕首。 “行,老子信你一次。” 一周时光,平静得令人心悸。 程肆的身体恢复良好,研究院那边也未再传来任何坏消息。 一切,似乎都在回归正轨,却又在暗流涌动中酝酿着新的风暴。 晨曦微露,第一缕光线柔和地洒进卧室。 李离从程肆温暖而结实的怀抱里,小心翼翼地蹭了出来,生怕吵醒身边熟睡的男人。 他轻手轻脚来到书房,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打开电脑,准备完成昨天被程肆“打断”的工作。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一个弹窗突兀地跳出。 【您有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是未知来源。 李离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点开邮件。 几行黑色、带着强烈挑衅意味的字,赫然映入眼帘: 【程肆的滋味,如何啊?】 【你占用了我的爱人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把他还给我呀?】 【虽然,我并不介意我们共同使用他,但是,必须是在我的地盘上!】 【我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让他把我这个人给彻底忘了的。】 【但你别忘了,】 【他的解药,在我手里!】 【既然你不遵守游戏规则,那就别怪我喽!】 【署名:魏明】 第98章 绝地反击:引爆疯子 那封邮件,淬毒的针,无声刺入李离瞳孔。 字字如毒蛇,循他视线,钻入脑海,啃噬神经。 什么叫他的爱人? 什么叫可以共用? 那个他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男人。 那个在无数个绝望的夜里,将他从深渊中捞起,给予他全部温柔与力量的男人。 凭什么被这个疯子,轻描淡写地,认定成一个可以分享,可以交易的筹码! 一股滔天怒火,从李离心底轰然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他只想和程肆过几天安生日子,为什么总有阴沟里的老鼠,前仆后继地跳出来,试图染指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李离的手,死死攥成拳,指节咯咯作响,骨节泛白。 但极致的愤怒,并未冲昏他的头脑。 恰恰相反,那股灼心的怒火,将他的思绪淬炼得前所未有的清明、锋利。 被动防御的日子,他过够了。 既然躲不掉,那就迎战。 他要激怒魏明,要让他失去理智,要让他从藏身的阴暗角落里,主动爬出来。 然后,把他,连同蛇王,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杂碎,一网打尽! 这个想法或许天真,或许疯狂,但李离知道,他必须试一试。 他拿起加密电话,声音冷静。 “幽灵,来我这一趟。” “现在,立刻。” 半小时后,书房内。 幽灵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晃着两条腿。 秦彻和龙牙的身影,则通过两个独立的加密视频窗口,出现在巨大的显示屏上。 李离将那封邮件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空气,瞬间凝固。 龙牙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神锐利。 秦彻轻敲轮椅扶的手指停滞,温和面庞覆上寒霜。 幽灵骂出声,从沙发弹起,烟熏妆难掩怒火, “他把程肆当什么了!一件东西吗?!” “他想玩,我们就陪他玩。” 秦彻打破凝滞,开口。 他看向李离,眼神沉静。 “李离,你的想法,我们都清楚了。既然要主动出击,那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龙牙接话,声沉有力:“我同意。被动挨打不是我们的风格。说吧,具体计划。” 李离眸中燃决绝火焰。 “第一步,激怒他,引他上钩。幽灵,我要你回复这封邮件,在里面留下‘尾巴’,我需要知道他藏在哪儿。” 幽灵嘴角一勾,露出嗜血笑容:“小菜一碟。” “第二步。” 李离的目光转向秦彻, “一旦锁定位置,你和幽灵联手,打碎他的资金链。我要让他变成一条无钱可用的丧家之犬。顺便,那些境外的资源,能接管的,就都接管了,利国利己。” 秦彻微微颔首,镜片下目光闪烁寒光:“釜底抽薪,我喜欢。” “第三步。” 李离最后看向龙牙, “如果他足够谨慎,不肯露面。龙牙,就需要你出面,联系国际组织,以官方的名义,对他们进行联合制裁。把他们彻底钉死在阳光下。” 龙牙沉声道:“没问题。只要证据确凿,天涯海角,都逃不出龙炎的追捕。” 李离坐回电脑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每一个敲击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你个疯子,难道忘了是你亲手‘弄死’程肆的吗?】 【既然当初已经放弃他了,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来找?】 【他现在是我的了,你最好收起你那令人作呕的觊觎之心。】 【有种,就自己来抢。】 【天罗地网,我给你备着。】 【没种,就给我消停地待着,别再蹦出来恶心人。】 写完,李离停顿了一下。 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从里面挑出两张照片,作为附件,一同发送。 幽灵凑了过来,一边飞快地在邮件底层代码中植入追踪程序,一边探头探脑地看那两张照片。 “啧啧啧……” 她发出一连串意味深长的咂嘴声。 照片的尺度并不大,却充满了极致的暧昧与张力。 一张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程肆赤着结实的上身,正低头,温柔地亲吻着李离眼角那颗泪痣。 而李离闭着眼,嘴角挂着满足而安逸的微笑。 另一张,则是在浴室,水汽氤氲。 程肆从身后将李离整个圈在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两人正对着镜子刷牙,泡沫沾在嘴角,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真畜生啊。” 幽灵碎嘴道,“该露的一点没露,全靠氛围感。真没劲。” 她撇了撇嘴,抱怨道:“下回别这么保守,拍点劲爆的,也给我开开眼!” 李离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心头的阴霾都散了几分。 他抬起手,想学着程肆的样子去揉幽灵的头。 “姑娘家家的,成天想些什么呢。也不怕长针眼!” 幽灵嫌弃地一偏头,拍掉那只快要落到自己头顶的手, 她手指在回车键上重重一敲。 “搞定!发送成功!” 显示器上,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一闪而过。 随后,一个复杂的追踪界面弹出,世界地图上,无数数据流在飞速闪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书房里,只剩下键盘偶尔的敲击声,和四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两个小时后。 “滴——!” 一声脆响,骤然响起! 幽灵精神一振,兴奋。 嘴里念念有词解说:“那孙子点开邮件了!” “信号源……正在解析……有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指向屏幕上被红点锁定的位置。 “在加国!一个私人葡萄园里!根据数据库比对,那里是‘摆渡人’组织的一个秘密据点!” 李离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能不能,强行推送视频通话过去?” “小CASE。” 幽灵打了个响指,脸上是顶级黑客的绝对自信。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爆响,幽灵的指尖在代码的海洋中掀起惊涛骇浪。 下一秒,视频通话的请求,被强制发送了过去。 对方未料到此般操作,短暂黑屏后,画面接通。 显示器上,出现了魏明那张病态阴柔的脸。 他刚结束高强度训练,穿着一身被汗水湿透的黑色紧身运动服,紧紧包裹着他精瘦却充满爆发力的身体。 黑色的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眉眼间不悦。 但在看到屏幕上李离那张清冷俊美的脸时,他笑了。 那笑容,像罂粟花,美丽,却剧毒。 “我亲爱的兄弟,怎么突然想起看我了?” 魏明语调却刻意拉长,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是我的夜鹰,没有把你伺候舒适吗?瞧瞧,一大清早就这么大的怨气,都不漂亮了。” 他在故意激怒李离。 李离心火燎原,面上却扯出近乎甜蜜弧度。 “那怎么可能。” 他声音轻柔,软刀子般直戳魏明心窝。 “他那么爱我,恨不得一天到晚都不消停。这不,累得现在还爬不起来呢。” 说着,李离还故意抬起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己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白皙的锁骨上,几点暧昧的、新鲜的红色印记,赫然暴露在镜头前。 那是独属于爱人间的,占有的烙印。 魏明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 他握手机的手,指节捏白,欲将金属外壳捏碎。 “不用这么刻意炫耀。” 魏明的声音冷了下来,笑容也消失了。 “他能不能起得来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嗤笑,眼神轻蔑。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在哪儿嘛。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有胆,你就来!” 李离笑,笑容明亮,刺骨寒意。 “你怎么不来?” “我可是时刻准备着,用最高规格的礼遇来接待你。” 魏明笑,肆意癫狂。 “李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他声陡然拔高,不屑与鄙夷。 “一个被操控的玩意儿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炫耀!” 他盯住李离,眼神阴鸷噬人。 “别忘了,夜鹰唯一的解药,在我手里!” “就算你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程序’,你以为,我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记住了!” 魏明字字从牙缝挤出,淬满怨毒疯狂。 “你,得按照我的规矩来玩!” “否则,别怪我无情,彻底毁了他!” “从现在开始……”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容残忍。 “游戏,继续!” 话音落下的瞬间,魏明单方面,挂断了视频。 屏幕,骤然归于黑暗。 第99章 深渊回响:谁是提线木偶? 屏幕骤然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那张病态癫狂的脸消失了,可他淬满怨毒的声音,化作无数无形的冰针,穿透屏幕,扎进书房里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李离和幽灵看着黑下去的屏幕,都陷入了沉思。 魏明的话,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久久不散的余波。 信息量很大,但每一条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渊。 李离的思维,被死死地锁在一个可怕的逻辑闭环里。 ‘程肆的毒只有唯一的解药。’ ‘解药就在魏明手上。’ ‘他可以随时找机会,接管程肆,控制程肆。’ 这个认知,紧攥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而幽灵的关注点,却落在另一句话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被操控的玩意儿罢了。” 或许是女性思维天生的细腻,或许是顶级黑客对语言漏洞的本能敏感,幽灵直觉这句话里藏着更深的恶意。 她抬起头,烟熏妆下那双不羁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凝重与担忧。 她看着李离,嘴唇动了动,似乎在犹豫。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 这份死寂,被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打破。 “幽灵,你想到了什么?” 他还在线上,没有挂断视频。 这声音把沉思中的李离和幽灵都猛然一惊。 两人的视线,同时惊愕地转向幽灵放在桌上的手机。 屏幕里,秦彻端坐在轮椅上,温和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解,望向两人。 幽灵下意识先开口:“你没挂断啊?” 秦彻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无奈。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沉稳。 “你想到了什么?” 幽灵面色愈发古怪,她梗了梗脖子,像在组织语言。 “你们没觉得……魏明说的话怪怪的吗?” 李离皱起眉,仔细回想刚才那段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对话。 “哪里怪?” 幽灵的目光,紧紧、一瞬不瞬地盯住李离。 “魏明说,你是一个被操控的玩意。” 她一字一顿,仿佛要将这句话凿进李离脑子里。 “这句话不对吧。” “明明被操控的人,是程肆。” “他怎么……会说成是你呢?”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李离和秦彻,在这一瞬间猛然惊醒。 那句话,那个充满了鄙夷与不屑的代词——‘你’。 魏明从始至终都对着李离说。 李离的心,猛地向下沉去。 但他很快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可能……他说的是林晚晚那一段吧。” 毕竟,在那段被算计的日子里,他确实像个提线木偶,被玩弄于股掌。 李离潜意识里,并不想将这可怕的猜测引向自己。 秦彻却没放过这个细节。 作为团队智囊,他从不忽略任何可能致命的疑点。 “幽灵,调一下你刚才录下的,李离书房的监控视频。” 秦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们再仔细看一遍。” 幽灵立刻说,手指在便携电脑上飞快操作。 很快,刚才那段视频通话的录像被调取出来。 幽灵举着手机,方便秦彻看清屏幕。 三人一遍遍反复观察视频里魏明说话时的口型、表情,以及每个细微的眼神变化。 每看一遍,他们的心就更沉一分。 视频里的魏明,眼神阴鸷,目标明确。 他说那句话时,嘴角挂着残忍的讥讽,目光如利刃,直刺屏幕这头的李离,充满了对一个‘物品’的轻蔑。 那不是对一个情敌的嘲讽。 而是对一个…… 早已被他掌控却不自知的猎物的玩弄。 秦彻和幽灵反复确认后,几乎百分之百确定。 魏明口中那个“被操控的玩意儿”,指的就是李离。 秦彻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幽灵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只有李离茫然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是他? 与‘摆渡人’那场惨烈对战后,他整个人差点崩溃,无心顾忌其他。 找回程肆,生活重归平静后,为防留下未知麻烦,他曾为自己做过一次全面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幽灵和秦彻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李离自己清楚记得。 就在前段时间,当他看到亚当发来的那些,程肆屠杀妇孺的伪造照片时,自己情绪的剧烈波动。 那种不受控制、被画面牵着鼻子走的愤怒与恶心。 那种明知该百分之百信任爱人,却仍不可抑制地从心底生出的怀疑与动摇。 现在想来,那样的反应,根本就不正常。 那不像是圣母心发作,更像是一种…… 被刻意引导和放大的情绪。 如果魏明真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如果自己也是一个‘程序’的载体…… 李离不敢再想下去。 怕程肆的危机还没完全解除,自己这里再出致命问题。 那他们两人,就真的万劫不复。 “我去研究院。” 李离猛地站起身,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决绝。 “现在就去。” “请教授和赵队给我做一次深层检查。” 他必须确认。 必须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安全的。 秦彻和幽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决断。 “我陪你去。” 幽灵立刻说。 “我让赵队和教授提前准备。” 秦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李离点头,转身轻推开书房连通卧室的门。 他走到床边,凝视床上熟睡的男人。 程肆呼吸平稳,睡颜安详,英俊的脸上没了平日痞气,显得格外温和。 李离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印下极轻、极珍视的吻。 随后,他直起身,最后深看一眼,毅然转身离开。 幽灵已等在门外。 两人没再多言,脚步匆匆向楼下走去。 车库里,两辆车一前一后,迅速驶出别墅。 他们从两个不同方向,朝同一个目的地全速前进。 他们离开不到五分钟。 卧室大床上,那个本该熟睡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 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刀、警惕入骨的寒光。 他根本就没睡。 或者说,从蛇王出现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真正放松过。 刚才在书房里,李离他们所有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被操控的玩意儿……李离…… 程肆的眼底,瞬间卷起骇人的风暴。 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动作迅捷流畅,毫无滞涩,与刚才床上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身影如鬼魅,悄无声息消失在别墅里。 他跟了上去。无论前方刀山火海。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李离独自面对。 第100章 心碎真相!他的爱人,成了试验品! 研究院森严的守卫,在程肆眼中,形同虚设。 他如幽影般避开所有巡逻与监控。 那颗因魏明这个名字而持续胀痛的头颅,此刻被一股更尖锐、更冰冷的怒火所压制。 李离出事了。 这个认知,是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痛苦的烙印。 他们不带他,是不想让他知道。 他们想保护他。 可程肆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那是他的命。 是他在这个冰冷世间,唯一的,想要用生命去守护的温暖。 程肆紧贴研究院冰冷外墙,身形如壁虎般灵巧攀爬。 精准找到通风管道入口,他毫不犹豫,撬开栅栏,躬身钻入。 狭窄、冰冷的金属管道,包裹住他的身体,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铁锈的味道。 下方模糊的对话声,如无形引线,牵引他在黑暗中匍匐前行。 既然你们不想让我知道。 那我就装作不知道。 程肆眼中,闪过平日雅痞形象截然不符的“夜鹰”狠戾。 他要藏在最暗处,看清楚,到底是谁,敢动他的李离。 冰冷镇定剂,顺针管注入李离血管。 他异常配合,不曾挣扎,任由意识渐沉宁静混沌。 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眸子,轻轻阖上。 他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身边的这些,他可以信任的人。 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神情严肃,指挥着助手们,将各种精密的探头和线路连接在李离的头部和身体上。 巨大环形扫描仪,发出低沉嗡鸣,随即启动。 幽灵站在观察室玻璃窗前,秦彻则通过独立视频窗口,紧盯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 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窒息。 时间,在仪器的嗡鸣声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终于,阿尔伯特教授摘下了眼镜,用洁白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赵队长则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温度的报告,眉头紧锁。 “结果出来了。” 赵队长的声音,打破了观察室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幽灵和秦彻的视线,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赵队长将报告递到玻璃窗前,让幽灵能够看清上面的内容。 “根据脑电波监测显示,李离的大脑,在受到特定频率的信号刺激下,会产生非自主性的剧烈波动。” “这种波动,足以在瞬间,影响甚至篡改他的个人情绪和主观判断。” 阿尔伯特教授接口,声音凝重。 “更关键的是,我们在他的局部神经中枢里,检测到了超标的金属元素。” “不止是普通的金属。” “其中,还包含几种地球上极为稀有,甚至不该出现在人体内的放射性金属同位素。” “这些物质,被精准植入他脆弱的神经系统。” 教授顿了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蓝眼睛里,满是震惊与不解, “根据信号反馈,这些物质并非处于完全休眠状态。” “它们……是活的。” “它们在持续不断地,向外发送着微弱的,我们暂时无法破译的信号。” “至于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和分析。” 幽灵只觉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屏幕那头的秦彻,一直轻敲着轮椅扶手的手指,也骤然停下。 温和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冰封的凝重。 “怪不得!” 幽灵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怪不得魏明那个疯子,还有蛇王那条毒蛇,他们每次的目标都那么别扭!” “一会儿要抓程肆,一会儿要搞李离!” “原来……原来他们他妈的,两个都想要!” “要不是今天魏明受了刺激,口不择言,我们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离就会被他们……” 幽灵说不下去了。她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秦彻的担忧,比幽灵更深,更远。 他的思维,迅速回溯从相遇至今,所经历的每一个细节,缜密而清晰。 “我们从一开始,就因为各种原因被牵扯进来。” “这中间,除了各自的私人时间,大部分事情,我们都是共同经历的。” 秦彻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他想不通。他完全想不通。 “幽灵,你觉得,李离是在哪个环节,被下的手?” 这个问题,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幽灵烦躁地抓着自己那头挑染过的头发,几乎要将头皮抓破。 她想了半天,脑子里一团乱麻。 无论是李离被林晚晚囚禁,还是后来与‘摆渡人’的交锋,他们身边虽然危机四伏,但都还算有迹可循。 可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纳米级别的金属植入大脑的手段……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想不通……” 幽灵颓然地靠在墙上,声音里满是挫败。 “完全想不通,对方神出鬼没,无迹可寻。” “算了,不想了。” 她摆了摆手,索性放弃了这无谓的猜测。 “等吧,等教授他们的研究结果出来,看能不能从那些鬼东西的成分上,找到线索。” 通风管道内。 程肆安静趴伏冰冷金属板上,纹丝不动。 可他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个清冷、骄傲,却又无比善良的李离。 那个会在他受伤时,笨拙地为他处理伤口,眼底写满心疼的李离。 那个会在他耍赖时,无奈地纵容着他,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的李离。 竟然,在他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动了手脚。 被人当成了一个…… 一股狂暴的、嗜血的杀意,从程肆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蔓延。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从这里一跃而下,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到底是谁?! 程肆指甲嵌入金属管道缝隙,指节因用力发出咯咯脆响。 他死死地咬住后槽牙,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程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用尖锐疼痛,唤回濒临失控的理智。 他们不想让他知道,就是怕他会这样。 如果他现在冲出去,只会打草惊蛇,让那个藏在暗处的鬼魂,更加警惕。 甚至,会直接引爆李离身体里的那颗定时炸弹。 他不能冒这个险。 程肆松开紧握的拳头,眼底骇人风暴被强行压下,化作深不见底的死寂寒潭。 既然你们都想瞒着我。 那我就继续装下去。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把那个鬼东西,从地狱里揪出来。 一点一点,捏碎他所有的骨头。 一片被浓雾终年笼罩的,地图上不存在的神秘荒岛。 一个鬓角斑白,面容儒雅,气质近乎大学教授的男人,正静静看着面前巨大显示器。 屏幕上,上面的数据波动,代表着有人在对他的实验品进行探测。 他看着那些跳动的数据,看着那些神情凝重的面孔,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被发现了啊。” 他对着空无一人房间轻声自语,语气平淡得令人发寒。 “没关系。” “不急,再等等。” “到时候,我们会见面的。”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随后,他按下了桌上的一个通讯按钮。 “通知下去。”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加快速度研究。” “我们的……实验品,被发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惊天秘闻!他平静说出“活体实验”! 病房内,一片死寂。 光线被厚重的窗帘阻隔,只有仪器屏幕上幽微的绿光,在黑暗中勾勒出床上人苍白而精致的轮廓。 李离的眼睫轻颤,意识在深不见底的混沌之海中挣扎,如同溺水者渴望浮出水面,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浮升。 最先回归的,是触觉。 身下床单冰冷,指尖却残留被紧握的余温,对比鲜明。 他记得,在意识彻底沉沦前,他看到了幽灵担忧的脸,和秦彻在屏幕那端凝重的眼神。 接着,是听觉。 耳畔,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如同永不停歇的秒针,敲击在时间的骨骼之上。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 脑海中,魏明那张癫狂的脸,与他淬毒的话语,反复回响。 “一个被操控的玩意儿罢了!” “他的解药,在我手里!” “别怪我无情,彻底毁了他!” 心脏骤然一缩。 那股尖锐的刺痛,让他猛地挣脱了药物的桎梏。 李离睁开了眼。 天花板的纯白,映入他空洞的眸子,没有焦距,没有情绪。 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名字。 他想念那个人的怀抱,想念那人身上的独特气息,想念那人总是带着痞气,却能瞬间抚平他所有不安的笑容。 他想被那个人抱一抱,用尽全力地,狠狠地抱住。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还真实地活着,而不是一具随时会被人夺走控制权的冰冷躯壳。 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程肆知道。 他不能再给程肆增添任何负担,更不能让程肆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 他必须坚强。 他强迫自己坚韧起来。 这个念头,一根钢钉般,狠狠楔入他混乱的思绪,定住摇摇欲坠的精神。 那双空洞的眸子,一点点重新凝聚起光。 清冷而坚韧,透出破釜沉舟的决绝。 知觉,正缓慢地从四肢百骸回归。 李离在床上静静躺了许久,直到确认自己能完全控制身体,才缓缓地坐了起来。 脑子依旧有些昏沉,但不影响行动。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向门口衣架上挂着的,幽灵为他准备好的干净衣物。 当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无声推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房间里,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坐在主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秦彻端坐轮椅,温和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 幽灵则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烟熏妆也掩盖不了她眼底的血丝与焦灼。 还有一个身影,让李离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如铁塔般沉默,笔直立于窗边,军人特有的锐利气息,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更加紧绷。 “你怎么也来了?” 李离的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却很平静。 他看向龙牙,心中已然了然。 “我必须详细了解你的情况。” 龙牙转过身,目光鹰隼般锁定李离,声音严肃得不带一丝个人情感。 “以便于,制定后续的计划。” 李离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缓步走到长条会议桌旁,在秦彻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他甚至没有去看桌上那些复杂的检测仪器,只是朝着秦彻微微抬了抬下巴。 秦彻会意,将手边一叠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温热的报告,递了过去。 李离接过,垂下眼帘。 “唰……唰……”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看得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但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每一条曲线,都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出声打扰他。 他们在等,等他消化这个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正常人意志的残酷真相。 李离终于放下了那叠报告。他抬起头,清冷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望向主座上的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 “从目前的检测结果来看,我的身体里,确实被人为植入了某些物质。” 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发寒,听不出半点波澜。 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教授和赵队长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既在听,也在思索着下一步的研究方向。 李离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继续说道:“这些物质,成分复杂,含有多种金属元素,甚至包括几种地球上极为稀有的放射性金属同位素。” “而且,它们大多都被精准地藏匿于,我的感官与神经控制区域。” “我说的,没错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的脸上,同时浮现出难以掩饰的震惊。 教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几分急促,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碧蓝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细节?!” 赵队长也面露诧异。这些关于金属成分和植入区域的精确分析,是他们团队刚刚才得出的初步结论,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们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幽灵和秦彻。 李离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众人的惊疑,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垮下。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萧瑟,从骨子里透出。 “因为……” 他低低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我见过。” “甚至可以说……” 李离顿了顿,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终,他抬起眼,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如遭雷击的话: “我曾亲身参与,创造了它们。” “什么?!” 幽灵的踱步猛然停下,失声惊呼。 秦彻轻敲扶手的手指,也骤然停滞,镜片下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却骤然收紧,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李离从里到外,彻底剖开,审视个一清二楚。 李离没有抬头,去回应任何人的注视。 他只是将视线,投向了面前虚无的空气,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到了另一个时空。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不愿再去触碰的过往,此刻如决堤的潮水,汹涌而来,冲刷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 将那颗曾经还被温情与理想的幻象包裹着的心,剥离得只剩下冰冷的,血淋淋的现实。 李离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带着无尽丧气的低哑嗓音,开始陈述那段他甚至不愿相信的过往。 “这个技术它的研究初衷,是为了治疗。” “治疗那些患有严重精神类疾病,比如精神分裂、重度抑郁、阿尔兹海默症的病人。” “这个构想,最初是由我的父亲和他的一位至交好友,共同提出的。” “婚后,我的母亲,也全身心地投入了进来。” “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毕生的心血。我从小,就是在各种精密仪器和复杂的化学公式中长大的。” “李氏集团之前所有的商业版图,无论是地产,还是金融,其实都只是一个外壳。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给这项目,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 “最初我进入公司,父亲让我一边跟着学习,一边逐步接手这个项目。” “包括后期的构造和功能开发……” 李离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涩。 “……以及,为了验证其安全性与有效性的,活体实验,我都有亲自参与。”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经微不可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的秘闻,震得说不出一个字。 这股死寂,被一声压抑着极致怒火的质问,骤然撕裂。 “活体实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锋锐如出鞘的利剑,直刺李离。 第102章 失控的军魂!他为何对李离下此死手? 龙牙声声震耳,饱含军人对践踏生命底线的极致憎恶与滔天怒火。 秦彻的眉心瞬间拧紧。 幽灵更是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朝李离方向挪了一步,摆出防御姿态。 面对这股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人撕碎的怒意,李离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纹丝不动,冰冷无声,眼睫也未曾颤动。 他没有在意龙牙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只是用一种近乎虚无的语调,继续着自己未完的陈述。 “对,活体实验。” 他平静承认,像是在确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但我的团队,只针对动物进行了实验。” “成果显著。”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有效地控制精神上与肢体上的躁动。” “从实验数据上看,确实可以抑制包含暴力倾向的严重精神疾病。” 他语调平直,字字精准,冰冷剔透,剥离所有个人情感。 可这股冰冷,却无法浇熄龙牙心头燃起的熊熊烈焰。 龙牙按捺着胸腔里即将喷薄而出的暴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副作用呢?” 他死死盯着李离,眼神凶狠,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 这个问题,终于让李离那死寂的眼眸,有了微不可察的波动。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真正望向龙牙。 眼神里,是化不开的颓唐与萧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他的声音,染上无法掩饰的疲惫。 “在实验前期,确实有不少动物实验体,出现了行为能力障碍……” “……甚至暴毙的情况。” 话音落下的瞬间。 龙牙一掌拍在会议桌上,坚实的桌面发出巨响,震得水杯嗡嗡作响。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影骤然拔地而起,扑势如豹。 只一个跨步,便冲到李离面前。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已经一把扯住李离单薄的后衣领。 毫不留情地,他用尽全力,将李离的脑袋,死死按向面前的会议桌面。 一声沉闷撞击,响彻整个会议室。 那声闷响,震得众人心头一紧,呼吸停滞。 幽灵急了,怒骂脱口。 她整个人瞬间爆冲而出,修长有力的腿高高抬起,破风疾驰,狠厉踹向龙牙后腰。 她要解救李离。 可就在她的脚尖即将触碰到龙牙军装时,那个被死死按在桌上的人,却艰难地,冲她摆了摆手。 幽灵的动作,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腔怒火与焦急几乎要将她点燃,却只能强行作罢。 秦彻也急了。 轮椅的限制让他无法第一时间上前,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呵斥。 “龙队长!” “你现在这样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冷静点,先放了他!” 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变得凌厉而急切。 随即,他转头,目光落在早已惊呆的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身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歉意。 “不好意思,我们有些内部的话要说,两位请先回避一下。” 教授和赵队长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迅速起身,快步离开了这间硝烟弥漫的会议室。 “咳……咳咳……” 李离的脸,被这一下重击,连磕带压,几乎瞬间失去知觉。 额头传来的剧痛,混杂着鼻梁骨的酸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更要命的,是脖子被衣领死死勒住的窒息感。 空气被粗暴挤出肺部,他无法呼吸,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呛咳声。 他脑海里,此刻竟只剩下一个荒唐的念头。 幽灵气得浑身发抖,浓重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中的凶厉,怒视龙牙,那眼神,随时能扑上去撕咬。 她真想不管不顾,一记手刀直接劈晕这个发疯的男人。 她正琢磨着该从哪个角度下手,才能一击得手又不至于挨揍时,秦彻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了。 他艰难靠近,停在龙牙身侧。 他抬手,拍了拍龙牙那只因用力而青筋扎结,磐石般的手臂。 “你要弄死他吗?” 秦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凉的穿透力。 “弄死他,你就什么也问不到了。” “也将……永远失去做军人的资格!” 冰凉的触感,和那句冷彻骨髓的话语,兜头浇下,终于唤醒了沉浸在极致愤怒中的军人。 龙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在干什么? 手下按着的,不是罪犯,不是敌人。 他要把事情问清楚。 这个念头,终于压过了那股几乎要吞噬理智的狂怒。 那只铁钳一般的手,骤然松开了。 失去了支撑,李离整个人瘫软趴在桌面上。 他边剧烈咳嗽,边大口大口喘着气,缺氧让他的脸涨得通红,眼角甚至因生理反应而挂上几滴晶莹泪水。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整个人看上去,破碎而凄美。 幽灵愤怒盯着龙牙,生怕他再度暴起,伤害到脆弱不堪的李离。 秦彻吃力抻着身体,探过轮椅。 他那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一只紧紧握着轮椅扶手以维持平衡,另一只手,却温柔地,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李离那因剧烈喘息而不断起伏的,瘦弱的脊背。 会议室里,只剩下李离压抑的咳嗽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才终于把那口气喘匀了。 他无力瘫软,陷进宽大办公椅中,眼神涣散,仍未从方才的冲击中完全回神。 秦彻见他缓过来了,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回自己的手。 他喊上依旧怒气未消的幽灵,示意她推着自己,回到最初的位置。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龙牙也彻底冷静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褶皱的军装,和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眼神复杂。 他缓缓整理着装,将每一丝褶皱都抚平。 然后,他转身,面向那个还蜷缩在椅子里的人。 他挺直脊背,双脚并拢,站姿挺拔,朝着李离,深深鞠了一躬。 标准,郑重。 起身时,他开口说道:“十分抱歉。” “因为我的冲动,给你带来了伤害。” “你可以向上级汇报我的行为,任何处罚,我都接受。” 他的声音恢复了军人特有的沉稳,不带一丝情绪,像是在宣读一份报告。 李离疲惫摆手,未及开口,示意不计。 他眼神微动,虽不解龙牙为何骤然失控,却隐约察觉,那份突如其来的怒火,远不止“活体实验”四字能解释。 其背后,似乎藏着更深、更痛的旧创,让这个时刻都在克制自己保持清醒的男人,失了分寸。 第103章 军魂的托付!李离,你敢接吗? 李离示意龙牙先坐。 他轻抚着依旧钝痛的喉结,声线因方才的窒息而嘶哑得厉害。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失控,但我理解。” 龙牙依旧站着,身姿笔挺,却仿佛一尊即将崩裂的铁铸雕像。 双拳在身侧死死攥紧,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皮肤绷紧,足见他有多用力。 那双通红的眼,死死锁住虚空中的一点,分明看见了什么让他痛不欲生的过往。 他笔挺的军姿未变,但整个躯体的轻微颤抖,无声地昭示着,直到此刻,他心中那头暴怒的困兽也并未完全驯服。 整个人,都被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愤怒所笼罩。 “我的前队长……” 龙牙终于开口,声音艰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深处,被活生生挤压出来。 “一名……非常完美的军人。”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向会议室洁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追忆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血色残阳。 “十年前,他接受了一项高级别的卧底任务。” “为了……为我们带回那个神秘组织的一些,至关重要的碎片线索。” 会议室里,静得只剩下仪器细微的电流声。 秦彻和幽灵都屏息凝神,连李离也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许背脊。 他们预感到,龙牙即将揭开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属于“龙焱”部队的陈年伤疤。也是他不愿追忆的过去。 “当我们,最终找到他时……” 说到这里,龙牙的声音猛然哽咽。 那张饱经风霜、刻满坚毅的脸庞,再也无法承载那份山崩海啸般的悲恸。 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从他通红的眼眶中决堤而出。 顺着他粗糙的脸颊,肆意奔涌,没入刚硬的胡茬。 “那么完美的一个人……” 他用手背狠狠抹去泪水,动作粗暴,分明是在惩罚自己的失态。 “……竟被折磨得,已然失智。”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直到现在,十年了,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法将他治好。” “只能……只能依靠专人二十四小时看护……” 龙牙的声音,最终碎裂在压抑的呜咽里。 听到这里,会议室里的三个人,面色各异。 幽灵那双总是带着不羁与挑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震惊与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离,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秦彻温和的脸上,最后一缕血色也褪尽了。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紧绷,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 他想起了自己那双被废掉的腿,想起了那些在阴谋与背叛中挣扎的日夜。 而李离,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颗因真相而千疮百孔的心,此刻,被龙牙的悲恸,又狠狠地扎上了一刀。 他分明看到了。 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看到了另一个,可能会被彻底摧毁的程肆。 没有人出声。 在这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伤面前,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悲伤的男人。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龙焱”队长,那个铁血硬汉。 龙牙没有让自己沉溺在悲伤里太久。 军人的意志,让他强行从情绪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他抬起那双布满厚茧的粗糙大手,用力地,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分明是想用掌心的粗粝,唤醒那个冷静、果决的自己。 他迫切地,想要搞清楚这一切。 他要为他尊敬的队长复仇。 他要亲手,将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一个个,全部都送进地狱! 但他清楚,今天,已经不再是个好时机。 他自己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了。 “今天……” 他重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几分冷静, “我们的情绪波动都太大,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李离,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中,悲伤还未散尽,却已重新燃起了不容置喙的锐利锋芒。 “你也好好回想一下所有相关的细节,任何一点,都不要放过。” “我们后天,到龙焱基地集合,再商量后续所有事宜。” 说完,他转身,迈开沉重的步伐,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却又猛然停住。 他转过身来。 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他摘下了头顶那顶象征着荣誉与责任的军帽,郑重地放在会议桌上。 紧接着,他又脱下了身上那件笔挺的军装外套,一丝不苟地叠好,与军帽并排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面向李离。 这一次,他不再是“龙焱”的队长。 他挺直脊梁,双脚并拢。 然后,朝着那个还带着满身伤痕与疲惫的青年,深深地,鞠下了一躬。 九十度,良久才起身。 标准,郑重,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 不似上次那种形式化的道歉,这次的他诚意十足,带着一丝托付。 这个动作,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幽灵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彻的脸上,也写满了愕然。 龙牙缓缓直起身,他的目光,不再带着审视与命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沉甸甸的请求。 “我现在,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恳求你。” “请你,尽快找到办法。” “帮我……拯救回我的队长。” “如果有任何需要,无论是什么,请尽管提出来。” “只要我能办,都尽力办到。”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离大概明白了。 他明白了龙牙那份失控的愤怒从何而来。 也明白了,自己身上背负的,究竟是怎样一份沉重的,关乎着无数人命运的秘密。 他不确定的事情,从不会给予任何承诺。 他不想让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燃起希望之后,再坠入更深的绝望。 可现在的情况,就算他想不努力,都不行了。 这早已不仅仅是别人的事。这也关乎着他自己,关乎着程肆,关乎着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李离抬起头,迎上龙牙那双充满血丝,却又燃烧着希望的眼睛,轻声却无比清晰地,吐出了这一个字。 一个字,重若千钧。 龙牙眼中的光,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重新穿戴好他的军装,戴上他的军帽。 将所有的脆弱与请求,都重新封锁进了那身橄榄绿的铠甲之下。他再次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龙焱”队长。 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和一片死寂。 第104章 怒火冰敷,爆笑解千愁 龙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扇厚重的门板,将房间内的空气抽离一空。 门外,是军人必须背负的沉甸甸的国家与责任。 门内,只剩下三个被命运漩涡裹挟的复仇者,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秦彻推着轮椅,缓缓来到李离身边。 他温和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凝重。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拍李离冰凉的手背。 这份无声的安慰,胜过任何言语。 幽灵则烦躁地原地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她此刻混乱心跳的节拍。 她的人生信条简单粗暴:出了事情就解决,解决不了就上暴力,压抑自己屁用没有,该吃吃该喝喝,反正总有一种方式会适合。 她狠狠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甩出去。 抬眼,她看向那个依旧陷在椅子里,整个人散发着颓废气息的李离。 视线落在他脸上时,幽灵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只见他光洁的额头上,赫然印着一大片红肿,鼻梁也高高鼓起,青紫的淤血正在皮下迅速蔓延。 那张本该艺术品般精致的脸,此刻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幽灵在心里把龙牙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活该他单身一辈子! 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这么漂亮的脸,说砸就砸! 这让她回去怎么跟程肆交代! 一想到程肆那张能冻死人的脸,幽灵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越想越气,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幽灵猛地转身,一脚踹开会议室的门,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巨大的声响,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房间里轰然炸开。 正陷入深度思考的李离和秦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同时抬起头。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挂着相同的茫然。 这又是谁…… 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秦彻刚想推着轮椅出去看看情况,那扇被踹开的门,便被人从外面“呼”地一下推开。 幽灵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简易冰袋,上面凝结着白霜,正丝丝冒着冷气。 她看着李离那副不知所措、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更盛了,带着点怒其不争的意味。 她三两步走到李离面前,一把薅住他柔软的黑发,毫不温柔地往后一扯。 粗暴的动作迫使李离仰起头,露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紧接着,幽灵看准位置,把那个冰得刺骨的冰袋,“啪”地一下,就死死按了上去。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就在几秒钟前,心疼这张脸心疼得要死的人,也是她自己。 冰冷的刺激,混杂着头皮被拉扯的痛感,再加上幽灵那毫不留情的按压,三重攻击之下,李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他挣扎了一下,却被幽灵按得更紧了。 这声抽气,彻底引爆了幽灵的怒火。 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开始疯狂输出,劈头盖脸地数落起李离来。 “嘶个屁!你还有脸嘶了?” “你残废啦?他要打你,你不会躲啊?啊?” “之前在军营里学的那些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再怎么样,也得能拼上两招吧!” “结果你呢?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等着人揍你!怎么,贱皮子是吧?就喜欢挨揍?” “那么喜欢挨揍,就滚回去!让你家那头牛犊子揍你去!省得老娘还得巴巴地跑回去,绞尽脑汁地帮你解释!” 幽灵一口气吐槽完,胸口的郁气总算是顺畅了些。 她刚想喘口气,却发现李离正从冰袋下面扒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眼神飘向秦彻的方向。 那眼神带着求助,又带着无辜。 幽灵的脑子瞬间空白。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好像…… 不小心刮到秦彻了。 “残废”…… “牛犊子”…… 尴尬,将她瞬间吞没。 她恨不得立刻在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反应更快。 在那个尴尬的瞬间,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学龙牙。 只要我道歉够诚恳,尴尬就追不上我! 于是,她僵硬地松开李离的头发,直起身,准备给秦彻来一个九十度的标准鞠躬,以示歉意。 然而,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空间感知能力,也低估了会议桌那坚硬的桌角。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突兀。 幽灵的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桌角上。 这一下,彻底打破了房间里那点仅存的严肃气氛。 空气仿佛凝固。 李离忘了疼。 秦彻忘了尴尬。 两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一道极轻的笑声,不知从谁口中溢出。 这声笑,像一个开关。 下一秒,压抑了许久的笑声,再也控制不住,从会议室的两个角落,同时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李离笑得前仰后合,连带着按在脸上的冰袋都跟着一抖一抖的,眼角甚至笑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秦彻也笑得直不起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轮椅,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又羞又气又疼的幽灵,捂着自己光荣负伤的额头,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那两个笑得没心没肺的男人一眼,转身就跑。 刚跑出会议室,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更加肆无忌惮的爆笑声。 气得幽灵在走廊上直跺脚,她咬牙切齿地转过身, 朝着里面吼道:“都给老娘等着!” 第105章 心疼疯了!先用身体安抚,再去找他算账! 门外,幽灵愤愤地跺了跺脚,最终还是没再回来找茬,捂着自己新添的伤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许久,会议室里的笑声渐歇。 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暴雨骤停后的天空,却又透着一丝脆弱。 那些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阴霾,被幽灵这横冲直撞的“自杀式袭击”,清扫一空。 问题依然存在,深渊仍在凝视。 但至少此刻,他们重新找回了呼吸的力气。 秦彻推着轮椅,缓缓来到李离身边。 他看着李离额头和鼻梁上那片刺目的青紫,温和的眉眼间染上一丝担忧。 “伤口还疼吗?” 李离摇了摇头,扯动嘴角的动作牵动了伤处,让他轻轻“嘶”了一声。 他拿下冰袋,看着上面融化的水珠,声音因笑过而带着些微的沙哑。 “这点伤,不疼了。” “让她这么一闹,什么都不重要了。” 秦彻闻言,轻笑一声。 他伸出手,想要拍拍李离的肩膀,却又顿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椅背上。 “回去吧,你这个样子,他会担心的。”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李离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秦彻看着他,忽然开口:“我送你。” 李离有些意外,想说不用麻烦。 可对上秦彻那双平静却不容置喙的眼睛,他把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都没有再提之前那些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麻烦事。 他们聊起了公司最近的几个并购案,谈起了国际金融市场的未来趋势。 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商业伙伴,在一次寻常的会议后,进行着日常的交流。 理智、冷静、逻辑分明。 这是他们最熟悉,也最能让他们感到安心的领域。 用商业帝国的逻辑,来对抗这个世界的疯狂与无序。 半小时后,两人一同离开了研究院。 秦彻的车,平稳地行驶在华灯初上的城市街道。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离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有些出神。 那些光怪陆离的霓虹,在他清冷的瞳孔里,碎成一片片迷离的光斑。 他知道,秦彻的陪伴,不仅仅是出于盟友的情谊。 更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确认他还站着,还没被击垮。 确认他们这条复仇者联盟的船,还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风暴而倾覆。 车子最终停在了别墅门外。 秦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李离回过神,解开安全带。 “路上小心。” 秦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离下车,走进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门。 直到李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他才示意司机开车。 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仿佛未曾出现。 秦彻靠在后座上,闭上眼。 活体实验…… 龙牙队长的遭遇…… 还有,程肆…… 这盘棋,远比他想象中,要复杂和凶险得多。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程肆立刻就听出,是他的宝贝回来了。 他迅速敛去面上最后一丝担忧与冷峻,换上那副惯常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 他关掉灶上的火,连围裙都来不及解,就快步迎了出去。 门被推开的瞬间,李离就看到了他。 高大的男人,赤着精壮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腰间却随意系着一条有些滑稽的卡通围裙。 他靠在门框上,嘴角噙着笑,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想念与温柔。 暖黄的灯光从他身后倾泻而出,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无比温暖。 瞬间,李离心头所有的疲惫与冰冷,尽数被那道光驱散。 “回来了。” 程肆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带着笑意。 他张开双臂,想给他的宝贝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然而,就在李离走近灯光下,抬起脸的那一刻,程肆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了李离额头和鼻梁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上。 空气骤然凝滞。 前一秒尚如春风的暖意,瞬间化作凛冬寒彻。 程肆周身那股慵懒随和的气息,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猛兽被触及逆鳞时,那种令人窒息的、充满血腥味的压迫感。 “谁干的?” 声音低沉骇人,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磨出,蕴含滔天怒火,一触即发。 李离心头一跳。 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不想告诉程肆实情,不想让他知道研究院里发生的一切,更不想把他卷入龙牙那沉重的过往里。 “没什么。” 李离眼神闪烁,试图含糊过去,“和龙牙……切磋了下,小摩擦。” 程肆重复着这个词,怒极反笑。 他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近乎虔诚地,抚上李离脸上的伤处,眼神里的心疼和暴戾交织成一张网。 “他就是这么跟你‘切磋’的?” “他妈的!” 程肆猛收回手,转身扯下围裙,狠狠摔地。 “老子都没舍得动过你一根头发!” 他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眼底的杀意凛然。 “老子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说着,他迈开长腿,就要往门外冲。 他明白程肆动了杀心,此去,事态必将无法收拾。 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于理智行动。 程肆冲出门的瞬间,李离从身后猛地抱住他。 踮脚,侧头,吻上程肆的唇。 吻,凉意侵袭,急切,不容拒绝的强势。 李离纤细而白皙的手,也在此刻,大胆地探入程肆的衣摆,开始在他那健硕火热的身体上,四处点火。 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去安抚一头暴怒的野兽。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所以,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是程肆最无法抗拒的方式。 用自己的身体,用彼此的纠缠,将这件事暂时岔过去。 程肆的理智,在李离主动而生涩的挑逗下,节节败退。 他心里的怒火并未熄灭,反而被另一种更原始的火焰点燃,烧得更旺。 他不想让李离担心,更不愿在这时候推开主动投怀送抱的爱人。 于是,他顺从地,随着李离的节奏,反客为主。 一个翻身,程肆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浴室。 沉重的木门被一脚踹上。 水汽氤氲,遮蔽了满室旖旎。 欲海沉浮,难解难分。 两个小时后。 程肆抱着疲惫不堪、在他怀中昏睡的李离,回到了卧室。 他轻柔地将人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看着李离眼角那颗湿润的泪痣,和脸上那片依旧刺眼的伤,程肆眼底的温柔与狠厉再度交替。 他俯下身,在李离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然后,又哼起了那首不成调的、只有李离听过的歌谣。 直到怀中人呼吸平稳绵长,彻底沉入梦乡。 程肆脸上的温柔才缓缓褪去。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在床头柜上留下一张字条,然后换上衣服,拿上车钥匙,转身出门。 黑色越野车在车流中穿梭,如一道鬼魅。 车内,程肆面容冷峻,拨通龙牙私人号码。 电话瞬即接通。 “老地方见。” 程肆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一次次用极致的缠绵,试图浇灭心头那股为爱人而燃起的怒火。 可火焰,只是被压抑得更深,燃烧得更加凶猛。 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吹过锈迹斑斑的集装箱。 程肆没有选择藏匿于阴影之下,他就那么随意地靠在车门上,点燃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黑夜中明灭,映着他那张冷硬如冰的侧脸。 他在等。没过多久,远处传来引擎的咆哮声。 一辆没有开大灯的军用SUV,破开尘土,裹挟着一股肃杀之气,猛地停在不远处。 程肆看到车,将只抽一半的烟丢地,抬军靴狠狠碾碎。 那动作,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剧烈冲突。 车门打开,龙牙高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他脱掉了笔挺的军装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的作训T恤,勾勒出岩石般坚硬的肌肉轮廓。 他知道程肆找他来是为了什么。 正好,他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的苦闷、愧疚与愤怒,无处发泄。 四目相对,没有一句废话。 空气中,只有剑拔弩张的沉默。 两人被无形引力牵引,默契地,一步步走向集装箱合围的空地。 没等龙牙完全拉开架势。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下一秒,已经欺身至龙牙面前。 裹挟着劲风的拳头,没有丝毫留情,直直地朝着龙牙的脸招呼过去。 快,准,狠。 龙牙瞳孔微缩,迅速抬臂格挡。 拳肉相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仅仅是第一下交手,龙牙就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阵发麻。 他知道,程肆是认真的。 格挡了几下之后,龙牙也不再留手。 压抑了一整天的负罪感与悲愤,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也放开了,正好,顺便泄泄火。 夜色下的郊外,成了两个顶级战士的角斗场。 没有技巧的炫耀,没有多余的吼叫。 只有沉闷的“嘭、嘭”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经久不息。 拳拳到肉,脚脚到骨。 他们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进行着一场无人评判的清算。 两人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龙牙率先撑不住,高大的身体晃了晃,仰面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程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撑着哪哪都疼的身体,膝盖一软,也跪倒在地。 但他硬是咬着牙,用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站起来,走到龙牙身边。 然后,抬起腿,用尽全力,却显得有些绵软地,踹了龙牙一脚。 做完这个幼稚的动作,他才彻底脱力,缓慢地,躺倒在龙牙旁边。 两人并排躺着,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龙牙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牵动了嘴角的伤口,让他嘶了一声。 “你这小子……”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为点小事,连我都揍,造反天罡!” 第106章 惊天秘闻!龙牙泣不成声的血泪往事 程肆龇着牙,揉了揉自己同样隐隐作痛的腮帮子。 他那张俊朗的脸上,也挂了几处彩,嘴角破了皮,渗着血丝。 夜风吹拂,刺骨的凉意让他瞬间清醒。 程肆躺在冰冷的地上,侧目望向身旁如破风箱般喘息的男人,心头火气消了大半,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是你先跟李离动手的!” 他嘟囔着,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委屈,活像糖被抢了的孩子。 龙牙艰难地转过头,借着清冷的月光,打量着程肆那副又痞又倔的表情,胸口闷痛,却又想笑。 他咳了两声,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混不吝的玩意。” 龙牙声音嘶哑,透着战后的疲惫。 “你也不问缘由,就来替他出头。” 程肆眸光微动,心念活泛。 他盘腿坐起,摆出倾听的姿态,眼底的锐利却出卖了真实目的。 “脸都给我们打坏了,我管你为什么。” 他撇嘴,语气蛮横。“先出气再说。” “再说了,他要肯告诉我,我能巴巴地跑来找你算账?” 这反问,无声刺入龙牙心底。 龙牙陷入沉默。 他抬头望向深邃夜空,繁星点点,却难驱散心底浓雾。 他清楚地知道,李离不会告诉程肆实情。 那个清冷孤傲的青年,习惯了把所有脆弱和痛苦都自己扛下,又怎么会把这样足以摧毁一切的真相,摊开在爱人面前,让他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可自己能说吗? 如果现在就告诉程肆,他的爱人,他视若珍宝的李离,身体里也被植入了那种鬼东西,成了一个随时可能被操控、被毁掉的试验品…… 龙牙不敢想。 以程肆这护犊子护到疯魔的性子,恐怕会立刻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带着李离远走高飞, 或者,更糟,直接冲进那个未知的虎穴龙潭,把自己搅个粉碎。 那只会让事情乱上加乱。 他必须仔细斟酌,该如何解释白天发生的一切。 既要让程肆明白自己失控的缘由,又不能将李离最危险的处境和盘托出。 良久,龙牙气息微沉,似下定某种决心。 “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声音低沉,带着遥远的萧索。 程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龙牙双眼失焦,瞳孔映着漫天星辰,思绪却已飘回那个被洪水与泥泞吞噬的夏天。 “大约……在我十四岁时。” 他声音极轻,似怕惊扰了沉睡的记忆。 “我的家乡,在陇县,四面环山。” “那年夏天,雨水倾盆。” “山坳里的大湖,水位一天比一天高,最后……地质承受不住压力,被冲开了一道大口子。”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龙牙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 “山洪,泥石流……把我们整个村子,夷为平地。” 他叙述平静,程肆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是早已凝结成疤、深可见骨的伤痛。 “我们家,就在山脚下。” “我眼睁睁看着房子被吞没,看着所有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 “全村几百口人,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 “因为我被冲到了一棵大树上,侥幸没被卷走。” 龙牙停顿,喉结滚动,咽下口中苦涩。 “后来,我被一个兵救了。” “一个……二十二岁的排长。” “他把我从树上弄下来时,我整个人都傻了,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得知我的情况后,收留了我。” “视我如亲弟,照顾我,教导我,最后,带我进了部队。” “可以说,我能有今天,都是他给的。” “他就是……” 龙牙声音带上近乎虔诚的敬意。 “……你还记得荣誉墙上,挂在最上面的,我上一任的队长吗?” 龙牙转过头,看向程肆。 程肆的心,猛地一沉。 他当然记得。 那个只存在于黑白照片上的男人,眉眼英挺,笑容温和,是“龙焱”部队一个传说般的存在。 一个在十年前,就在一次境外任务中,被官方宣告“英勇牺牲”的英雄。 虽然龙牙的故事很精简,但程肆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是怎样一份亦兄亦父、重于生命的浓烈感情。 龙牙没有等程肆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他视线重归虚无夜空,仿佛能从中描摹出那张熟悉的笑脸。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我也以为他死了。” “直到我们在一处秘密据点,找到了他。” 说到这里,龙牙的声音,再也无法维持平静。 “你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吗?” 他声音开始哽咽,每个字都像从胸腔生生撕扯而出。 “人还活着。” “虽然……肢体健全。” “但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 “拳打,针扎,刀割……” “新伤叠旧伤,根本没法看。” 龙牙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咬着牙,却依然无法阻止那份深入骨髓的悲恸与愤怒,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你知道救回来之后,医生是怎么说的吗?” 他的声音,碎裂在压抑的颤抖里。 “他们说……他们推测……”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不是为了逼供,也不是单纯的虐待。” “而是为了……” 龙牙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他猛地抬手,用粗糙手背狠狠捂住脸,不愿让程肆瞧见此刻的脆弱与崩溃。 这个在枪林弹雨里都未曾眨眼的“龙焱”队长,此刻却泣不成声,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他们说……那些伤,全都是为了测试……测试神经改造后,人体对疼痛的承受极限!” 他嘶吼出最后一句,声音里尽是恨意与绝望。 程肆就那么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他没有去安慰,也没有开口。 只是静静地,陪伴着这个彻底崩溃的男人,等待下文。 五分钟,或许十分钟。 龙牙的情绪,终于稍缓。 他放下手,脸上泪痕纵横,那双通红的眼,却燃烧着不死的火焰。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声音冰冷刺骨。 “一定,和李离有关。” “这个恶魔般的改造计划,最开始,就是李家提出,并且投入巨资研究的!”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紧盯着李氏集团,紧盯着这个邪恶势力的原因!” “我发过誓!” 龙牙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老子一定要把这群披着人皮的人渣,一个个,亲手,碎尸万段!” 程肆听罢,心潮早已翻涌。 他终于明白龙牙失控的缘由。 也终于明白,李离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一个黑暗而沉重的原罪。 那个清冷、脆弱,又无比坚韧的李离。 程肆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想到了那些被植入李离身体里的东西。 想到了李离可能会承受的痛苦。 想到了龙牙的前队长那失智的、不成人形的模样。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 他的李离,会不会…… 最后,也落得那样一个失智的下场? 他绝不允许! 恐惧与愤怒在他胸腔里交织冲撞,几乎将他撕裂。 然而,在极致的情绪翻涌中,他却敏锐捕捉到龙牙话语里,那份超越战友情谊,几乎满溢而出的悲恸。 他没有立刻发作,也未追问李家细节。 他只是定定看着龙牙,突兀地问了一句: “你爱他?” 简单三字,如惊雷炸响死寂夜空。 龙牙身体猛地僵硬。 他像被踩住痛脚的猫,瞬间紧绷,急忙否认。 他的声音,因为慌乱而陡然拔高。 “我怎么可能……!” “我只是……只是敬重他、崇拜他、依赖他!” 龙牙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越说,声音越小。 到最后,他自己都把自己绕了进去。 他从来不敢,也从来没有,用这个字去定义自己对队长的感情。 那种感情,是信仰,是救赎,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他不敢想,更不敢去玷污。 程肆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沉默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走到呆滞的龙牙面前,伸出手,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程肆脸上神情复杂。 他抬手,重重拍了拍龙牙那岩石般坚实的肩膀。 那一下,既是安慰,也是无声的,男人之间的承诺。 随后,他转身,径直走向自己的车。 拉开车门,上车,发动引擎。 黑色越野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卷起一阵尘土,决绝离去。 只留下龙牙一人,呆立空旷郊外。 夜风吹乱额前发丝,却吹不散心头迷茫与震动。 这个问题,在他心湖投下巨石,激起层层巨浪,再难平息。 第107章 戳一下猪头,收获一个缠绵吻 黑色越野车如一头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入别墅车库。 程肆熄了火,在黑暗中静坐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推开车门的动作极轻,脚步放得极缓,像一只收敛所有爪牙,生怕惊扰巢穴中的珍宝。 看着脏兮兮的自己,犹豫着要不要先去拿身换洗的衣服,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去惊扰李离休息,迅速的洗了澡,蹑手蹑脚的上楼,打算偷偷钻回被窝里。 可当他拧开卧室门把手时,床上那个熟睡的人,却动了。 李离缓缓睁开眼。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纱,在他清冷的瞳孔里,镀上一层柔光。 视线里,首先映入的,是一具张力爆表的男性躯体。 那一块块泾渭分明的肌肉上,此刻遍布青紫,大大小小的瘀伤交错分布,构成一幅触目惊心的地图,铺展在程肆古铜色的皮肤上。 李离的目光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那张刚毅俊朗的脸上。 高高肿起的脸颊,破皮渗血的嘴角,让那张原本帅到血脉喷张的脸,此刻活像个刚出笼的猪头,带着滑稽的惨烈。 李离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知道,程肆这是去给自己出气了。 一股暖流,从心底深处涌起,熨帖着他的每一寸。 他本想立刻起身,好好心疼一下自己男人。 但身体里一股更急迫的需求,却不允许他再多耽搁一秒。 满涨的膀胱,正在发出最强烈的抗议。 李离掀开被子,动作利落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路过程肆身边时,他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心疼,还有一丝隐秘的笑意。 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抬起,闪电般在那片高高肿起的脸颊上,恶趣味得狠狠戳了一下。 随即,不等对方反应,便像一只得手后的小狐狸,飞快地溜进了洗手间。 程肆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一下,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 他捂着脸,又气又好笑,瞬间化身炸毛的大狗狗,三两步冲到洗手间门口,摆出守株待兔的架势,准备堵截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坏蛋。 片刻后,洗手间的门开了。 李离刚一探出头,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精准地捏住了后颈。 紧接着,屁股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巴掌。 “啪!啪!” 声音清脆,却没什么力道,更像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程肆气哼哼地,将人拎到自己面前,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委屈。 “小没良心的!” “老子伺候完你还得跑出去给你出气,回来你就这么对我?” 李离捂着屁股,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他仰起头,送上一个带着安抚的吻。 鸡贼的他,刚才还特地偷偷漱了口。 薄荷的清新,混合着一丝微甜的果味,在两人唇齿交缠间,如同电流般冲击着程肆的神经。 再大的火气,再多的委屈,都敌不过这致命的费洛蒙吸引。 程肆的眼底,瞬间染上了一抹猩红。 他卡在李离腋下的大手猛地用力,将人整个举了起来。 李离顺势一跳,那双笔直白皙的长腿,熟练地盘住了他精壮的腰腹。 又是一番缠绵悱恻的龙争虎斗。 卧室的温度,都随之节节攀升,暧昧而炙热。 激情过后,余韵未退。 李离浑身瘫软,像一滩融化的春水, 被程肆圈禁在怀里。 程肆那带着薄茧的粗糙大手,在他那因情欲而染上淡粉的细腻皮肤上,缓缓游走。 每一次抚过,都让李离的身子,泛起阵阵细密的战栗。 他翻了个身,从程肆怀里挣脱出来,开始数落这个不知节制的男人。 “你能不能控制着点?” “都被人揍成猪头了,还这么莽撞。” 程肆闻言,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笑,带着满足的沙哑。 “怎么着,你不高兴?” 简简单单一句反问,瞬间就把李离后面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又疲惫的身体去给这个得意的“猪头”拿药箱。 李离特意找了个借口,把程肆支了出去,然后才独自驱车,赶往龙炎特种部队驻地。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抵达之前,那个正在外面为他“办事”的男人,早已先他一步抵达。 小会议室后的单面玻璃隔间里。 龙牙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吊儿郎当,现在却神色坚决的男人,脸上满是担忧。 “你真的行?” “不会乱来吧?” “说好了啊,不许冲动,别把我给卖喽!” 程肆抬手,一拳不轻不重地锤在龙牙那坚实的胸肌上。 “这么多年兄弟,忙都帮了,还这么多废话!” 说完,他便不耐烦地把龙牙往门外推,完全不顾对方依旧在絮絮叨叨。 隔间的门被程肆毫不留情地关上。 门外的龙牙,气得直咬后槽牙,低声咒骂。 “王八犊子,给老子等着!” 骂完,他也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布置外面的会议室了。 幽灵、秦彻、李离、龙牙,陆续抵达。 四人分坐于巨大的会议桌四方。 幽灵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烟熏妆,神情却少了几分不羁,多了几分凝重。 秦彻端坐轮椅,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透着洞悉一切的睿智。 龙牙则是一身笔挺的军装,面容严肃,周身散发着军人特有的铁血气息。 而李离,他坐在主位对面,清冷的气质与这间充斥着肃穆的会议室格格不入,却又奇异的和谐。 他那张恢复了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四人心思各异,四股截然不同的气场,在此间交汇,碰撞,怀揣着各自目的,与相同的目标,汇聚到一起。 他们要在这里,商讨出一个足以撼动黑暗,搅动风云的计划。 第108章 墨菲斯计划!来自地狱的魔鬼低语 会议室内,灯光明亮如昼,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李离将一叠厚厚的资料,分别推到三人面前。 “这三天,我把我能记起的所有,关于‘墨菲斯计划’的细节,都整理出来了。” 他的语调平静,清冷,像初冬结在湖面上的薄冰。 龙牙和秦彻立刻拿起资料,专注地翻阅起来,神情严肃。不肯放过每一个文字,试图从细枝末节中找出来自地狱的线索,或是足以撑起复仇的刀锋。 幽灵对面前的资料毫无兴趣,反正她也不可能看懂,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等需要她的时候再大展雄风。 她翘起二郎腿,开始专注的玩起游戏,等待下文。 李离尽可能详细的将过往叙述出来。 “这个计划,最初是由我父亲的那位挚友先提出来的。” “他姓卢,具体叫什么,我并不知道。” “我大概是在进入公司第三年,才被允许正式进入项目组的。” 他的目光穿透了会议室的墙壁,仿佛凝视着一段不愿被触碰的过去。 “前面三年,我一直跟着观摩,偶尔给那些研究员打打下手。” “后来……出了点变故。” 李离的声音顿了顿,他眼底的清冷褪去,只剩下深沉的缅怀。 “我的母亲,突然染上急病,很快就暴毙了。” “那件事,导致我的心理状况出了点问题,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中间有大概一年的时间,都是由那位卢叔带着我,一边帮我做心理治疗,一边教我项目相关的知识。” 龙牙翻阅资料的手猛然停住,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李离。 “你这份资料不全。” “这里面,只有你正式接手项目以后的进展记录,以前的呢?” 李离摇了摇头,语气中透着一股深切的疲惫。 “不知道。” “我翻遍了李氏集团所有的过往记录,也找不到。” “我曾经也问过我父亲,他只是说……所有早期的资料,都在实验室的一场意外大火里,烧没了。” 秦彻闻言,也抬起了头。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是洞悉一切的冷静。 “那位卢先生的个人资料,你有吗?” 这个问题看似漫不经心,却直指核心。 李离再次摇头,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在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我没有权限查阅他的资料。” “我父亲意外去世后,他就……人间蒸发了。” “不只是人,连同他在集团内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人事档案、项目记录、财务往来……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声不屑的轻笑,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一直低头玩游戏的幽灵,终于来了兴趣。 她收起手机,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里,闪烁着猎手发现猎物时的兴奋光芒。 “存在过的,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怎么可能没有?” 她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那台改装过的、贴满了各种嚣张贴纸的笔记本电脑。 清脆的敲击声,在整个空间回荡,工作中饭的幽灵显得格外严肃,板着那张已经瞧不出原貌的脸。 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屏幕上飞速滚动,像一条条寻找猎物的毒蛇。 然而,没过一会儿,那双在键盘上灵活翻飞的小短手,慢了下来。 幽灵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她开始烦躁地挠着那一脑袋杂乱的钢丝球,嘴里还低声咕哝着。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么干净?!”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细,那张总是带是玩世不恭的小花脸上,第一次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她幽灵攻不破的防火墙,没有她找不到的数据。 她猛地一吸气,指尖再次落在键盘上,速度更快,更猛。 又过了五分钟。 幽灵彻底放弃了。 她“啪”地一声合上电脑,从包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恶狠狠地塞进嘴里。 她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在脑海中一遍遍复盘,直至确定没有遗漏。 最终,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得令人费解,得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结论。 “要么,这个姓卢的,根本就从来没有出现过,是你幻想出来的。” “要么……他的段位,比我还要高。” “反正,我是没见过比我更厉害的。” 秦彻和龙牙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诡异的状况,以及它背后可能代表的深不见底的恐怖实力。 李离看着他们一个个慎重思考,认真评估的表情,差点被气笑了。 “你们够离谱的!” “以为拍鬼片呢?” “我是有心理障碍,不是有妄想症!” 秦彻立刻开口,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李离,我们相信你。” 李离更气了。 这句“相信”,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在哄小孩儿呢。 “这个人真的很厉害,他的学习能力远超常人!” 他加重了语气,试图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精通中西医学、心理学,甚至连催眠都会!” “这种人,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的痕迹,擦得一干二净?” 幽灵摊了摊手,嘴里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道。 “反正,我不信。” 眼看李离还要跟她争辩下去,龙牙迅速出声制止。 “我们先接着说正事。” 李离气鼓鼓地瞪了幽灵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将话题拉了回来。 “我正式进入项目组之后,才接触到核心资料的。” “那个时候,研究其实已经进入了初步的活体实验阶段。” 说到这里,李离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瞥了龙牙一眼。 见他脸色铁青,纹丝不动,才稍稍放下心,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通过外科手术,在实验体的中枢神经控制区域,植入一种超微小的电磁设备。” “从而,利用外部信号,干预由感官和情绪带来的负面影响,提高个体对肢体的控制能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狠狠扎进众人心底。 龙牙放在桌下的手,指节根根收紧,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尽管来之前,他已为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 可当亲耳听到这些冷酷得超出人类底线的描述时, 被强制压抑的狂怒与刻骨铭心的悲痛,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幽灵放下了手机,那双平日里总是不羁和挑衅的眼眸,此刻却警惕地锁定了龙牙,充满戒备。 她生怕这个猛兽般的男人,会再次像上次那样失控,突然暴起,伤害到李离。 然而,龙牙只是死死盯着桌面,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活体实验”这四个字,它们不再是冰冷的术语,而是无数无数被扭曲的灵魂和被肢解的生命。 他知道,墨菲斯计划的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残酷,更血腥。 真正的敌人,才初露头角,屠魔之路才刚刚开启。 第109章 惊天反转!被抹去的一年,他是试验品! 四人陷入沉默,会议室内的沉闷,重逾千金。 隔壁单面玻璃后,程肆像一头被封禁的困兽,想愤怒嘶吼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目光锁定龙牙那因愤怒而微颤的背影,拳头攥紧,指骨根根突出,手背青筋暴突,仿佛随时会撕裂皮肤。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狂暴的擂鼓声,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怒。 他恨不得立刻砸碎这层虚伪装玻璃,冲过去把那个可能会失控的军人拖走。 他害怕,怕他的李离再次因为别人的罪过受到伤害,而伤人的偏偏是他的好兄弟。 还好,龙牙紧握的拳头在剧烈颤抖后,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他强压下灼烧内腑的滔天怒火,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中生生挤出,带着生吞活剥的气势。 “也就是说,这个墨菲斯计划,在你正式接手之前就已经有了可以支撑活体实验的能力,而你,只是接手了后期的改造与升级?” 李离点了点头,清冷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苦涩。 “可以这么说。但即便是最终版本,也远不足以完全控制病情,直到项目终止,它能做的,也只是在病症发作时,起到最大可能性的调节作用。这种成效不足以进行临床实验的申请。” 秦彻的脑中猛地炸开一道光,他猛地抓住了那条串联起所有诡异事件的线! 他抓起桌上的战术笔,在面前的白纸上笔走龙蛇,近乎狂乱地涂写起来,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没一会儿,他停下笔,怔怔地看着纸上那团杂乱的线条和关键词,脸色在灯光下忽明忽暗,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与无法确定的惊骇。 幽灵最见不得这种故弄玄虚的场面,她蛮横地抢过那张草纸,直接“啪”地一声拍在投影仪下。 “这么多脑袋呢,别一个人闷头琢磨,大家一起想!” 被放大投到墙上的思维导图,杂乱无章,用长短不一、方向错乱的箭头胡乱链接着关键词。 李离和龙牙都凑上前,仔细辨认着上面的顺序和逻辑。 只有幽灵,看着那原始又低效的图,露出了极度不耐烦的表情。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用这种老掉牙的方式了?这谁能看明白?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数字时代了,用科技不香吗?” 她一边吐槽,一边随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调出一个专业的导向图模板出来,然后把电脑转向还沉浸在自己推测中的秦彻。 秦彻此刻的震惊还未平复,他的声音不再沉稳,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一边对着幽灵的电脑,将纸上的关键词填入导向图的空格,一边用急促的语速详细解说着自己的推论。 “墨菲斯计划由这位神秘的卢先生提出,而后说服了你父亲共同开启研发实验,初期目标是为了彻底攻克精神类疾病。后来,你的母亲也加入进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李离,目光复杂地询问, “你母亲暴毙的时间点,是不是和龙牙他们收到神秘人传信的时间点……高度重合?”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李离和龙牙脑中的迷雾。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大悟的震撼。 秦彻的眸色愈发复杂,他看着导向图,继续自己的分析。 “你说那之后,你有大概一年的时间都处于浑噩状态,而这一年里,你一直跟在那位卢先生身边。” 他再次停顿,这次的语气明显带着试探,像在拨动危险的琴弦, “李离,你对那一年的记忆……深刻吗?” 李离的瞳孔骤缩,锐利如针。 他瞬间明白了秦彻的意思。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周身冰冷。 “你想说……我是在那段时间,被动了手脚?” 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大脑试图回溯,却只捕获一团模糊的灰色浓雾。 没有细节,没有触感,没有清晰情绪,像被剪辑、只余模糊残影的胶片。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成了记忆中的陌生人。 “可是……以当时技术,我认为根本无法做到!” 李离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推论,这比破产、众叛亲离,都更让他恐惧恶心。 幽灵闻言,翻了个白眼,立刻接话道。 “你也说了,是你认为。” “刚才我还认为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厉害呢,你怎么不信?” 秦彻和李离都没理会幽灵那夹枪带棒的话,思绪依旧在高速运转。 “这无法确定。或许是情势所迫,或许他对自己技术有绝对自信。但你该庆幸,你没有成为一个……失败品。” 李离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 隔壁房间的程肆已经彻底爆发了。 他眼底血丝密布,裸露在外的皮肤无法掩藏暴起的血脉,压抑的愤怒与滔天的心疼几乎将他扯碎。 他的李离,他视若珍宝的人,在那个恶魔眼中,竟然只是一个随手可弃的“试验品”?! 他恨不能立刻冲出去,将那个藏在阴影里的卢姓杂碎揪出,千刀万剐抽筋剥皮! 龙牙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听着,一边分析,一边重组所有线索。 这时,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锐利。 “即便一切都如你的分析一般,那意义呢?单纯让李离摆脱母亲离世的痛苦?还是你想说他就只是个备选试验品?他只是浑浑噩噩不是傻了,再说还有他爸呢!” 秦彻没有正面回应龙牙一连串尖锐的问题。 他推了推眼镜,在所有人惊疑目光下,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测。 会议室死寂,他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却让每个人汗毛倒竖, 反问道:“那……如果再加上催眠呢?” 第110章 墨菲斯真相!失智,竟是最大的幸运?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瞬间洞穿所有看似孤立,实则诡异交织的环节。 四人之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被彻底绷到了断裂边缘。 秦彻在众人近乎凝滞的目光中,再度抛下一枚更具毁灭性的炸弹。 他压低声音,那低语如同魔鬼的蛊惑,清晰地蚀入每个人的耳膜。 “如果他还懂造梦呢?” 幽灵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那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第一次布满惊骇与匪夷所思的震撼。 “那他还是人吗?” “就算从娘胎里不眠不休地学,也不能这么离谱!” 她那双浓重眼线的眼睛死死瞪着秦彻,试图从他脸上寻找一丝玩笑的迹象。 然而,秦彻的表情,只有化不开的沉重。 幽灵的气焰第一次被彻底浇灭,她颓然跌坐回椅子,烦躁地抓着那头钢丝球般的乱发,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近乎挫败的自语。 “如果真如你所猜测,那我……还真可能不如他。” 承认这点,比杀了她还痛苦。 而事实,正朝着最荒谬、最恐怖的深渊,一路狂奔。 李离没有幽灵外在的激烈反应,他内心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一股无力感,冰冷如海水,从四面八方将他吞噬,让他连呼吸都窒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造梦”并非虚妄。 在心理学领域,这是一种极致的深度催眠, 能在潜意识最深处,刻意植入虚假信息、情感,甚至完整的记忆片段。 他只在最前沿、最大胆的学术理论,以及那些被视为都市传说的案例中,瞥见过它的影子。 如今,若将这种近乎神迹的催眠技术,与“墨菲斯计划”那精准到神经元的物理干预相结合…… 一个完美的、毫无破绽的、足以彻底操控一个人的闭环,就此铸成。 李离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冰凉。 那样被制造出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被篡改的虚假记忆。 被支配的行为模式。 没有独立的思想,无法自控的情感。 那与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又有何不同? 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深究。 龙牙从未接触如此深奥且骇人听闻的学术范畴, 他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中抽离,回归军人最基本的逻辑。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秦彻,问题直指核心。 “那是什么导致实验体失智,甚至死亡的?” 秦彻的目光,转向李离。 他虽推导出这个可怕的可能性,但对于其中具体的科学原理,并不精通。 这个问题,唯有曾经的核心参与者,才能解答。 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李离身上。 李离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整个人颓然瘫在椅子上。 他将头枕在冰冷的椅背,仰着脸,目光散乱地投向天花板刺目的白。 他的声音极轻,轻得像一声破碎的叹息。 “神经……本身就很脆弱。” “想要达到精准控制,必须通过植入设备,释放极其微弱的电流信号,向特定神经中枢发布指令。” “但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一个独立的宇宙,神经元的耐受阈值差异极大。” “电流过强,会直接烧毁神经,造成不可逆损伤。” “电流过弱,又无法穿透屏障,达不到控制效果。” “这其中的风险,是成倍,甚至是指数级提升的。”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牵动嘴角,那抹笑意,比哭还难看。 “再按照秦彻的猜测,在手术之前或之后,再加上催,催眠造梦,甚至……记忆清洗……” 他连说出这几个字都觉得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腾。 “那么,这个改造计划的成功概率,基本上,已接近冰点。” 李离闭上眼,一行清泪无声滑落,没入鬓角。 “所以,失智……” “失智,已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大的幸运了。” 会议室内,死寂无声。 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们明白,这便是最接近,也最残酷的真相。 那个神秘的卢先生,简直是上帝创造出的,最有天赋的恶魔。 而“墨菲斯计划”,堪称人类历史上,最残忍、最邪恶的造物。 隔壁的单面玻璃后。 程肆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墙壁上。 沉闷的巨响,被厚实隔音材料吞噬,未传出分毫。 可他手背上瞬间迸裂的皮肤,与渗出的鲜血,却在无声地咆哮。 是最大的幸运? 那他的李离呢? 他的宝贝,那个清冷、脆弱,却又坚强得令人心疼的李离,此刻正承受着什么? 未来,又将面对什么? 程肆眼底血丝密布,那股被强行压抑的愤怒与滔天的心疼,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碎。 他恨不得立刻砸碎这层虚伪的玻璃,冲出去, 将那个藏匿阴影中的卢姓杂碎,一寸寸地,揪出来,凌迟处死! 会议室内,低气压持续了很久。 最终,龙牙率先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闷。 他压下所有悲愤,将其转化为行动的力量。 他看向李离,目光坚定,不容置喙。 “李离,其他事情暂时放一放。” “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配合我们的心理画像师,将那个姓卢的样貌,一笔一划,给我描绘出来!” “然后,动用你所有知识,全力研究,如何破解‘墨菲斯’给你身体带来的隐患!” 龙牙的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却也给了李离一个最明确的方向。 随后,他目光转向幽灵。 “幽灵,你最近就待在研究院,带领技术人员,配合教授和赵队长,以最快速度,搜索并定位那个能接收微电流信号的终端!” 未等幽灵回话,秦彻快速接过话茬。 “我负责所有资金支持。”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李离身上,那份冷静之下,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同时,我也会住进研究院,有任何事情,方便我们第一时间沟通。” 说完,他隐晦地瞥了眼那个依旧瘫坐在椅子上,仿佛灵魂被抽空的人影。 就在这一刻。 隔壁单间里,一道鬼魅般的人影猛地拉开门。 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未曾回头再看一眼。 那双长腿迈开,速度快到在走廊留下残影。 程肆的身影,如失控的子弹,疾速奔向他藏匿隐蔽角落的黑色越野车。 引擎发出一声压抑至极致的怒吼。 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刺耳的尖啸划破夜空。 黑色的越野车如同挣脱所有枷锁的黑色猛兽,撕裂夜幕,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与杀意,扬长而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一个拥抱,引爆男人滔天愧意! 会议室里,空气依旧沉重,压抑的讨论还在继续。 没有人知道,那头被触及逆鳞的野兽,已然脱笼。 李离回到别墅时,已是正午。 刺目的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一尘不染的客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棋盘。 他身心俱疲。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秦彻的推论,那些冰冷的词汇,如同烧红的钢针,扎进他最脆弱的神经,反复搅动。 试验品、被抹去的一年、失智是最大的幸运——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脚镣,将他拖入更深的,名为真相的黑暗深渊。 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把自己彻底藏好,舔舐那些看不见却痛入骨髓的伤口。 可当他推开门的瞬间,一道忙碌的身影撞入眼帘,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焦躁。 那个本该在外“办事”的男人,此刻正系着一条印着滑稽卡通图案的围裙, 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在家中疯狂忙碌。 地板被他擦得光可鉴人,几乎能倒映出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每一处棱角。 晶莹的汗珠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滚落,砸在光洁的地面,瞬间蒸发。 正午的阳光穿透玻璃,在他皮肤上镀上一层梦幻的光晕。 那条宽大的围裙根本遮不住他那副伟岸的身材。 结实饱满的胸肌随着他用力擦地的动作而剧烈起伏, 布料下的两点棕褐色被反复摩擦,隔着薄薄的棉布,显得越发饱满傲然。 眼前景象,让李离被掏空、无比疲累的心,感到久违的舒缓。 无论外面风雨多大,前路多艰险,自己多么残破不堪, 这里,总有他最爱的人在等待,在陪伴。 这一刻,他真的好满足。 多想时光可以永久停留在这样简单而幸福的每一刻。 李离缓缓走过去,一言不发。 他伸出欣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臂,从背后紧紧环抱住程肆精壮的腰。 他将脸颊贴上那片被汗水浸湿、滚烫而坚实的后背, 整个人都严丝合缝地贴了上去,汲取着那份能让他安心的温度和力量。 程肆的身体,在被抱住的瞬间,骤然僵硬。 他从龙焱基地一路狂飙回来,胸腔里那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暴虐与烦躁,无处宣泄。 他只能通过近乎自虐的疯狂劳作,试图用肉体的疲惫,暂时压下那份滔天的心疼与愧疚。 可李离的这个拥抱,让他所有伪装瞬间崩塌。 他想起前些天,在废弃码头,自己如何从龙牙的嘴里, 一句句逼问出那些被刻意隐瞒的过往。 他想起那个瘦弱的身体,在明知他“死亡”、毫无生还可能的情况下, 依旧固执地撑起一切,从未放弃追寻他的踪迹。 在他完全丧失记忆、毫无自理能力、如同废人的那段日子里, 是李离,是他的李离,毅然决然地放下了多年积累、苦心经营的庞大商业帝国, 不远万里奔赴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一人承受着所有未知的压力与恐惧。 是李离,在不顾一切地拯救他。 直到现在,依旧为了保护他,选择孤军奋战。 有龙牙,有幽灵,有秦彻在帮助他,可程肆不管。 只要那个站在李离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人不是自己, 程肆就觉得,他的李离,是在孤军奋战。 一股汹涌的愧意与尖锐的心疼,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程肆缓缓拍了拍环在腰间李离的手,示意他先松开。 李离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退开半步。 下一秒,程肆猛地转身。 他用近乎凶狠的力道,将李离紧箍到自己怀里。 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轻柔地,甚至带着虔诚, 缓缓抚过李离柔软的发顶,划过敏感的耳后,最后停留在冰凉的脸颊。 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缓,生怕手上的粗粝会伤害到怀里这件稀世珍宝。 一个克制的、滚烫的吻,最终落在了李离的眉心。 李离微微昂起头,眼底泛着水光。 他等待着。等待着接下来会如暴风雨般降临的,炽热而缠绵的吻。 可现实,注定让他失望。 程肆拉着他的手,回了房间。 他为他换上柔软舒适的居家服,然后用不容置喙的语气, 催促着李离去书房处理公司事务。 李离还没反应过来,程肆已经端来切好的水果,温热的点心, 还有一杯散发着清香的热茶。 然后,他就那么径直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温柔体贴,却又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李离一个人站在书房里,满心疑惑。 两个男人的感情大概就是这样,你不说,那我也不便问。 李离只当是程肆今天心情不好,或者只是累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后坐下,开始伏案工作。 他不知道,程肆平日里表现出的狂放不羁、肆意妄为,都只是坚硬的表象。 真正的他,心思细腻,霸道深入骨髓,偏执近乎疯狂。 程肆对自己的认知清晰得可怕。 他要求自己,必须是那个为李离遮风挡雨的绝对庇护。 他必须是那个让李离全然信赖、甚至是被他崇拜着的存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蒙在鼓里, 享受着爱人用血肉之躯为他换来的片刻安宁。 书房的门被轻轻关上。 程肆靠在门外,听着里面轻微的纸张翻动声。他闭上眼。 那个叫做魏明的,病态阴柔的脸,浮现在脑海。 伴随而来的,是太阳穴一阵阵尖锐的抽痛。 竟然敢欺负我的人。 管你是什么东西。 老子不记得,就不用认。 程肆下定了决心。 他必须做点什么。 趁着李离接下来这段时间,必须频繁出入研究院的空档, 他必须,搞点事情。 第112章 极致占有!从餐厅到阳台,处处烙下他的印记! 晚饭时间,程肆终于停下了那近乎癫狂的忙碌。 他把家里每一寸角落,都搜刮了一遍。 吃的,穿的,用的,一件不落。 李离常穿的那几件质地柔软的羊绒衫,被他仔细叠好,羊绒的温软触感仿佛还残留着爱人的体温。 他只在深夜嘴馋时才会偷吃的草莓味夹心饼干,被整整齐齐码放在一个密封盒里。 书房里那支价值不菲却被他用来划重点的钢笔,笔帽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牙印。 浴室里那瓶带有雪松冷香的沐浴露,瓶身已经被他擦拭得一尘不染。 所有沾染了李离气息的物件,都被他打包。 然后又拆开。 再仔細检查。 再重新打包。 这个过程反复了不知多少次,胸腔里那股由心疼和暴怒交织成的岩浆无处宣泄,只能通过这种近乎偏执的机械性动作,来勉强压制。 直到他确定,李离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都装备齐全,才吭哧吭哧地将那几个巨大的行李袋,全都塞进越野车的后备箱。 做完这一切,他才为李离端来了晚饭。 菜色很简单,两菜一汤,都是李离偏爱的清淡口味。白瓷盘衬着翠绿的蔬菜,显得干净又妥帖。 餐桌上,还放着两瓶冰镇的可乐。 瓶身上凝结的细密水珠,在餐厅温暖的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两个小小的、承诺着快乐的冰凉符号。 整个晚餐期间的氛围,被程肆刻意营造得格外轻松。 他绝口不提研究院,不提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墨菲斯计划”。 他聊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李离那副被他气到浑身炸毛, 却还要故作镇定的矜贵模样,活脱脱一只受惊的波斯猫。 他又聊起那次在海边,他们像两个逃离了全世界的傻子, 租了一栋能看见蔚蓝大海的房子,过家家似的,度过了一段短暂却无比快乐的“童年养成”假期。 餐具在瓷盘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可乐瓶盖被打开时的“啵”一声清脆碰撞。 这些细碎的声响,拼凑成一首名为安稳的乐章。 李离安静地听着,眼底的清冷在暖光中一点点融化,嘴角噙着一抹极浅的笑意。 程肆聊着聊着,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刨除那些惊心动魄的追逐与逃亡,刨除那些在生死边缘的挣扎, 他们真正安稳度过的共同时光,竟然少得可怜。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那份被刻意忽略的沉重,还是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李离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动作优雅依旧。 他起身,款款走到程肆身前。 然后在程肆略带错愕的目光中,极其自然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个动作十分自然,带着极度的信任与依赖。 纤细的手臂揽过程肆的脖颈,他把头轻轻搁在那片宽阔的肩膀上,脸颊贴着颈侧,感受欢跳的脉搏。连脸颊被胡茬粗粝的摩擦都能带给他带来愉悦。 他深嗅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雪松、硝烟与薄荷的气息。 那是独属于程肆的,能让他瞬间安心的味道。 午间就被极力压抑的克制,被彻底激起。 一场蓄谋已久的,疯狂的角逐,就此展开。 程肆的吻越发凌乱。 那是一种带着掠夺意味的,疯狂的,几乎要将人吞噬。 他胸腔里积压的所有狂怒、愧疚、心疼,在这一刻尽数化作偏执,只想把李离变为私藏占有。 他要以最霸道的方式刻下独属于他的印记,让李离的全部都归属于他。 程肆一把将李离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浴室。 氤氲水雾弥漫扩散,很快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边界。 瓷砖的冰冷与灼热的体温在无形的拉锯,为这场按捺已久又突如其来拉开帷幕。浴缸中蓄满的温水,规律的逸散着。 这场长久的角力才刚刚开始,随后又迅速转移阵地。 冰冷的不锈钢料理台,见证了比炉火更炽烈的纠缠。 藤蔓痴缠着苍劲的青松,即便承受狂风暴雨般也依旧坚定。 餐具在橱柜里随着节奏舞动,发出清脆悦耳的低吟。 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即将见证一场直击灵魂的宣言。 堆积如山的文件不知何时散落,那些永远需要理智冷静的商业条款,此刻却像被延绵不绝的海啸侵袭,已不知飘到哪去。 毫无节奏的呼吸被尽数嚼碎吞咽,只剩下纸张被弄乱时发出的“沙沙”声。 卧房里,柔軟的床垫让人感觉置身浪潮。 沙发上,昂贵的皮质被汗水浸湿,留下独属于不该属于它的独特痕迹。 最后,连阳台都没被放过。 夜风微凉,吹拂着汗湿,非但没能降温,反而演变成更激烈的反抗。 冰凉的玻璃护栏上,双手被反剪,完全沉浸,感知灵魂的共舞。 这个角度,正好被迫看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些璀璨的光点,在他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碎裂成一片摇摇欲坠的星河。 一次又一次。 程肆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这间别墅的每一处,留下独属于他的,疯狂而霸道的印记。 他要用自己的味道,覆盖一切。 他要用自己的体温,渗透每一寸空间。 他要让这片空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只属于他和李离。 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觊觎,任何过往的阴影。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疯狂的角逐才终于落下帷幕。 李离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眼皮重得挂了铅,即将沉沦于梦境。 就在这时,程肆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宝贝,我可能要出去执行任务。” “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经常出差。” “但你放心,只要一回来,我第一时间就去研究院陪你。” 李离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瞬。 可身体的疲惫让他无法做出太大的反应,他只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程肆的手臂。 他知道程肆被开除是假的,作为“龙焱”的人,出任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没有多想,也没有追问。 只是用带着浓重鼻音的,软糯的嗓音,一遍遍地叮嘱。 “一定要注意安全。” “千万,千万要小心。” “不管做什么事之前,先想想家里……家里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 程肆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布满薄茧的大手,在李离的脊背上,一下一下地,温柔摩挲。 他静静地听着爱人那满含担忧的絮叨,听到最后,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压抑的笑。 那笑声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意有所指的调侃。 “我可没看出来,哪个手无缚鸡之力。” “通过我这么长时间坚持不懈的锻炼,你现在明明……好的不得了!” 第113章 心慌!他用体温,安排一场诀别! 晨光微露,天际泛白。 黑色的越野车平稳行驶在通往研究院的路上,像一头收敛了所有野性的沉默巨兽。 车厢内,昨夜疯狂索取的余韵未散。 空气中,情欲与汗水交织的独特气息,浓郁得无需分辨。 程肆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在初升的日光下格外刚毅冷峻。 他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瞥一眼副驾上的人。 那一眼,复杂情绪汹涌,爱意缠绵,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 愧疚滔天,无从开口; 胸腔深处,暴虐杀意几欲焚毁一切。 李离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乎在假寐。 他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还带着欢爱过后的疲惫与慵懒, 眼下的泪痣,也因此愈发靡丽。 可他紧闭的眼睫,却在微微颤动。 他能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紧绷感。 昨夜的疯狂,不只是单纯的激情。 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是野兽在宣告领地,也是在做着某种无声的告别。 李离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车子抵达研究院门口,缓缓停下。 李离睁开眼,刚准备解开安全带,却被程肆按住了手。 “你坐着,等我。” 程肆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便径直下了车,绕到车后。 李离顺着他的身影望过去,起初还没太在意。 直到程肆“砰”地一声,拉开了那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后备箱。 李离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震慑。 只见程肆从后座拽出一个折叠的行李车,熟练地展开。 然后,他像一只辛勤筑巢的工蚁,开始一件件地,将后备箱里的东西往行李车上码放。 李离常用的零食,他爱喝的进口苏打水,他习惯用的那款小众品牌的毛巾, 甚至连备用的牙刷和漱口水,都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 所有东西,都是他惯用的牌子,连包装的颜色,都透着一股熟悉感。 程肆的动作极快,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细致。 他将所有东西码放得像一座小山,最后,还极其考究地, 为那堆行李套上了一个黑色的网罩,防止掉落。 做完这一切,他一手拉着行李车沉重的拉杆,一手绕过车头, 拉开了副驾的车门,牵起李离的手。 “走吧,宝贝。” 他的语气,轻松得近乎刻意。 李离任由他牵着,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往研究院深处走去。 研究院为他安排的房间,名义上是休息室, 实际上是一个设施齐全的豪华套房,客厅、卧室、书房、独立卫浴,应有尽有。 进了屋,程肆没有丝毫停歇。 他将李离按在客厅那张柔软的单人沙发上,让他坐好。 “你歇会儿,我来。” 然后,他便开始拆解行李车上的“小山”,为他收拾起来。 零食被分门别类地放进橱柜,饮料塞满了小冰箱的每一寸空隙。 柔软的居家服和换洗的内衣被整齐地叠好,放进衣柜。 洗漱台上,摆上了他熟悉的牙刷和洗面奶,毛巾架上,挂好了那条柔软的纯棉毛巾。 程肆忙碌的身影在宽敞的房间里来回穿梭,像一个陀螺,不知疲倦。 他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家,在布置。 不,比布置自己的家还要用心。 这时的李离,终于感觉到那股不对劲,已经强烈到无法忽视。 这不是体贴,这是在安排后事。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正在整理衣柜的程肆身后。 他伸出手,轻轻地,却不容置喙地,扳过了程肆的脸。 他逼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低下头,正视自己。 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此刻澄澈如镜, 不带杂质,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一寸寸地,审视着程肆的眼睛。 那目光,看得程肆心头发慌,喉头发紧。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囚犯,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李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质问。 “你到底,是什么任务?” “要去多久?” 程肆的心,狠狠一抽。 他强迫自己调动起所有受过最严苛反审讯训练的经验,让自己的表情维持着镇定。 “保密条例,你知道的。” 他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甚至还挤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放心,没事儿,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离依旧那么看着他,一瞬不瞬。 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谎言和伪装。 李离终究还是没有再逼问下去。 他知道,这头犟牛一旦做了决定,十架战斗机都拉不回来。 他缓缓松开手,眼底的锐利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他踮起脚尖,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了程肆的额头。 他重复着昨晚的叮嘱,每一个字,都像是刻进灵魂的契约。 “程肆,你听好。” “如果遇到危险,能跑就跑,我不许你莽撞,不许你以身涉险。” “任何事情,你都不是一个人。” “你可以回来,我们一起商量,一起解决。” “答应我。” 程肆闭上眼,感受着额头传来的,那份能让他心安的微凉触感。 他喉结滚动,再也无法伪装轻松。 他用一种近乎发誓的语气,郑重地, 一字一顿地回答:“我答应你。” 将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妥当,房间里已经充满了熟悉的生活气息, 仿佛能将研究院那股冰冷的消毒水味,都隔绝在外。 程肆催促着李离进入工作状态,说心理画像师和技术团队很快就会过来。 他自己,则转身退出了房间。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跑到研究院的大门口, 靠着一根廊柱,点燃了一支烟,静静等待。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那张写满心事的脸。 没过多久,一辆改装过的、外形嚣张的机车,和一辆低调沉稳的商务车, 几乎同时抵达。 幽灵摘下头盔,甩了甩那头钢丝球般的乱发,一脸不耐烦。 秦彻则摇着轮椅,从商务车上下来,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静。 程肆掐灭了烟,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他先是看向幽灵,那眼神,是战友之间的嘱托。 “帮我护着他。” 没有多余的废话,却重逾千斤。 幽灵撇了撇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却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烦人。” 随后,程肆的目光,转向了秦彻。 他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郑重。 他沉声开口。 “虽然我们相交不久,但我知道你的能力,也信得过你的为人。” “多帮帮他。” 话音未落,他那只孔武有力、布满薄茧的大手,已经重重地,拍在了秦彻那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那力道很重,带着不容拒绝的托付,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 托孤的意味。 秦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搞得有些发懵。 他能感觉到,程肆拍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这个男人,这个强大到近乎无所不能的男人,在害怕。 “出什么事了?” 秦彻皱起眉,刚想追问,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程肆已经收回了手。 他深深地看了秦彻一眼,那一眼里,有感激,有信任,还有一丝决绝。 然后,他猛地转身,再没有任何停留,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越野车走去。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黑色的猛兽,没有丝毫留恋地,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只留下秦彻和幽灵,面面相觑。幽灵挠了挠头,满脸莫名其妙。 “他吃错药了?” 而秦彻,却久久地凝视着程肆离开的方向,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无比深沉。 他缓缓抬手,抚上自己刚刚被拍过的肩膀。 那里,残余着那个男人滚烫的体温,那份沉甸甸的托付,几乎将他压垮。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根本不是去执行什么任务。 一个战士,在奔赴他最后的战场。 第114章 双线作战!他在攻克难题,他在踏碎地狱! 黑色的越野车,沉默的钢铁巨兽,在戒备森严的龙焱驻地大门前缓缓停下。 沥青路面上,两道因急刹而生的滚烫黑色胎印,清晰烙下。 程肆推门下车,仍是昨日那件简单的黑色T恤,周身却凝结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他眼底血丝未消,那抹猩红深处,是压抑到极致、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暴。 龙牙已在门口等候,笔挺军装衬得他如一柄出鞘利刃。 他望向程肆,没有多余寒暄,仅是沉重点头。 两人并肩,军靴踏地,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踏着相同节奏,无声中透着默契与决绝。 他们穿过空旷训练场,走进一间最高权限加密的档案室。 龙牙在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前停下,指纹、虹膜、密码,三道验证程序接连通过。 一声轻响,厚重金属柜门缓缓开启。 他取出一份牛皮纸袋密封的厚厚文件,封口处一枚鲜红的绝密印章,程肆从未见过。 龙牙将文件递给程肆。 程肆接过,文件沉甸甸的,似承载无数人的命运与血泪。 他未曾打开,仅用指腹摩挲着封面那陌生徽记,眼神更显冰冷。 龙牙声音低沉沙哑。 一架军用直升机已在停机坪待命,巨大螺旋桨搅动气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两人登机,舱门关闭,隔绝所有外界喧嚣。 直升机拔地而起,直奔首都心脏,那座象征国家最高权力的建筑,疾驰而去。 军部最高指挥官办公室,寂静得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轻响。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与纸张的厚重气息。 程将军端坐宽大办公桌后,背脊挺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威严,却未曾磨去眼中锐利锋芒。 他接过那份任务计划书,指节分明的手指快速翻阅。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是室内唯一声响。 程肆与龙牙,如同两座沉默雕塑, 静立办公桌前,等待最终裁决。 程将军终于合上计划书,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程肆和龙牙脸上依次扫过。 那目光复杂至极,审视、赞许、以及深藏不住的担忧。 “真的决定了?” 他声音不高,却含千钧之力,在空旷办公室回荡。 程肆与龙牙面色肃穆,异口同声,没有丝毫犹豫。 那一个字,斩钉截铁,落地有声,是他们以灵魂立下的誓言。 程将军深看程肆一眼,眼底担忧愈浓,最终化为决然。 他缓缓起身,郑重整理身上象征无上荣耀的军装,抚平每一道褶皱。 随后,他抬起右手,一个标准无可挑剔的军礼,郑重敬向面前两人。 程肆与龙牙身体瞬间绷直,犹如两杆即将刺破苍穹的标枪。 他们同时抬手,回以最崇高军礼。 这一刻,办公室空气仿佛凝固。 这不仅是上下级间的命令与服从,更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托付, 是国家将最锋利之刃,交予最值得信赖之人手中。 程将军放下手,目光再次锁定程肆。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信任与期许。 “你定能顺利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程肆望着眼前这位巍峨如山的男人,那双惯常盛满狂傲不羁的眼,此刻只余全然恭敬与崇拜。 他用尽全身气力,吼出此字。 随后,他与龙牙一同转身,未有片刻停留,毅然决然,大步离去。 他们背影决绝孤勇,似要踏碎世间所有黑暗与不公。 厚重木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办公室恢复先前的寂静。 程将军独自一人,久久凝望那扇紧闭的房门,一言不发。 窗外阳光,将他挺拔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孤寂的影子。 与此同时,研究院顶级实验室。 李离已完全进入高效工作状态。 他换上洁白无菌研究服,那张精致清冷的面容,在明亮灯光下,愈发显得超凡脱俗。 他昔日执掌商业帝国、运筹帷幄的头脑,此刻正以惊人速度运转。 无数复杂数据流、化学分子式、神经传导模型,在他脑海中飞速构建、推演、又被瞬间推翻。 教授和赵队长站在身后,看着他在巨大电子屏上流畅操作,眼神里满是震撼与欣赏。 这年轻人身上,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王者之气。 他冷静、专注、果决,仿佛天生便为攻克顶尖难题而生。 时间在高度紧张工作中无限压缩。 唯有每日短暂休息间隙,当他端起程肆为他准备的热茶时, 那份紧绷的坚强,方才悄然卸下。 茶水温度,透过陶瓷杯壁,传递至微凉指尖。 他会怔怔望向窗外,目光放空,思绪却早已飘远。 他会想起程肆。 想起那个男人身上,混合雪松与薄荷的独特气息。 想起他粗糙大手抚过脊背时,带来的阵阵战栗。 想起他变着花样讨好自己,用最原始、笨拙的方式, 表达那份霸道而滚烫的爱意。 想起他们抵死缠绵,在情欲涌动中,共享每一个疯狂瞬间。 李离嘴角,会不自觉勾起一抹极淡的温柔笑意。 他心底默数着那男人离开的日子。 程肆,你务必平安。 而在世界另一端,不为世人所知的阴暗角落。 一场血腥风暴,正徐徐拉开帷幕。 程肆,彻底切换至征战模式。 他不再是那个慵懒随性的网约车司机,而是重回令所有黑暗势力闻风丧胆的“夜鹰”。 第115章 旧爱相框藏地狱,点滴都是为李离准备的! 加州的阳光,热烈而浮夸,如同融化的黄金,泼洒在每一寸土地上。 棕榈树的巨大叶片在海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疏影。 这里是天堂,也是滋生罪恶的温床。 程肆的第一站,并非那座掩映在无尽藤蔓中的奢华葡萄园。 他选择了一处更符合他此刻心境的地方—— 城市边缘,一间充斥着汗水、荷尔蒙与廉价啤酒味的地下拳场。 他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到来。 没有多余言语,只用一双铁拳,在八角笼内,将盘踞此地数年的所谓“拳王”,打成了一滩烂泥。 血与骨的交织,是这片黑暗土地上唯一的通行证。 他用绝对武力,撬开了这个地下王国的第一道门缝。 紧接着,是赌场。 他潜入安保森严的后台,指尖在键盘上化作一道道残影,不过十分钟,整个赌场的资金流便陷入彻底瘫痪。 然后是钱庄。 所有见不得光的账目,所有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一夜之间, 被他打包成一份加密文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某些人的邮箱里。 恐慌,像瘟疫般迅速蔓延。 整个加州的地下势力,在这短短几天内,被一股看不见的恐怖力量,搅得天翻地覆。 他们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来自何方。 只清楚,那是一个魔鬼。 一个不为钱,不为权,只为清洗而来的魔鬼。 在扫清了所有可能成为障碍的外围势力后,程肆拨通了两个加密电话。 第一个,打给秦彻。 “明面上的,都干净了,你的人可以进场了。” 第二个,打给龙牙。 “地下的,也给你扫平了,让你的人来接手。” 电话那头的两人,除了震惊,再无他言。 他们无法想象,这需要何等恐怖的执行力。 做完这一切,程肆轻掸肩上的灰尘。 他开着那辆在本地二手市场随手买来的皮卡,终于,驶向了那座他既熟悉又恶心的地方——魏明的葡萄园。 庄园依旧美得令人窒息,大片的葡萄藤蔓在阳光下舒展着墨绿叶片,空气中都飘荡着果实发酵的甜香。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岁月静好的伪善。 程肆将车停在远处,独自一人,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庄园里很安静,除了几个正在修剪枝叶的佣人,早已不见魏明的踪影。 程肆的目标,是书房。 那间曾经见证了无数次亲密与背叛的书房。 他轻车熟路地绕开所有监控,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 房间的陈设,一如往昔。 巨大的落地窗,满墙的书籍,以及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旧纸张与高级雪茄的、属于魏明的味道。 程肆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书桌上那个银质的相框。 他走过去,脚步沉重。相框里,是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两个青年,笑得灿烂而亲密。 一个是他,年轻,张扬,眼里的光还没被背叛的冰水彻底浇灭。 另一个,是魏明。 那张病态阴柔的脸上,挂着温柔缱绻的笑意,亲昵地靠在他的肩上。 程肆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龙牙为他讲述的那些被遗忘的过往,此刻化作利刃,反复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曾与这个男人抵足而眠。 他曾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交予此人。 而这个男人,不仅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他的手,更是在幕后,操控着足以将李离彻底摧毁的阴谋。 一想到李离在那间研究院里,日以继夜地剖析着自己被改造过的身体,对抗着被植入的梦魇。 一想到他的宝贝,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与照片上这张含笑的脸有关。 程肆只觉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恶心。 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相框的瞬间,如同被毒蝎蛰咬,猛地缩回。 强忍着将这张照片连同整个书桌都砸个粉碎的冲动,他缓缓平息呼吸, 按照记忆中那个荒唐的游戏设定,将相框,向右旋转了九十度。 身后的整面书墙,发出一声沉闷的机括声,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瞬间从洞口喷涌而出。 那是浓重的血腥,混合着腐烂的恶臭,还夹杂着微弱的化学药剂的刺鼻。 即便是程肆这样见惯了生死与血腥的顶尖战士,也被这股味道冲得眉头紧锁。 他下意识地抬手,掩住口鼻。 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才迈开腿,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脚下的军靴,踩上冰冷潮湿的台阶。 一步。两步。 脚下传来一声黏腻的轻响,像是踩爆了什么柔软之物。 程肆低头,借助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看清了脚下的景象。 那是一层蠕动的,白色的蛆虫。 密密麻麻,厚厚地铺满了整个台阶。 越往下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就越发浓郁,几乎要凝成实质,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 他踏上了平地。 当他抬起头,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 再也无法抑制的生理性反胃,让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的一切,都被悉数吐尽,只剩下胆汁的苦涩在喉间灼烧。 那个在枪林弹雨中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的男人。 那个被誉为战神“夜鹰”的钢铁战士。 此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恶心得吐了。 那是一个地牢。 或者说,是一个私人的,变态的,活体炼狱。 正中央的血迹斑斑的刑架上,捆绑着一个“东西”。 程肆甚至无法用“人”来形容它。 那具躯体早已失去了性别的特征,皮肤被剥离, 肌肉纤维暴露在空气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上面布满了无法辨认的孔洞与割痕。 因为它的胸膛,还在微弱地,艰难地起伏着。 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刑具。 有些他认识,是审讯用的工具。 但更多的,是他从未见过的,造型诡异, 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器械,仿佛出自某个疯子艺术家之手,为残忍艺术而生。 而在地牢的四周,是一排排锈迹斑斑的囚笼。 每一个囚笼里,都蜷缩着一个和刑架上别无二致的,“人”。 他们或清醒,或昏迷,但无一例外,都成了被玩坏后随意丢弃的破败玩偶。 整个空间,死寂一片。 只有不知从何处滴落的,黏稠液体的“滴答”声,在空旷的地牢里,敲击着死亡的节拍。 程肆的目光扫过这一切,最后,落在那满墙的刑具上。 他忽然明白了。 这里,是魏明的实验室。 是“墨菲斯计划”之外的,一个更疯狂,更无序,更纯粹的, 关于痛苦与控制的实验场。 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从他的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裤裆,都凉飕飕的。 这是对未知恐惧最原始的生理反应。 他想到了龙牙的队长。 想到了李离。 如果……如果李离落到这个疯子手里……程肆不敢再想下去。 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逃离这个变态的场景。 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他怕自己会失控。 他怕自己会把这里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他像溃败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上台阶,每一步都踩得那些肥硕的蛆虫汁液四溅。 直到重新冲回那间洒满阳光的书房,呼吸到外面带着果香的新鲜空气, 他才撑着书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张年轻时与魏明亲密无间的照片,依旧立在桌上,含笑看着他。 程肆的眼中,血丝密布,那里面翻涌的,是前所未有的,滔天杀意。 第116章 林中枪响!来自旧爱的死亡调情! 出了别墅,程肆觉得空气都格外清新,甚至都带着一丝丝的甜。 那股在地牢里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混杂着腐烂、血腥与化学药剂的恶臭,黏在他鼻腔黏膜上,顽固地侵蚀着他的嗅觉。 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用这片土地上带着果香的洁净空气,冲刷掉肺里乃至灵魂深处的污秽。 那个活体炼狱的景象,如烙铁烫入视网膜的画,挥之不去。 那些被剥离了皮肤的躯体,那些蠕动的白色蛆虫,那些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诡异刑具。 还有那张立在书桌上,含笑看着他,病态而阴柔的脸。 程肆一边想,一边把胸腹之下的全部肌肉都死死绷紧。 每一块肌理都硬化成铁,唯有如此,才给他一丝虚假安全感。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在发凉,那是被毒蛇盯上的战栗,剧毒将至。 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恶心,从胃里直冲喉咙。 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得如砂纸摩擦。 “恶心人的死变态!” 他语无伦次地咒骂着,字字带着焚烧一切的怒火。 “一看就是个不行的废物!” “自己没玩意儿,还得用废了别的男人取乐,真他妈晦气,恶心!” 程肆已经被之前看到的景象彻底刺激到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他需要粗鄙语言,宣泄那份几乎撑爆他的杀意与反胃。 五百米之外,一栋别墅的楼顶。 魏明舒服地趴在滚烫隔热层上。 他左手举着军用级高倍望远镜,镜头的十字准星,精准地锁定在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上。 依旧挺拔强壮,连被愤怒扭曲的面容,都充满令他着迷的野性力量。 耳麦里,经过特殊处理的收音设备,将程肆每一个字的咒骂,都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 “……死变态……” “……不行的废物……” “……没玩意儿……” 魏明听着,嘴角弧度越扯越大,终化邪魅笑容。 病态阴柔的脸上,浮现潮红。 他觉得程肆不是在骂他。 是久别重逢后,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粗暴又直接的调情。 他的夜鹰,还是这么有活力。 魏明的右手,戴着薄如蝉翼的黑色手套,缓缓抚上自己被紧身作战服包裹得异常结实的胸肌。 指尖隔着布料,感受着心脏有力的搏动。 然后,那只手,带着亵渎虔诚,缓缓向下。 划过坚硬的腹肌,探入更深,更隐秘的所在。 就在这时,望远镜的视野里,那个原本在原地暴躁踱步的男人,猛地停下。 程肆的直觉,如惊雷,瞬间贯穿全身。 那是被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野兽般的第六感。 他猛地转头,锐利如鹰的目光,如高速运转的雷达,开始飞速扫描周围所有可能藏匿的制高点。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五百米外,那栋别墅的楼顶。 阳光下,有一个极小的反光点,一闪而逝。 是望远镜的镜片! 程肆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程肆身体化作离弦之箭,猎豹般狂冲而去。 脚下的草坪被他蹬踏出两个深深的凹陷。 魏明看到程肆如出笼猛兽,向着自己的方向笔直冲来,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奋与慌乱交织的异彩。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顾身体已经变得敏感酥软,迅速将手撤出。 他利落地爬起,动作轻盈如壁虎,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迅速撤离。 没有走楼梯。 他直接从楼顶的另一侧,顺着早就预备好的绳索,滑降到地面,身影瞬间没入庄园外围那片茂密的丛林。 程肆速度快到极致。 五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他一脚踹开别墅的大门,根本不理会里面佣人惊恐的尖叫,径直冲上楼顶。 只有隔热层上,还残留着一个人趴卧过的,淡淡的余温。 程肆走到楼顶边缘,看着那条通往山林的绳索,眼神愈发冰冷。 他没有丝毫犹豫,同样抓住绳索,身体如巨鸟般飞速滑下。 双脚落地的瞬间,他便一头扎进了那片静谧而危险的山林。 两人在这片广袤的加州山林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角逐。 魏明的身影在前方时隐时现,他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总能利用复杂的地形,与程肆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既不被追上,也不彻底消失,这分明是戏弄一只激怒的野兽。 程肆则死死咬住不放,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分析着魏明的逃跑路线,预判着他下一步的动向。 他每一步都踩得精准有力,将体力消耗降到最低。 他知道,这是一场耐力的比拼,更是一场心理的博弈。 刚进山里不久,魏明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 程肆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风声,鸟鸣,树叶的沙沙声。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 大概走了五分钟,就在他即将踏上一片开阔地时。 一颗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他的鼻尖飞过。 子弹深深地嵌入他脚前的土地,激起一捧尘土。 那颗滚烫的弹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程肆的身体瞬间紧绷,就地一个翻滚,藏身于一棵巨大的橡树之后。 紧接着,一个甜腻得令人发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诡异环绕,在这片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亲爱的。” 那声音里,带着调笑,委屈,病态痴迷。 “你终于,舍得来看我啦!” 程肆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全身鸡皮疙瘩瞬间冒起。 “听他们说,你把我忘了?” “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你这没良心的,竟然还吐到我的房间里,真是不解风情!” 那黏腻的语调,字字如滑腻毒蛇,钻进程肆的耳朵,令他比在地牢里更恶心。 他想都没想,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子,直接开骂。 “你是打算直接恶心死老子吗?!” 他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暴怒与嫌恶。 “你个死变态!谁他妈是你亲爱的!” “还礼物?!” 程肆的脑海里,闪过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躯体。 “把你收集的那些玩意儿,都留着给自己泡酒喝吧!老子可用不着!” 他的话音刚落。 “咯咯咯咯……” 一阵毛骨悚然的夜枭般笑声,霎时响彻丛林。 那笑声里,充满愉悦兴奋,程肆的咒骂,对他而言,是最顶级的赞美。 笑声在山谷间回荡,经久不息。 第117章 听!地狱在喘息,他被逼疯了! 那瘆人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程肆却置若罔闻。 他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每一寸都凝成蓄势待发的钢铁, 整个人宛若一头即将扑杀猎物的黑豹,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锐利的双眼,此刻不见半分被激怒的猩红,只剩“夜鹰”特有的、非人的冷静。 瞳孔骤缩,贪婪地攫取着周围一切光影与信息, 大脑飞速处理着:风向、湿度、林中飞鸟惊起的方向, 甚至那诡异笑声通过不同介质传播产生的细微延迟与变调。 他化作顶级的掠食者,感官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巨网细致筛过周身每一寸空间, 誓要从这片被声音侵蚀的密林中,揪出那个疯子的藏身之处。 与此同时,一处隐蔽的山洞内,岩壁被人工凿平,光滑如镜。 这里没有地牢的恶臭,只有干燥的泥土芬芳和服务器运行时散发出的隐约热量。 几台高精度服务器无声地运转着, 幽蓝的指示灯在昏暗中规律闪烁,如幽蓝的瞳孔,在昏暗中规律闪烁。 魏明斜倚在一张人体工学椅上,姿态慵懒而满足,像刚刚享用完一顿饕餮盛宴。 他面前的巨大曲面屏上,分屏显示着十几处高清监控画面。 而正中央最大的一块屏幕,镜头死死锁定的,正是程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又恨又爱的男人。 魏明戴着黑色薄手套的右手,指尖轻柔,带着近乎亵渎的虔诚, 在冰冷的屏幕上缓慢划过。 他的指尖细致描摹着程肆冷硬的下颌线,滑过他因愤怒而紧抿的薄唇, 最终停留在他那双闪烁着冰冷杀意的眼睛上。 “真好看,”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是化不开的痴迷, “生气的时候,尤其好看。每一寸肌肉都叫嚣着要撕碎我。” 他的左手握着一个造型简约的随身终端,屏幕上显示着一组不断起伏的复杂波形图, 以及他自己的心跳与生理反应的实时数据。 他摩挲着屏幕中程肆那劲瘦的腰腹,感受着作战服下某件特制玩具带来的、 一阵强过一阵的规律刺激。 细微而高频的嗡嗡震动,穿透紧实的肌肉, 仿若电流般直达每一根神经末梢。 他眼角微眯,那张病态阴柔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这种感觉,给他生出一种极致的错觉—— 他正被他最强大的夜鹰,用最粗暴地欺凌、无情地占有。 整片广袤的山林,都成了他一个人宣泄变态欲望的剧场。 巧妙布置在林间各处的微型扩音喇叭, 开始将他毫不掩饰的喘息,扩散至整个山谷。 那声音中,暗藏着某种耳朵无法分辨、却能直接作用于神经的低频共振。 起初,那声音是压抑的,带着刻意拉长的黏腻尾音。 程肆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并非因为这声音有任何动听或引人入胜之处,恰恰相反, 这声音似一条湿滑冰冷的毒蛇,顺着耳道直钻大脑,搅得他心烦意乱。 烦躁,一种毫无来由的、深入骨髓的烦躁,无数蚂蚁在神经上啃噬。 他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动起来,警铃大作。 扩音器里的声音在持续。 “嗯……阿肆……” 那声音越发急促粗重,带着濒临失控的破碎感,和一种诡异的餍足。 魏明的临界点已至。 他凝视着屏幕上那个因困惑与烦躁而微蹙剑眉的男人, 身体的快感与精神上的兴奋交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开始胡乱地念叨,分不清是故意说给程肆听,还是在情动中无意识的呓语。 “夜鹰……我的夜鹰……” “阿肆……我好爱你……” “别走……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帮帮我……我好难受……只有你能帮我……” “求你……疼我,像以前那样……” “你的身体,你的忠诚,你的命……都是我的……” “不可以……那个李离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你!” “啊……肆……夜鹰……我的……我的!” “抱抱我!” 那些混乱而破碎的词句,宛如一把把淬了毒的、生了锈的锥子, 一下下、精准地凿进程肆的脑仁。 他的头痛瞬间加剧,不再是隐隐作痛, 而是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钻头在颅骨内搅动。 记忆深处那座被他遗忘的、禁锢着猛兽的牢笼, 在此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栅栏被疯狂撞击,有什么东西即将破笼而出。 程肆越听越恶心。 魏明这个疯子,不断刷新着他对“恶心”的认知。 竟用这种下作方式! 等老子抓到你,非将他塞进马桶,冲刷干净那灌满污秽的脑子! 心理上的极度厌恶与生理上的剧痛狂暴纠缠, 程肆的视野甚至出现短暂眩晕。 他不得不背靠着粗糙的橡树干,剧烈地喘息, 试图借树干的坚硬,压制那份翻江倒海的恶心。 可就在这时,一些不属于他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暴力地撕裂了他的意识。 “阿肆,疼……” 训练场上,青年时期的魏明摔伤了手腕,眼眶泛红,却带着狡黠的笑意看着他。 “夜鹰,我的后背,永远交给你。” 任务中,魏明将一把匕首递给他,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 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突兀地从混乱的思绪中冒了出来——怜悯? 这情绪诡异,微末如尘,却又无比清晰,带着腐朽的气息。 它不知从何而生,就那么鬼魅般缠绕上他那颗被愤怒与杀意填满的心脏。 他为何会对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疯子,产生这种见鬼的情绪? 程肆的意识陷入了更深、更危险的混乱。 就在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搅得几乎无法思考时,林中的声音达到了最高潮。 “呃啊……啊……肆!” 一声高亢而凄厉的尖叫,如黑色闪电,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爱你……” 那最后两个字,轻如叹息,却带着尘埃落定般的餍足余韵。 随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以及程肆自己粗重的、几乎要撕裂肺叶的呼吸声。 那声尖叫,是最终的扳机,彻底引爆了程肆脑中的炸弹。 他的眼前猛地一黑,剧痛达到了顶峰。 他清楚,自己的状态极度异常。 那个声音,那些画面,这种头痛…… 这不是简单的心理战,这是一种针对他、专门为他设计的武器。 继续追踪下去已毫无意义,甚至可能让他彻底陷落。 这不是一个顶尖特工该有的失误。 他果断地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断:撤。 没有丝毫犹豫,他强忍着脑中翻江倒海的剧痛和胃里阵阵上涌的恶心, 转身,循来路匆匆离去。 他的脚步踉跄,再无来时的沉稳与矫健。 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此刻竟罕见地透出了几分狼狈。 山洞里,魏明瘫软在电竞椅上,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贪婪地凝视着屏幕上那个仓皇离去的背影, 嘴角的笑意越发病态,越发满足。 他的夜鹰,被他“击溃”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他心驰神往的游戏? 程肆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出山林,直到重新呼吸到那带着加州阳光与葡萄甜香的空气, 脑中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才稍稍缓解。 他靠在自己那辆破旧的皮卡车门上,大口地喘着气,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即便是在如此糟糕混乱的状态下,程肆的脑中竟仍有一个念头, 如黑暗中一束顽强的光,盘旋不散—— 要是他的李离,他的宝贝,能这样软着嗓子,带着委屈的哭腔, 一遍遍地、只在他的耳边呼唤他的名字。 他一定会爱到发疯。 他一定会把那个清冷如雪山之巅的人, 狠狠地、狠狠地按进怀里,疼进骨子里去。 第118章 记忆酷刑!旧爱化身梦魇,引爆程肆深渊! 程肆的身体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得要命,他挣扎着回到那间位于城市肌理缝隙中的安全屋。 这里是他在这个国度最临时的据点,冰冷得像坟墓,死寂得令人窒息。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金属摩擦的脆响,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回响, 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他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灰尘与密不透风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地牢里那股腐烂的恶臭记忆。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里没有加州的阳光,没有李离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 只有一盏悬在天花板中央的、发出昏黄光晕的节能灯泡,像一只垂死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他。 他反手关上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试图汲取一点坚硬的实感,来对抗脑中那片混沌的海洋。 不是钝击,不是撕扯,而是尖锐入骨的酷刑。 两根烧红的钢针,仿佛被无形的手操控,从他的太阳穴两侧, 带着旋转的狠劲,一寸寸楔入脑髓最深处。 魏明的声音,那黏腻病态的喘息与呓语,化作一群繁殖力惊人的跗骨之蛆, 在他耳蜗深处筑巢,不断蠕动、啃噬,搅得他五脏六腑翻腾、痉挛。 他想给李离打个电话。 这个念头,是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喘息的浮木。 他想看看那张清冷漂亮的脸,哪怕只是隔着屏幕。 他想听听那个能让他瞬间安静下来的声音,哪怕只有一个字。 手机被他从口袋里摸出来,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他满是冷汗的掌心。 他指尖颤抖,解锁屏幕。 屏幕亮起,壁纸是李离的侧脸睡颜。 那是他们同居的某个清晨,程肆偷偷拍下的。 照片上的李离,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扇形阴影,眼下泪痣无辜,睡颜恬静,脆弱得毫无防备。 这是他的宝贝,是他用命守护的净土。 程肆的指尖悬在视频通话的绿色图标上,迟迟不敢落下。 屏幕自动暗去,他重新点亮,可那指尖依然悬空,不敢触碰。 浴室的镜子里,模糊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脸色是失血般的惨白,眼底布满了骇人的、蛛网般的血丝, 下颌线紧绷,浑身都散发着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不受控制的狼狈与暴戾。 不能让李离看到。 他怕自己眼里的疯狂会吓到他的宝贝。 他怕自己此刻的失控,会玷污了李离看他时, 那双总是带着信任与依赖的、清澈的眼睛。 程肆颓然地垂下手,像被抽走所有力气,任由手机滑落,砸在了一旁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 他踉跄着走进狭窄的浴室,一把扯掉身上那件沾染了林间潮气与硝烟味的T恤, 狠狠摔在地上。 他拧开水龙头,将水温调到最冷,任由那冰锥般刺骨的水流,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他想洗掉,洗掉魏明留下的所有痕迹。 那黏腻的声音,那变态的眼神,那地牢里令人作呕的气味。 可那股深入骨髓的恶心感,怎么也冲不掉。 它已经渗透了他的皮肤,融入了他的血液,此刻正随着脉搏,在他身体里疯狂叫嚣。 他关掉水,胡乱抓起毛巾擦了擦身体,最终还是像一滩烂泥般,倒在了那张床上。 床单散发着许久未曾见光的霉味,可他已经无暇顾及。 头痛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涣散,他不是睡过去,而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 强行拖拽着,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那把名为“魏明”的钥匙,用最残忍的方式,撬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囚笼。 无数的画面碎片,毫无逻辑地、暴力地冲刷着他的感知。 它们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带着鲜明的色彩、温度、声音和气味,重新活了过来。 “亲爱的……” 山林里黏腻的呼唤,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雇佣兵训练营,尘土飞扬的格斗场。 一个青年站在他对面,身形不算顶级的壮硕,皮肤是优越的、近乎病态的白皙。 那张带着几分阴柔的脸上,眼神却锐利如刀。 教官的命令下,两只有力的大手,一深一浅,重重交握。 考核成绩单上,两人的数据咬得极紧,如同两条缠斗的毒蛇,不分上下。 那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是雄性动物之间最原始的吸引。 “你终于,舍得来看我啦!” 枪林弹雨,断壁残垣。 他们互为后背,将生死交付彼此,一次次从尸山血海中杀出重围。 “夜鹰,我的后背,永远交给你。” 魏明的声音,在震耳的爆炸声中,清晰地传来,带着全然的信任。 程肆能感觉到,那削瘦的后背紧紧贴着自己,传递着滚烫的温度和坚定的依靠。 “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黑暗的审讯室。心狠手辣的蛇王,用枪口顶着程肆的额头, 逼迫他执行一项违背底线的命令。 是魏明挡在了他身前,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他不行,我来。” 他替他承受了那些肮脏与屈辱。 那一刻,程肆看着他单薄却坚毅的背影, 心脏被一种陌生的、名为心疼的情绪狠狠撞击。悖逆的念头开始疯长。 “求你……疼我,像以前那样……” 某个任务结束后,在异国他乡的廉价旅馆里。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水和劣质消毒水的味道。 他第一次,顶着所有世俗的认知,将那个总是带着浅笑的男人压在身下。 他疼爱他,近乎粗暴地占有。 而身下的魏明,温顺得不可思议,全然地配合,讨好,顺从。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迷恋与痴狂,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阿肆,疼……” 他听到魏明带着哭腔的低喃,却又感觉那是一种极致的引诱,让他更加疯狂。 “那个李离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你!” 巨大的爆炸。火光吞噬了一切。 他在废墟中疯狂地搜寻,嘶吼着那个人的名字,吼到声带撕裂,满嘴血腥。 最终,他在安全区域,看到了毫发无伤的魏明。 他的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温情与依赖。 只剩下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像在看一只可笑的、入戏太深的蝼蚁。 那一刻,程肆明白了。 始作俑者,就是他。 滔天的厌恶。 所有的情绪瞬间将他吞噬。 “爱你……” 濒死的边缘,他又看到了魏明。 那个人,用一种救世主的姿态,俯瞰着躺在血泊中的他。 然后,对他下达了最恶毒的命令。 “改造他。” “让他忘了自己是谁,让他成为我最听话的狗。” 散碎的每一帧,都镌刻着魏明与程肆。 爱与恨,信任与背叛,占有与毁灭。 程肆深陷在这场梦魇里,像一个被锁在椅子上的观众,被迫观看一场关于自己的酷刑。 他不再是冷眼旁观,那些被遗忘的痛楚、爱欲、绝望,正无比真切地在他四肢百骸中重新肆虐。 他感同身受。 他正在被自己的过去,一刀一刀地凌迟。 与此同时,研究院。 顶级实验室里,灯火通明。 李离终于完成了今天最后一部分数据模型的推演。 他摘下护目镜,疲惫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颀长的身体深深地靠进柔软的椅背里。 连日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精神和身体都绷到了极限。 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程肆,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习惯性地,想看看有没有那个男人的消息。 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他发一些琐碎的日常,像只黏人的大型犬。 没有新消息。 李离的心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 他正准备放下手机,去倒杯水。 就在这时,屏幕的顶端,毫无征兆地跳出了一个血红色的、剧烈闪烁的弹窗! 一个醒目的、跳动着的红色感叹号,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赫然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那是幽灵为程肆定制的生命体征监测设备发出的最高级别警报——危机警报! 李离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周遭声音尽数消散,只剩他擂鼓般的心跳,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手机像灌了铅,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没有去捡。 他僵在原地,全身血液瞬间冻结,手脚冰冷如置冰窟。 极致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让他窒息。 过了足足十几秒,李离才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一寸寸地、僵硬地弯下腰,捡起了手机。 屏幕没有碎,那血红色的感叹号依旧在疯狂跳动,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他点了好几次, 指尖都在屏幕上胡乱地滑动,才终于点开了那个警报。 一排排冰冷的数据,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眼睛里。 【心率:145次/分(过速)】 【体温:39.2℃(高热)】 【血压:160/100mmHg(偏高)】 【神经元活动频率:异常峰值】 还好,不是心率下降,不是体温骤降。 只要不是在往下掉,就还有希望! 李离在心里疯狂地、语无伦次地安慰着自己, 可那份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惧,却没有丝毫减弱。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不断攀升又回落的恐怖曲线,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大口大口地喘息,却感觉吸进肺里的全是冰碴子。 他瘫坐在椅子上,用颤抖的、几乎握不住手机的指尖,点开了与程肆的对话框。 他想问他怎么了,想问他在哪里,想让他快点回话。 可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脑子里一片混乱, 最终,只发过去一个字符。 一个用尽了他全部力气,承载了他所有恐惧与祈求的字符。 第119章 心疼!他嘴上调戏,身体却在崩溃! 那个问号,烧红的钢针般,耗尽李离全身气力,狠狠扎进他几乎停跳的心脏。 手机屏幕幽冷的光,映在他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清冷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惊恐与空洞,一丝暖意都无法透入。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凝固成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琥珀。 每一秒流逝,都如一把生锈钝刀, 在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来回切割,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研究院的实验室,安静得可怕。 那些平日代表科技与未来的精密仪器,此刻运行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低微嗡鸣, 化为生命倒计时的催命符,衬得他心跳轰鸣,愈发震耳欲聋。 他僵坐在那把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上,背脊挺直,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柔软与支撑。 整个人,骨骼被瞬间抽离,只剩一具冰冷、不堪一击的皮囊, 在名为恐惧的寒风中簌簌发抖。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一条条狰狞、代表着程肆生命体征的曲线。 心率。体温。血压。 神经元活动频率。 每个数字的疯狂跳动,都是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瞳孔,烙下滚烫、血肉模糊的印记。 他不敢眨眼,呼吸都忘了。 他怕一闭眼,那条代表心率的曲线就会在下一个瞬间断崖式跌落, 变成一条冰冷、再无起伏、宣判死刑的直线。 恐惧,深海万米冰冷潮水,无声地、彻底地从四面八方将他淹没。 他张着嘴,喉间发出濒死鱼类挣扎般的喘息, 吸进肺里的却是稀薄、带着消毒水和金属味的冰冷空气。 窒息感,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程肆……程肆……” 他无意识地呢喃,声音破碎不成调。 那个名字,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那半个小时,于李离而言,即是横跨一个黑暗绝望的世纪。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数据曲线冲上骇人峰值, 每一次攀升都让他的心脏骤停,每一次停滞都让他坠入冰窟。 终于,屏幕上,那几条曾一度飙升到几乎要冲破屏幕的曲线, 开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回落。 虽然依旧在危险值边缘疯狂徘徊,但终究稳住了。 没有再继续恶化。 李离紧绷到极致的身体,骤然一松。 他全身核心支撑被抽离,重重地、瘫软地靠回椅背。 那瞬间袭来的虚脱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指尖的冰冷,开始缓慢回温。 可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慌,却依旧是心底的嗜血水蛭,贪婪吸食着他的力气。 不行,他必须听到程肆的声音。 他颤抖着指尖,几乎凭借肌肉记忆,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用尽全身力气点了拨出。 急促、单调的“嘟——嘟——”声,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每一声,都是审判的重锤,沉重敲打着他脆弱不堪的耳膜。 那单调的铃声,是刺破梦魇的锋利冰锥,暴力地、精准地刺入程肆的混沌。 他的意识,正深陷在一片无边无际、由背叛与爱欲交织成的黑色沼泽里。 越挣扎,陷得越深。魏明那张病态阴柔的脸,那些黏腻入骨的呓语, 那些被遗忘又被强行记起的亲密与酷刑,化作无数条湿滑触手, 将他死死缠绕,拖向更深、名为“过去”的黑暗。 他几乎就要被这片混沌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铃声响了。 那声音,来自另一个世界。 一个有光,有温度,有李离的世界。 程肆猛地放弃所有挣扎。 他不再试图对抗那些纷乱记忆,不再与那份滔天恶心感搏斗。 他强迫自己放空意识,任由那些关于魏明的、肮脏画面潮起潮落,汹涌又退却。 他放任身体漂浮,不再抗拒沉沦,在彻底沉没前,松开了所有抓握。 就在第三遍铃声即将自动挂断的瞬间,他终于从那片黑暗沼泽中,挣脱出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嘶哑。 还好,赶上了。 他摸索着抓起震动不休的手机,汗湿指尖在屏幕上胡乱划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声音暗哑,那是被无数砂纸反复打磨的粗粝与干涩,带着浓重疲惫。 只一个字,却让电话那头的李离,瞬间卸下所有防备。 那颗悬崖边的心,带着淋漓血迹,终于落回实处。 “你没事吧?!” 李离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曾散尽的、剧烈后怕引发的颤抖和隐约哭腔, “程肆,你别骗我,你的生命检测刚才报警了!” 听到那熟悉、带着急切关怀的清冷嗓音,程肆的嘴角, 在李离看不见的地方,扯出一个虚弱却真实的弧度。 他紧紧攥着身下被冷汗浸湿的床单,用尽力气, 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上了一贯的、不正经的安抚。 “没事,宝贝儿,做了个噩梦,吓着了。” 他停顿了一下,强忍脑中尖锐刺痛,故意让低沉嗓音里,染上几分蛊惑的沙哑, “怎么?想我啦?” 这句轻佻的问话,化为暖流,瞬间驱散李离心底最后的寒意。 他眼眶发热,却大大方方承认。 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委屈, “你都走了多少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刚才警报响的时候,我都吓死了!我以为……我以为你……”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程肆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却牵扯着四肢百骸的酸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李离敏锐捕捉到了。 程肆立刻掩饰过去, “笑岔气了。你老公我强悍得很,放心吧,阎王爷暂时还不敢收我。”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温柔, “有你这么个漂亮宝贝儿在家等着我呢,我可舍不得死!” 听着程肆还能贫嘴调侃自己,李离那颗被恐惧攥紧的心,才算彻底松开。 他佯怒骂回去,鼻音却出卖了他。 “你个老不羞的!谁是你宝贝儿!” “滚蛋吧,我……我要去工作了。你……你照顾好自己。” 程肆没再闹他,只轻轻应了一声,便听话挂断电话。 狭小的安全屋里,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程肆颓然坐在床边,那张强撑出来的温柔面具瞬间碎裂,只剩下无尽疲惫与厌恶。 他点燃一支烟,昏黄灯光下,他颓丧低下头,缭绕烟雾模糊了他冷硬到骇人的轮廓。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最终,定格在那个从出生起就陪伴着他、此刻却让他无比厌恶的部位。 他抬手,带着几分恨意,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不争气!”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对着自己,低声咒骂。 那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深入骨髓的恶心与自我嫌弃。 “那种恶心玩意儿也能勾起你的兴趣!” 他脑中闪过李离清冷干净的脸, 再想到梦里魏明那黏腻的喘息和自己身体可耻的反应,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 他认命地站起身,踉跄着走进浴室。 那条被汗水与某些黏腻液体浸透的内裤,被他一把扯下, 嫌恶地甩进垃圾桶,看也没看。 他拧开花洒,将水温调到最冷。 冰冷刺骨的水流,万针齐发,兜头浇下,狠狠砸在他滚烫的皮肤上。 一身燥气,被这冰水瞬间浇熄。 那颗被梦魇搅得混沌不堪的大脑,也在这剧烈的物理刺激下,被强行淋得清醒了几分。 梦魇中的画面,却依旧顽固地、一帧帧地在眼前闪回。 程肆闭上眼,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滚烫的身体。 他用手臂粗暴地搓洗着皮肤,直到泛起刺痛的红痕,只为洗去那份被污染的感觉。 他克制着那份翻江倒海的恶心与烦躁,开始强迫自己, 去梳理那些被唤醒的、属于“夜鹰”的记忆。 信任与背叛。 占有与毁灭。 一切,都与那个叫魏明的疯子,紧紧纠缠在一起。 他想,这副被魏明碰过、甚至还对他产生过反应的肮脏身体, 怎么配再去拥抱他那个洁净无瑕的李离? 一想到这里,程肆眼底温度尽失。 取而代之的,是淬了冰的、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杀意。 你最好祈祷,别再落到我手里。 第120章 江山为聘!程肆:宝贝,等我回来宠幸你! 冰冷的自来水冲刷不尽灵魂深处的污秽。 程肆赤身坐在窄小的单人床上,水珠沿着他肌肉分明的线条滑落。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以及魏明那挥之不去的精神腐臭,侵蚀着他感官。 他从皱巴巴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最后一支烟,点燃。 昏黄的灯光在逼仄的空间里挣扎,无力地照着他。 烟头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明灭,映出非人的、近乎残忍的冷静。 缭绕的烟雾升腾弥漫,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让他的存在变得虚幻。 他的思维却从未如此清晰。 这一次,他不再抵抗,主动推开尘封已久的“过去”之门。 任由那些被魏明用卑劣手段强行唤醒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肆虐。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酷刑的囚徒,而是手持解剖刀的法医,冷静地、一帧一帧地,审视着自己那段被遗忘、被扭曲的人生。 梦魇中的一切,在清醒的意志下,被冷酷地重新演绎。 枪林弹雨中的信任,竟是被魏明利用的工具。 廉价旅馆里的亲密,是他满足控制欲的精心表演。 爆炸火光里的背叛,是计划的必然环节。 审讯室里那句“他不行,我来”的维护,不是保护,而是确保他这件“作品”的完整性。 最恶毒的命令,“改造他”,才是魏明真正的目的——将他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每一幅画面,都带着魏明那张病态阴柔的脸; 每一个声音,都染着那浸入骨髓的腔调。 曾经让他头痛欲裂、恶心反胃的一切,此刻都化为一条条冰冷的、指向真相的线索。 一条清晰的逻辑线,将所有散乱的记忆碎片精准串联。 他终于拼凑出那个完整的、充斥着爱欲、背叛、算计与毁灭的过去。 程肆指尖夹着燃过半的香烟,纹丝不动。 他想起龙牙那个夜晚,欲言又止的讲述。 他现在完全明白,这次突如其来的梦魇,就是魏明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个疯子,试图用这种方式,撬开他记忆的牢笼, 让他重新变回那个被情感与记忆操纵的、属于他的“夜鹰”——一个听话的、深爱着他的木偶。 魏明的算盘打错了。 程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嘲讽的弧度。 他的意识,远比魏明想象的强大。 他庆幸自己提前从龙牙那里逼问出至关重要的信息,有了最基本的心理准备。 更重要的是……李离那张清冷漂亮的脸,浮现在程肆脑海。 那双总是带着疏离与警惕的眼睛,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盛满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电话里,那带着哭腔的急切关心,此刻依旧在他耳边回响。 “我以为……我以为你……” 是李离这份不掺任何杂质、纯粹到极致的爱与关怀,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构建了一座最坚固的堡垒。 魏明那些试图污染他精神的伎俩,泼洒在坚冰之上, 除了让他自己显得更加肮脏可笑,根本无法渗透分毫。 既然如此……程肆将烟蒂狠狠按熄在床头烟灰缸里,心中的犹豫彻底熄灭。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会主动触碰任何与魏明有关的事情。 那个疯子既然喜欢表演,就让他一个人在舞台上尽情蹦跶。 憋着他,晾着他。 一个急于炫耀的猎人,在迟迟等不到猎物反应时,或许会自己乱了阵脚,整出意想不到的“惊喜”。 接下来的日子,程肆的身影穿梭在世界各个角落的阴影之中。 他不再是那个开着网约车的慵懒司机,“夜鹰”回来了。 曼国,一家藏在潮湿小巷深处的地下拳场。 空气中混合着汗水、劣质酒精和血腥的铁锈味,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几乎要掀翻简陋的屋顶。 程肆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与周围狂热的赌徒格格不入。 他平静走到登记处,用蹩脚的曼语说要上场。 管事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轻蔑地上下打量他, 吐掉嘴里的槟榔渣:“小子,这里可不是健身房,会死人的。” 程肆没说话,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美金,拍在桌上。 胖子眼睛一亮,贪婪地舔舔嘴唇,给他安排了今晚的压轴场,对手是连续三个月无败绩的拳王“屠夫”。 当程肆站上那沾满暗红色血迹的拳台时,台下响起一片哄笑和嘘声。 他的对手,那个名叫“屠夫”的男人,比他高了半个头,浑身肌肉虬结。 “屠夫”捶打着胸口,发出挑衅的咆哮。 程肆活动手腕,脑中那因魏明而起的刺痛感,此刻又阴魂不散地泛起。 他微微蹙眉,那份疼痛反而让他更加专注。 他需要一场最纯粹、最原始的暴力,洗刷精神上的污秽。 “屠夫”猛冲过来,势大力沉的一拳直取程肆面门。 程肆不闪不避,微微侧身,任由拳风擦着耳边呼啸而过。 他甚至主动迎上,用肩膀硬抗对方一记重击。 剧痛传来,却让大脑愈发清醒。台下的人以为他是堪一击的菜鸟,嘘声更大了。 只有程肆自己知道,他在分析。 他用自己的身体,丈量对手的力量、速度和攻击习惯。 在连续承受三四次看似狼狈的攻击后,程肆眼底闪过冰冷锋芒。 就在“屠夫”再次挥出致命一拳的瞬间,程肆动了。 他的身影迅捷,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对方怀中。 没有花哨招式,只有最简单、最致命的格斗术。 一记肘击,精准顶在“屠夫”肋下软肋。 一声沉闷的骨裂声,淹没在喧嚣中。 “屠夫”的攻击瞬间变形,程肆的手已牢牢扣住他手腕,反向一拧! 清脆的脱臼声响起。 紧接着,一记迅猛的膝撞,狠狠顶在“屠夫”腹部。 庞大的身躯瘫软在地,痛苦地呕吐起来。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台中央,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的男人。 他眼神平静。 那一晚,程肆连战七场,将所有挑战者,无论强弱,全部干脆利落地击溃。 当他走下拳台时,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拳场真正的老板, 恭敬又畏惧地迎上来,双手奉上一大笔钱,以及整个拳场的控制权。 曼国的地下拳场,只是第一块被撬动的基石。 柏国的秘密赌场,他没有靠运气,而是用精准入微的大脑, 冷静分析每一个数据,将庄家赢得倾家荡产,最终逼得赌场幕后大佬主动出让股份,寻求合作。 东欧的军火黑市,他凭借对各色武器的精通和杀伐果决的手段, 在一场混乱的交易火并中,救下黑市最大的卖家,从而迅速掌控整个交易链。 他精力无穷,疯狂扩张版图。 所有能被掌控的地下资源,除了他绝对不碰的底线——毒品, 全都在程肆雷霆万钧的手段下,被一一收服、整合。 一个名为“燎原”的佣兵集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崛起, 短短数月,便强势挤入全球地下势力排行榜前十。 而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最终归属,被程肆通过秦彻提供的无数个干净的壳公司, 毫不犹豫地挂在盛离集团海外总部的名下。 “夜鹰”之名,再度响彻整个地下世界,一时风光无两。 盛离集团,海外总部。 顶层办公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繁华与璀璨尽收眼底。 程肆刚刚挂断与秦彻、幽灵还有龙牙的四方通话。 他将宽大舒适的顶级办公椅转向窗外。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脚下那片由无数灯火汇聚成的流光溢彩星河。 他伸出双臂,用力向天空方向伸展。 酸麻的强壮身体,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 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得褶皱不堪。 但这身束缚,丝毫影响不了他此刻内心的万丈豪情。 他多想现在就把李离搂进怀里。 用自己坚实的臂膀,圈住他那瘦削却坚韧的肩膀,指着脚下这片繁华江山, 用最骄傲、最张扬的语气对他说:“看看,这都是爸爸为你打下的江山。” 想到那个清冷的美人,被自己逗弄得耳根泛红、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程肆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沙哑,和毫不掩饰的浓烈思念。 他轻声念叨着,是对未来的誓言。 “宝贝,等爸爸回来宠幸你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121章 巴博斯狂飙!幽灵:让你见识老娘的速度与激情! 程肆终于扯下了那身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周身不适的昂贵西装。 纯手工剪裁的顶级面料,流畅的线条, 确实让他看起来像个从古典油画中走出的优雅贵族,能迷倒万千少女。 但他清楚,这层光鲜皮囊之下,包裹的乃是刚从血腥杀戮中收敛利爪的野兽。 他骨子里,永远更偏爱那身能让他随时投入战斗的宽松作训服。 那件价值不菲、足以在普通城市换一套小公寓的定制西装, 被他毫不留恋地扯下,随意扔在凌乱的沙发上,像一层刚褪下的、与他格格不入的蛇皮。 他赶最早的航班,飞回国内。 跨越重洋的十几个小时,他几乎未合眼。 机舱舷窗外,是无尽变幻的云海,他的思绪却早已越过云层, 飞回那座让他魂牵梦萦的城市,飞到那个让他甘愿卸甲的人身边。 他没告诉李离,只想给他一个惊喜。 一个用尸山血海、地下王国的万里江山和一颗滚烫真心,共同铸就的惊喜。 他只在落地前,给幽灵发了条言简意赅的消息:来接机。 傍晚时分,飞机平稳降落龙城国际机场。】 舱门开启,那股混杂着汽车尾气与人间烟火的熟悉空气涌入鼻腔, 程肆紧绷数月的神经,才终于有了片刻松弛。 他肺部扩张,胸腔中那股满到几乎让他窒息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终于回来了!” 他大步流星走出机场通道,眼底先是充斥着无法掩饰的贪婪喜悦与思念。 瑰丽晚霞染透半边天际,给这座城市冷硬的钢筋水泥,温柔披上斑斓外衣。 连空气在这片暖色调中,都冒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泡泡。 这里有他的李离,这里才是他的人间。 可随后,脑海中闪过魏明那张病态的脸,他眼中的柔软便迅速褪去,凝结成冰。 目光变得沉重锐利,如盘旋九天之上的鹰隼,早已锁定潜伏城市阴影中的猎物。 就在他心神切换之际,一个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娇小身影, 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毫无征兆地高高蹦起。 一只画着繁复图腾的手带着凌厉劲风,照着程肆那颗价值连城的后脑勺, 结结实实扇了下去。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出口处显得格外突兀。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按下慢放键。】 几乎是身体本能条件反射,程肆大脑甚至还未处理完“被攻击”的信息, 他那具千锤百炼的身体,已先一步做出最致命反应。 他猛地拧腰转身,常年搏杀练就的背部肌肉瞬间坟起,将T恤撑出骇人弧度。 那只足以捏碎精钢的碗口大拳头,裹挟撕裂空气的恐怖劲风, 没有半分留情,如出膛炮弹,直刺偷袭者面门! 那股凛冽杀气,让周围空气都为之一滞。 然而,那道身影却展现出与其娇小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敏捷。 她仿佛预判了程肆的动作,腰身向后一折, 形成不可思议的铁板桥,堪堪避开这足以瞬间碎裂颅骨的雷霆一拳。 拳风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吹得她额前彩色碎发狂乱舞动。 这时,程肆那双闪烁冰冷杀意的眸子,才终于看清偷袭者的脸。 她依旧画着标志性浓重烟熏妆,唇钉在机场大厅明亮灯光下,闪烁不羁的金属冷光。 “哟,长本事了啊,还知道回来?” 幽灵轻巧站稳身子,双手抱胸,斜着丹凤眼,极尽调笑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怎么,不怕空闺寂寞,你家那位跟哪个小白脸跑了呀!” 程肆眼中杀气瞬间消散无影无踪。 他不回答,只是用那双恢复懒散的锐利眼睛,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 慢悠悠、带着审视意味,将幽灵扫了一遍。 最后,他撇撇嘴,下巴微扬,眼神里明晃晃写满了两个大字:嫌弃。 幽灵瞬间原地炸毛,那股泼辣劲儿比刚才巴掌还冲, “程肆我草你大爷!老娘好心好意来接你,你还敢嫌弃我?!” 她气得跺脚,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 程肆长臂一伸,赶忙扯住她手臂,那张刚才还冷硬如冰、能吓哭小孩的脸, 立刻堆满毫无节操的赔笑, “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咱赶紧走吧,我这不正急着见我小宝贝呢!” 幽灵抬起那只踩着厚底马丁靴的脚, 毫不客气对准程肆屁股,狠狠、用尽全力踢了过去。 程肆这次没躲,甚至还往前送了送,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幽灵心里的火气,这才算勉强消了下去。 “再敢用那种眼神瞧不起老娘,信不信老娘回头就黑了你的卡,把你宝贝拐到非洲卖了挖矿!” 她恶狠狠放着狠话,嘴角却忍不住微扬。 程肆刚一屁股坐进副驾,就被这辆车极尽奢华的内饰结结实实“震”了一下。 他由衷发出一声感慨。 “可以啊丫头,这段时间没少赚啊,巴博斯G800都开上了。” 程肆手指划过中控台冰冷的碳纤维饰板,视线最终落在方向盘中央那个硕大、象征顶级性能的“B”字标志上。 “瞧瞧这大B,属实霸气侧漏啊!” 幽灵的小脑袋骄傲地高高扬起,像一只在求偶期斗胜的孔雀,得意洋洋地晃了晃。 “那是!也不看看老娘是谁!” 她发动引擎,那独特、野兽咆哮般的声浪,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在老娘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没少从你媳妇儿那儿掏经费,羡慕不?嫉妒不?” 听着她理直气壮的话,程肆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沙哑、化不开的宠溺。 他的大手欠欠伸过去,无视幽灵抗议, 故意揉乱了她那头刚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彩色短发。 “没事,随便抠。”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令人心惊的豪气, “只要你们需要,把盛离搬空都行,又穷不了他。” 他顿了顿,懒洋洋补充道:“再说了,我不也没闲着不是。” 程肆目光再次细细打量这辆车内部空间,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昂贵的质感和极致性能美学。 他由衷赞叹:“确实比我那辆快报废的老掉牙玩意儿好多了,回头也让李离给我寻摸一个,不,寻摸一车库。” 他的思绪已飘远,飘到那个清冷的人身边。 那股被他强行压抑数月、翻江倒海的思念,此刻如决堤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赶紧的,给我展示一下你这大宝贝儿的速度。” 程肆语气瞬间变得急切,他盯着前方道路,催促道, “老子都要想死我家那位了!” 幽灵没再废话,嘴角勾起一抹狂野的笑,一脚油门踩到底。 那辆亮银色镜面款巴博斯,发出一声沉闷暴躁的咆哮, 如一头被彻底唤醒的金属猛兽,车身猛地一窜,迅猛冲入傍晚高峰期拥堵的车流。 车辆在密集的车河中,游鱼般以近乎蛮横却无比娴熟的姿态疯狂穿梭。 每一次并线、超车,都精准得像是经过超级计算机的亿万次演算。 窗外霓虹与车灯被拉成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虚影,在程肆眼眸中飞速倒退。 程肆的心,却早已飞出车窗,飞到那栋灯火通明的实验大楼里,飞到李离身边。 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车子在研究所门口一个堪称完美的漂移甩尾,稳稳停在独立实验大楼的入口前。 程肆甚至没等车身完全停稳,就猛地推开车门, 那双包裹在作训裤下的长腿一迈,直接从仍在轻微滑行的车上跳下。 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来不及跟幽灵说一句道别, 就朝着那栋他日思夜想的大楼,用尽全身力气,狂奔而去。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步都踏在思念的鼓点上,每一步都离他的世界更近。 第122章 久别重逢!他一脚踹开门,抱着我就往浴室冲! 实验室内,一片死寂。 唯有精密仪器运行时,发出几不可闻的、规律的低微嗡鸣,那是时间流逝的压迫。 空气里是恒温系统送出的、带着消毒水与金属味的冰冷气息, 干净,却也无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李离,他身处一个与世隔绝的牢笼。 李离指间那支昂贵的钢笔,早已停止了书写。 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笔杆,让它在光洁的桌面上,灵活地、反复地跳动着。 笔尖每一次轻叩桌面,都发出一声微弱的“嗒”, 在这片极致的安静中,格外清晰,他心跳失控,一声,又一声,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在攻克墨菲斯项目的最关键节点。 大脑本该高速运转,推演着一组又一组复杂到令人发指的数据模型。 可此刻,他的思维却彻底罢工了,失去所有动力。 那一行行代码和公式在他眼前扭曲、变形,最后都幻化成了同一个人的脸。 他只是在发呆。 他想程肆了。 很想,很想。 这种思念,不是空泛的情绪,而是一种尖锐的、几乎要刺穿胸膛的物理性疼痛。 它是一根无形的藤蔓,从心脏最深处滋生,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放下这里的一切,不顾所有人的期望, 不顾那些尚未破解的难题,立刻就去找他。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蜷缩在他怀里, 嗅一嗅他身上那能让自己瞬间安心的味道,也好。 这段时间,李离一直用工作将自己填满, 用海量的数据和研究将理智武装到牙齿,强行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禁锢在项目里。 他不敢去想程肆。 他怕自己只要有哪怕一丝松懈,那份疯狂滋长的念头就会挣脱理智的束缚,让他不顾一切地逃跑。 如果真的那样,龙牙会亲手拧死我吧。 李离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那抹稍纵即逝的笑意,为他那张过分精致、带着疏离感的脸,平添了一份难得的鲜活。 然后,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的男人。 那个总是用不正经的语气,说着最动听情话的男人。 “咚!咚!咚!” 一阵重锤般的敲门声,蛮横地、彻底地打断了李离所有的出神。 声音沉闷而急促,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震得他心脏都跟着漏跳一拍。 这声音,不属于研究所里任何一个谨小慎微的研究员。 它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急切的、带着侵略性的力量。 李离微微摇了摇头,试图将脑中纷乱的思绪甩开。 或许是秦彻,或许是幽灵,他想。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一丝不苟的白大褂, 扣好了最上面一颗风纪扣,才迈开长腿,走向门口。 门,被打开一条缝隙。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风尘与阳光的味道, 却先一步钻入鼻腔,霸道地、不由分说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 那不是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 那是长途飞行后,沾染上的、属于高空云层的清冽。 是傍晚城市里,混杂着汽车尾气与人间烟火的独特气息。 更深处,是他无比熟悉的,程肆身上独有的气息, 混合着某种能让他神经瞬间放松的、独特的体温。 李离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握着门把手的手,猛然顿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 下一秒,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门彻底拉开。 眼前,真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男人。 程肆就站在那里,风尘仆仆。 几个月不见,他似乎更清瘦了一些,下颌线愈发凌厉, 眼底带着旅途的疲惫,却丝毫掩不住那双眸子里,燃起的、足以将人焚烧殆尽的火焰。 那火焰,是掠夺,是占有,是压抑了数月的思念,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那火焰,只为他一个人而燃。 李离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委屈, 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翻涌的潮水,堵住了他的喉咙,冲刷着他发红的眼眶。 程肆什么话也没说。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滚烫炽烈,死死锁住李离。 看到他眼底迅速泛起的水光,看到他清瘦的腰身, 脆弱得令他心惊,程肆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他只是伸出那双结实有力的长臂,在李离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他拦腰抱起。 整个动作,迅猛,强势,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原始力量。 李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双脚便已离开地面。 天旋地转间,他整个人都被圈进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 那怀抱带着熟悉的力度和温度,将他牢牢捕获,不留一丝缝隙。 他抱着李离,一言不发,转身就迈开大步,径直朝着独立休息室走去。 “程肆!你放我下来!” 李离起初还在挣扎,双手抵着程肆坚实的胸膛,试图推开他。 这里是研究所,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 被人看到这副样子,多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但程肆的怀抱,如同钢铁铸就的牢笼,纹丝不动。 他只是固执地、沉默地往前走,那份不容置疑的强势, 通过紧箍着李离的手臂,清晰地传递过来。 李离的每一次挣扎,换来的都是更紧的禁锢。 他的反抗,渐渐弱了下去。 他不再挣扎,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抵抗。 李离有点自知之明,就凭自己这细胳膊细腿, 怎么可能拗得过程肆这头蛮不讲理的,很久没见着肉的野兽。 他认命般地垂下手臂,将脸埋进程肆的颈窝, 贪婪地深吸着那令他安心到想哭的味道。 鼻尖蹭过程肆粗硬的胡茬,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痒,却让我感到无比真实。 到了休息室门口,程肆依旧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他只是换了个抱姿,让李离紧紧环抱住自己。 而后,他腾出一只手,开始摩挲他的白大褂侧袋,寻找门禁卡。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带着一种急不可耐的蛮横。 那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大手,探入口袋,在狭小的空间里摸索着。 口袋里的空间本就有限,他的手掌又大,每一次移动, 粗糙的指节都无可避免地、反复地摩擦过李离腰侧最敏感的软肉。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和白大褂,那灼人的温度依旧清晰地渗透进来, 烫得他浑身一颤。 程肆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低头,视线落在李离泛红的耳廓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恶劣的弧度。 怀中人僵硬的身体,他看在眼里。 他的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手指“无意”地滑过,指腹带着薄茧,若有似无地按压了一下李离腰窝。 李离的身体,猛然一抖,从喉咙深处, 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一丝痛楚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暗哼, 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一股陌生的、酥麻的电流从腰间炸开,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让他几乎软了身体。 李离抬起头,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眸子里, 此刻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带着几分幽怨, 几分羞恼,狠狠地瞪了程肆一眼。 那欲说还休的、带着湿漉漉水汽的眼神,点燃了程肆早已蓄满火油的心底。 程肆眼底的颜色,骤然变深。 那份压抑已久的、翻江倒海的燥热,被全面点燃。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手臂上的肌肉坟起, 几乎要将怀里的人嵌入自己的身体。 他终于摸到了那张冰冷的门禁卡,指尖夹着卡片抽出来, 看也不看,直接在感应区用力一刷。 门锁开启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那是一场激烈战役前的最后一道号令。 程肆没有用手去推。 他抬起那条包裹在作训裤下的长腿,一脚,将厚重的房门狠狠踢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震落了些许灰尘。 他抱着怀里的人,大步流星地跨了进去,丝毫没有停顿,径直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那坚实的步伐,每一步都踩在李离狂乱的心跳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宣告。 这一次,他要将这几个月积攒的所有思念、担忧和欲望,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第123章 浴室失控!他撕碎我的白大褂,用吻狠狠惩罚我! 浴室的门被程肆用后背重重撞上。 沉闷巨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震得瓷砖墙壁都在嗡鸣。 李离被这股力量震得心口发麻,整个人被死死按在程肆滚烫的胸膛与冰冷门板之间。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周围。 视野里,只有程肆那双被欲望与思念烧得通红的眼睛,幽暗深邃,似要燎原。 温热水汽开始弥漫,从不知何时被拧开的花洒中喷薄而出,迅速模糊了周遭。 程肆没有给他任何喘息。 一个深不见底的吻,带着积压已久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疯狂, 狠狠地、不容分说地落下。 这个吻,毫无温柔。 是掠夺,是侵占,是野兽寻回失落领地的暴虐宣告。 程肆的舌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撬开他的齿关,粗暴、贪婪地扫过每一寸角落,汲取他所有空气与津液。 李离的白大褂,在他挣扎的瞬间,被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从肩头扯下。 纽扣崩飞,在寂静浴室里发出清脆响声,是无力的哀鸣。 那件象征理智与禁锢的白色外衣,滑落在地, 被迅速升腾的雾气与水流打湿,狼狈蜷缩在角落。 “程……肆……” 李离在亲吻间隙,艰难挤出他的名字,声音破碎,带着浓重鼻音。 回应他的,是更用力的禁锢。 程肆的手臂化作钢铁锁链,将他牢牢圈在怀里,那力量大得让他骨头作痛。 可这份疼痛,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身上那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很快也随白大褂而去。 程肆的手指急切又笨拙地解着扣子,解开两颗后,便彻底失去耐心。 “撕拉——” 布料撕裂的声响,刺耳,却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冰冷空气与温热水汽,争先恐后地贴上李离裸露的皮肤,激起他一阵细微战栗。 程肆的唇,离开他的,沿着他优美的下颌线,一路向下。 粗硬的胡茬,带着几个月风霜留下的痕迹, 在他细腻的颈侧皮肤上反复摩擦,带来一阵阵酥麻刺痒。 李离仰起头,修长脖颈被迫拉伸出脆弱而优美的弧度, 那是献祭给神明的白天鹅之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程肆肩头那早已被汗水浸湿的作训服, 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 暖黄色灯光,透过浓重水雾,变成一团团朦胧光晕。 光晕之下,一切都成了暧昧不清的剪影。 衣服,一件件散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很快便分不清彼此。 两具轮廓分明的身体,在蒸腾雾气中纠缠,撕咬,融合。 没有多余言语。只有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低沉哼鸣。 有粗重喘息,也有破碎低语。 每一声,都是对这漫长别离最赤裸的控诉。 每一声,也都是对这久别重逢最滚烫的礼赞。 纠缠间,李离被程肆轻松抱起,双腿被迫环上他坚实的腰。 冰冷墙壁贴上他滚烫的背脊,那剧烈温差,让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惊喘。 温热水流,从头顶花洒倾泻而下, 冲刷着他们紧密相贴的身体,却浇不熄那份足以焚烧一切的烈火。 水珠沿着程肆肌肉分明的脊背滑落,在他腰窝汇聚,再滴落。 也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两道朦胧身影,在光与雾交织中,逐渐融为一体。 那份充满爱意的、浓烈到极致的渴望,早已将最后一丝理智蚕食殆尽。 剩下的,只有两具赤忱灵魂,被一张名为痴缠的欲望之网紧紧束缚。 越收越紧。越陷越深。直至沉沦。 也不知道究竟经历了多少轮不知疲倦的追逐与讨伐。 等到窗外那轮清冷月亮,悄然攀上中天,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才终于有了片刻平息。 李离是被程肆抱着回到卧室的。 他浑身脱力,骨头被抽走般软塌, 只能任由那个依旧精力旺盛的男人,将他放在柔软大床上。 昨夜无人顾及的厚重窗帘,此刻敞开着,任由清冷月光, 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为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温柔银辉。 李离侧躺着,蜷缩在程肆怀里,脸颊贴着他坚实温热的胸膛。 他能清晰听到,那颗有力心脏, 正在他耳边“咚、咚、咚”地,沉稳而规律地跳动着。 这声音,比任何安眠曲,都更能让他安心。 他抬起手,皙白修长手指,带着一丝眷恋,轻轻描摹着身前那张英俊脸庞。 这张脸,比离开时黑了,也瘦了。 眉骨愈发深邃,鼻梁挺拔,线条硬朗, 眼角那道浅浅疤痕,在月光下,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 他的指腹,从程肆的眉心,滑到眼角,再到紧抿的薄唇。 最后,停留在下巴上那些新冒出的、钢针般粗硬的胡茬上。 就是这张脸,这些天,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让他欢喜,让他担忧,让他夜不能寐。 没有互诉相思的甜言蜜语。 那一场又一场激烈到几乎要将彼此拆吞入腹的互动,已经证明了一切。 身心的极度愉悦与疲惫交织,化作浓浓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 李离终于闭上眼,在那个熟悉的、带着硝烟与阳光味道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二天,太阳的光,远比月光更加霸道炽烈。 厚重窗帘也挡不住它的热情。 赤裸躯体,在太阳毫不客气的炙烤下,体温正一点点逐步上升。 在温暖中,李离睁开惺忪睡眼。 入目的,便是那张他朝思暮想的睡脸。 程肆睡得很沉,呼吸均匀,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雅痞与不羁的脸上, 此刻只剩下难得的平静与安宁。 李离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他犹记得昨夜的疯狂。 只剩下沉沦,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痴迷。 想到这些,一抹动人的嫣红,不受控制地, 从他修长脖颈,悄悄爬上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庞。 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他的身体,比他的意志更加诚实。 只是这么想着,身体深处便又泛起一阵熟悉的、令人腿软的酥麻。 他微微动了下,掀开了那条只是随意搭在两人腰间的薄被, 那片象征遮羞的布料,被他轻轻掀起。 他这个细微动作,似乎惊醒了身旁的人。 程肆那双深邃的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 正带着促狭的、带着痞气的坏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早啊,宝贝儿。” 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独有的沙哑,性感得要命。 李离的脸,更红了。 程肆显然沉浸于这份独属于晨间的温存与旖旎。 他翻了个身,将李离压在身下, 那份蠢蠢欲动的悸动,清晰地传递过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有所动作的瞬间。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毫不客气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程肆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眼底那刚刚燃起的火苗,闪烁一下,最终还是被理智强行压了下去。 他低低咒骂一声,却还是抑制住了那份悸动。 他抬起手,在那挺翘饱满的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那声音,清脆又响亮。 而后,一个克制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轻轻落在了李离的额头上。 “起床了,幽灵他们已经敲两次门了。” 李离眼中那刚刚泛起的迷离情欲,被这句话瞬间击得粉碎,瞬间清醒。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问道:“几点了?”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样子。 又低,又哑,还带着过度使用后的破碎感。 他懊恼地瞪了程肆一眼,那眼神里,满是羞愤。 “都怪你,一回来就让我出丑!” 那副又羞又恼的模样,在程肆看来,却是这世间最顶级的催情剂。 他终究还是没能禁住那饱满唇瓣的诱惑。 低头,再次狠狠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昨夜的狂风暴雨,带着清晨的温柔与缠绵, 弥补着被打断的遗憾,许下无需言说的承诺。 第124章 为见泰斗赴加国?程肆:不,是去度蜜月! 程肆径直走进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哗哗水声,带着洗去征尘的畅快。 再次出来时,他腰间只随意围了条浴巾,松松垮垮挂在精壮窄腰上,摇摇欲坠。 肌肤上水珠沿着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滑落,淌过深刻人鱼线,最终隐没在浴巾边缘。 他赤脚踩在柔软地毯上,悄无声息,却散发着野兽般的压迫力。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高大身影瞬间笼罩床上人。 李离还陷在被褥温暖与昨夜余韵中,半梦半醒,睫毛微动。 程肆没有出声,只用那双燃着火焰的眸子,贪婪描摹他安睡的脸。 下一秒,他像抱大型猫咪般,连人带被将李离整个儿捞进怀里。 李离发出一声短促惊呼,睡意瞬间驱散。 他下意识伸手抵住程肆坚实胸膛,掌心下, 心脏强劲搏动,体温滚烫,几乎将他融化。他彻底放弃抵抗。 自从程肆回来,他就变成了一个四肢退化的宝宝,心安理得享受着他霸道又入骨的照顾。 这份照顾,不容拒绝的强势,包裹着极致温柔,让他沉溺,让他上瘾。 浴室里,水汽蒸腾,镜面很快模糊。 程肆将他放在盥洗台上,让他背靠冰凉镜面。 李离双腿无力垂下,被程肆用膝盖轻轻分开,固定住。 这个姿势,充满掌控与被掌控的意味,让李离耳根泛红。 程肆的手,骨节分明,布满薄茧,此刻却虔诚温柔,为他清洗身体每一寸肌肤。 温热水流过,他粗糙指腹带着薄茧, 有意无意擦过昨夜被疼爱过的敏感地带,激起细微战栗。 “还疼么?” 程肆声音低沉沙哑,贴耳,热气喷洒耳廓。 李离浑身僵硬,咬唇不语,偏头将泛红的脸藏进水雾。 他的沉默,在程肆看来,是无声邀请。 那双曾掌控生死的双手,此刻小心翼翼为他揉搓发丝, 指尖力道恰到好处,舒服得他昏昏欲睡。 李离闭着眼,将全身重量交给身后男人, 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身前再次苏醒的滚烫,不容忽视。 “别闹……” 李离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求饶。 程肆低笑起来,胸腔震动透过脊背,传遍李离全身。 他没再继续,只在他光洁额头上印下滚烫一吻,然后细致为他冲洗干净。 洗漱完毕,程肆又将他抱回卧室,用柔软浴巾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像珍贵蚕茧,只露出一张因水汽蒸腾而愈发精致艳丽的脸。 早餐端了进来,是他最喜欢的清淡鲜虾粥,热气袅袅。 程肆一勺一勺,耐心喂到他嘴边。 李离就那么靠在床头,张嘴,吞咽,目光不曾离开程肆的脸。 仿佛要将这么久缺失的时光,用眼神一分一秒补回。 吃过早餐,程肆心满意足欣赏自己的杰作。 一个被他喂饱、洗净、浑身散发他气息的,全世界最漂亮的宝贝。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熨烫笔挺的黑色西装,亲自为李离穿上。 修身剪裁,勾勒出李离清瘦却不失力量的腰身, 尤其衬衫包裹的窄腰,和挺翘臀线,让程肆喉结不由滚动。 他为李离穿上袜子,又蹲下身,将那双擦得锃亮的定制皮鞋,仔细为他套上。 专注神情,对待稀世艺术品般。 最后是领带。 程肆从一堆价值不菲的领带里,挑出一条自认为最能彰显李离气质的扎眼宝蓝色领带,缀细碎银色暗纹。 他站在李离面前,笨拙又认真为他打上领带。 这个过程中,他指节总会“不经意”擦过李离敏感喉结,引得怀里人轻颤。 李离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对方靠近而有些不稳。 程肆抬眼,眸色深沉,鼻尖几乎碰到他, “我怎么了?” 李离看着他眼中的戏谑,最终还是把那句“这领带太丑了”咽了回去。 他唇角噙着极浅纵容笑意,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像打扮最心爱娃娃,幼稚又霸道。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 程肆牵起李离的手,十指紧扣,炫耀稀世珍宝般,将他带到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里,众人早已等候。 幽灵一眼看见李离胸前那条丑得惊天动地的宝蓝色领带, 搭配他清冷禁欲的气质,巨大视觉冲击让她瞬间绷不住。 “噗——程肆!” 她毫不客气地指着程肆吐槽:“我求你,以后这种需要眼光的活你别再干了,眼睛都要被丑瞎了!” 李离嘴角勾起无奈笑意。 坐在轮椅上的秦彻,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那双冷静眸子闪过难以察觉的晦暗,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 龙牙更直接,干脆撇头,假装研究墙上抽象派挂画, 紧绷的下颌线却暴露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只有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依旧低头看着手里资料, 对眼前一切充耳不闻,只是翻动纸页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点。 程肆却不以为意,挺了挺胸膛,将李离的手握得更紧,一脸骄傲。 “切,你懂什么。” 他理直气壮反驳:“我觉得好看才是好看!我的人,我说了算!” 这占有欲宣言,让幽灵懒得再跟审美崩坏的男人掰扯,翻个大白眼。 李离适时松开程肆的手,转而双手推着他宽阔的后背,将他往门外推去。 他在程肆唇上,主动印下安抚一吻,轻柔,不容置疑, “你先去休息,忙完我就去找你。” 这个主动的吻,让程肆所有不满烟消云散。 他伸出舌尖,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残留的香甜, 心满意足转身,朝着李离休息室走去,步履透着餍足得意。 会议室厚重门,缓缓关闭。 隔绝了门外男人的气息。 刚才还满眼纵容与爱意的李离,神情瞬间切换。 柔软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商业帝王般冰冷锐利的专注。 他的眼神,淬寒冰利刃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不再饱受相思之苦,他终于能将所有精力投入眼前难题。 “墨菲斯项目,目前卡在深度催眠这一环。” 李离声音恢复一贯清冷,听不出丝毫沙哑,每个字精准如砝码,敲在关键点上。 “这个状态,已持续一月,毫无进展。” 会议室气氛瞬间凝重。经过一上午激烈高效的讨论,众人终于达成共识。 阿尔伯特教授看向李离,神情严肃。 “目前唯一突破口,在加国。” “国际心理学界泰斗洛森弗,他在深度催眠与精神干预领域的研究,或许能提供思路。” 赵队长点头附议。 “赞成,必须拜访。时不我待。” 最终,决定由李离带队,与阿尔伯特教授、赵队长一同前往加国,攻克最大难题。 当然,这趟行程,程肆怎会缺席? 趁着李离他们敲定后续技术细节,已回到休息室的程肆, 正翘着二郎腿,满心欢喜用手机安排行程。 他脑海里,早已不是枯燥学术难题。 而是加国的阳光,柔软的沙滩,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以及…… 一个只属于他和李离的,迟来的“蜜月”。 他飞速掠过商品图,最终停留在一条黑色、布料少得可怜、设计大胆性感的游泳裤衩上。 程肆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坏笑。 他已看到,那个清冷漂亮的宝贝,被他哄骗穿上这条裤衩, 金色阳光下,常年不见光的冷白皮晒出淡淡粉色。 海水打湿布料,紧贴他挺翘臀部,勾勒完美弧线…… 程肆想想喉咙发干,浑身燥热。 他毫不犹豫下单,留言加急。 “宝贝儿,” 他对着手机屏幕低声呢喃,语气化不开的宠溺和浓烈占有欲, “等我,带你去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天堂。” 第125章 杀机暗藏!心理学泰斗竟敢觊觎我的人? 加国的太阳,毒辣得不讲道理。 热浪穿透机舱舷窗,扭曲了停机坪上的空气。 刚踏出机场那个人工营造的恒温环境,一股干燥的热风便迎面扑来, 瞬间包裹住每一寸裸露的皮肤,带着陌生的草木与尘土气息。 一辆通体漆黑的防弹凯雷德,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静候在贵宾通道出口。 车门打开,冰凉冷气溢出,与外界热浪形成一道无形壁垒。 程肆长臂一伸,宽大的手掌护住李离的头顶,不容置疑地将他塞进宽大舒适的后座。 他自己随后坐进去,车门关闭,瞬间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与燥热。 车内空间静谧得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送风声。 程肆甫一上车,便将李离揽进怀里, 让他侧身靠在自己肩上,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 李离顺从地闭上眼,将身体的重量交付。 长途飞行的疲惫,让他那张本就冷白的脸更添了几分剔透脆弱, 眼下的那颗泪痣,也因此显得愈发楚楚。 程肆的大手,薄茧覆着, 看似随意地搭在李离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 隔着精良西裤布料,那掌心传来的热度, 依旧霸道地渗透进来,安抚着李离因旅途而紧绷的神经。 窗外,陌生的城市景观飞速倒退。 这里没有他熟悉的钢筋水泥,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开阔疏朗的街道, 与大片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坪。 阳光毫无遮拦,明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 行程被程肆安排得密不透风,不留一丝喘息余地。 白日里,他们兵分两路。 李离带着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 一头扎进与那位心理学界泰斗洛森弗的学术探讨中。 无菌的会议室,冰冷的投影仪光束,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与纸张混合的理性味道。 李离一身笔挺的西装,变回那个冷静、睿智、言辞锋利的商业帝王, 每一个问题都直击核心。 而程肆,则变回那个杀伐果决的“夜鹰”。 在市中心一家顶级赌场的VIP室里,满身冷汗的经理正躬身汇报着一个棘手的资金问题。 程肆眼皮未抬,他靠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上是他临行前偷拍的李离的睡颜。 “三分钟,我没听到解决方案,就听你的讣告。” 他声音不大,甚至带一丝懒洋洋腔调,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到冰点。 三分钟后,问题以雷霆万钧之势解决。 程肆这才收起手机,站起身,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巡视领地的猛兽般, 用锐利目光审视着每一个角落,确保这庞大的地下王国,每一个齿轮都为李离稳固运转。 直到夜幕降临。 当程肆带着风尘与不易察觉的铁锈味回到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时, 李离早已沐浴完毕,换上了柔软的丝质睡袍,在等他。 所有的疲惫,开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便消散。 这已成无需言说的默契。 他们以最滚烫拥抱,洗去彼此一天的疲惫。 以最深入亲吻,交换着各自世界的讯息。 时间,在这样的日夜交替中,来到了第五天。 夜色,浓稠如墨。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璀璨的灯火星河,安静地流淌。 卧室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壁灯,光线暧昧, 将两具交缠的身体轮廓勾勒得愈发分明。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刚刚平息,空气里还残留着欢愉过后的靡靡气息,混杂着两人身上独特的味道。 李离侧躺在程肆的臂弯里,脸颊贴着他坚实滚烫的胸膛, 鼻尖充斥着令他安心的硝烟与阳光混合的气息。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颗强健的心脏正在耳边“咚、咚、咚”地,为他一个人奏响生命的乐章。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程肆壁垒分明的腹肌上画着圈。 指尖划过之处,带起一阵细微的痒,让程肆刚平复下去的身体又起了些微反应。 程肆闭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大手覆上李离作乱的手,将那纤细的手指纳入掌心,轻轻捏了捏。 “我明天不去了。” 李离的声音很轻,带着情欲浸染后的沙哑,羽毛般搔过心尖,在这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程肆猛地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昏暗中,瞬间变得鹰隼般锐利, 他垂眼,看向怀里不安分的人。 “不是原定的一周吗?”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怎么了?他为难你了?” 李离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撑起身体,丝滑的睡袍领口因此敞开得更大,露出大片冷白的、缀满了暧昧红痕的肌肤, 在昏黄灯光下,上好的羊脂玉染上桃花色。 他凑过去,双臂主动环住程肆毛茸茸的脑袋,将脸埋进程肆的颈窝, 寻求安抚的大猫般,用鼻尖和脸颊,来回厮磨。 那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程肆最敏感的颈侧动脉上,带着若有似无的钩子。 程肆的身体,瞬间僵硬。 刚刚平息下去的欲望,再次被这只狡猾的猫儿轻易地点燃。 李离这才抬起头,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暗含春水, 波光潋滟,直直望进程肆的眼底。 “他没有为难我。恰恰相反,”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地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总觉得那个心理学大师,对我过分热情了。” “他的眼神……很奇怪。” 李离回忆着,“总是在不经意间打量我,不是看一个合作者,更像……在估价一件商品。而且,他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像李先生这样完美的人,一定有一个同样完美的家庭吧?’,语气很随意,但我能感觉到他在试探。” 程肆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双抱着李离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 “反正,我想从他那里得到的信息已经差不多了。” 李离的手,从程肆的腹肌,缓缓上移,用指腹轻轻抚上他因自己的话而紧绷的下颌线,感受着那里的肌肉线条。 “剩下的,就交给教授他们吧,他们比我更专业。” 他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 “再说,你好不容易休假回来,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出任务。” 他的目光,变得痴缠又专注,手指轻轻描摹着程肆的唇形。 “我想多陪陪你。” 最后那句话,羽毛般轻搔在程肆的心尖上。 一枚火星,彻底引爆了他强行压抑的火山。 程肆哪经得住他这般主动的魅惑。 这个男人,在外是说一不二、清冷孤高的商业帝王,无人敢直视他的锋芒。 唯独在他面前,才会卸下所有防备, 展露出这般勾魂夺魄的模样,主动亮出柔软的肚皮任他施为。 程肆闷哼一声,一个翻身,便将身下这只主动撩拨的妖精彻底压住。 健硕的身躯,山般沉重,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低头便狠狠吻了上去。 又是一晚的摇曳浮沉。 床铺在不堪重负中,发出规律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吱呀声。 李离的声音,凌乱到支离破碎, 最终化作一声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哼鸣,尽数吞没在交颈的厮磨里。 程肆的身心,虽然沉沦在这极致的欢愉里,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占有欲与保护欲。 但他的大脑,却分出了一小块区域,冷静地、反复地咀嚼着李离刚才的话。 洛森弗。过分热情。 这几个词,警报般在他脑中盘旋。 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学术泰斗该有的行为。 是魏明那个疯子的手笔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怀里的人终于承受不住, 彻底昏睡过去后,程肆才小心翼翼离开。 他为李离拉好被子,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尽温柔的吻。 而后,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走进套房的会客厅。 他从皱巴巴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尼古丁的辛辣气息,瞬间灌满肺腑,让他那被情欲浸泡有些迟钝的大脑,重新变得清晰活跃。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那双锐利的眼眸,穿透烟雾,望向远方那片由无数罪恶与欲望构筑的灯火海洋。 那个疯子,尚未解决。 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是他布下的陷阱。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再伤害到李离。 程肆拿出手机,拨通了加密线路。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帮我查一个人。”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与刚才在床上的温柔判若两人。 “心理学大师,洛森弗,在加国。我要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包括他是否和魏明,给你十二小时。” 电话那头,没有多余的疑问,只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收到。” 程肆将烟蒂狠狠按熄在水晶烟灰缸里,心中那份蜜月般惬意,早已荡然无存。 一场针对他宝贝的阴谋,已然浮出水面。 而他,将是那个亲手扼碎一切的,最冷酷的猎人。 第126章 浴缸诱惑:暴躁程肆的狩猎夜 原本精心策划的海滩之旅,彻底落空。 程肆的心情因此变得极度暴躁。 酒店套房里,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 送餐服务的侍者只是多问了一句是否需要开瓶, 就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差点打翻托盘,落荒而逃。 程肆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踱步,活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每一步都踩在李离紧绷的神经上。 他身上那股烦躁与戾气,几乎要冲破昂贵的定制衬衫,具象化成伤人的利爪。 李离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出声。 他清楚程肆的怒火并非冲着自己,而是指向那个潜藏在暗处的威胁, 气恼自己无法给爱人一个纯粹无忧的假期。 那份被硬生生打断的,名为“蜜月”的期待,变成了此刻无法宣泄的怒火。 程肆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抓起车钥匙。 “我出去买点东西。” 他的声音很沉,压抑着风暴。 门被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那股属于程肆的,焦躁不安的气息,久久未散。 李离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慢慢站起身。 他不想他们迟来的假期,就这样在阴霾中被错过。 他走进衣帽间,打开程肆的行李箱。 那条被随意扔在角落的泳裤,就那样闯入他的视线。 布料少得可怜,设计大胆到近乎放浪。 他清晰记得,程肆在专柜里拿起它时,那双眼眸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滚烫欲望。 那眼神,看的不是泳裤,而是想象中穿上它的自己。 李离的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凉滑腻的布料。 一个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关上门,脱下身上束缚的衣物。 当那片小小的布料,紧紧贴上他常年不见光的冷白皮肤时, 一种陌生的羞耻感与隐秘的兴奋,同时窜遍四肢百骸。 镜子里的人,清瘦,白皙,腰线劲瘦,双腿修长笔直。 那片极致的黑,与他肌肤的冷白形成强烈到刺目的对比,平添了无数色情的意味。 他扯过一条雪白的浴巾,松松地围在腰间,堪堪遮住那片引人遐想的黑色。 他要给那个出门选购晚餐的男人,一个惊喜。 一个只属于他们的,被拉回正轨的假期。 程肆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李离爱吃那家店的餐盒。 他推开门,迎接他的,不是预想中的昏暗与寂静。 而是一道光。 一道几乎晃花了他眼的,雪白的光。 李离就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门口的玄关灯,面朝他。 他身上那件雪白的浴巾,成了这昏暗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庞,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泛着一抹勾魂夺魄的淡笑。 浴巾之上,是线条流畅优美的胸膛与腹部,点缀着两粒被灯光染上暧昧色泽的淡粉。 浴巾之下,只露出一截修长匀称的小腿,脚踝纤细,弧度漂亮得像一件艺术品。 整个人,仿佛刚从神话漫画中走出, 沐浴完毕的年轻贵公子,干净,脆弱,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程肆的脑子,在那一瞬间,不可抑制地轰鸣起来。 血液奔涌着冲向头顶,又倒灌回四肢百骸,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 他眼底迅速蒙上一层血红,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艰难地吞咽着。 手中的餐盒,被他随手扔在玄关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离看着程肆那副被惊呆的样子,心底分外欣喜。 他朝他走近一步,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天真的雀跃。 “我把你的泳裤也找出来了。” “我们吃完饭,就去游泳好不好?” 他傻乎乎地,还在盘算着去顶楼泳池戏水的计划。 却不知,他这副模样,这番话语, 对于眼前这头已经饿了许久的野狼而言,是怎样一种极致的点燃。 大灰狼怎么可能,放过已经送到嘴边的,主动亮出肚皮的小绵羊。 程肆没有回答。 他只是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沉稳地,朝他走去。 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锁住他,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李离被他看得心跳失控,下意识地后退。 后背却抵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程肆高大的身影,将他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 轻轻擦过李离的脸颊,最后,停在他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上。 “宝贝儿。” 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下一秒,李离只觉得天旋地转。 整个人被程肆拦腰抱起,那条象征着最后防线的浴巾, 悄然滑落,掉在冰凉的地板上。 最终,两人并没有去成酒店的顶楼泳池。 程肆的心意,也并没有被浪费掉。 只不过,地点从露天泳池, 换成了房间内那巨大的、足够容纳两个成年男人的双人按摩浴缸里。 温热强劲的按摩水流,冲击身体。 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墙壁,模糊了灯光,也模糊了边界。 一切多余的声音皆被哗哗的水声掩埋。 又是一夜无眠。 临睡前,当程肆终于餍足地将他抱回床上时, 李离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感慨。 “果真三十如狼,老话诚不欺我。” 李离很快就在那个熟悉的、带着硝烟与水汽味道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程肆却毫无睡意,依旧精神抖擞。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为怀里的人掖好被角,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而后,他披上浴袍,从迷你吧里拿了瓶冰啤酒,独自去了阳台。 加国的夜风,带着微凉。 他拨通了加密电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份白日里的暴躁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猎人般的冷静与锐利。 “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本地负责人恭敬又迅速的汇报。 当听到“那位心理学家,洛森弗,曾在一个月内,三次通过秘密卫星频道,与北美一个未在地图上标记的私人岛屿进行加密连线”时, 程肆平日里就锐利的眼睛,微微收缩,眯成一道危险的缝。 听完所有汇报,程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明白了”,便挂断了通话。 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他深邃的眼底,碎成一片冰冷的光点。 他没有片刻犹豫,接着把电话打给了幽灵。 “帮我查一下洛森弗秘密通话的那个岛屿,所有详细资料。”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还有,上次在李离身体里发现的那个信号接收源,查到它的生产批号和流向了吗?” 电话那头的幽灵,听到后半句话,呼吸猛地一滞。 她暗暗心惊,不知道程肆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他都知道了,自己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她只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字。 程肆将最后一口啤酒饮尽,将易拉罐在掌心里,捏成一团扭曲的废铁。 一场精心伪装的学术拜访,一个看似热情的心理学泰斗。 背后,却牵扯出一个神秘的岛屿,和一枚曾被植入他爱人体内的,屈辱的信标。 第127章 踹开机房门!幽灵炸毛:老娘为你快熬死了! 程肆以为很快就会得到幽灵的回复。 他甚至没有回卧室,只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手机被他设置成最高震动级别,就放在耳边的茶几上, 夜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从浅眠中惊醒,第一时间抓向那块冰冷的金属。 然而,没有。 一夜过去,手机安静得像一块沉入深海的板砖,连半点无用的垃圾短信都没有。 这死一般的沉寂,比任何尖锐的警报都更让人心悸。 程肆清楚幽灵的实力,能让她连一条“正在处理”的报平安信息都发不出来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 他脑中反复盘旋着洛森弗那张伪善的脸,以及那个与神秘岛屿连接的加密频道。 直到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光,像一把锋利的刀, 劈开巨大的落地窗,刺破了满室的昏暗与压抑。 程肆睁开眼,眸光锐利,此刻却布满骇人的红血丝。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干净得过分,没有任何未读消息,也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心中的不安,已然膨胀到了极点。 身后的卧室里,传来一声极轻、带着浓浓睡意的鼻音, 像小奶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他紧绷的神经。 程肆浑身的戾气瞬间收敛。 他回头,动作放轻到几乎没有声音, 视线穿过半开的房门,落在床上那高高隆起的一团上。 李离翻了个身,将柔软的蚕丝被卷得更紧, 像一只把自己裹进茧里的蝶,只在枕头上露出一小撮柔软蓬松的黑发。 程肆的心,在那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化成水。 他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 床头柜上,李离的手机屏幕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屏保是他自己的照片—— 一张被偷拍的睡颜,睡得毫无防备,侧脸陷在枕头里,显得格外安宁。 程肆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浅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这是他的宝贝,是他拼了命也要守护的全世界。 他弯下腰,用布满薄茧的指腹,轻轻碰了碰李离露在被子外面的脸颊。 那细腻温热的触感,像最有效的镇定剂, 让他翻涌了一夜的焦躁与杀意,暂时平息下来。 随即,他将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柔情强行压下,用钢铁般的意志封存。 他转身,决绝地离开了房间。 随便套了件运动服,程肆下楼, 在酒店空无一人的健身房里,用最原始的方式发泄着盘踞在脑中的暴躁。 汗水浸透衣背,肌肉的酸痛与极限的喘息,才让他感觉自己还真实地活着。 晨跑结束,他提着李离最爱吃的海鲜粥和水晶虾饺回来, 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轻松笑容,仿佛昨夜那个枕戈待旦、杀气腾腾的男人只是一个幻觉。 辗转到了行程结束的日子。 幽灵那边,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程肆心里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濒临断裂。 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他绝不能拿李离的安全去赌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为了安全起见,他设定了一套堪称繁琐到神经质的迷惑方案。 那辆接送他们多日、早已被各方势力“眼熟”的黑色防弹凯雷德, 照旧按照原定计划,在酒店门口大张旗鼓地出发, 载着两个穿着与他们身形相似的保镖,堂而皇之地驶向机场。 这是最显眼的诱饵。 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则由加国本地最可靠的负责人,驾驶一辆毫不起眼的商务车,从市区另一条拥堵的商业街秘密护送。 而程肆自己,则开着一辆不知从哪个二手车市场淘来的、外表破旧得快要散架的福特老爷车, 载着他此生唯一的珍宝,从人烟稀少的郊区小路悄然绕行。 不怪程肆如此谨慎。 从他找幽灵追踪那个神秘信号开始,直到他们行程结束,整整一周,杳无音信。 他宁愿相信幽灵是被一道世界级的防火墙缠住,也不愿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 要不是他百分之百确定幽灵在国内的物理位置是安全的, 他甚至会以为,那个不可一世的顶级黑客,已经被人悄无声息地“清理”掉了。 老爷车的空间狭小得可怜,避震系统几乎等于没有, 每一次碾过路面的石子,都让整个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呻吟。 车里弥漫着一股陈年旧皮革与灰尘混合的霉味,呛得人鼻子发痒。 李离却毫不在意。 他靠在吱呀作响的副驾上,侧着头,安静地看着身旁那个专心开车的男人。 程肆的侧脸,线条硬朗得像刀削斧凿,下颌线紧紧绷着,显示出他此刻的高度警惕。 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绷紧,凸显出青筋,但车身却稳如磐石。 李离知道,身边的男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撑起一片绝对安全的天。 他伸出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坚定地,覆上程肆放在档杆上的另一只手。 程肆的身体瞬息绷紧,随即,那紧绷的肌肉有了一丝松动。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后视镜, 只是反手,将李离微凉、修长的手指紧紧包裹进自己温热粗糙的掌心, 用力地、有力地捏了捏。 一个无声的安抚。 一个全然的信任。 兜兜转转,除了那辆作为诱饵的凯雷德在半路上按计划“轮胎被扎,与人发生口角”, 成功吸引了至少三拨人的注意外,剩下两拨人,都如期在机场偏僻的私人停机坪汇合。 程肆不再理会那些细枝末节。 他现在只想带着他的人,立刻、马上,回到自己的地盘。 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得有些反常。 当飞机的轮胎与龙城机场的跑道发生沉稳摩擦的那一刻, 程肆紧绷了一周的身体,才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懈。 回到研究所,程肆甚至没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他先是把李离和一脸疲惫的教授他们送去会议室, 不顾李离写满担忧的眼神,只在他光洁的额上印下一个滚烫而急促的吻。 “开会,总结情况。 等我回来。” 然后,他自己便像一头发射出去的炮弹, 火急火燎地,朝着幽灵那间常年不见天日的机房冲去。 厚重的、军用级别的隔音门被他一把推开。 “砰”的一声巨响,他反手将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与声。 一股浓烈到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那是陈年烟草燃烧殆尽的焦油味,混合着数十罐能量饮料那股令人发腻的甜味, 还有无数电子设备散发出的臭氧气息,以及……属于人类在极限状态下, 被汗水与油脂浸透的颓败气味。 机房里,只有成排的服务器指示灯和无数块屏幕散发出的幽幽蓝光, 鬼火一般,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着的、肉眼可见的细密尘埃。 程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特制电竞椅上的娇小背影。 她曲着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整个人几乎都陷进了宽大的椅背里, 姿态扭曲得像一只虾米,仿佛早已与那堆复杂的、散发着热量的设备融为了一体。 在她手边,一个巨大的水晶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积如山, 插得满满当当,活像一棵怪异而丑陋的、散发着焦臭的圣诞树。 周围,是东倒西歪的能量饮料空罐和泡面桶。 如果不是房间里那套军用级别的新风系统还在发出垂死的嗡鸣, 程肆觉得他可能会直接被这股味道熏得当场去世。 幽灵显然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发现有人进来。 她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疯狂翻飞,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像是急促的战场鼓点。 直到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揉上了她的发顶。 那一头精心挑染成银灰色的短发,此刻油腻纠结, 被他这么一揉,彻底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鸡窝。 幽灵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攥紧了手中的鼠标, 手腕一翻,用尽全身力气,就朝着身后的人影狠狠砸了过去! 那只砸过来的手,在半空中被一只更有力的手轻松截住, 被铁钳般的手掌紧握,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幽灵这才猛地回头。 程肆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张总是画着夸张烟熏妆、打着嚣张唇钉的脸上,此刻素面朝天,干净得有些陌生。 也正因为如此,那双眼睛下面浓重到发紫的、青黑色的眼圈,才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的脸颊凹陷,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程肆看着她那张原本还算清秀,此刻却写满了疲惫与暴躁的脸,竟然忍不住笑了。 “这是几天没睡觉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熟悉的、欠揍的调侃。 “这么暴躁,小心提前更年期,嫁不出去了。” 幽灵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那双熬得通红的眼中,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火焰来。 “还不是因为你让我查的那个破玩意儿!” 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碎裂的玻璃,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带着浓重的火药味。 “我告诉你,程肆!”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吼。 “我这一个礼拜,加起来睡了有没有五个小时都难说!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老娘跟一个真正的‘幽灵’在网络里打了七天七夜! 你他妈再敢揉我头,信不信我把你这只手给废了!” 第128章 冷战爆发!他背对着我,像隔着一道鸿沟! 程肆从未见过幽灵这副模样。 他认识的幽灵,是那个就算把天捅个窟窿, 也能叼着烟,嚣张地用代码把窟窿补上的女人。 而不是眼前这个,像被榨干了所有生命力,只剩下一具盛满暴躁与疲惫的空壳。 程肆心底那根名为不安的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他压下心头震惊,嗓音平稳得像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发问:“怎么回事?” 幽灵那头乱蓬蓬的银灰色头发,被她自己烦躁地抓得更像个鸡窝。 她低吼一声,在逼仄的机房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你说这世上真有比老娘还厉害那么多的天才吗?” “明明就是追查两个破信号!” “我他妈花了整整一个礼拜,结果呢?结果让人家当孙子似的,牵着鼻子把整个地球都溜了一遍!”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听到幽灵这么说,程肆眼底的最后一丝轻松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凝重。 能把幽灵耍得团团转,对方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 但他没有在这种时候继续追问,给本就在爆发边缘的幽灵火上浇油。 程肆只是伸出手,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轻拍两下。 “你这段时间太累了。” “休息休息,换换脑子,也许就好了。”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安抚的力道。 说完,程肆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这间快要让人窒息的机房。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部压抑的气氛。 幽灵站在原地,磨了磨后槽牙,对着满屏幕幽幽发光的数据流,负气般地低声嘶吼。 “等老娘吃饱睡好,再来收拾你!” 她说完,便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整个人砸进那张已经与她融为一体的电竞椅里,瞬间昏睡过去。 另一边,李离的工作总算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 经过无数次推演与论证,他和阿尔伯特教授还有赵队长一致决定,可以着手开始动物实验了。 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被同步给了龙牙。 视频会议里,李离看着屏幕上龙牙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 在汇报完工作后,下意识地多问了一句。 “如果动物实验成功,你们是否会考虑,让队长先做康复手术?” 屏幕那头的龙牙,沉默了。 那份沉默,通过冰冷的电流传递过来,让会议室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滞重。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线没有起伏:“我会考虑安排。” 又过了一个月。 活体实验的成果远超预期,所有数据都令人振奋。 龙牙那边,在经过内部无数次沟通与评估后,最终给出了方案。 他们准备按照原先制定的,寻找回其他失联卧底的时间线,来逐个进行救援。 这意味着,那位身份尊崇的“队长”,并不会是第一个接受手术的人。 李离对这个结果,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龙牙不敢承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手术失败风险,用在他最敬重的队长身上。 这本是人之常情。 就像他自己,在项目没有达到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之前, 也从未想过,要让程肆第一个去解除身体里的隐患。 第一场真正意义上,针对人类的康复手术,即将开始。 作为整个“墨菲斯”项目的核心与大脑, 李离在最近这段时间,变得异常焦躁。 而程肆,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成了他所有负面情绪的唯一承受者。 无论程肆怎么变着花样地哄他、逗他,试图让他放松, 李离的情绪都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崩断。 他们之间,开启了从确定关系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危机。 夜深了。研究所的休息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程肆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 李离还靠在床头,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过分精致的脸上,让他眼下的那颗泪痣,都显得有几分清寒。 “喝点牛奶再睡。” 程肆把杯子递过去,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李离的手背。冰凉的。 李离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只是伸出手,毫无预兆地,将那杯牛奶推开了。 动作不大,却很决绝。 程肆的动作顿在半空,牛奶杯在他掌心微微晃动。 “我不想喝。” 李离的声音很冷,像淬了冰。 程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回手,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他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然后伸出手,想把那个浑身都写着“生人勿近”的人揽进怀里。 他的手臂刚环上李离清瘦的腰,怀里的人就猛地一僵。 “别碰我。” 李离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无法抑制的烦躁。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程肆的手臂,就那么僵在了原处。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抗拒着。 最终,他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臂。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李离敲击键盘的, 清脆又冷漠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在程肆的心上。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白日里,李离是那个冷静、果决、掌控全局的李总。 可一到夜晚,回到这个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私密空间,他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刺猬, 竖起满身的尖刺,将最亲密的爱人,也隔绝在外。 程肆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那份巨大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他,是唯一能让李离宣泄这股压力的人。 又是一个深夜。 程肆被身旁辗转反侧的动静惊醒。 他睁开眼,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李离正坐在床边,背对着他, 肩膀的线条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程肆的心,被那道孤清的背影刺得生疼。 他从身后,轻轻地、试探性地抱住了他。 这一次,李离没有立刻推开。 他只是身体僵硬了一瞬,便任由程肆温热的胸膛贴上自己冰凉的脊背。 “睡不着?” 程肆的下巴,抵在李离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 李离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 程肆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他身上的寒冰。 他的手开始游移。 温热的掌心,隔着丝滑的睡袍布料,覆上李离平坦的小腹, 然后带着安抚的意味,缓慢向上。 李离的呼吸,乱了一瞬。身体深处, 那份被刻意压抑了许久的渴望,被这只熟悉的手轻易点燃。 他微微偏过头,嘴唇擦过程肆的脸颊,那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程肆的吻,随即便压了下来。 起初是温柔的,带着安抚与怜惜,细细舔吻。 可当他感受到李离的回应时,那份温柔便迅速被积压已久的欲望所取代。 吻,变得滚烫而激烈。 李离被他压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睡袍的系带不知何时被解开, 敞开的衣襟,露出大片缀满了旧痕的,冷白的肌肤。 就在程肆的手即将探入那片幽深隐秘的地带时,李离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声音,带着情欲浸染后的沙哑,却又清醒得可怕。 “我……我没心情。” 程肆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撑起身体,在昏暗的光线里,俯视着身下的人。 李离的眼底,情欲未散,却又蒙着一层化不开的焦虑与疲惫。 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写满了挣扎。 程肆看着他,心底涌上一股无力的烦躁。 他翻身下床,从床头柜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照亮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辛辣的烟草味,瞬间在卧室里弥漫开来。 李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不喜欢烟味。 可此刻,他需要尼古丁来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 两人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隔着缭绕的烟雾,沉默地对峙着。 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一支烟燃尽,程肆才将烟蒂狠狠按熄在烟灰缸里。 他重新躺回床上,却只是背对着李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片小小的空间,此刻,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冰冷,而又绝望。 程肆闭上眼,明天,他要面对的不仅是李离的疏离, 还有“墨菲斯”项目那万众瞩目的第一场人体手术。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而李离,正在亲手斩断他们之间唯一的绳索。 第129章 冰点:程肆的怒火与温柔 手术前夜的冰冷,似乎渗透了骨髓,蔓延到了清晨。 程肆睁开眼时,卧室里的光线是灰败的。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加拿大毒辣的阳光,却隔不断从身边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能将人冻伤的疏离。 只是侧过头,看着依旧背对着自己的李离。 那道清瘦的背影,在昏暗中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山脊,将两人的世界分割得泾渭分明。 程肆知道,李离没睡。 他能感觉到那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像一张拉满弦的弓,拒绝任何形式的靠近与安抚。 这场无声的冷战,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倒刺,不致命,却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它的存在,磨人心智。 李离的烦躁,不单单来自于马上要进行的实验手术。 这场筹备已久的风暴,无论结果如何,都将他推向一个无可遁形的悬崖。 失败,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那个结局,他内心深处依旧存留的柔软与善良,会将他拖入自责的深渊。 成功,则意味着另一个更让他恐惧的难题。 他该如何去诱导程肆,接受那场他自己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的康复手术。 如今的程肆,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被轻易蒙蔽的男人,他的敏锐洞悉一切。 开诚布公吗? 那份恐惧盘根错节,他甚至理不清自己究竟怕的是什么。 是怕程肆的拒绝,还是怕自己亲手将爱人推上那张充满未知的手术台。 想不通,也看不透。索性,就当一只缩头乌龟。 把头埋进沙里,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用去面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门外,整个研究所的团队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第一场人体手术,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 仪器校准的声音,人员走动的声音,压低了的交谈声,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程肆以为李离会早早起来,以主导者的身份坐镇全局。 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了逃避。 早上八点,程肆敲响了卧室的门,声音是刻意放缓的温柔。 “宝贝,该起了,大家都在等你。” 门内,死一般的寂静。 程肆靠在门边,点了一根烟,烟雾模糊了他愈发冷硬的脸部轮廓。 九点,他又去了一次。 这次,他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海鲜粥,是李离最喜欢的口味。 “离离,我给你拿了粥,开门吃一点。” 回应他的,是房间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烦躁地扫落在地。 程肆的耐心,正在被这份沉默与抗拒一寸寸地消磨。 手术预备时间快到,李离依旧没有出现。 程肆掐灭了指间的第三根烟,将烟蒂狠狠按进走廊的垃圾桶。 他眼底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人的冰冷。 他走到门前,没有再敲。 抬腿,转身,用后脚跟的位置,朝着门锁狠狠踹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实木的门框应声开裂,锁舌崩断,厚重的房门向内敞开。 程肆不管不顾地踏入那片昏暗。 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高高隆起的一团。 李离将自己完全裹在被子里,像一只受了惊,便以为躲进壳里就安全的幼兽。 程肆胸中的那股无名火,轰地一下烧到了头顶。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没有半句废话,伸出大手,一把抓住被子的边缘,猛地向下一扯! 柔软厚重的蚕丝被,被他用绝对的力量掀翻在地。 藏在下面的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空气中。 李离穿着丝质的睡衣,蜷缩着身体,那张总是清冷自持的脸上,此刻满是惊慌与无措。 程肆俯下身,一把揪住他柔软的衣领,几乎是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看着我。” 程肆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离的眼神却畏畏缩缩,下意识地闪躲,不敢去看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 这份逃避,彻底点燃了程肆。 他捏住李离小巧而精致的下颌,力道大得让李离吃痛地蹙起了眉。 他扬起了蒲扇大的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程肆终究还是心疼了。 那凝聚了万钧之力的巴掌,在即将触及那片细腻肌肤的瞬间,硬生生卸掉了九成的力道。 最终,只是指尖带着一阵灼热的麻意,划过李离的面颊。 而巴掌的大部分力量,都扇在了他自己的拇指根部,疼得钻心。 李离彻底被打懵了。 他捂着脸,那双漂亮的瞳孔终于缓慢地聚焦,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 “还是不是个爷们?” 程肆的怒斥,像冰冷的石子,一颗颗砸进李离的心湖。 “怕什么?” “成了,挽救一条生命!败了,他就当为科学做贡献!” 程肆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李离的下颌骨里,他轻微地晃动着他,试图将他从那片自溺的情绪中摇醒。 “你以为那些能做卧底的是懦夫吗?啊?” “他们都是英雄!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你以为他们会愿意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吗?死了也是解脱!能为后面的同志提供更高的成功率,那不是功勋吗?” 程肆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那不是单纯的怒吼,而是一种用最粗暴的方式进行的,最深刻的唤醒。 李离眼中的震惊与惶惑,渐渐被一层水汽所取代。 他紧紧咬着下唇,试图阻止那份即将溃堤的脆弱。 可程肆的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一直以来紧锁的心防。 那些他不敢去想,不敢去触碰的恐惧,就这样被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阳光之下。 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程肆的手背上,滚烫。 “正因为我知道这些……”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得不成样子。 “……才更不敢……” “我怕……” 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哽咽所吞没。 他怕的,从来不只手术的失败。 他怕的,是成功之后,他要亲口对程肆说出那个请求。 他怕的,是程肆会像那些英雄一样,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那声压抑的、带着无尽委屈与恐惧的呜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程肆的心上。 他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被浇得一丝不剩。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浓重的心疼。 他松开了钳制着李离下颌的手,转而用那只还泛着红印的大手,轻轻捧住他满是泪痕的脸。 下一秒,他用力一带。 李离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一头撞进了程肆那片坚实温热的胸膛。 熟悉的,混杂着淡淡硝烟与阳光气息的味道,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 程肆低头,将一个极尽温柔的吻,印在李离柔软的发旋上。 他的一只手,紧紧环住李离不住颤抖的脊背,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性地摩挲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震动的胸腔,将这两个字清晰地传递到李离的耳中。 “我陪你。” “听话,勇敢点。” “大家都在等你!” 第130章 洪流倾泻,暗潮涌动 程肆那句带着叹息的低语,像最后一道泄洪的闸门。 李离紧绷的脊背,在那片坚实温热的胸膛里,终于彻底垮塌下来。 他不再压抑。 积攒了数日的恐惧,委屈,自我怀疑,在此刻化作决堤的洪流,尽数倾泻。 哭声从起初的压抑呜咽,变成无法控制的,带着孩童般无助的抽泣。 程肆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只刚刚险些施暴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笨拙却极尽温柔地,轻抚着怀中人不住轻颤的脊背。 房间里,只剩下李离破碎的哭声,与程肆沉稳如山的心跳。 那股混杂着尼古丁焦油与淡淡血腥气的味道,此刻却成了最有效的镇定剂,将李离那片惊涛骇浪的心海,一点点抚平。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 李离耗尽力气,从程肆怀里退开。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程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狼狈又可怜。 程肆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揩去他眼角的湿润。 粗糙的薄茧擦过细腻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也就在这时,程肆的目光顿住了。 他看到,在李离那件被揉得不成样子的丝质睡袍下,竟是一身笔挺整洁的白衬衫与西裤。 熨烫的线条依旧平整,只是此刻沾染了主人的狼狈,显得有几分颓丧。 他早就收拾好自己了。 他只是,在害怕。 这个认知,刺痛程肆心底最柔软处。 所有的怒火与暴躁,都化作了绵密的,无声的心疼。 程肆没有戳破。 他只是伸出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仔仔细细地,为李离整理着那被他自己粗暴揪出的褶皱衣领。 “我们走吧。” 程肆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他朝李离伸出手。 李离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冰凉的指尖,放进了那片宽厚温热的掌心。 程肆的五指随即收拢,不容置喙地,将他的手紧紧包裹。 那份力道,是安抚,也是不容退缩的宣告。 当程肆牵着李离走到走廊,走廊里来往的研究员纷纷侧目。 触及程肆冰冷视线,他们迅速低下头,装作忙碌地快步走开,无人敢多看一眼。 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对峙。 他们只看到,平日清冷高傲的李总眼眶泛红,被程肆护在身侧。 手术室上方的监控室内,光线幽暗,只有数十块屏幕散发着冰冷的蓝光,将人的脸映得有几分失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到近乎凝滞的气氛。 程肆将李离带到主控台前,松开了手。 他拿起那副黑色的通讯器,没有递过去,而是自然地绕到李离身后。 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李离与外界所有的纷扰彻底隔绝。 程肆微微俯身,亲手为他戴上耳机。 冰凉的金属边缘擦过耳廓,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颈侧的皮肤。 李离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我在这里。” 程肆的唇几乎贴上他耳畔,温热气息喷洒而下,声音压到最低,却清晰地透过骨传导,直抵耳膜深处。 这三个字,是道坚不可摧的咒。 李离原本僵直的背脊,在那片熟悉的,带着硝烟与阳光味道的笼罩下,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他向后微靠,脊背贴上了那片坚实的胸膛,汲取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手术,开始了。 屏幕上,赵队与阿尔伯特教授的身影冷静而专注,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 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冰冷的滴滴声。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李离的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中央那片被无影灯照得雪亮的区域,呼吸几乎停滞。 程肆始终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他只是将一只手,轻轻搭在李离坐着的椅背上,那份沉稳的重量,成了李离唯一的锚点。 不知过了多久。 当赵队在通讯器里,用沉稳而清晰的声音说出“手术成功,病人生命体征平稳”时,李离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啪”地一声,彻底断裂。 他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靠进程肆的怀里。 眼前阵阵发黑。 那份压在他心头,属于他父亲间接犯下的罪孽,那份对生命的敬畏与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些许宽恕与解脱。 一切,都有了好的转折。 回到休息室。 空气里不再有冰冷的对峙,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温存。 李离一反常态,主动缠上程肆。 他寻求庇护与慰藉,用亲吻与厮磨,确认彼此的存在。 温热的水汽氤氲了整个浴室。 在极致的沉沦与交融间,李离一遍又一遍地,将脸埋在程肆的颈窝,用带着浓重鼻音的,破碎的声音,反复呢喃。 “对不起……” “程肆……对不起……” 程肆抚摸着他汗湿的头发,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个个带着歉意的,细碎的吻痕。 “我知道。” 他的声音,在水声的掩盖下,显得格外温柔。 “也理解。” “怎么舍得跟你生气。” 程肆低头,吻去李离眼角的一滴汗珠,或是泪珠。 软玉在怀,鼻尖充斥着爱人身上沐浴露与情欲混合的香气。 可他的心思,却有片刻的抽离。 那双深邃的眼眸,穿过蒸腾的雾气,望向空无一物的墙壁,目光变得悠远而锐利。 洛森弗那张伪善的脸。 幽灵口中那个神秘的对手。 还有那座未被标记的,与魏明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私人岛屿。 这些潜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探出獠牙,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亲自去,将这些威胁,连根拔起。 思及此,程肆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相拥而眠。 李离枕着程肆坚实的手臂,睡得格外安稳,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觉。 程肆却了无睡意。 他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细细描摹着李离安静的睡颜。 那颗泪痣,在月色下,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他俯身,在李离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 而后,他才低语,声音温柔,唯恐惊扰怀中人的梦。 “我过两天要出去一趟。” 李离并未完全睡熟,闻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睁眼,只是下意识地往程肆怀里缩了缩。 程肆轻抚着他的背,继续说道: “正好这段时间你也忙,要观察实验体的数据。” “等我回来,再好好陪你。” 他不想让程肆走。 手术成功,让他迫切想立刻为程肆解除身体里的定时炸弹。 可理智告诉他,不行。 第一位实验者的后续心理破障与意识回归,才是整个项目成功的最后一步。 在没有百分百把握前,他不能拿程肆去冒险。 最终,那份迫切的渴望被冷静的理智压下。 “注意安全。” 李离的声音带着浓浓睡意,闷闷地从程肆胸前传来。 “我在这等你。” 程肆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晰传到李离脸颊。 他低头,亲吻李离眉心,那是烙印下的郑重承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40 第131章 黎明诀别:冰山下的秘密 离别的清晨,天光黯淡。 程肆离去后,床单另一侧的余温,正被房间里冰冷的空气寸寸侵蚀。 李离被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惊醒。 他睁开眼,视线仍有些模糊, 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正背对着他,无声地套上一件黑色的作战服。 每一个动作都放得很轻,却依旧无法掩盖那份即将远行的决绝。 “要走了?” 李离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轻柔地拂过程肆紧绷的脊背。 程肆的动作顿住。 他转过身,逆着窗外熹微的晨光,脸部轮廓显得愈发深邃冷硬。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用指腹碰了碰李离还带着睡痕的脸颊。 “嗯,吵醒你了。” 李离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攥住了程肆的衣角,力道不大, 那固执的力道,活脱脱一个害怕被丢弃的孩子。 程肆的心,被他这个小小的动作攥得生疼。 他没有试图掰开李离的手,而是顺势在床沿坐下, 将那个不愿放手的人,连同被子一起,捞进自己怀里。 熟悉的,混杂着硝烟与淡淡水汽的味道,瞬间将李离包裹。 “我很快回来。” 程肆的下巴抵在李离的发旋上,胸腔的震动,将这句承诺清晰地传递过去。 李离把脸埋进程肆坚实的胸膛,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当然清楚程肆必须走。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一天不除,他们就一天不得安宁。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程肆低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没有丝毫情欲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带着安抚与怜惜的辗转厮磨。 像是在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汲取着彼此的力量。 程肆的手,隔着丝滑的睡袍布料,覆上李离平坦的小腹, 然后带着安抚的意味,缓慢摩挲。 那只手掌粗糙、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无声地宣告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程肆的唇离开,额头抵着李离的额头,声音低沉而郑重。 “我在这等你。” 李离终于松开了攥着他衣角的手,转而环住他精壮的腰,将自己更深地嵌入他的怀抱。 “注意安全。” 程肆低笑一声。 他起身,将李离重新放回温热的被子里,仔仔细细为他掖好被角。 然后,他转身,决绝地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室内最后一缕属于他的温度。 李离赤脚下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无声地滑出视野,最终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整个研究所,瞬间变得空旷而又冰冷。 程肆离开后的二十一天,李离将自己完全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 他把所有翻涌的思念与担忧,都强行压下,尽数灌注到工作中。 会议室里,他是冷静果决,掌控全局的李总。 实验室里,他是严谨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数据变化的首席研究员。 只有在夜深人静,独自躺在那张过分宽大的床上时,那份被压抑的思念, 便如疯长的藤蔓,从心底最深处攀爬滋生,将他密不透风地缠绕。 他时常会和程肆通视频。 屏幕那头的男人,总是在不同的背景下出现。 有时是昏暗的车里,有时是某个看起来破败不堪的仓库,有时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枪声。 他总是笑着,说让他的小美人安心等他回来宠爱。 可李离看得出他眼底的疲惫,还有那愈发锐利、属于猎人的目光。 他不说,李离也就不问。 他能做的,只有管理好这里的一切,不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 第二十一天,当第一位实验体的所有监测数据, 与心理评估报告都显示“意识回归正常,状态稳定”时,整个项目组都沸腾了。 李离看着屏幕上那个清醒而平静的男人,那份压在他心头数月的巨石,终于被彻底搬开。 巨大的狂喜与成就感过后,是更加巨大的,潮水般的空虚。 他赢了。可那个最想分享这份喜悦的人,却不在身边。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龙牙。 李离接通电话。 龙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想请你,尽快为我的队长安排手术。” 李离没有丝毫犹豫。 “让他明天一早就过来。”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李离的房门被准时敲响。 他睡眼惺忪地拉开门,只见龙牙身姿笔挺,板正地立在门外。 走廊清冷的灯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映得有几分肃杀。 李离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眼腕表。七点整。他无奈地揉了揉脸。 “要不要这么着急?” 龙牙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漆黑、坚定如磐石的眼睛看着李离,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李离叹了口气,再也生不出半分赖床的心思。 “你先带人去会议室等着,我洗漱一下,随后就到。” 等李离收拾妥当,推开会议室厚重的大门时,眼前的一幕, 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下巴几乎要惊掉下来。 那个素来冷面,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冰山”队长龙牙, 此刻竟弯着腰,脸上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有爱笑容。 他的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刻意压着嗓子的柔声细语。 “龙宝好棒,又打破纪录啦!” 李离的视线,顺着龙牙的目光,落在了会议桌的主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 他长得并不出众,但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 此刻,他正举着一把精致的模型枪,对着空气比划着,脸上洋溢着纯真烂漫的笑意。 听到夸奖,他笑得更开心了。 龙牙察觉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来。 瞬间,他脸上的柔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变回了那副冷峻的“冰山”面孔。 李离点了点头,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位陌生的“队长”身上。 男人似乎也发现了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眼神中透出怯懦。 他迅速丢下手中的玩具,一把拉住龙牙的袖子,将龙牙高大的身躯拽到自己身前, 然后才从龙牙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李离。 李离压下心中的波澜,冲他和善地笑了笑。 而后,他看向龙牙。 “你先带他玩着,八点半去检查身体指标,如果没问题,我们九点开始。” 龙牙低声应道。 李离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门被关上,隔绝了会议室里那荒诞又令人心酸的一幕。 李离站在门外,心头沉重。 他清楚,这场手术,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也更为沉重。 第132章 诱饵入局,心火燎原 手术室的门无声地滑开,又无声地合拢。 李离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如一棵孤峭的雪松。 门内,是龙牙和他那位心智如孩童的队长。 门外,是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走廊,还有他自己沉甸甸的心跳。 方才会议室里那荒诞又温情的一幕,反复在他脑中回放。 那个被龙牙小心翼翼护在身后的中年男人,眼神澄澈又怯懦,像受惊的兔子。 李离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嵌进掌心,带来一阵清醒的刺痛。 他忽然明白了龙牙那份不惜一切的急切。 也明白了这场手术,背负的远不止是技术的成功与否。 那是一份沉重的托付,是一个铁血硬汉全部的软肋与希冀。 李离转身,走向自己的休息室,步伐沉稳,没有半分紊乱。 可当他推开房门,那股熟悉的,独属于程肆的味道早已散尽,只剩下清冷的空气。 巨大的空虚,瞬间将他淹没。 他走到床边,拿起程肆留下的那件黑色T恤,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鼻腔里重新充斥着那股混杂着硝烟与阳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想他了。想得心脏都在发紧。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李离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程肆离开前,那个印在他额头上的,滚烫的吻。 程肆的声音,仍在耳边回响。 李离将T恤抱得更紧,试图从中汲取力量。 他会守好这里的一切,然后,治好他。 东南亚,热带雨林。 浓绿的、密不透风的树冠,将天空切割成破碎的、灰蒙蒙的色块。 空气湿热得像一床浸了水的棉被,紧紧糊在皮肤上, 带着植物腐烂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程肆靠坐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粗重地喘息着。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上那件破烂的作战服,混着泥水与血污,黏腻地贴着皮肤。 近半个月了。 他化作一头被戏耍的困兽,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地狱里,追逐着一个幽灵。 魏明。那个疯子,故意将他引到这里。 然后如最高明的猎手,耐心地、残忍地,消磨着他的体能与意志。 沼泽,毒瘴,无处不在的陷阱,还有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与猛兽。 程肆的身体,已近极限。 肌肉深处传来阵阵酸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猫鼠游戏。 否则,猎物与猎人的身份,随时可能对调。 程肆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一小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强迫自己咽下。 干涩的饼干碎屑划过喉咙,如同吞咽着一把沙子。 他忽然很想念李离煮的海鲜粥。 那温润的、带着鲜甜米香的触感,总能轻易抚平他所有的躁动。 他想念李离。 想念那具清瘦却柔韧的身体,想念他身上干净的、带着淡淡药香的味道, 想念他眼角那颗让他心痒的泪痣。 程肆的目光,瞬间变得柔软。 他摸了摸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指尖仿若仍留存李离的温度。 就是这份柔软,给了他钢铁般的意志。 他要回去。活着回去,回到他的宝贝身边。 程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骨节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开始寻找合适的“舞台”。 他了解魏明。 那个疯子,自负又多疑,但骨子里有一种病态的、无法抑制的窥探欲。 尤其是在夜晚。 程肆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停下。 他用军刀利落地割下大片的芭蕉叶与柔软的藤蔓, 很快便在地面上铺出一个足以乱真的草窝。 做完这一切,他从背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防水盒。 里面是几支用于伪装的油彩。 他用一块碎裂的镜片照着自己,将一种不正常的、带着高热感的潮红, 仔细地涂抹在自己黝黑的脸颊上。 然后,他又用深红与暗紫色的油彩,在自己脖颈与下颌骨的连接处, 精心绘制出一道被毒虫咬伤后,溃烂发炎的伤口。 伤口边缘的红肿,皮肉的外翻,都逼真得令人心惊。 最后,他用水壶里仅剩的一点水,掸在额头与鬓角。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 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高烧时渗出的冷汗。 一切准备就绪。 程肆安静地躺进草窝里,调整呼吸,放缓心跳, 将自己彻底变成一具虚弱濒死的“诱饵”。 夜幕,无声降临。 雨林里的白昼与黑夜,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各种不知名的虫鸣与兽吼,从四面八方传来,交织成一首诡异而又原始的交响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程肆的耐心快要被无尽的等待消磨殆尽时, 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奇异感觉,如期而至。 冰冷的,黏腻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程肆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但他依旧紧闭双眼,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他开始假装烧糊涂了。 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合,发出含混不清的、气若游丝的呓语。 而在不到百米外的一棵巨树上。 魏明像一只优雅的夜枭,无声地趴在粗壮的树干上,将自己完美地隐匿在枝叶的阴影里。 他举着一支军用高倍望远镜,贪婪地,一寸寸地, 描摹着镜头里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那张日思夜想的脸,那具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身体,那双曾无数次抚摸过他全身的大手。 每一样,都让他疯狂。 这些,本该是属于他魏明的。 即便是他亲手抛弃的,亲手销毁的,也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只要程肆还活着,他就该是他的。 一想到程肆可能与那个叫李离的男人抵死缠绵,魏明就嫉妒得想要毁灭整个世界。 他眼底翻涌着病态的痴迷与怨毒。 这一次,他一定要抓住他。 他要折断他的傲骨,磨灭他的意志, 让他重新变回那个只属于自己的,温顺的爱人。 哪怕,会让他丢失人格与意识。 魏明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镜头里的画面变得更加清晰。 也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不对劲。 程肆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视线下移,定格在程肆的脖颈处。那道恐怖的伤口,让魏明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魏明脑中叫嚣着。 下去。下去看看他。 可理智,却像一条冰冷的锁链,死死地禁锢住他的身体。 他不敢赌。他怕这是一个陷阱。 程肆的狡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其实,他根本不用赌。 他手里,握着能直接控制程肆的王牌。 只需要一个按键。可他贪心。 他不要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要程肆爱他。 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爱着他。 就在魏明内心天人交战之际,他看到草窝里的程肆,嘴唇又动了动。 这一次,他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离……离……”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魏明的天灵盖上。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 握着望远镜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起骇人的青白。 他死死地盯着程肆的嘴唇,似乎要将那两个字, 连同那个名字的主人,一起嚼碎,吞进腹中。 第133章 蛰伏的毒蛇,破局的疯子 “离……离……” 那个名字,只两个字,却像烙铁,瞬间烫焦了魏明的心。 凭什么程肆在意识模糊,生死一线时,嘴里念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嫉妒的毒液,顺着血管,瞬间侵蚀了魏明每一寸神经。 杀了他,不,抓住他! 他要让程肆亲眼看着,那个叫李离的男人,是如何被自己寸寸碾碎。 无数个疯狂而残忍的念头,在他脑中交替嘶吼,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可他终究是魏明。 那个将隐忍与算计刻进血骨的“教授”。 魏明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的疯狂已被一层冰冷的阴鸷取代。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重新聚焦在程肆脖颈处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这一定是陷阱。 程肆了解他,就像他了解程肆一样。他知道自己最在意什么,最无法忍受什么。 他不会上当。 他有的是耐心。 等到程肆真正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然后,像最高傲的君王,施舍般地,降临到他的猎物面前。 龙城,研究所。 手术室顶灯熄灭,宣告手术成功。 李离站在高级病房的无菌隔离玻璃外,看着龙牙小心翼翼地,将他那位经历漫长手术的队长,从手术床上抱起。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男人已沉沉睡去,脸上带着孩童般的安详。 龙牙低头,用自己冷硬的脸颊,轻轻蹭了蹭男人的额头。 那双向来如磐石般坚毅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李离的视线,胶着在那一幕。 心脏的某个角落,被这幅画面轻轻触动, 然后,便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更加汹涌的思念。 他也想程肆了。 他下意识抬手,指腹摩挲着嘴唇。 上面残留着程肆离开前,那个带着烟草与硝烟气息的,霸道而滚烫的吻。 那不是温柔的。 程肆的吻,从来都带着侵略性,势要将他整个人都卷入漩涡。 可就是那份粗暴的温柔,让他无比安心。 李离闭上眼。 脑海中,程肆的轮廓清晰得过分。 他想起那双总是带着薄茧的大手,是如何在他紧张时,不容置喙地将他的手包裹。 想起那个坚实温热的胸膛,是如何在他崩溃时,成为他唯一的港湾。 想起那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是如何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那份独属于他的,带着痞气的宠溺,此刻却噬心蚀骨,反复凌迟着他的神经。 巨大的空虚感,在手术成功的喜悦褪去后,将他彻底吞没。 不能再这样下去。 再这样胡思乱想,他真的会疯掉。 李离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迷茫与脆弱被一抹决绝的冷光取代。 他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休息室,步伐坚定,带着不容自己再沉溺半分的果决。 他不会去动自己脑子里的东西。那枚小小的芯片,是鱼饵。 他要用自己做局,钓出那条藏在最深处的,操控着一切的毒蛇。 那么,还能做什么? 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跃入他的脑海。 那个坐在轮椅上,却依旧无法掩盖其锋芒的男人。 那个与他一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盟友。 李离的脚步停在秦彻的康复室门口,推门而入。 秦彻正靠在床上看一份财经报纸,闻声,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平静地望过来。 李离没有寒暄,径直走到他床边,蹲下身。他的目光,落在秦彻那双被薄毯覆盖着的,毫无生气的腿上。 “我能看看吗?” 秦彻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李离掀开薄毯。 那是一双曾经属于天之骄子的,修长笔直的腿。只是此刻,肌肉已出现的萎缩,皮肤苍白得骇人。 李离伸出手,冰凉的指尖,从脚踝开始,一寸寸地,向上探查。 骨骼。关节。一切都完好无损。 问题,出在更深的地方。 李离的动作很轻,神情专注得近乎冷酷。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运转。 是神经元受损。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他们从那些实验体身上取出的,那些可以精准操控神经信号的微型机器。 如果……如果逆向操作呢? 如果,用它来修复,而不是控制呢? 李离猛地站起身。 “我知道怎么让你站起来了。” 秦彻握着报纸的手,蓦地收紧。 李离化身不知疲倦的机器,没日没夜地分析数据,推演模型。 当他满眼血丝,带着一身消毒水和咖啡因混合的味道,推开会议室大门时。 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长,都被他拿出的那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报告,给震住了。 “理论上……可行。”教授扶了扶眼镜,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但风险极高。”赵队的声音则沉稳许多。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顶级的黑客,来改写这枚芯片的核心参数,并且,要能实时阻断它可能产生的任何反向控制信号。” 李离吐出这个名字。 他拨通了幽灵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和一声极不耐烦的咒骂。 幽灵的声音,带着炸药般一点就爆的火气。 “我需要你帮忙。” 李离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老娘快被那个狗娘养的神秘人烦死了!” “一个月了!我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摸不出来!还他妈差点被反向锁了IP!” 幽灵的咆哮,隔着听筒都能震得人耳膜生疼。 “换个脑子。” 李离的声音平静无波。 “来我这里,这个挑战,比你那个看不见的对手,有趣得多。” 电话那头,沉默了。 “地址发我。” 幽灵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个顶着鸡窝头,画着烟熏妆,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女人,踹开了李离的实验室大门。 她二话不说,将设备粗暴地接上主控台,一头扎进那片庞大的数据流里。 她需要一场胜利。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掉这一个月来,积攒在她心头的,那份屈辱的挫败感。 整个研究所,因这个全新且极具挑战性的项目,重新高速运转。 所有人被卷入一场无声的风暴,紧张,忙碌,却又充满希望。 没有人发现,甚至连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李离,都暂时遗忘了。 那个曾承诺每天报平安的男人,已整整三天,音讯全无。 第134章 视频酷刑!他眼睁睁看着爱人被疯子肆意凌辱! 夜色浓稠,研究所的玻璃幕墙被染成一片望不见底的黑。 李离的休息室里,只有电脑屏幕幽冷的光映照着。 光线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泪痣上投下一小片晦暗。 空气中,消毒水与咖啡因的苦涩气息挥之不去。 他已在这里枯坐十个小时,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透支的疲惫。 屏幕上,秦彻腿部神经元的精密三维模型复杂得令人窒息。 无数蓝红线条交错,那是信号通路,构建成一个庞大而可怖的网络。 李离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骨节清晰,指尖几乎透明。 他正在为秦彻拟定一套颠覆常识的手术方案。 这不仅需要改写芯片核心代码,幽灵那样的顶级黑客配合, 更需要他作为主刀医生,对人体神经学拥有神祇般的理解与掌控。 这几乎是绝路,却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将自己抛入数据构成的冰冷海洋,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逃避。 逃避那个已失联整整三天的男人。 这名字像一根深埋心底的刺,轻触即痛彻骨髓。 三天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任何报平安的消息。 李离的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发出极轻的、杂乱的声响。 他强迫自己相信,程肆在执行任务,无法联络是常态。 他告诉自己,那个男人强大如野兽,能伤他的人尚未降生。 然而,盘踞心口的冰冷恐慌,却随时间流逝愈发沉重,几乎将他压得窒息。 他只能更疯狂地投入工作。 只有在攻克医学难题时,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才能为他们的未来,构建起虚幻的安全感。 等程肆回来,他要治好他。 然后,治好秦彻。 他要扫除所有威胁,一个不留。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一个邮件图标突兀地闪烁。 没有发件人姓名,只有一个血红、跳动的感叹号。 李离眉心微蹙。 垃圾邮件?还是幽灵在测试防火墙? 他带着一丝不耐,移动鼠标,点了上去。 邮件瞬间展开,没有文字,没有标题。 只有一个占据屏幕的视频播放窗口。 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亮起的那一刻,李离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一张铁架床,冰冷,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程肆就躺在上面,赤裸着,身上没有片缕遮蔽。 他强健的胸膛,流畅的腹肌,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大腿, 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惨白灯光下。 他双目紧闭,英俊的脸庞没有痛苦,神情安详得像是沉睡。 只有他身体最私密的部位,被一圈圈绷带缠绕。 那刺目的白色,与他古铜色肌肤形成诡异又残酷的对比。 一道身影从镜头阴影中缓缓走出——魏明。 他病态阴柔的脸上,挂着扭曲、近乎痴迷的笑容。 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带着令人作呕的欲望,清晰地透过音响传入李离耳中。 “阿肆……” 魏明俯下身,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那只青筋凸起、骨节分明的手,落在程肆坚实的胸膛上。 李离的瞳孔骤然紧缩。 魏明的手在程肆身上游走。 时而轻柔抚摸,像对待稀世珍宝;时而又猛然收紧,指甲狠狠抓挠。 隔着屏幕,李离都能感受到那份力道。 程肆的皮肤上,立刻浮现出道道红色檩子,细密的血珠很快渗出。 可程肆依旧毫无反应,他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完美雕塑,任由那个疯子在他身上肆意妄为。 视频中,传来轻微而持续的机器嗡鸣声。 魏明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刻意将脸凑近镜头,汗水从额角滑落,眼神迷离又疯狂。 “啊肆……” 他含糊不清地叫喊着,另一只手已探向程肆身下那片被绷带覆盖的区域。 视频中,魏明的呻吟伴随一声高亢压抑的叫喊,戛然而止。 他趴在程肆胸口,剧烈喘息。 片刻后,他抬头。 那张清俊的脸上,挂着餍足后令人作呕的笑意。 他凑到镜头前,伸舌舔了舔干涩的唇。 他眯着眼,用一种只有李离能听懂的、情人般沙哑嗓音, 轻声笑道:“等你!” 话音落,视频画面一黑。 下一秒,画面重新循环播放。 程肆安详的睡颜,魏明疯狂的抚摸,粗重喘息与淫靡呻吟, 再度如魔音灌耳,反复凌迟着李离的神经。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困兽般的嘶吼,终于从李离喉咙深处爆发。 他浑身剧颤,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他猛抬手,想关掉这该死的视频,关掉这折磨他的地狱。 可手指点在关闭按钮上,屏幕毫无反应。 他又去按电源键,同样无济于事。 魏明用他变态的技术,将他死死钉在这酷刑架上。 他根本无法运转大脑。 那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此刻已彻底宕机。 满脑子,都是他心爱的男人被那疯子玷污的画面。 每一帧,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真的要疯了。 李离颤抖着从口袋摸出手机。 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被手心的冷汗浸透。 他需要帮助。他颤抖的指尖几次按错屏幕,才终于点开通讯录,找到幽灵的号码。 听筒里,幽灵带着浓浓不耐的、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干嘛?” 李离张了张嘴,喉咙里只有破碎的嘶哑,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电话那头的幽灵,显然察觉到异常。 她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而紧张:“你怎么了?” 李离说不出话。 他该如何启齿? 说他心爱的男人,他的天,他的神,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 正被另一个男人以最屈辱的方式侵犯? 他所有的骄傲、冷静、伪装,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愤怒、恐惧、绝望汇聚成一声嘶吼, 冲着电话那头爆发:“过来!” 第135章 反转!幽灵冷笑:就这?演戏的太监也配碰我兄弟? 那声嘶吼穿透墙壁,带着濒死野兽被活生生剥皮抽筋的绝望, 震得幽灵耳膜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 幽灵一脚踹开面前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键盘被连接线带着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刺耳巨响。 她甚至顾不上保存屏幕上即将攻破的防火墙数据。 “你他妈给老娘等着!” 幽灵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战术外套,全速奔跑。 镶着金属片的高跟作战靴在地板上踏出愤怒而急促的鼓点, 密如战鼓,径直冲向走廊尽头李离的房间。 她没敲门,也懒得刷卡。 后退半步,一个凝聚全身力量的利落侧踹,特制的静音厚重房门轰然撞开, 门锁崩裂,门板狠狠砸墙,巨响回荡。 “李离你他妈有病吧!” “大半夜鬼叫什么!震聋老娘了!” “你最好真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不然老娘今天高低揍得你亲妈都不认识你!” 幽灵双手插兜,一边骂骂咧咧地往里走,一边不耐烦地打量着昏暗的房间。 她以为会看到什么血腥场面,或者至少是个被噩梦吓傻的怂包。 话音刚落,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声响。 男人的粗重喘息,夹杂着压抑哭腔的呻吟,毫不掩饰地从书房传来。 高级音响将声响放大,清晰且淫靡。 幽灵的火气“噌”地冲破天灵盖,血液直冲脑门。 “我操,李离你他妈可以啊!” 她气得笑出声,笑意冰冷刺骨。 “趁我兄弟不在家,你他妈在这儿偷人?” “还他妈叫老娘过来围观,给你助兴是吧?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让老娘好好看看,是哪个奸夫这么有种,敢动程肆的人!” 她怒吼着,娇小的身影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 如激怒的猎豹,一步跨进书房。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所有怒骂戛然而止,死死卡在喉咙里。 没有奸夫,没有苟且。 李离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苍白雕塑,脆弱得一碰即碎。 他手里死死攥着手机,屏幕早已暗淡, 可他的眼睛泛着骇人密密麻麻的血丝,狰狞地死盯着面前巨大电脑屏幕。 那张往日里精致如画的脸上,此刻泪痕交错, 表情扭曲得可怖,混合着极致的痛苦、屈辱与滔天恨意。 幽灵的气焰,像被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一半。 她皱着眉,放轻脚步走上前。 “怎么着,看个片儿还能看出病毒?至于吗?” 她故作轻松地调侃着,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投向那块幽幽发光的屏幕。 下一秒,幽灵身上所有玩世不恭的气息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魅影”核心成员如出鞘利刃般的冰冷与凌厉。 她终于明白,李离为什么会失控。 这玩意儿,别说李离,换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来看,都得疯掉。 视频里的程肆,安静地躺在一张冰冷铁架床上,那具她再熟悉不过, 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身体,此刻像任人宰割的祭品,毫无防备地陈列着。 而魏明的脸,在惨白灯光下,扭曲,癫狂,病态。 幽灵的视线,从魏明那只在程肆胸膛留下屈辱红痕的手, 缓缓移到他因为过度兴奋而涨红的脸上。 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耐着性子, 将这段足以逼疯任何人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而后,她转头,看向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死去的李离。 李离的脑子炸了。 他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那片循环播放的无间地狱。 魏明的手,落在他最熟悉的胸膛上。 那片胸膛,曾是他的港湾,唯一的安眠之所。 他记得,在无数个被失眠和恐惧折磨的夜晚, 他如何像寻求庇护的幼兽,将脸颊紧紧贴在那片温热坚实的肌肤上, 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是天神奏响的安魂曲,一点点驱散恐慌与寒冷。 程肆粗糙温热的手掌,会一下下轻抚他的背,声音低沉沙哑地在他耳边哄他。 “睡吧,宝贝。” “有我呢。” 那一句“有我呢”,是他全部的安全感。 可现在,魏明的手在那片只属于他、神圣的领地上肆意亵渎地划过。 每一道红痕,都像烧红的刀子,狠狠剜在李离心上,疼得他连呼吸都忘了。 视频里,魏明的手,缓缓下移,滑过那八块线条流畅、紧实如铁的腹肌。 李离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被无形大手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他想起,自己曾如何迷恋地用指尖在那片腹肌上描摹过无数次。 他喜欢程肆在情动时,那里因为极致的力量而紧绷的线条, 喜欢自己被那强悍的腰腹力量,一次次地, 不容抗拒地带入欲望的顶峰与灵魂的战栗。 那是只属于他的风景,只为他一人绽放的力量与性感。 如今,却被另一双肮脏黏腻的手玷污亵渎。 李离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喉咙深处发出痛苦干呕。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铁锈味直冲喉口,他想吐,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胆汁灼烧着食道。 他想毁掉眼前的一切。 他想杀了魏明。 不,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他要将那个疯子,一刀一刀,活剐了,让他尝遍人间至苦,再挫骨扬灰! 就在李离理智即将被滔天恨意吞噬时,冰凉小手突然伸来, 一把薅住他价值不菲的衬衫衣领,将他从椅子上硬生生拎起。 她没费力气。 此刻的李离,轻得像片没有重量的纸,一折即断。 幽灵将他拖到外间的沙发上,动作粗暴地用力将他按倒,不带一丝温度。 她丢下两个冷硬如铁的字,转身就回到了电脑前。 这冰冷命令,像根钢针,狠狠刺入李离混乱混沌的意识, 带来一丝微弱却刺痛的清明。 他僵硬地躺在沙发上,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耳朵却只剩下幽灵敲击键盘的清脆急促声。 哒、哒、哒、哒…… 那声音,像密集暴雨,又像死神催命鼓点,竟成他即将沉溺绝望深海里唯一的浮木。 书房内,幽灵直接关掉了视频的音效。 她将进度条拉回开头,面无表情地又仔细看了两遍。 从第一遍开始,她就觉得奇怪。 魏明很疯,很变态,这点她早就知道。 但这视频,疯得有点假,像拙劣的、只为激怒观众的舞台剧。 她的目光,像最精密生物扫描仪,捕捉着每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她将画面暂停,放大,聚焦在魏明的手上。 “发力点不对,指关节过度僵硬,只为制造视觉抓痕,而非真正情动失控。” 她轻声自语,声音冷得像冰。 她又将视频调至魏明“高潮”前的那几秒, 将他的喘息声单独提取出来,屏幕上瞬间出现一条绿色的音频波纹。 “心率和呼吸频率不对,太平稳,典型伪装。” 看着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这个疯子,叫得比谁都欢,演得比谁都真, 实际上根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太监。 这场戏,演给谁看,不言而喻。 她没有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李离。 现在的李离,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任何理智的分析都可能让他彻底崩断。 他需要的不是真相,是复仇的坐标,是一个能让他宣泄所有痛苦和仇恨的目标。 幽灵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道道残影, 无数深奥复杂的代码流如瀑布般在屏幕上飞速闪过。 追踪,反追踪,破译,定位。 魏明自以为是的加密邮件,在她眼里如同虚设。 她像幽灵,无声无息潜入对方网络,绕过一层层虚假IP地址和陷阱,直捣黄龙。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屏幕上,一个位于东南亚某热带雨林内的坐标,被血红色十字准星死死锁定。 幽灵将一串地址和坐标记下,加密保存, 然后彻底格式化了电脑硬盘,连带着那段地狱般的视频,一同化为虚无。 整个房间,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走到沙发边,看着那个依旧了无生气,被抽干所有生命力的李离。 幽灵抬起脚,穿着作战靴的脚尖,轻轻踩在李离腿边的沙发上,发出沉闷一声。 她弯下腰,冰凉小手在那张因极致愤怒和屈辱而涨红的俊脸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 清脆声响,让李离空洞瞳孔终于聚焦,像两颗蒙尘黑曜石,重新映出倒影。 他看到了幽灵。 看到了她那双画着浓重烟熏妆的眼睛里, 闪烁着与她玩世不恭的外表截然不符的,森然的、沸腾的杀意。 那杀意,为程肆,也为他。 幽灵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毒蛇在耳边吐信, 却带着一丝残忍的,令人血脉偾张的兴奋笑意。 “姐领你复仇去。” 第136章 单枪匹马闯魔窟!别怕,我来救你了! 幽灵的声音淬冰沉铁,重重砸在李离耳边,让他猛地一颤。 她一把拽住李离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李离没有反抗,如提线木偶般被她拖拽,踉跄着走出那地狱般的房间。 四肢僵硬,眼神空洞。 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却冷却不了他五脏六腑被烈火灼烧的剧痛。 他的世界,只剩下那段循环播放的无声酷刑。 幽灵的手很凉,但触及他皮肤的瞬间,李离脑海里轰然炸开另一股截然不同的触感。 那是程肆的手:宽大、温热,掌心和指腹布着常年握枪的薄茧。 那双手曾无数次,在他噩梦惊醒、浑身冷汗时,不容置喙地将他捞入怀中。 粗糙指腹摩挲他后颈,带来阵阵酥麻战栗,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我在。” “我在……” 李离嘴唇无意识蠕动,破碎音节消散在空气中。 不,他不在。 他唯一的、无所不能的神——程肆, 此刻正躺在那冰冷的铁床上,任由那个疯子亵渎。 腥甜铁锈味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上,李离剧烈咳嗽,几乎要将心脏咳出胸腔。 幽灵动作如闪电般迅速。 她将李离塞进车里,引擎咆哮,一路疾驰。 车窗外城市流光被拉扯成模糊色带,光怪陆离,仿若荒诞噩梦。 李离视线涣散,他靠在冰冷车窗上, 直到机场刺眼灯光照亮他苍白如纸的脸,那死寂的瞳孔才微动。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他泪痕交错却毫无表情的脸。 他拨通阿尔伯特教授的号码。 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平静得不起半点波澜。 “秦彻的手术方案已发你邮箱,所有风险预案和备用流程都在。幽灵会配合你们改写核心参数。我要出差一段时间,这里,交给你们了。” 电话那头,教授担忧的声音传来:“李离,你……” 李离挂断电话。 他没有停顿,又拨通秦彻的号码。 “缅市,我需要你的人。” 秦彻在那头沉默片刻。那短暂静默中,包含了无声询问与沉重理解。 秦彻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隐约沙哑, “地址给我。一定,注意安全。” 飞机在跑道上发出巨大轰鸣,撕裂夜空。 李离靠在舷窗,感受机身剧烈震颤。 窗外,龙城的光点渐小,最终被无尽黑暗吞没。 他也曾这样,万米高空之上,俯瞰他的商业帝国。 那时,他是王,冷静、自持、高高在上。 而现在,他是只为复仇而活的野兽。 当飞机在缅市湿热得能拧出水的空气中落地时,李离眼中最后的混沌也已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淬过地狱业火般令人心悸的冷静。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将他们带到贫民窟深处一处隐蔽的安全屋。 房间里,幽灵将一个个装满武器装备的箱子甩在地上,发出沉重闷响。 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在这压抑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 “家伙都在这儿。” 幽灵检查一支M4自动步枪的机匣, 头也不抬地说:“地址我再确认一遍,半小时后,我带人端了那个狗娘养的老巢。” 李离声音不大,却让幽灵拉动枪栓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抬起头,那双画着浓重烟熏妆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李离走到她面前,视线越过她,落在泛着冰冷光泽的致命武器上。 他的目光,抚摸着它们,仿佛久违的艺术品。 “我一个人去。” “你他妈疯了?” 幽灵气笑,声音尖利, “你当是去旅游吗?魏明那个变态,他……” “我不想。” 李离打断她,声音很轻, 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不想任何人,看到他那个样子。” 那是程肆的骄傲。 是那个男人刻在骨子里的、顶尖掠食者的尊严。 就算他此刻身陷囹圄,那份王者的脆弱与狼狈,也绝不容许在任何人面前被窥探。 哪怕是盟友,也不行。 “他是我的。” 李离抬眼,直视幽灵,一字一顿, 宣告着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从地狱里把他拉回来的,也只能是我。” 幽灵死死盯着他。 李离没有闪躲,平静迎上她的视线。 他抬手,用力捏了捏幽灵的肩膀。 那力道沉稳。 他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很久以前的一个深夜,训练室里。 程肆从背后环住他,温热胸膛紧贴他背。 男人宽大手掌包裹他握枪的手,调整他姿势,滚烫呼吸喷在他耳廓。 “手腕别抖,肩膀放松,对,就这样……” 程肆低沉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把枪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记住,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 “我也被系统训练过。” 李离轻声说,这话是对幽灵说的,也像对自己说的。 幽灵嘴唇抿成僵硬直线。 她审视李离。 眼前这个男人,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躲在程肆羽翼下的清冷病美人。 他身体里,住着一头被唤醒、嗜血、只为守护自己珍宝的困兽。 最终,幽灵撇开头,从牙缝挤出一个字:“操。” 她没再反对。 但她用行动表达了底线。 她扯开一件战术防弹背心,粗暴套在李离身上, 将每个卡扣都勒到最紧,紧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把格洛克17被她用力插进李离腰后枪套。 一把锋利M9军用匕首绑在他结实大腿外侧。 一支微型手枪藏入他袖口。 最后,她将一个特制防弹摩托头盔, 重重扣在李离头上,遮住他那双燃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这是窃听器,也是定位器。” 幽灵指了指头盔内侧, 声音冰冷:“你要是敢出事,老娘就把你跟程肆的骨灰混在一起,撒进下水道。” 李离没有说话。 他转身,跨上那辆早已备好的黑色杜卡迪重型机车。 低沉轰鸣,如野兽压抑的咆哮,在潮湿黏腻的空气中炸开。 李离拧动油门,机车如离弦之箭, 瞬间冲入缅市混乱、肮脏却充满生机的夜色。 幽灵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黑色影子决绝消失在街角。 她拿起对讲机,声音冰冷得不带半点温度。 “所有人,跟上。” “保持距离,别让他发现。” 湿热的风,夹杂尘土、香料与植物腐烂的复杂气息,疯狂灌进头盔缝隙。 赛摩引擎在李离身下疯狂咆哮,巨大声浪与震动传遍他四肢百骸, 却压不住他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他心无杂念。 脑中只有一个坐标,一个名字,一个念头。 找到他。救他。 杀了那个杂碎。 导航终点,是一栋地图上都没有明确标注的偏僻民房。 机车在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停下,扬起呛人尘土。 李离抬眼望去。 低矮房檐,斑驳剥落墙体,如一头蛰伏黑暗中的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 破旧窗户上焊着崭新的拇指粗铁栏杆,如监狱。 厚重窗帘紧闭,将屋内一切都隔绝,透不进半点光亮。 院门被一条粗重铁链从里面死死锁住,锁头上满是新鲜刺眼的锈迹。 这里,如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散发腐朽、绝望与疯狂的气息。 李离翻身下车。 他的手下意识摸向腰后手枪。 指尖触碰冰冷枪柄,一股将那锁链一枪轰碎的冲动,在他血液里疯狂叫嚣。 他怕自己任何冲动,都会给屋里的程肆带来万劫不复的伤害。 李离吸气,那股混杂铁锈与霉味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紧。 他站在门口,脊背挺得笔直,如一杆即将刺破黑暗的标枪。 而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那栋死寂的房子, 高声喊道:“魏明,我来了!” 第137章 浴巾,微笑,遥控器!疯子用最温柔的表情行最残忍的刑! 那一声嘶吼,耗尽了李离胸腔里最后的空气,也撕裂了热带雨林粘稠而死寂的夜。 声音被潮湿空气一口吞没,沉入深不见底的泥潭,未激起半点回响。 只有不知名虫豸在黑暗中发出细碎鸣叫,风吹过芭蕉叶,沙沙作响,鬼魅低语。 那栋破败的民房,一头沉默巨兽,静静蛰伏夜色里, 那个黑洞洞的窗口无声凝视着他,仿佛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李离的心跳,在密闭头盔里被无限放大, 每一次搏动都如战鼓,重重撞击着耳膜和理智。 他站在原地,全身肌肉因极致紧绷而微微颤抖,一根拉满的弓弦, 与那栋房子无声对峙,一场意志力拔河。 时间凝固成琥珀,将他封存在这令人窒息的焦灼里。 一秒,两秒……每一秒都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他以为这死寂将永恒持续下去,甚至怀疑屋子里根本空无一人时, 屋内传来一阵轻微、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趿拉,趿拉。 是廉价塑料拖鞋蹭过粗糙水泥地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闲散与笃定, 仿佛主人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此刻正悠闲前来开门。 厚重木门后,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被人从里面拨动, “咔哒”一声清脆的解锁轻响。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一道缝。 一只眼睛从门缝里探出,接着是半张脸。 他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水珠顺着他病态阴柔的脸颊滑落,没入脖颈。 身上只松松垮垮裹着一条白色浴巾,浴巾边缘已被水洇湿, 紧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他瘦削却并不孱弱的身体轮廓。 他脸上不见丝毫被仇家找上门的惊讶或慌乱。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抬眼,视线从李离头顶的杜卡迪头盔,一路向下, 扫过他身上紧绷的战术背心和绑在腿上的军刀, 最后,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极其熟稔、甚至带着几分热络的笑容, 仿佛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 “稀客啊,快请进!” 魏明说着,完全走出房门,手里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慢悠悠地插进院门那条粗重铁链的大锁里,转动。 铁链“哗啦”一声,垂落在地,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他仿佛完全没看到李离头盔下那双燃着炽烈杀意的眼, 更不惧李离身后可能存在的任何埋伏。 魏明侧过身,彬彬有礼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将那低矮、黑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洞,大喇喇敞开在李离面前。 他甚至没有再锁上院门,仿佛这里并非凶险之地,而是他家随意进出的客厅。 李离迈步,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一股混杂着浓重霉味、刺鼻消毒水与某种廉价檀木香薰的诡异气味, 瞬间将他密不透风包裹。 这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搅,因为那廉价檀木香, 拙劣模仿着程肆车里那能让他安睡的味道。 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台灯,光线微弱,勉强勾勒出房间轮廓。 简陋,肮脏。 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床,一张掉漆的木桌,一把孤零零的椅子。 墙角堆着杂物,地上满是污渍。 李离目光如精密雷达,疾速扫过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阴影,疯狂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程肆……程肆在哪里? “不用找了。” 魏明幽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却又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我叫你来,有正事要谈。” “等谈完正事,我自然会带你去见他。” 这两个字,引爆了李离脑中早已积满的火药。 他的理智,在那一刻被这两个轻飘飘的字彻底点燃,轰然炸裂。 滔天怒火冲破所有名为“冷静”的束缚,他脑中一片空白, 只剩下最原始的、要将眼前这个人渣生吞活剥的冲动。 他猛地转身。 魏明正背对着他,慢条斯理走向那张掉漆的桌子, 浴巾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荡,露出结实的小腿。 李离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一个念头,一个画面,在他脑中闪电般划过。 那是训练室里,程肆温热的胸膛从背后贴上来, 宽大手掌包裹住他的手,调整他每一个发力的角度, 滚烫呼吸喷在他耳廓:“记住,攻击要从敌人最意想不到,也最脆弱的地方下手,一击毙命,不留后患。” 李离重心猛地压低,右腿绷紧,蓄满力量的钢鞭, 从魏明背后两腿之间,挟着撕裂空气的凌厉劲风, 由下而上,用尽全身力气,凶狠无比地撩去! 这一脚,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仇恨与绝望。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方式,先废掉这个人渣! 他甚至已经预想到了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响,和那随之而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的脚尖,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片温热、带着诡异弹性的肉体。 那感觉……不对! 正常的血肉之躯,绝不可能有这种触感! 那力道踢入高密度的防弹凝胶,被湿黏棉花尽数吸收, 消弭无形,未激起半点应有反应。魏明连身形都未曾晃动一下。 他就那么站着,硬生生接下了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男人瞬间痛不欲生、彻底失去战斗力的一脚。 李离的瞳孔因这超乎常理的一幕而剧烈收缩。 魏明缓缓转过身。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踢中的地方,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平静而诡异的笑, 仿佛刚刚被攻击的不是他自己。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李离因震惊而僵住的脸上。 “你不乖啊,离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宠溺的责备, 像在训斥一只不听话、挠了主人的宠物。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黑色遥控器。 那遥控器很旧,上面布满划痕,却被擦拭得很干净。 他对着那张破旧铁架床边上,一个巴掌大小的、老旧的监视器屏幕,随意地按了一下。 监视器的屏幕闪烁两下,雪花点消失,亮了起来。 清晰的画面出现。 李离的呼吸,连同心跳,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滞。 程肆被死死捆绑在一张造型奇怪的金属椅子上。 那椅子更像某种中世纪的刑具,有专门束缚手腕、脚踝和脖颈的宽大皮质绑带, 绑带边缘已经磨损,透着暗沉色泽。 他浑身上下,从结实的胸口到充满爆发力的大腿,都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电线, 那些五颜六色的线如毒蛇,另一端消失在椅背后方的阴影里。 他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汗湿的黑发贴在额前, 像是睡着了,又像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离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那双曾被程肆夸赞过无数次的、漂亮得如黑曜石的眼, 此刻瞪得几乎要裂开。 他想观察程肆的状态,想判断他是否受伤,想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一毫反抗的迹象。 魏明幽冷的声音,毒蛇吐信般缠绕耳畔。 “作为你偷袭我的小小代价,也顺便满足一下你的求知欲。” 魏明举起手里的遥控器,拇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其中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 他甚至没有去看屏幕,而是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 用一种饶有兴致的、欣赏艺术品般的眼神,专注地,欣赏着李离的表情。 李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监视器。 屏幕中,程肆那颗原本无力耷拉着的脑袋,瞬间弹起! 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那双总是盛满戏谑与宠溺的鹰隼眼眸, 此刻瞳孔因极致痛苦而剧烈收缩成危险针尖! 他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想要挣脱身上束缚。 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虬结狰狞,仿佛要撕裂皮肤。 坚实的胸肌和腹肌剧烈地痉挛、起伏,带动那些电线在他古铜色皮肤上颤动。 他嘴巴大张着,拼命地想要嘶吼,却因某种装置或极致痛苦, 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膛剧烈起伏,濒死挣扎,活像条被抛上岸的鱼。 一声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呜咽,从李离喉咙深处挤出。 与此同时,一股尖锐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毫无征兆地从李离脊椎窜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冲到监视器前,双手死死抓住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骇人的青白。 他能感受到! 不是比喻,不是想象,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隔着屏幕,他能感受到程肆每一寸肌肉的痉挛, 每一次神经末梢传来的、地狱般的剧痛。 那份感同身受的痛苦,无数烧红钢针般,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扎进他的灵魂,让他痛得几乎要跪倒在地。 魏明看着李离那副痛苦欲死的模样,幸灾乐祸地笑了。 那笑声,轻飘飘的,淬毒刀子般凌迟着李离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你最好尽快调整好状态,我们好谈正事。” “不然的话……” 魏明走到李离跟前,冲他晃了晃手里那个决定着程肆命运的遥控器, 那病态的脸上,笑容愈发扭曲,愈发疯狂。 “他可能会得到更多!” 他毫不犹豫地,当着李离的面, 用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又按了一下那个红色的按钮。 “呃啊——!” 李离再也控制不住,和屏幕里的程肆一同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这一次的痛楚,比刚才猛烈十倍! 视频中的程肆,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一道无形闪电击中, 整个人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姿态,在椅子上剧烈地弓起、弹动。 那是一种纯粹的、被强电流贯穿全身的、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 第138章 感官共享!他跪在情敌脚下,尝遍爱人每一寸撕裂!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几乎咬碎后槽牙的闷哼,同时从屏幕里和李离的喉咙深处挤出。 电流贯穿全身的剧痛,并非幻觉。 那是一种真实到残酷的共享。 李离猛地一颤,那股陌生的、狂暴的电流如烙红的铁蛇, 从他的尾椎骨呼啸着钻入,沿着脊柱疯狂向上攀爬,瞬间引爆每一根神经末梢。 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 他想起了某个雨夜,他和程肆挤在狭窄的沙发里,程肆的手指带着薄茧, 从他脊椎一节节抚摸向下,指尖划过之处, 同样是这样一阵阵过电般的战栗,却带着让人沉沦的温度与爱欲。 可现在,同样的战栗,却变成了地狱的酷刑。 李离的膝盖猛地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 几乎要跪倒在那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 他用尽全力才稳住身形,双手死死撑在桌沿,指节泛着青白, 手背上青筋暴起,如狰狞的蚯蚓。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腥甜铁锈味直冲喉口。 他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他想毁掉眼前的一切。 李离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着地狱业火的眼死死锁住魏明手中那个黑色的遥控器。 就是那个东西! 他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如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猎豹, 猛地扑了过去,五指成爪,直抓向那个掌控爱人生死的遥控器。 可他抓了个空。 魏明只是轻巧地侧了下身,甚至连脚步都没挪动,就避开了他拼尽全力的一扑。 李离扑了个空,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狠狠撞上墙壁, 肩胛骨与粗糙的水泥墙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和一阵火辣辣的痛。 魏明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低头, 用指尖拂去遥控器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抢到又能怎么样。”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淬着最恶毒的寒冰,似毒蛇般钻进李离的耳朵, “这上面有二十七个按钮,每一个的功能都不同。你猜,哪个是停止,哪个又是加大剂量,哪个……会直接引爆他脑子里的东西呢?” 李离的动作僵住了。 魏明转身,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将屁股倚到满是污渍的窗台上坐下。 他这个动作,让李离隐约听到了一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机器运作声。 嗡……嗡……那声音从墙角某个阴影里传来,是折磨着程肆,也折磨着他的地狱魔音。 魏明很满意李离此刻的表情,他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完全不在乎自己只围着一条浴巾。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监视器里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 “你最好快点决定。” 他慢条斯理道, “你看,阿肆的身体多棒,每一次肌肉的颤抖都充满了力量感。但这种力量,是有限度的。再这么下去,我怕他的心肌会受不了。” “不然每过十秒,我都会加一档。” 魏明顿了顿,视线转向李离,那双阴柔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兴奋的光。 “他怎么样我不知道。”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毫不掩饰自己的变态欲望。 “反正我很爽!” 这两个字,如滚烫的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李离最后的理智防线。 李离毫不犹豫地嘶吼出声,声音因愤怒与绝望而扭曲沙哑。 “现在就谈!” 他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抗议,都在颤抖。 “你先关掉!” 魏明闻言,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 “呦,够疼他的。” 他啧啧两声,眼神里满是玩味的讥讽。 “舍不得他遭一点罪啊。”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那可不行。万一你又不乖,我还怪麻烦的。” 魏明看着李离那张因痛苦和屈辱而涨红的脸,缓慢地伸出两根手指, 在遥控器上比划了一下。 “这样吧,我开一档。” 他轻声细语,像哄不听话的孩子, “最低档的,就像按摩一样,能促进血液循环。我们以前……阿肆就很喜欢我帮他按摩。” 他说着,真的按动了遥控器。 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瞬间减弱了无数倍,变成一种微弱却无孔不入的麻痹感, 似无数只蚂蚁,在他四肢百骸里持续不断地啃噬。 这并非仁慈,而是更残忍的提醒。 提醒他,程肆的痛苦从未停止, 而掌控权,始终在魏明手里。 魏明从窗台上下来,赤着脚,一步步走到李离面前。 他伸出手,想去拍李离的肩膀。 “放心,我还是爱他的。” 那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舍得他受伤害呢,他呀,现在不知道多舒坦呢!” 李离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扫开魏明那只即将碰触到他的脏手。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仿佛牙缝里挤出的字句, “你的条件!” 魏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收回手,插进浴巾的缝隙里,姿态慵懒而散漫。 “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轻描淡写道, “你跟我去一趟帕嘉群岛,见几个人。” “等你到了,我就放了夜鹰。” 李离听到这话,眼神瞬间阴鸷。 他死死盯着魏明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 随后,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魏明两腿之间。 “你的脑子也跟那玩意一样坏掉了?” 李离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杀意。 “我来是要救走他的,不是把自己也搭上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把格洛克17。 冰冷的枪口,死死对准了魏明的眉心。 他握枪的手很稳,这是程肆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记得程肆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 男人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记住,你的枪,是你意志的延伸。只要你的意志不垮,枪就永远不会抖。” 整个房间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 魏明脸上的笑容,终于起了变化。 那不是恐惧,而是被挑衅后,愈发兴奋的疯狂。 他嫣红的嘴唇微微挑起,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看着李离,看着那双即使在绝境中也依旧不肯屈服的眼睛, 看着那只握着枪却因共享的痛苦而微微颤抖的手。 他喜欢。他太喜欢了。 魏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笑了, “意志在绝对的痛苦面前,一文不值。” 他举起手中的遥控器,如举着一个有趣的玩具,对着李离晃了晃。 然后,当着李离的面,他用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 连续、快速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一下。两下。三下。 李离没想到他会这么强硬,这么疯狂。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瞬间扭头去看监视器。 “呃啊——!” 隔着屏幕,李离都能感受到程肆那无声的、痛苦到极致的呐喊。 房屋里那阵机器的嗡鸣声,瞬间变得强劲了数倍,刺得人耳膜生疼。 屏幕里,程肆的身体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姿态在刑椅上剧烈弹动,挣扎。 脖颈上虬结的青筋狰狞得似要爆裂开来。 汗水浸透了他的黑发,顺着英俊的脸颊滑落, 一滴滴砸在胸口,又被肌肉的剧烈痉挛震得飞溅。 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猛烈百倍的剧痛,如海啸般席卷了李离的全身。 他的意志,他的防线,在这一刻被摧枯拉朽般地彻底冲垮。 程肆教他的东西,在程肆的痛苦面前,不堪一击。 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的巨响似在宣告他的惨败。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了下去。 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正在一寸寸地被碾碎,灵魂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反复撕扯。 李离的眼泪终于失控。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魏明笑呵呵地看着李离狼狈到连真理都握不住的样子,心情无比愉悦。 他觉得眼前这个清冷倔强的小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好喜欢李离这副癫狂且痛不欲生的样子。 随着他自己调高的档位,魏明那瘦削的身躯也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 他闭上眼睛,鼻子里时不时地窜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愉悦的音节。 那声音,与李离痛苦的闷哼,与监视器里程肆无声的挣扎, 交织成一曲最残忍、最变态的交响乐。 第139章 “离离,长大了”,来自地狱的问候,我魂飞魄散! 魏明得意地冲李离扬起眉梢,病态阴柔的脸上,尽是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愉悦。 为了让李离更清晰、更深刻地认清处境,魏明赤脚踱到老旧的监视器旁,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点在满是雪花点的屏幕上,仿佛唤醒沉睡的魔鬼。 “十秒了哦!” 他声音轻快,像孩童在玩有趣的游戏,嗓音却透着蛇信般的冰凉。 话音未落,魏明将遥控器又按高一档。 他根本不看屏幕,死死盯着李离的脸,要亲眼见证, 这座冰山如何被一寸寸敲碎,如何在他面前彻底崩塌。 他要李离切身体会亲眼目睹,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急切与绝望。 又一波狂暴电流,如烧红铁水,瞬间灌满程肆四肢百骸。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疼痛,电流携诡异频率,精准刺激他最敏感的神经。 此刻战栗,是酷刑,是地狱。 这是最残忍的凌迟。 就在这时,监视器里,程肆的声音终于冲破束缚,第一次清晰传出。 那不是单纯痛呼。 是极致痛苦嘶吼中,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 断断续续的、被强行催发出的愉悦呻吟。 “嗯……啊……” 那声音,李离熟悉得刻骨。 无数个汗水淋漓、抵死缠绵的深夜,在他被程肆强大的力量一次次带上顶峰时, 那个总爱逗弄他的男人,会故意压抑着,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沙哑、磁性的喘息。 那是只为他一人绽放、最私密、属于胜利者的情欲之声。 如今,这声音却被魏明用最肮脏、最残忍的方式, 从程肆身体里强行剥离,如一件战利品,在这肮脏屋子里,公之于众。 这声音,比任何酷刑都更具毁灭性。 它如淬毒的滚烫利刃,精准捅进李离心脏,然后狠狠、反复搅动。 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画面。 程肆赤裸、汗水浸透的胸膛,随着呼吸有力起伏; 程肆吻他泪痣时,滚烫的嘴唇与温柔的力道; 程肆在他耳边,用那同样沙哑嗓音,一遍遍喊他“宝贝”…… 所有关于爱与温存的美好记忆,被这玷污的呻吟,瞬间凌迟得血肉模糊。 李离的心,彻底碎了。 他的理智、骄傲、用冷漠和自尊筑起的高墙,都在这玷污的呻吟中,轰然崩塌。 他想捂住耳朵,可那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无处可逃。 “你停下!” “我操!你他妈给我停下来啊!” 李离双目赤红,用尽全身最后力气,冲魏明嘶吼。 那声音已完全变调,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绝望与哀求。 魏明见李离这么快就识趣崩溃,脸上反而流露意犹未尽的失望。 他本以为,这座冰山能撑更久。 “如你所愿。” 他百无聊赖耸肩,随手在遥控器上漫不经心鼓捣。 监视器里,程肆剧烈弹动瞬间停止,身体如被抽掉所有骨头般软下, 只剩轻微的神经性抽搐。 那声嘶力竭的叫喊也消失。 魏明走过去,把监视器声音也关掉。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死寂。 只有墙角机器,还在发出低沉不祥的嗡鸣,如魔鬼平稳呼吸,嘲笑他的溃败。 李离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干。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这次彻底颓废坐倒在地。 冰冷、肮脏的水泥地面,透过薄薄衣料传来刺骨寒意,但他已感觉不到。 他空洞望着前方,身体成了无魂的空壳。 “谁要见我?” 他声音轻飘,仿佛并非出自他口,而是来自另一个遥远世界。 魏明听到这个问题,阴柔的眼睛里,瞬间闪烁近乎虔诚的狂热光芒。 他整理身上松垮浴巾,站直身体,仿佛在提及神圣的名字。 “你的故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吐出两个让李离陌生的词汇:“涅槃,和天父。” 李离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想跟魏明这个疯子兜圈子, 也无力思考这些代号含义,问得直接。 “我不认识什么涅槃天父!” “他们为什么要见我?” 魏明怜悯看着李离,缓缓摇头。 那眼神,仿佛李离在他眼里,是个天大的可悲笑话。 一个连自己身世命运都一无所知的棋子。 就在这时,魏明手机响起。 一通视频邀请。 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魏明脸上所有玩味与轻佻神情,顷刻间消失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崇敬,甚至深入骨髓的畏惧。 他迅速接通视频。 下一秒,一个李离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的声音,从手机听筒清晰传出。 那声音,隔着电流,依旧敦厚、沉稳,不容置喙的威严。 “把电话给离离。” 魏明恭顺地微低下头,双手捧手机,如最忠诚的信徒, 呈上来自神祇的谕令,小心翼翼递到瘫坐在地的李离面前。 李离大脑,瞬间彻底停止运转。 他机械僵硬地抬起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魏明手机。 画面里,是他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 那张脸,比记忆中苍老许多,两鬓斑白,眼角爬满深深皱纹, 但那威严眉眼、坚毅轮廓,分明就是他早已逝去的父亲,李建国。 不,不可能。 他亲眼看着父亲下葬,亲手为他立碑。 这一定是幻觉,酷刑后产生的幻觉! 李离死死盯着屏幕,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父亲身后。 父亲身边,站着一个极为俊美的年轻男人, 神情淡漠,眼神空洞,如一尊完美雕塑。 在他们身后,更远处阴影里,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是他的母亲。那个在他很小就因病去世的母亲。 她就那么静静站着,穿着得体套裙,画着精致妆容, 眼神空洞得可怕,犹如一具被精心打扮、没有灵魂的机器。 李离脑中轰然炸开。 整个世界旋转、崩塌。他感觉坠入荒诞到极致的噩梦,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眼前一切是真是假。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棉花,灼烧着,让他发不出声音。 电话那头,父亲敦厚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来自遥远时空的感慨, 与不易察觉的…… “离离,都长这么大啦。”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将李离所有挣扎与怀疑,死死定在原地。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表情去面对这一切。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干涩喉咙里,挤出破碎、剧烈颤抖、几乎不成调的音节。 “……父亲?” 第140章 亲情算个屁!老子只要我的程肆! “……父亲?” 这两个字,从李离干裂的嘴唇间挤出, 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这死寂、肮脏的屋子里,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手机屏幕里,那张脸,那张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 又被他亲手埋入冰冷土地的脸,因为他这声迟疑的呼唤,露出了一个堪称欣慰的笑容。 李离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 时间、空间、现实、逻辑,所有构成他认知世界的基本框架,在这一刻被一股荒诞力量彻底击碎,化为齑粉。 他呆滞地望着屏幕。 他看见父亲身后,那个面容精致、眼神空洞的年轻男人,像完美的、没有灵魂的艺术品。 他看见更远处的阴影里,他的母亲,穿着得体的套裙, 妆容一丝不苟,安静地站着,一个被精心操控的提线木偶。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墙角那台机器的嗡鸣,魏明身上廉价檀木香混合着消毒水的诡异气味, 水泥地传来的刺骨冰冷,所有感官信号都扭曲成一团, 疯狂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甚至分不清,此刻遍布四肢百骸的、全身细密的麻木感, 究竟是来自那未曾停止的感官共享,还是来自这足以将人逼疯的现实。 屏幕那头的李建国开口了,声音依旧是记忆中的敦厚沉稳,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理所当然的威严。 “由于一些原因,我必须假死离开。” “这些等你来了,爸爸再跟你解释。” 李离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建国那张苍老却依旧威严的脸上,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激动, 没有对儿子死里逃生的关切,只有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发布指令的平淡。 仿佛他不是在对一个以为他死了多年的儿子说话, 而是在对一个下属,布置一项不容置疑的任务。 “你现在要做的是,先跟魏明来找爸爸。” 这句话,冰冷的尖刀刺入李离混乱的意识,带来尖锐的刺痛。 去那个由死人构成的、荒诞的地狱吗? 李离的视线,在那一瞬间重新聚焦。 脑海中所有旋转的、崩塌的、疯狂的画面,被另一幅更加鲜血淋漓的景象,强行覆盖。 程肆被绑在刑椅上,汗水浸透黑发,脖颈青筋暴起,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弹动。 那个男人,那个把他从深渊里捞出来,那个用体温捂暖他冰冷身躯, 那个在他耳边一遍遍哄他“有我呢”的男人, 此刻,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替他承受着这一切。 父亲?秘密?真相? 在程肆撕心裂肺的痛苦面前,这一切都变得轻如鸿毛,一文不值。 狂暴的怒火从他心脏深处轰然炸开,瞬间席卷全身,足以焚毁一切。 他此刻不想探究任何关于父亲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只想救他。 他只想立刻、马上,把他的神,从那个地獄里拉出来。 “我要见程肆!” 一声嘶吼,毫无征兆地从李离喉咙深处爆发,声音嘶哑扭曲, 带着濒死野兽的疯狂与决绝。 他撑着地面,摇晃着想要站起,那双赤红的眼死死瞪着手机屏幕, 要将那张父亲的脸,连同这荒诞的世界,一同烧穿。 李建国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的眉头,因这声忤逆的咆哮,而缓缓皱起。 少年时期就让他窒息的熟悉怒意,在他眼中凝聚。 就在他即将开口训斥的瞬间,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臂上。 是那个站在他身边的,俊美而空洞的年轻男人。 男人冲着李建国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随后,他将脸转向镜头,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安抚性的微笑。 “离离,我是卢叔。” 他的声音很温润如暖玉,却透着一股奇异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你先去办自己的事。” “等都安排好了,再来就行。” 说完,他那双看似温和的眼,隔着屏幕,淡淡地扫了李离一眼。 那一眼,让李离浑身一僵。 那不是安抚。那是恩赐。 是神祇对蝼蚁的、暂时的宽恕。 “你把电话给魏明。” 卢叔的声音依旧温和。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恭顺侍立在旁的魏明,接到指令的猎犬般, 立刻俯身,双手虔重地从李离颤抖的手中,接过了手机。 “您吩咐。” 魏明的腰弯得很低,姿态虔诚得近乎卑微。 电话那头,卢叔的声音传来,清晰地回响在这间屋子里。 “满足他的要求。” “之后的,你看着办。” 魏明恭声应答。 电话,被挂断了。 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那台机器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嗡鸣。 魏明直起身,那张病态阴柔的脸上,重新挂上邪魅、玩味的笑。 他转头,看向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的李离,眼神里充满了猫捉老鼠的戏谑与掌控感。 “听到了?” “你的事,可以先去安排。” “跟我走之前,我一定让你见到夜鹰。” 一阵微弱的、只有李离能听见的电流声,从他头盔内置的微型耳麦里传来。 “找到信号位置了。” 幽灵的声音冷静、简短,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与果决。 “你先走。” “剩下的,我来处理。” 这几句话,强效镇定剂瞬间注入李离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愤怒与绝望而布满血丝的眼中, 所有激烈情绪被强行压下,收敛,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死寂。 他一言不发,从地上撑起身体。 膝盖与水泥地摩擦的剧痛,身上每一寸肌肉的酸麻,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转身,弯腰,捡起地上那顶黑色的杜卡迪头盔。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锈,发出轻微的、不堪重负的声响。 魏明就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没有阻止,也没有催促,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默剧。 李离抬手,将头盔的卡扣重新扣紧。 面罩落下的清脆声响,将他与这个肮脏、疯狂的世界,彻底隔绝。 他转身,迈开脚步,走向那扇敞开的、通往外界的门。 他没有再看魏明一眼。 也没有再看那台闪烁着雪花点的监视器一眼。 他呼啸着,决绝地,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 冲入缅市潮湿、混乱、却充满生机的夜色,扬长而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150 第141章 先太监,后变态!幽灵一招让他跪地求饶! 魏明清楚李离会走。 他甚至能勾勒出那辆黑色杜卡迪撕裂夜幕的画面,带着决绝的轰鸣,消失在贫民窟肮脏混乱的街角。 屋子里,那台老旧的机器嗡鸣不休,如同他掌控一切的节拍。 魏明赤脚踱步在污渍斑驳的水泥地上,湿发梢的水珠滴落,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走向掉漆的木桌,拿起黑色遥控器,指腹轻抚。他丝毫不忧虑。 李离留有后手,这在他意料之中。 就算他们能精准定位到这栋房子,又能如何? 只要找不到程肆,就奈何不了他。 魏明嘴角勾起玩味的笑,随手将遥控器丢回桌上,一声轻响。 他走到敞开的门前,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凝视院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等李离的后手,看看究竟是什么货色。 没让他久等。 黑暗中,几道无声的影子从不同方向合围,动作迅捷,悄无声息,活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狼。 领头的是一个娇小身影:烟熏妆,唇钉,半条花臂在湿热空气里异常醒目。 幽灵。魏明脸上的笑意更浓。 幽灵领着人,大步踏入院子,作战靴踩在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身后两个壮汉,肌肉虬结,眼神冷硬,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煞气。 他们停在魏明面前。 “哟,来了。” 魏明声线慵懒,像在招待迟到的客人。 他甚至从门框直起身,朝幽灵走近几步,松垮的白色浴巾随动作轻微晃荡。 他停在幽灵面前,近得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烟草味和某种冷冽香气。 魏明俯身,凑近她颈侧,闭眼,鼻尖深嗅。 那动作轻佻、下流,充满赤裸裸的冒犯。 他抬头,病态阴柔的脸上,邪魅的笑意渐浓。 “小娘们的味道也不错。” 他感叹,声音里透着玩味的惋惜。 “可惜啊!” 话音未落,“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落在魏明脸上。 幽灵出手如电,力道十足。 魏明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他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五道清晰指印。 他舌尖抵了抵发麻的腮帮,脸上那抹无赖的笑,反而愈发灿烂。 “只要你找不到夜鹰,” 他直视幽灵,字句清晰,声音不大,却透着掌控一切的笃定, “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幽灵不语,只冷冷盯着他,那双烟熏妆下的眼睛冰寒一片。 她向后一挥手。 身后两个壮汉立刻上前,铁钳般的手臂压住魏明双肩,将他牢牢控制。 魏明没有反抗,甚至配合地任由自己被制, 脸上挂着看好戏的得意表情,挑衅地看向幽灵。 他想看,程肆身边这小辣椒,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幽灵转身,走到院子角落。 她从一棵枯萎的灌木上,折下一根拇指粗细的柔韧树枝,在手里掂了掂。 她走回魏明面前,视线从他带笑的脸上,缓缓下移。 她伸手,用树枝末梢,轻轻一挑。 那条本就松垮的白色浴巾,滑落在地,堆叠在他肮脏的脚边。 幽灵的目光,落在魏明毫无遮掩的身体上。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透彻。 魏明的眉梢极快地轻蹙,随即舒展,脸上又挂上那副不以为意的、浪荡的笑。 这种程度的羞辱,对他而言,不过开胃小菜。 幽灵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变化。 她慢悠悠走到魏明身前,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上他肩膀, 指尖隔着皮肤,清晰感受到他肩胛骨的轮廓。 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我香吧?” 魏明愣了下,没想到幽灵会问出这种话。 他刚想开口,用更下流的语言回应。 幽灵搭在他肩上的手猛然发力。 五指鹰爪般收紧,手腕以诡异角度向下、向外,狠狠一错! 一声刺耳的骨骼脱臼声,清晰响彻寂静的院子。 魏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一股撕裂剧痛从肩关节炸开,让他猝不及防。 他眼里的诧异,远超痛苦。 他没想到幽灵会真动手,更没想到她下手如此干脆、狠辣。 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 幽灵身形一矮,两只作战靴精准、全力地踹在魏明双腿膝盖外侧。 “咔嚓!”“咔嚓!” 又是两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 魏明双腿一软,整个人瞬间失去支撑,若非被两个壮汉死死架住,已瘫倒在地。 剧痛从双膝传来,让他控制不住地想惨叫。 一只冰冷的手,闪电般扼住他下颌。 幽灵手指精准卡住他下巴关节,向上、向后,猛地一推。 他的下巴,被卸了下来。 所有惨叫,都被堵死在喉咙里,变成不成调的痛苦“嗬嗬”声。 前后不过三秒。 魏明,这个刚才还掌控一切的男人,已彻底丧失所有行动能力。 他被架着,像一滩烂泥,只能用那双写满震惊与痛苦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女人。 幽灵松开手,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她甩了甩手腕,仿佛刚才只是做了套热身。 她轻哼一声,带着一丝自恋, “手还没生。” 她转头,看向魏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邪恶的光。 她举起手里那根树枝,对着魏明毫无遮掩的胯下,用尽全力,猛地抽了下去。 树枝抽在肉体上,发出沉闷脆响。 魏明身体剧烈一颤。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痛苦。 他甚至忍着全身剧痛,硬生生挤出一个扭曲的、看似享受的表情。 他在用这种方式,进行最后的反抗,他要恶心她。 幽灵看到魏明刻意摆出的表情,胃里一阵翻腾。 一股强烈恶心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嫌恶地丢掉树枝,仿佛触碰了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她向后退了一步,打了个激灵。 她声音冰冷,充满鄙夷与厌恶, “先太监,后变态!” 她不再看魏明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 她冲身后的壮汉,冷冷挥手。 第142章 幽灵的“惊喜”:四个“男友”已送达,请签收! 幽灵侧身,唇钉擦过夜风,凑到留守壮汉耳边。 她的声音凝成一道锋利细线,钻入对方耳膜,随即被缅市湿热空气吞噬,模糊难辨。 壮汉肌肉虬结的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眼中闪过兴奋与残忍的了然, 他重重咬牙,点头。 幽灵直起身,不再多言。 她甩上车门,只留下引擎低鸣的轿车, 便带着废掉的魏明和其余手下,钻入另一辆黑色商务车。 引擎发出压抑低吼,撕开混乱夜色,汇入肮脏车流,扬长而去。 车厢内,光线昏暗,空气凝滞。 魏明被当作一袋垃圾,随意抛掷在后排地板上。 他脱臼的四肢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像被顽童扯断关节的玩偶。 他发不出完整音节,卸掉的下颌骨堵着喉管, 只能挤出“嗬……嗬……”的漏风声。 那双病态阴柔的眼睛,穿透黑暗,死死钉在幽灵背影上。 里面没有求饶,没有恐惧,只有猎物被捕获后,不肯屈服的淬毒阴鸷。 他甚至扭动腰腹,用身体蠕动,表达变态的无声挑衅。 幽灵从后视镜瞥见他蛆虫般的动作,嘴角勾起冰冷弧度。蠢货。 车辆最终驶入地图上不存在的据点,停在一扇锈迹斑斑、随时会解体的巨大铁门前。 这里是个被城市遗忘的废弃工厂, 空气里弥漫浓重的机油与铁锈混合发酵后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魏明被两个壮汉从车里拖出,身体在粗糙水泥地上摩擦, 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他被拖进空旷水泥房,像扔块破布,狠狠砸在冰冷地面上。 沉闷撞击声,让魏明喉咙里的嗬嗬声停滞一瞬。 房间空无一物,只有扇高高的、焊着粗壮铁栅栏的小窗。 惨白月光艰难挤入,在地上投下囚笼般阴影,恰好笼罩魏明。 幽灵懒得再看他一眼,他只是一件待处理的垃圾。 她转身,亲手拉上厚重铁门。 “哐当——!” 一声巨响,震得墙壁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几道门锁接连落下,发出冰冷决绝的金属撞击声。 她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给李离发去简短消息。 发完,她将手机揣回兜里,对守在门外的两个手下随意摆手,声音透着慵懒。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说完,她像完成微不足道的小事,自顾自走向另一间提前收拾出的干净房间。 她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满脸疲惫与困倦,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 门后关着的,不是搅动风云的毒蛇, 而是被拔牙、敲碎脊骨,只等处理的死狗。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秒都像拉长的胶。 大约过了一小时,也许更久。 一阵被刻意压制住的拘谨敲门声,将幽灵从浅眠中唤醒。 她猛地睁眼,画着烟熏妆的眼睛里没有睡意,清明得像两潭寒泉。 门被推开,是之前留下断后的壮汉。 幽灵懒洋洋从行军床上坐起身,揉了揉僵硬脖子,又打个哈欠,哑着嗓子问道。 “都办妥了?” 门外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将山一样壮硕的身体向旁边让开, 露出身后通往地狱的幽暗走廊。 他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嫌恶。 幽灵甩了甩混沌的脑袋,赤脚跳下冰凉地面, 踩着黑色马丁靴,大步走向囚禁魏明的房间。 走廊灯光昏暗,将她的影子在斑驳墙壁上拉扯得像鬼魅。 还没靠近铁门,一股难以形容、具有恐怖冲击力的味道猛地钻入鼻腔。 那是混杂下水道淤积腐臭、长久未洗的身体酸臭、 廉价酒精发酵后的馊味,以及某种排泄物的复合恶臭。 这股味道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堵住人的口鼻,钻进人的脑子。 幽灵脚步一顿,眉毛拧在一起。 紧闭的铁门前,不知何时多了四道佝偻、不似人形的影子。 他们像常年活在阴沟里的菌类,浑身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 头发黏成硬块,像风干的动物毛皮。脸上糊着厚厚龟裂的污垢,连五官都模糊不清。 他们安静站在那里,像四尊从污泥沼泽刚挖出、散发恶臭的雕塑,死气沉沉。 幽灵只是微皱鼻子,对这味道和眼前人影,没有表现出惊讶。 她走过去,那四道人影感受到她的气息,身体僵硬地动了动。 她走到那四人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刀锋般冷意。 “等我叫你们,你们再进去。”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从那四人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眼白的眼珠上一一扫过。 “规矩,除了不准弄死,剩下你们随便。” 她停顿,嘴角勾起残忍的笑。 “自由发挥。” 那四道雕塑般的人影,身体几乎同时剧烈颤动。 他们齐齐抬头,那四双深陷污垢里的眼睛, 瞬间爆发出饿狼见到鲜肉般的贪婪、狂热绿光。 他们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应答,又像宣泄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兴奋。 幽灵不再理会他们,转身,抬起穿着马丁靴的脚, 用尽全力,一脚踹开那扇厚重铁门。 “砰——!” 铁门狠狠撞在墙上,发出巨大回响。 屋内景象,让她嘴角弧度满意地上扬。 魏明依旧仰躺在冰冷地面上,身无寸缕。 他似乎听到外面动静,竟硬生生靠腰腹力量,将自己扭向门口。 他看着走进来的幽灵,病态阴柔的脸上,竟还挂着笑。 那笑容邪魅、扭曲,带着下流、赤裸的意味。 他甚至对着幽灵,轻轻挑衅,挺了挺腰。 他在勾引她。 或者说,他用自己最后能动用的武器——那令人作呕、毫无廉耻的身体和精神, 挑衅她,恶心她。 他想看到她脸上出现厌恶、愤怒,或任何失控表情。 然而,他失望了。 幽灵很满意。 她满意魏明现在状态。 她笑嘻嘻走过去,脚上沾灰尘的皮靴,精准、毫不留情踩在魏明赤裸的胸口。 她脚尖用力,带着侮辱性来回碾动。 靴底粗糙纹路碾过皮肤,带起细微、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甚至能看到他胸口皮肤在靴底压力下泛红、变形。 魏明脸上笑容,因钻心力道而僵硬一瞬,但他很快恢复那副令人作呕的表情, 甚至喉结滚动,发出一声享受叹息。 幽灵收回脚,无趣地撇嘴,像玩腻了一个不怎么好玩的玩具。 她转身,慢悠悠向门口走去。 就在她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时,她忽然想起什么, 俏皮回头,冲着地上那摊烂肉眨眼。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分享秘密般的诡异亲昵。 “哦,对了!”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能喜欢呦!” 魏明脸上表情,终于有了细微变化。 他看着幽灵,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疑惑。 幽灵伸出涂黑色指甲油的手指,遥遥指向屋子角落里闪烁微弱红光的监控摄像头。 “受不了时,记得对着它,说点我想听的。” 她脸上笑容灿烂,如同午夜绽放的魔鬼之花。 “说不定,我心情好,就大发慈悲,放过你啦。” “嘿嘿嘿……” 那几声清脆又诡异的轻笑,像冰冷滑腻的蛇,钻进魏明耳朵,爬上他的脊椎。 他脸上笑容彻底消失。 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他。 他终于明白,幽灵为他准备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幽灵说完,转身,毫不留恋离去。 厚重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吱呀——” 随着最后一道惨白光线被隔绝,整个房间彻底陷入无边、令人窒息的黑暗。 也隔绝了魏明那双被恐惧彻底填满的绝望眼睛。 第143章 酷刑升级!来自地沟的“男友”团,请签收! 铁门在身后轰然合拢,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囚室里激起一圈回音, 震得天花板上的尘埃簌簌而下,在惨白月光投下的光柱中,光影中尽是虚无。 魏明赤裸地躺在地上。 水泥地冰冷的寒意穿透皮肤,刺入骨髓。 脱臼的四肢诡异扭曲,违背人体常理,活像一具被恶意拆解的精巧人偶。 疼痛是绝佳的燃料,是刺激神经的清醒剂, 是他确认自己依旧存在、依旧在掌控牌局的支点。 他甚至驱动唯一能动的腰腹,在粗糙的地面上, 用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像蛆虫般缓缓蠕动。 他在对门外那个女人,进行无声的、属于胜利者的宣告。 他知道李离会回来救程肆。 他也知道,李离的后手,那个画着烟熏妆、行事乖张的女人,就在门外。 只要程肆还在他手里,他就握着能让所有人跪地求饶的最终王牌。 他享受这场游戏,享受看着那些自诩正义的蠢货, 在他精心布置的棋盘上愤怒、挣扎,最后不得不屈服的丑态。 他闭上眼,甚至开始计算李离返回的时间,以及下一步该如何加重筹码。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响,从门外传来。 不是脚步声。那是一种黏腻的、在粗糙地面上拖行的声音, 仿佛有什么湿漉漉的、沉重的东西正在靠近。 魏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眼,侧耳,神经绷紧,仔细分辨。 那拖沓的声响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厚重的铁门之外。 死寂中,只有几道被刻意压抑的、粗重呼吸声, 仿佛喉咙里卡着一辈子浓痰,隔着铁门渗透进来。 魏明的心,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沉。 一种陌生的、不属于他掌控范围的冰冷滑腻预感, 自脊椎尾部蜿蜒而上,直抵后颈,令他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另一端。 一间临时清理出的监控室里,幽灵将自己陷进一张破旧的办公椅, 两条穿着马丁靴的长腿惬意地架在满是划痕的桌面上。 她从一个便携冷藏箱里拿出一罐冰镇啤酒,“啪”地一声拉开拉环, 白色的泡沫瞬间涌出,带着清冽的麦芽香气。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 在她面前,几块显示屏亮着幽暗的光。 主屏幕上,正是囚禁魏明的那个房间。 红外摄像头将一切都渲染成诡异的黑白灰,魏明那具白皙而扭曲的身体, 在画面中显眼得像一块冷鲜肉,等待宰割。 幽灵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看着屏幕里那滩还在试图维持体面的烂肉, 唇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她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声音慵懒而清晰。 “可以开始了。” “哐当——!” 囚室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毫无预兆地一把拉开。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划破死寂,钝刀割裂生锈铁皮的声响,令人牙酸。 魏明下意识地眯起眼,瞳孔因突如其来的光线而剧烈收缩。 四道佝偻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影子,逆着光,鱼贯而入。 他们走进来的瞬间,一股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恶臭,扑面而来, 如无形的海啸,瞬间将魏明吞没。 那是下水道淤积了数十年的腐烂、长久未洗的身体酸臭、 廉价酒精在胃里发酵后的馊味,混合着粪便与尿液的恐怖气息。 魏明胃里翻江倒海,滚烫的酸液涌上喉咙。 他看清了那四个人。 他们浑身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黏成硬块,状若风干的动物毛皮。 脸上糊着厚厚的、龟裂的污垢,连五官都模糊不清。 他们活像四尊从城市最污秽的泥沼中挖出的雕塑,散发着瘟疫与死亡的气息。 魏明脸上最后一丝悠闲与自得,彻底龟裂,崩塌,化为粉末。 他瞳孔收缩到极致,锐利如针尖,死死钉住。 这不是羞辱。 这是污染!这是对他存在本身的、最恶毒的否定! 他不再淡定。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驱动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腰腹, 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奋力蠕动。 他那精心护理、将一丝疤痕都视作艺术品的皮肤, 在粗糙的地面上被刮擦出一道道狼狈的血痕。 他想逃,想离这些肮脏的生物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拼命地向着墙角蠕动,姿态狼狈,活像一条脊椎被踩断的蛇。 监控室里,幽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又灌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让她嘴角的笑意更加畅快。 她欣赏着魏明那惊恐的、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随手打开了扩音器的开关。 清脆又带着电音的女性嗓音,突兀地在囚室中响起, 字字如淬冰利刃,精准扎进魏明濒临崩溃的神经。 “魏明先生,希望你可以喜欢我为你精挑细选的服务人员。” 此时的魏明已顾不上和幽灵斗嘴。 因为那四个人,动了。 他们看到了在地上蠕动的魏明,那四双深陷污垢的浑浊眼睛, 瞬间爆发出贪婪狂热的绿光,仿佛饿狼盯上鲜肉。 他们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急促地、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八只黢黑的、指甲缝里塞满污泥的、布满干裂血口的脏手,在他身上肆意游走。 那触感,黏腻,粗糙,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 魏明感觉自己玷污不堪,犹如上好的白玉跌入粪坑。 他此生从未如此恶心过。 他宁愿死,宁愿被千刀万剐,也不要被这样的人玷污。 他想尖叫,想怒吼,想让他们滚开,离自己远点。 可他被卸掉的下颌,只能让他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绝望的呜咽。 “啊,呜呜,啊呜!” 一只手,一只尤其肮脏、皮肤泛着油光的手,摸索到了他的身后。 那只手猛地一扯。 那个曾带给他无上快感的机器,被粗暴地、毫无章法地抽了出来。 那个拾荒者,将还在扭曲震动的机器拿到眼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和嫌弃。 他随手将那东西丢到一边,仿佛在扔一件令人费解的垃圾。 机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最后无力地滚进角落的阴影里,停止了震动。 拾荒者一边笨拙地解着自己那条油腻的、散发着恶臭的裤子, 一边冲着地上无法动弹的魏明,露出一个黄牙密布的、淫邪的笑容。 “这有什么好玩的。” 他的声音粗哑如破锣。 “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 他朝着自己布满老茧的手心,“呸”地吐了一口浓痰, 胡乱地抹了抹,就准备吹响冲锋的号角。 就在这时,幽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恶意的、猫捉老鼠般的慵懒。 “魏明先生,还是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魏明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不想说。 而是他的整个世界,都被无尽的屈辱、恶心、和反胃感彻底填满。 他麻木了,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 他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 和那只即将触碰到他的、肮脏的手上。 他没有反应。 没有得到停手命令的拾荒者,不再等待。 沉重、汗臭与腐臭交织的身体,泰山压顶般倾轧而下。 被侵犯的那一刻。 魏明那双一直闪烁着阴鸷与疯狂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骄傲。尊严。智慧。阴谋。程肆。李离。 所有的一切,他穷尽一生去算计、去追逐、去掌控的东西, 都在这极致的肮脏与屈辱中,被碾碎,被污染, 被化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毫无意义的烂泥。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那是被无数垃圾污染的死水,再也掀不起丝毫波澜。 他的精神世界,在他最引以为傲的洁净圣殿里, 被彻底、永久地崩毁了。 第144章 他说!他终于说了!程肆,我来救你了! 幽灵懒得再看监控里那毫无美感的、令人作呕的画面。 她将监控画面缩到屏幕一角,分屏打开一部老旧的动作电影, 震耳欲聋的枪火与爆炸声,勉力驱散着临时监控室的死寂。 时间在冰镇啤酒罐壁凝结的水珠上缓慢滑落,一滴,又一滴,像沙漏倾泻殆尽。 她很有耐心,直到监控里那几团蠕动的人影, 几乎将魏明所有可以被填充的地方,都彻底探索过一遍。 幽灵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仿佛看了一场极其乏味的默剧, 伸手按下了电影的暂停键。 她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声音里带着刚从电影情节里抽离的慵懒和一丝倦怠。 “行了,给他接上下巴。” 指令通过电流传达,门外的壮汉立刻行动。 囚室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猛地拉开,两个壮汉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其中一人弯腰,像拎起一只破麻袋般,粗暴地捏住魏明那张满是污秽的脸。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被卸掉的下颌骨被强行归位。 剧痛让魏明死鱼般的身体猛烈抽搐了一下,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徒劳地张着嘴,口水混合着血丝,从淌着腥臭的嘴角无意识地淌下。 幽灵看着监控里那滩几乎看不出人形的、满身泥泞的垃圾, 声音通过扩音器,冰冷地、一字一句地回响在囚室的每个角落。 “怎么样,魏明先生,我的‘惊喜’,体验感如何啊?” “要不要……再来一轮?” 最后一个字,尾音被她刻意微微上挑,如同淬毒的钩子,带着不容置喙的威胁。 魏明挂着泪痕,那双被彻底摧残的、红肿空洞的眼睛里, 终于重新凝聚起点点破碎的焦距。 他看到那四个肮脏的身影,在听到幽灵的声音后,又开始蠢蠢欲动,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兴奋的“嗬嗬”声。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足以将他彻底碾碎的恐惧, 终于淹没了他所有引以为傲的理智。 他嘶吼出声,那声音粗砺沙哑,如同被钝刀反复拉扯过的破布,完全不似人言。 “放过我!” 幽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无温的笑,她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甚至觉得有些扫兴。 “看来魏明先生还是需要点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没关系,我可以再等等。” 她话音刚落,囚室里的一个壮汉便会意,再次伸出手, 五指张开,作势就要来重新卸掉魏明的下巴。 那个动作,成了压垮魏明的最后一根稻草。 魏明的精神防线,在那一刻,已然彻底崩溃。 眼泪如决堤般从他空洞的眼眶里疯狂涌出,混合着脸上黏腻的污垢, 划出两道狼狈不堪的沟壑。 他哭着,哀求着,彻底抛弃了所有被他视若生命的尊严和体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说,我说!我现在就说!” 他语无伦次地报出了一个地址,一串位于城市另一端废弃工业区的精确坐标。 幽灵将地址飞快地记下,随手关掉了监控和扩音器, 对这滩烂肉最后的哀嚎再无半点兴趣。 她拎起椅背上的背包,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没有再留下任何一丝指令。 铁门在她身后被重新关上。 屋内,魏明绝望地看着那四双重新亮起贪婪绿光的眼睛, 看着他们再次如饥饿的野兽般围拢过来。 他试图反抗,用唯一能用的牙齿去撕咬。但这微弱的挣扎, 只换来了更加残酷、更加彻底的、永无止境的凌虐。 幽灵的动作十分迅速。 半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货车悄无声息地驶入据点,停在李离所在的房门外。 程肆被一张灰色的、散发着消毒水味的床单紧紧包裹着, 由两个壮汉一前一后地抬了下来,径直送进了李离的房间。 李离早就急不可耐。 这一个多小时,他焦躁不安,如同困兽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重重踩在自己焦灼狂乱的心跳上。 窗外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的神经猛地绷紧。 他一遍遍摩挲着袖口里那把微型手枪冰冷的轮廓, 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压制住冲出去把一切都毁灭的暴虐冲动。 听到门响,他猛地冲过去。 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被抬进来,动作轻柔地放在他的床上。 李离挥手,用眼神示意所有人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他床上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死不知的人。 他冲过去,膝盖甚至因为冲得太猛而撞在床沿上, 传来一阵闷痛,他却毫无知觉。 他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并拢, 好几次才抓住那层碍眼的灰色遮挡物的一角。 他要检查,他要亲眼确认程肆有没有受伤。 他一把掀开了床单。 床单下的景象,让李离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凝固。 程肆浑身赤裸。 李离的视线牢牢粘在那具身体上。 他看见了,那曾被他无数次亲吻、抚摸的、肌肉线条分明的胸膛上, 有一块狰狞的、几乎发黑的淤青。 他看见了,程肆结实的手腕上,是被绳索反复捆绑、 挣扎后留下的、已经嵌入皮肉的深红色勒痕。 他看见了,那双修长有力的腿上,布满了细密的、已经结痂的划伤, 如同被尖锐物反复刮擦。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继续下移。 当他看到身下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肿不堪的伤痕时,李离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喉咙深处涌上来,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控。 高烧让程肆整个人都陷入了浑浑噩噩的昏迷中,双目紧闭, 嘴唇干裂起皮,眉头痛苦地紧锁着,身体不时因为无法忍受的疼痛而轻微抽搐。 那唯一能给予他一丝温暖的床单被猛地抽走,身体完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程肆惊醒了一瞬。 他费力地睁开眼。 那双烧得通红的瞳孔里,起初是一片混沌的、找不到焦点的迷茫。 当那双涣散的眼睛,终于勉强聚焦,看清了床边站着的人是李离时。 程肆整个人应激般猛地向后瑟缩,仿佛被烙铁烫到。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如同要逃离最恐怖的怪物, 直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再也无路可退。 他蜷成一团,死死拽住身边仅剩的单薄床单, 拼命地想要遮挡自己狼狈不堪的、肮脏的身体。 羞耻与恐惧,在那一瞬间,彻底淹没了他。 他含糊不清地低吼着,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李离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用力拧转,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眼眶瞬间红透,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张开双臂,想要抱住那个正在发抖的、脆弱不堪的男人。 “程肆,是我,别怕,我来了……” 可他伸出的手,还没能触碰到程肆的身体。 那个有些烧糊涂的男人,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绝望的力气。 他一把将李离狠狠推开! 李离猝不及防,被那股力道推得踉跄着向后连退几步, 后腰重重撞在床头柜上,柜上的水杯和台灯“哐当”一声被扫落在地, 发出一阵刺耳的碎裂声。 他最终稳不住身形,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满地狼藉。 程肆不顾自己干涸撕裂的喉咙,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濒死的野兽, 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 他嘴唇上瞬间撕裂出一道细小的血口,殷红的血珠慢慢渗出, 与他苍白的脸形成惨烈的对比。 李离被他吼得愣在原地,狼狈地坐在玻璃碎片中。 他抬头,看着床上那个男人。 他看见了程肆那双充满惊恐、厌恶、与抗拒的眼睛。 那不是对敌人的恨,而是对某种脏东西的恐惧和排斥。 程肆在害怕他,在排斥他的靠近。 这个认知,比任何酷刑都让李离痛苦。 李离不敢再刺激他。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举在身前, 做出一个安抚的、投降的手势,一步步向后退去。 “好,好,我滚。”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窟里捞出来般森冷。 “我滚,你别激动!” “我让幽灵来,你别激动,好不好?” 李离退到门口,看着床上那个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用床单死死蒙住头,仿佛要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的爱人,心如刀割。 他带上门,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关门的动作显得轻柔。 门合上的瞬间,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滑落在地, 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压抑了许久的、绝望的呜咽, 终于从喉咙深处溢出,碎裂在这死寂的走廊里。 第145章 治疯子?还得是女疯子来! 李离背靠着坚硬的门板,将脸深深埋进双膝之间,试图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程肆那一声嘶吼,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濒死野兽的哀鸣。 那双盛满惊恐与厌恶的眼睛,在他脑海里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是看到某种肮脏到无法忍受的东西时,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程肆在怕他。 这个认知,像淬毒生锈的刀,缓慢而残忍地捅进李离的心脏,来回搅动。 比魏明那个疯子发来的视频,比他失去一切, 比全世界的背叛,都要让他痛。 他感觉不到地板的冰冷,也看不见满地玻璃碎片折射出的、嘲弄的惨白光芒。 门内,是他的整个世界在崩塌。 门外,是他被那个世界亲手推开。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 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最深处挤出,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他想砸碎这扇门,冲进去,把那个男人死死按在怀里,告诉他别怕。 他怕再看到那样的眼神。 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凝滞。 李离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膝盖的麻木感传来, 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程肆还需要他。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光,劈开他脑中混沌的绝望。他不能倒下。 李离用力擦掉满脸泪痕,掌心按在遍布玻璃渣的粗糙地面上。 尖锐刺痛传来,他却毫无所觉。 他撑着地,身体摇晃,一点点把自己拔起来。 他扶住墙壁,稳住踉跄的身体。 他看着自己沾血污和灰尘的手,缓缓握紧成拳。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幽灵的电话。 电话几乎立刻被接通。 幽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简练,没有半句废话。 李离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几次, 才发出沙哑到不似他自己的声音,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 “程肆……他情况很不好。” “你进去看看他。” “我去叫医生。” 李离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等他情绪稳一点,再输液。”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李离挂断电话,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走廊尽头。 他的背影挺直,每一步都踩得极重,要将所有痛苦和软弱都踩进地里,踩得粉碎。 幽灵收起手机,唇钉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她走到李离刚才守着的那扇门前,没有迟疑, 手掌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拧动,推门。 一股混合着高烧燥热、消毒水、以及微弱血腥味的凝滞空气,扑面而来。 幽灵的马丁靴重重踩在木地板上,“笃、笃、笃”, 每一步都像重锤,敲击在房间压抑的寂静上。 那声音惊动了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 程肆依旧用那条被他自己撕裂的床单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像一只受了重伤、躲回壳里等死的动物。 他听到了脚步声。 他以为又是李离去而复返。 一声嘶哑的低吼从床单的缝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鼻音。 “都滚!我谁也不要见!” 幽灵对他的反应置若罔闻,脚步没有停顿,径直朝床边走去。 她的靠近,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性压迫感。 愤怒与恐惧瞬间冲垮了程肆脆弱的神经。 他狂乱地在床头柜上摸索,抓起一个玻璃水杯, 想也不想,就朝着脚步声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水杯夹着风声,擦着幽灵的脸颊飞过,撞在墙壁上,摔得粉碎。 幽灵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只是停下脚步,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墙上炸开的水花, 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头。 她看不惯程肆现在这副窝囊样。 她也不会安慰人。 她甚至因为程肆这副德行,感到一阵火大。 在她眼里,挺大个老爷们,天大的事儿都能过去。 现在这算什么? 幽灵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把自己裹成粽子的男人。 她伸出手,五指张开,粗暴地抓住床单一角,肌肉绷紧, 猛地发力,想一把将它扯开! 可程肆死死拽着不放。 那股力道,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块遮羞布的绝望。 幽灵甚至能听到他牙关紧咬发出的“咯咯”声。 幽灵不耐烦地咂了下嘴,松开了手。 她改变了策略。 她伸出涂黑色指甲油的手,在那破烂床单边缘, 精准找到一个被程肆自己挣扎时撕裂的豁口。 两只手抓住豁口两边,手臂肌肉瞬间坟起,猛地向两边用力。 “嘶啦——!” 织物被撕裂的脆响,尖锐残忍地划破房间的死寂。 程肆整个身体都因这声音剧烈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的呜咽。 幽灵没有停。 她一边撕扯,一边用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一个字一个字地,把现实砸向他。 “多大点事儿。” “嘶啦——!” 布料在她手中化为长条。 “你整这一出给谁看?” “嘶啦——!” “你躲,让你躲。” “嘶啦——!” “这回我看你往哪躲!” 一声又一声的脆响延绵不绝,像一场冷酷的凌迟。 直到整张床单,都被她撕成无数条毫无用处的布条, 散落在程肆赤裸、遍布伤痕的身体上。 程肆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他蜷缩身体,脸上泛着高烧带来的不正常潮红, 那双总是深邃锐利的眼睛,此刻通红,布满血丝,死死瞪着幽灵。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屈辱,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但在幽灵看来,没有半点威胁力。 幽灵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 她抱起手臂,冷冷俯视着他,像在看一个不懂事、撒泼打滚的孩子。 “怎么着。” “让点玩具玩了,就不是你啦?” 她的声音不大,像淬了冰、带倒钩的刀子, 字字句句都往程肆最痛的地方扎。 “还是不是个爷们了。” “屁大点事儿,整得跟黄花大闺女被玷污了似得。” “瞧你那完犊子的样!” 这几句话,像几桶滚油,狠狠泼在程肆早已燃起的怒火上。 他被刺激得更暴躁,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高烧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想反驳,想怒吼,想让这个女人闭嘴。 可喉咙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动手,想把这个女人从房间里扔出去。 可四肢此刻酸软无力,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打也打不过。 骂也骂不出。 赶也赶不走。 程肆只能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那副受尽委屈又无力反抗的模样,在幽灵看来,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她觉得好笑。 她故意板起脸,向前一步,弯下腰,凑近程肆。 她举起拳头,在程肆眼前晃了晃,那半条花臂上的鬼面纹身, 在昏暗光线下显得狰狞张扬。 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将威胁送到他耳边:“你最好乖乖听话,配合治疗。” “要不然……” 她挥了挥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指节几乎要擦到他滚烫的脸颊。 “打老实你。” 说完,她直起身,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她转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门口。 她也算是,过了把欺压良家妇男的瘾。 门被她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呼吸急促、怒火攻心,却又无处发泄的程肆。 第146章 一句“别过夫妻生活”,他心死当场! 幽灵拉开门,又在身后轻轻合上。 门轴发出微不可察的转动声。 自始至终,她未曾回头瞥李离一眼。 李离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背靠着走廊冰冷的墙壁,他蜷缩着,像一株被狂风骤雨折断脊骨的植物。 他听见门开的声音,也听见门合上的声音。 他甚至能分辨出,幽灵的马丁靴踩在地板上,那沉闷而规律的脚步声,正一步步远去。 他没有动,也没有抬头。 直到另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面前。 那脚步声很轻,带着一丝职业性的谨慎与迟疑。 “李先生。” 一个陌生的、略显年长的男声在他头顶响起。 李离的肩头微不可察地颤动。 他缓缓抬起头。 一张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的脸,映入他布满血丝的眼帘。 是医生。他找来的医生。 李离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干涩不成调的音节。 他扶墙,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从地上站起。 身体晃动,险些再次跌倒。 医生下意识伸手欲扶。 李离却先一步稳住身形,向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他在里面。” 李离声音沙哑,粗砺得像石块相互研磨。 “情绪……很不好。” 他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沾满灰尘、指节因紧握而青白的手上。 “麻烦您了。”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面色惨白,眼下泪痣像凝固的血泪,整个人散发着濒临破碎的脆弱。 可他眼神,却固执得惊人。 医生点点头,没再多问。 就在他推门欲入时,幽灵去而复返。 她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烟熏妆下的眼扫了李离一眼, 随即转向医生,下巴朝门里轻点。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医生推开门,跟在幽灵身后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片狼藉。 玻璃碎片,撕裂的床单,散落满地。 空气中,高烧的燥热与血腥味交织,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凝滞。 床上的男人蜷缩着,用破碎的布条徒劳遮挡身体。 他听见开门声,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嘶哑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透着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幽灵对他的怒吼充耳不闻。 她走到床边,对医生命令:“输液。” 医生打开药箱,拿出输液设备,欲上前。 程肆反应更趋激烈。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用尽气力向后缩,试图远离所有靠近之人。 幽灵的耐心显然告罄。 她上前一步,动作迅捷得只留残影。 一只纹花臂、戴金属配饰的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抓住程肆试图挥开的手臂。 那手像铁钳般,死死卡住程肆腕骨,让他动弹不得。 程肆仍在挣扎,但高烧与之前的折磨已耗尽他所有气力。 他的反抗在幽灵此时的绝对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医生见状,不敢耽搁,立刻上前。 他用酒精棉球消毒,动作麻利地将针头刺入程肆手背清晰的青色血管。 冰凉液体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他身体。 程肆身体颤抖,随即安静,只余粗重喘息。 医生松了口气,直起身,抬头询问地看向幽灵。 幽灵毫无反应,仍抓着程肆手腕,未曾松开。 医生会意,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程肆下身被血浸透的绷带上。 他戴上无菌手套,伸手,欲解开那层层叠叠的遮蔽。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绷带的瞬间。 原本安静的程肆,突然爆发惊人力量! 他猛地抽回手,身体剧烈向另一侧闪躲,那是源于本能的极致抗拒。 “别碰我!” 幽灵眉头瞬间拧成“川”字。 她不再废话。 手起,刀落。 干脆利落的手刀,精准劈在程肆后颈。 程肆闷哼一声,身体软下,彻底没了声息。 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只余输液瓶里液体滴落声。 幽灵收回手,甩了甩手腕,冲昏死过去的程肆,得意撇嘴。 “让你不乖。” “老娘就没见过暴力解决不了的事。” 她自言自语嘟囔,语气中带着玩味。 “换个人来还真不行。” “这帮臭老爷们,不懂得欣赏。” 说完,她大喇喇在床边坐下, 翘起二郎腿,眼神示意医生继续。 医生看着眼前画烟熏妆、行事乖张的女人, 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浑身是伤的男人,心底叹息。 他不再犹豫,小心翼翼拆解那些黏在皮肉上的绷带。 一圈,又一圈。 当最后一层绷带揭开,里面的景象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 医生忍不住倒吸凉气。 一直懒散坐在旁的幽灵,也猛地坐直身体,眉头紧蹙。 那是一种……亵渎。 红肿,破皮,密密麻麻的划痕交错,粗糙坚硬的刷子带着恶意反复蹂躏的痕迹。 幽灵眼神冷下。 她沉默数秒,才冷声开口:“这会不会影响……以后的能力?” 医生戴着手套,小心翼翼捏起受伤皮肤,仔细观察一圈,神情凝重。 他沉吟片刻, 才用极为谨慎的语气回答:“目前来看,只是外部存在较严重的挫伤和摩擦伤。” “初步推断,是硬质刷子类物品造成。” “只要小心护理,避免感染发炎,应该……不会对生理层面的能力造成影响。” 医生说完,觉得这样不够全面,又补充一句:“我说的,只是生理层面。” “不包括心理。” 幽灵脸色更难看。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打断医生的话,语气透着不耐。 “把他身上所有伤都检查一遍,仔细处理好。” “然后,管好你的嘴。” 最后那句,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医生识趣点头,立刻为程肆处理身上其他伤口。 勒痕、淤青、划伤…… 每一处伤痕,都在无声诉说他所经历的折磨。 所有伤口处理完毕,医生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 他走到门口,终究没忍住, 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程肆,又看了一眼面色冰冷的幽灵。 他犹豫片刻,终究开口提醒:“处理事情,最好……讲究方式方法,别太极端。” “还有……” 医生视线落在程肆依旧昏迷的脸上, 声音压得更低:“他现在的情况,身体和精神都需要好好休息。” “最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进行激烈的夫妻生活。” 李离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生机的雕像。 他听见医生最后那句话。 字字句句,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他心上。 这四个字,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想起魏明发来的视频。 想起程肆被他推开时,那双充满惊恐与厌恶的眼。 想起程肆蜷缩墙角,拼命用破碎布条遮挡身体的狼狈模样。 一股灭顶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将他彻底吞噬。 他连靠近他,都已是伤害。又谈何…… 李离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弥漫浓重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头哽咽。 他缓缓闭眼。 黑暗中,只余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冰冷规律声响。 一声,又一声。敲击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第147章 我脏了,别碰我!爱是咫尺天涯的酷刑 门在身后合拢。医生最后那句话,化作无数淬毒的冰针, 扎进李离耳膜,穿透鼓噪血液,钉死在他每一根颤抖的神经末梢。 这四个字,像一个冰冷又恶毒诅咒。 李离背靠墙壁,身体无力滑落,最终跌坐在地。 他听见幽灵不耐烦地打发医生。 “知道了!” 那声音里压着一股即将喷发的暴躁。 紧接着,是金属划破空气的轻微啸叫,带着某种奇特韵律。 医生惊恐倒抽凉气,随即是慌乱脚步声, 夹杂药瓶碰撞的叮当乱响,逃命般远去。 门,再次拉开。 李离没有抬头。 他看见一双黑色马丁靴停在自己面前,靴尖沾着干涸泥点。 他听见幽灵将医生掉落的药箱踢到一边。 幽灵声音从头顶传来,冰冷,不带情绪。 “他睡着了。” 李离撑着地面,试图站起。 手心被地上玻璃碎片刺破,黏腻血液渗出,他却感觉不到痛。 他站稳,身体摇晃一下。 那张惨白脸上,血色尽失,唯有眼下泪痣,红得触目惊心。 他越过幽灵,视线直直投向卧室内那张床。 透过门缝,他能看到程肆安静睡颜。 一股毁灭性怒火,从他胸腔深处轰然炸开,烧得他四肢百骸都在作痛。 “魏明在哪?” 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出。 说完,他转身,迈步。 动作间带着一股要将一切撕碎的决绝。 幽灵身影一闪,像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挡在他面前。 她伸出一只手臂,半条花臂上鬼面纹身狰狞毕现, 死死抵住门框,拦住李离去路。 “你不能去。” 李离眼睛猩红,他死死盯着幽灵,一字一顿。 “我说,你不能去。” 幽灵寸步不让,她眼神同样冰冷,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烦躁。 她当然不能让他去。 程肆那个傻子,拼了命也要把李离护在干净地方。 她要是现在带李离去看魏明那副被玩烂的、比下水道污泥还肮脏惨状, 等程肆醒了,非得跟她拼命不可。 李离看着幽灵那张不容商量脸,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推开她,可知道自己推不动。 幽灵看着他这副怒火中烧模样,心里啧了一声。 她忽然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一声,目光转向别处。 “你在这儿照顾程肆。” “魏明那边,我早就安排好人手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最后用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又残忍语调说。 “正在好好‘招待’他。” “招待”两个字,她咬得极重,尾音拖长, 带着令人不寒而栗意味。 李离眼中疯狂并未消减。 幽灵见状,眼珠一转,干脆换个策略。 她收回手臂,抱在胸前,下巴朝着卧室方向扬了扬。 “再说了,你现在去了,能怎么样?” “把他剁成肉酱,也换不回程肆受的罪。” “心病,还得心药医。” 她走近一步,凑到李离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你。” “等他醒了,睁开眼第一个看到是你,而不是空荡荡房间。” “你懂心理学,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幽灵说完,退后一步,目光直视着李离。 李离身体僵在原地。 那股滔天怒火,像是被她最后那句话兜头浇下一盆冰水。 是啊。他懂。他比谁都懂。 创伤后应激反应,最需要是一个绝对安全环境,和一个能给予无限安全感的人。 他现在冲出去,除了发泄自己怒火,对程肆没有任何帮助。 甚至,等程肆醒来看不到他,只会陷入更深恐惧和自我怀疑。 那股足以焚烧一切暴虐,被他用强大意志力,硬生生压回胸腔深处。 它没有熄灭,只是被锁了起来,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喷发。 李离紧握拳头,缓慢松开。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走回房间。 幽灵看着他背影,长舒口气。 她转身,带上门,留给他们一个安静世界。 房间里只剩下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规律声响。 滴答。滴答。 一声一声,敲在死寂里。 李离坐在床边,握着程肆手。 那只手,因输液带着凉意。 他用自己体温,一点点去温暖它。 他看着程肆脸。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野性不羁脸上,此刻只剩下痛苦留下苍白与脆弱。 眼角那道浅疤,此刻看起来,也平添几分悲壮。 医生那句“夫妻生活”,像一根毒刺,反复扎着他心脏。 他俯下身,将脸轻轻贴在他们交握手上。他能感觉到程肆脉搏微弱跳动。 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李离就这么守着,一分一秒,一夜未眠。 直到窗外天色,从浓黑,变为灰白,再透出一缕微弱晨光。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他终于撑不住,趴在床沿,沉沉睡去。 眉头,依旧死死锁着。 程肆是在一片混沌中醒来。 大脑像一团被搅乱浆糊,无数破碎画面在里面翻滚、冲撞。 雨林里黏腻湿热。 魏明那张挂着诡异笑容脸。 冰冷金属仪器。 还有……那四张模糊不清、散发恶臭、属于地沟老鼠脸。 以及身体被彻底撕裂、被肮脏填满、极致屈辱。 他猛然睁开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陌生天花板映入眼帘。 空气里,有淡淡消毒水味道。 他动了动,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难忍。 他感觉自己右手,被什么东西紧紧握着。 很温暖。带着他无比熟悉、让他眷恋气息。 程肆僵硬地、缓慢地转过头。 视线缓缓下移。 他看到了李离。李离就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那张精致如雕塑脸,此刻写满了疲惫,眼下有着浓重青黑色。 他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睡梦中,也无法摆脱担忧。 他一只手,正紧紧地、用一种保护姿态,握着自己手。 程肆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一股巨大、难以言喻狂喜,如海啸般将他席卷。 李离。是他的李离。 他得救了。他回来了。 可这狂喜,只持续不到一秒。 那些肮脏、屈辱、令人作呕画面,再次冲进他脑海。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掉进粪坑里白玉,从里到外,都沾满了洗不掉污秽。 而李离,是雪山之巅最纯净那捧雪。 无尽酸楚与自厌,瞬间将那点欣喜彻底吞噬。 他看着李离沉静睡颜,多想伸出另一只手, 去摸一摸他头发,去抚平他紧锁眉头。 可他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怕自己触碰,会玷污了这份干净。 他只能依靠自己唯一能动那只手。 他死死攥紧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刺痛。 只有这痛楚,才能让他勉强压下心中那股汹涌的、 想要拥抱他却又觉得自己不配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痛苦。 程肆就这么一动不动躺着。 他贪婪看着李离睡颜,眼眶逐渐变红。 却也,回不去了。 第148章 泪崩!他亲手为爱人上药,心却被寸寸凌迟! 天光熹微,一缕灰败的光线, 如手术刀般精准切开窗帘缝隙,无声落在李离苍白的侧脸上。 他趴在床沿,睡得极沉,眉头却拧成死结, 浓重的青黑自眼底晕开,化作两块无法抹去的淤痕。 他紧紧握过程肆的手,睡梦中依旧不肯放松,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 他已醒了很久。 他灵魂被抽离的躯壳,一动不动,任由那份熟悉的、让他眷恋到骨子里的体温, 透过皮肤包裹住自己的手。 他的目光却钉死一般,贪婪又绝望地,一笔一划描摹着李离的轮廓。 每一根颤动的睫毛,每一寸苍白的皮肤,都是刻心圣像,纯洁,无瑕。 这个念头,是烧红倒刺的铁钎,狠狠贯入天灵, 直通脚底,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发冷。 魏明那张脸,那被肮脏填满的屈辱感,附骨之疽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冲刷。 被这只温暖的手握着,不再是慰藉。 那是滚烫酷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这块掉进粪坑的璞玉, 已从里到外,沾满了永世洗不掉的污秽。 他必须抽离。 他调动起全身仅存的力气,命令每一束肌肉纤维, 进行最细微的收缩,试图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一寸寸地, 从那份不属于他的温暖中挣脱。 他高估了自己对这具残破身体的控制力。 过度紧绷的肌肉,引发一阵无法抑制的痉挛。 就是这一下。 趴在床边的李离,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几下,幽幽转醒。 他的眼神起初混沌迷蒙,薄雾笼罩的湖面。 当他看清程肆正睁着眼,直勾勾看着天花板时, 那片迷雾瞬间被狂喜的光芒撕裂。 “程肆,你……” 程肆抓住他开口的瞬间,仿佛用尽毕生力气,猛地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出去! 那份滚烫的温暖,骤然消失。 李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五指还维持着包裹的姿态。 指尖冰冷,心脏温度也随之抽离。 程肆整个人翻身转向床内,弓起背,蜷缩成一团。 那个紧绷、拒绝的背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将自己与李离彻底隔绝在两个世界。 他如被逼绝境的刺猬,把所有柔软的腹部都死死藏起来, 只留给这个世界一身尖锐、不准靠近的硬刺。 李离眼中的光,一点点,一寸寸地黯淡下去,最后熄灭成死灰。 他缓缓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皮肤抽离时, 那粗糙又决绝的触感。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 规律,冰冷,为无望的爱倒数计时。 李离看着那个背影,胸口巨石压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他却没再上前。 他起身,动作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 水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要不要喝点水?”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放得极轻, 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试探。 程肆纹丝未动。 他现在只想乌龟般缩在自己坚硬、无人能打扰的壳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自己这具被玷污的身体, 只能用这种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封闭一切。 李离也不再说话。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床边,守着那个沉默的背影, 仿佛要用自己的存在,为他筑起一道无形的、安全的墙。 直到一阵拆门般的重击,悍然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门被猛地推开。 幽灵大步走了进来,黑色的马丁靴重重踩在地板上, 发出沉闷而逼仄的“笃笃”声。 她一眼就看到床上那个僵如活化石的程肆,和旁边坐着入定老僧般的李离。 她不耐烦地咂了下嘴,径直走到床边, 伸手就朝程肆的肩膀抓去。 “换药了。” 她的手刚碰到程肆的肩膀,那个原本死寂的身体, 瞬间爆发出剧烈的、野兽般的抗拒。 程肆猛地挥开她的手,动作之大,几乎要从床上翻下去。 “别碰我!” 他嘶吼,声音因为久未开口而沙哑得钝刀反复拉扯的破布。 “嘿,你个完犊子玩意儿还来劲了是吧?” 幽灵被他这反应直接气笑了,烟熏眼底,闪过挑衅的危险。 她懒得再废话,直接扬起手,五指并拢, 手掌如刀,没有丝毫犹豫,作势就要朝着程肆的后颈狠狠劈下去! 程肆的身体瞬间僵住。 被这个女人支配的恐惧,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死死咬着牙,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可那怒火在幽灵冰冷的注视下,最终还是化作了无尽的屈辱。 他缓缓地,锈机器般,将身体转了过来,平躺在床上。 李离看着他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心脏疼得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 他站起身,从幽灵手里接过药膏和棉签,声音沙哑。 幽灵看了他一眼,又斜睨了一下床上那个一脸“老子很不爽但老子不说”的程肆,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李离俯下身,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混合着高级香水的气息,瞬间笼罩了程肆。 程肆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就在李离的手即将触碰到他时,他猛地并拢双腿, 双手交叉护在身前要害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防御的状态, 眼神里满是警惕、抗拒,和一丝深藏的哀求。 李离的手,再次僵在半空。 他无奈又心疼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惯的你!” 幽灵的耐心彻底告罄。 她一把扯过被丢在角落的、那些被她亲手撕碎的床单布条, 动作利落得让人眼花缭乱。 程肆还没反应过来。 “嘶啦——” 布条被再次撕开的刺耳声响,伴随着手腕处传来的剧痛。 他的双手手腕,已经被幽灵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 牢牢地、死死地绑在了床头的金属栏杆上! 紧接着,是双脚。 他整个人,被摆成一个敞开的、羞辱的“大”字,赤裸裸固定在床上。 所有的遮掩和防御,在这一刻被强行剥夺,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程肆的脸“轰”地一下,血色上涌,瞬间涨得通红, 那是极致的愤怒与屈辱交织成的颜色。 他剧烈挣扎起来,全身肌肉都在颤抖,手腕和脚踝很快就被粗糙的布条磨出血痕。 可这挣扎,除了让他伤上加伤,除了让他显得更加狼狈,毫无用处。 最终,他放弃了。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里泄了出去, 他绝望地闭上眼,头颅无力地偏向一侧,一副任人宰割、再无生趣的模样。 李离看着他被绑住的样子,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转,碾碎。 他伸出手,动作触碰易碎瓷器般轻柔。 他一圈,一圈,极尽耐心地解开程肆下身那层早已被血污浸透的绷带。 当最后一层黏连着皮肉的纱布被揭开,那狰狞的伤处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 李离的呼吸,停滞了。 一股足以焚天灭地的滔天怒火,从他胸腔最深处轰然炸开, 烧得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为灰烬。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里的棉签羽毛般轻盈,此刻却又重逾千斤,他根本拿不稳。 他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他怕弄疼程肆。 他怕自己任何一个轻微的触碰,都会勾起程肆那些恐怖的回忆, 都会加剧对方的痛苦。 那样他的心,会被活生生撕碎。 牙关死死咬合,下颌线绷得断裂钢丝。 眼眶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一圈一圈地红了。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泪滴灼心,烫得他浑身一颤。 他像是被那滴泪烫到一般,猛地向后仰头,试图把更多的泪水逼回去。 他怕眼泪滴到程肆的伤口上,会引起感染,会让他更疼。 更多的泪水,断线珠般,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顺着他惨白的脸颊,蜿蜒滑落。 他抬起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 视线被泪水模糊得一塌糊涂。 情急之下,他抓起身上手工定制、价值不菲的衬衫袖子, 用力、狼狈地,擦拭着被鼻涕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脸。 平日里那个有严重洁癖和强迫症的李离,此刻狼狈至极。 他重新拿起棉签,沾上冰凉的药膏。 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将清凉的药膏,一点一点, 涂抹在那些狰狞、红肿、不堪入目的伤痕上。 他的动作,虔诚修复稀世珍宝。 而他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心如凌迟。 第149章 旧爱与新欢,他的心到底偏向谁! 药膏冰凉的触感,混着李离滚烫的泪,一同砸落在程肆狰狞的伤处。 程肆紧闭双眼,身体僵硬如铁,被弃置床榻。 长睫不受控地剧烈颤抖,泄露了他并非毫无知觉的真相。 每一寸肌肤,灼烧如火,又骤然坠入万年冰窟。 李离的每一次触碰,轻柔如羽,唯恐弄疼他半分。 可这份珍视,却化作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早已崩溃的神经。 羞耻,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被如此珍视的战栗。 这份温柔的酷刑,远比魏明施加的任何折磨,更让他无所遁形,煎熬欲死。 他宁可在地狱烈火中焚烧,也不愿在天堂门口,被告知自己满身污秽,不配进入。 门框边,幽灵抱着手臂,冷眼旁观。 她看着眼前这副黏黏糊糊、磨磨唧唧的景象,眉心拧成一个暴躁的疙瘩。 一个哭得撕心裂肺,濒临窒息,另一个躺在床上挺尸装死,浑身散发着“我碎了、别管我、让我烂掉”的腐朽气息。 她最见不得这个。 一声极轻却又极不耐烦的咂嘴声,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划开房间内凝滞窒息的悲伤。 “你俩够了啊!” 幽灵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生硬的、不容置喙的蛮横,狠狠砸进两人耳中。 “多大点屁事,非得演成生离死别,话本里哭坟头!” 她伸出那只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 指尖毫不客气地、带着十足的嫌弃,直直指向李离。 “哭哭哭,哭能把伤口哭好?能把魏明那个变态哭死?” “包完赶紧给老娘滚蛋,去洗手间照照你那个鬼样子!脏得我眼睛疼!” 李离的肩膀被这声怒吼震得猛地一僵。 他像个被当场抓包的孩子,脸上滚烫, 胡乱抓起昂贵的衬衫袖子,用力抹掉满脸的泪水和鼻涕。 他低垂着头,手指飞快动作,为程肆缠好最后一圈绷带, 颤抖着打上一个工整到近乎病态的蝴蝶结。 整个过程,他没敢再看程肆一眼。 他怕再看到那紧闭的双眼,怕自己刚刚压下去的崩溃会再次决堤。 李离骤然起身,因动作过急,眼前一阵发黑, 身体剧烈晃动,似被狂风抽干水分的植物,只剩摇摇欲坠的空壳。 他默不作声,喉咙灼痛,似堵焦炭,转身就走。 背影僵直,每一步都踩着压抑到极致的决绝。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程肆和幽灵。 幽灵走到床边,动作麻利,没有一丝多余, 伸手就去扯那些绑着程肆手腕脚踝的布条。 粗糙的布料划过他被磨破的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程肆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在束缚解开的瞬间, 立刻蜷缩起身体,扯过身边仅剩的几缕破布,把自己重新包裹起来。 他如一只硬撬开又拼命合拢的蚌,用尽全力, 死死闭上了壳,拒绝外界的一切探寻。 “你别跟老娘装死。” 幽灵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充满了不耐。 她吐出这个名字,牙缝中挤出冰渣。 “你打算怎么解决?我丑话说在前头,老娘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儿耗着,给你十分钟,想不出来我就替你做主了!” 程肆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如钢弦。 这个名字,是他前半生最滚烫的信任与亲密,也是后半生最阴冷的背叛与屈辱。 是烙在他灵魂深处的疤,一碰即血肉模糊。 空气死寂漫长。 久到幽灵几乎要失去耐心,抬手再给他后颈来一下,让他彻底清醒清醒。 程肆终于动了。 他用未受伤的手臂,缓慢撑起酸软身体,靠坐床头。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此刻黯淡无光,蒙尘的眼眸,再也擦不掉那层厚灰。 “带我去……见见他。”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血肉中,字字挣扎挤出。 幽灵面无表情地找来一把轮椅。 程肆看着那冰冷的、象征着残破与无能的器械, 眉头紧锁,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线。 他不想以这副连站都站不稳的狼狈样子,去见那个把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可他别无选择。 最后,他还是在幽灵的搀扶下,屈辱地坐了上去。 从房间到囚室的路,短得令人窒息。 轮椅的轱辘压过粗糙的水泥地面,发出单调压抑的“吱呀”声, 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拖出长长的回响。 每一次转动,都在无情碾磨程肆仅剩的自尊。 囚室的门被推开。 一股混合着血腥、污秽、排泄物和绝望的恶臭, 如无形之墙,狠狠扑面而来。 程肆的眉头皱得更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魏明就匍匐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如阴沟里腐烂的烂泥,被丢弃着。 他浑身赤裸,身上布满了肮脏的痕迹和青紫交错的伤口, 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耸起,眼窝深陷,再不见从前的半点疯狂与得意。 听到开门声,他那烂泥般的身体,出于动物般的本能,惊恐地向着墙角瑟缩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野兽般的呜咽。 程肆的目光越过那具肮脏的躯体,眼神里没有恨, 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漠然。 他看向幽灵。 幽灵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大步走过去,高跟的马丁靴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弯下腰,精准地捏住魏明的下巴,手指用力一错。 “咔哒。”一声清脆的骨骼复位声响起。 魏明发出一声野兽濒死的痛苦闷哼,涣散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焦距。 幽灵做完这一切,立刻像碰了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迅速从兜里掏出一片消毒湿巾,一边疯狂用力擦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快步往门外走。 “你俩好好聊,叙叙旧。” 她走到门口,回头冲程肆扯出一个凉薄的笑, “我帮你看着你的小美人儿,免得他想不开。” 说完,她还十分“贴心”地,随手将那扇沉重的铁门带上了。 门外,幽灵拉过看守留下的一张凳子,双腿灵活地往上一盘, 从兜里摸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起了短视频。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程肆驱动着轮椅,缓缓靠近。 那“吱呀”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钝刀割肉。 魏明抬起头,那张曾经病态阴柔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恐惧。 当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聚焦在轮椅上那张熟悉的脸上时, 一种扭曲的、疯狂的光亮,猛地从他眼底爆开。 “程肆……” 他开口,声音破旧风箱般沙哑难听。 下一秒,激烈的嘶吼毫无预兆地爆发,与其说是争吵, 不如说是魏明单方面的、撕心裂肺的控诉。 “为什么不看我!你看我啊!” “是我!是我先来的!我们认识了十年!十年啊!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病秧子就能得到你全部的温柔!” “我哪里不如他?是我不够爱你吗?还是我不够懂你?我们可以是世界上最默契的搭档!为什么你不可以爱我!” “是你!都是你逼我的!是你先不要我的!如果你当初接受我,就不会有这一切!” “他不配!那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废物,根本不配碰你!他只会拖累你!他会毁了你!” 那些破碎的、颠三倒四的句子,淬毒匕首般, 从他嘴里疯狂射出,妄图扎进程肆的心里,把他拖入和自己一样的疯魔地狱。 程肆始终沉默着。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他曾经最信任的搭档, 最亲密无间的战友,甚至一度以为可以交付后背的爱人, 如何一步步,变成了如今这副疯魔的、不人不鬼的模样。 魏明的嘶吼,渐渐变成了恶毒的诅咒和侮辱,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直到程肆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一切喧嚣的、骨髓深处的疲惫。 门被猛地拉开。 幽灵懒得再看魏明一眼,推着程肆就走。 沉重铁门轰然合拢,隔绝了里面所有疯狂的诅咒和不甘的呜咽。 走廊里,幽灵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着轮椅上的程肆,等待他的最终审判。 程肆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那张硬朗的脸上,复杂情绪纠结,五官几乎拧到一起,似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自语。 声音轻微,像在询问幽灵,又像在问那个被背叛撕碎的自己。 “他的下身,当初是为救我才变成这样的。” “我该……怎么办?” 幽灵不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又是一阵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程肆像是终于与自己达成了某种艰难的妥协,他缓缓抬起头,眼底深渊死寂,不起波澜。 “留他一命。” 四个字,轻飘飘的,从他干裂的嘴唇中逸出,却又重如山岳。 伴随着这四个字落下的,还有走廊尽头,一声极轻微的、瓷器猛烈碰撞的脆响。 “哐当——!” 幽灵和程肆都没有发觉。 在那一截被阴影彻底笼罩的墙角后,一道身影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李离站在那里。 他刚刚洗了脸,换了干净的衣服,甚至还煮了一杯热咖啡,想端给程肆暖暖胃。 可此刻,他端着咖啡杯的手,剧烈颤抖,无法抑制。 滚烫的咖啡泼洒出来,溅在他的手背上,烫起一片可怖的红痕,他却毫无知觉。 杯子与杯碟,在他失控的手中,撞击出细碎而绝望的回响。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那冰冷的、残忍的四个字。 第150章 留他一命!他亲口赦免旧爱,我心坠冰窟! 十年的并肩,舍命的相救,原来终究不同。 在他未知的过往里,魏明竟是程肆曾以命相搏的同伴。 那他,又算什么? 一个被捡回的麻烦精,一个需人庇护的累赘, 一个……甚至连审判仇敌资格都没有的局外人。 极致的痛楚之后,涌上的不是崩溃的泪水,而是彻骨、令人战栗的寒意。 寒意自心脏深处蔓延,冻结他每一寸血管,每一根神经。 他抬手,面无表情地凝视手背上那片可怖烫伤。 随即,他转身走向洗手间。 水流哗哗作响。 他机械地用冷水冲刷着红痕,力道之大,几乎要搓掉一层皮。 镜中,那张惨白失真的脸,眼下泪痣越发鲜红。 他忽地笑了。 无声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弧度。 脏。一切都脏。 幽灵房间的门被敲响。 她烦躁地抓抓五颜六色的脏辫, 拉拖鞋开门。 门外,李离伫立。 他已换上干净的黑色丝质睡袍,头发半干,身上散发沐浴后清冷的皂香。 走廊昏暗光线下,那张脸白如冷玉,不见任何情绪。 平静得令人心慌。 幽灵靠门框,抱臂,眼神审视。 李离目光越过她,投向房间深处,声音平直,毫无波澜。 “魏明,交给我处理。” 幽灵一怔,几乎以为听错。 她极力掩饰内心惊涛,佯装疑惑。 “怎么突然想起魏明了?” 李离勾唇,笑意不达眼底,冰冷疏离。 他看着幽灵极力掩饰,声音放柔,如情人低语,却字字诛心。 “不突然。” “我一直想亲手料理他,只是你一直拦着。” 幽灵眼神闪躲,不敢接触李离那双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 她脑中飞速盘算对策,口中随意开口。 “好……好啊!” “等明天我让人收拾,给你送去。” 她想拖延,至少先与程肆通气。 李离不给她机会。 “我现在就去带走魏明。” 他的语气是通知,而非商量。 说完,他不等幽灵反应,径直转身走向囚室。 那决绝姿态让幽灵心头一跳,下意识开口。 “诶!——” 李离未回头。 他只是抬手空中摆了摆,制止她所有未出口的话。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随他远去的背影,幽幽飘来。 “留他一命,我知道。” 幽灵僵在原地,头皮发紧,脏辫几乎根根立起。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到底知道了多少? 生气吗?可他那模样,哪像生气? 那平静,比歇斯底里的发怒更让人恐惧。 不生气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亲手处理魏明? 幽灵的脑子乱成一团。 她烦躁抓着头发,一个全新、更让她头疼的问题浮现。 这件事,该不该告知程肆? 她重重向后一倒,摔上床,盯着天花板,直到临睡前,脑中仍在反复纠结。 “人情世故怎么就这么难!还是代码简单。” 那个夜晚,魏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无人知他去向。 除了李离,以及电话那头,仅应一声“好”的秦彻。 程肆伤势好转,虽动作稍大仍牵扯伤处,却已不影响正常行动。 李离和幽灵将他带回曾共同生活的别墅。 车停院门外。 程肆坐车内,望着那扇熟悉的门,以及李离精心打理过的草坪,眼神晦暗。 这里,曾是他漂泊半生后,唯一可称之为“家”的地方。 如今,却似一座巨大、华美的牢笼。 幽灵将他送到门口,便借故先行离去。 李离推门,侧身让开。 “进去吧。” 他声音很淡。 程肆沉默下车,一步步走进这既熟悉又陌生之地。 屋内一切未变。 玄关鞋柜上,仍摆着他随手丢下的车钥匙。 客厅沙发上,还放着他惯用的抱枕。 空气中,仍残留李离身上清冷的檀木香气, 与他最爱的特制香薰混合,形成一种让他无比眷恋,此刻却又无地自容的味道。 却又似,再也回不来了。 从那天起,李离鲜少归家。 他总有忙不完的事:公司、复仇,以及程肆听不懂的“墨菲斯计划”的后续。 他给予程肆足够的空间与时间, 让他独自在这空旷、充满回忆的房子里,舔舐伤口。 这天深夜,程肆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他浑身是汗,大口喘息,梦中那些肮脏屈辱的画面, 仍如跗骨之蛆,纠缠不休。 他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身,赤脚走到楼下客厅。 他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坐在黑暗沙发里, 任由冰冷液体滑过喉咙,试图浇灭心底那股燥火。 就在此时,玄关传来轻微响动。 门开,一道清瘦身影,带着一身夜露寒气,步入。 程肆握杯的手,猛地收紧。 李离未料程肆会在客厅,他微愣,随即若无其事地换鞋。 “还没睡?” 他声音轻柔,打破满室寂静。 程肆喉咙里挤出单音节。 李离不再言语,径直走向厨房,应是想倒水。 狭小空间里,两人擦肩。 李离身上熟悉清冷的气息,瞬间将程肆包裹。 程肆身体不受控地僵硬一瞬。 他甚至下意识向后侧身,试图拉开距离。 这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却被李离精准捕捉。 李离倒水动作停顿半秒。 他未回头,只是背对程肆,安静伫立。 水龙头水流声,在死寂夜里被放大无数倍, 哗哗作响,冲刷两人间那道无形、无法逾越的墙。 最终,李离先开口。 他端着水杯转身,却未走向程肆,而是走到离他最远的另一侧沙发坐下。 “秦彻那边,腿部神经已有恢复迹象。” 他谈论公事般,语气平淡。 “龙牙已经把所有受‘墨菲斯计划’影响的人员找到,正逐个进行心理疏导和康复治疗。” “一切,都在往前走。” 程肆沉默听着。 他明白,李离是在告知他,复仇计划正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本应高兴。可心底,却只剩一片荒芜死寂。 他抬头,望向对面的李离。 那张精致的脸上,脆弱与依赖已然褪尽, 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冷酷的沉静与锋利。 在他未曾察觉之处,在他不知晓的时光里, 他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长成一棵可独当一面的挺拔之树。 而他自己,却仍困在原地,犹如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0-160 第151章 王炸!他平静宣布:我要去见我死去的爹! 那一声“留他一命”,是钉入心口的最后一根棺材钉。 李离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坍塌,又在废墟之上, 用冰冷的钢筋水泥,重塑了地基。 自那天后,程肆再未见过李离哭。 也再未见过他笑。 这栋别墅,曾是程肆漂泊半生唯一的锚点, 如今却成了囚禁他灵魂的华美囚笼。 李离很少回来。 他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全部的能量都投入到一场名为复仇的庞大运算中。 公司,计划,布局。 每一个齿轮都转动得精准,冷酷,不带情感。 今夜,月光惨白。 程肆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 梦里,是魏明扭曲的脸,是地沟里那四张模糊而恶臭的嘴脸, 是身体被填满的极致屈辱。 他再也睡不着。 赤脚走下楼,客厅的黑暗粘稠地包裹住他。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坐在沙发上, 任由那股寒意从喉咙一路冻到胃里。 玄关处传来声响。 程肆握着水杯的手骤然收紧,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瞬间被他掌心的温度蒸干。 一道清瘦的身影,裹挟着一身深夜的寒气,走了进来。 他似乎没想到程肆会在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随即面无表情地弯腰换鞋。 程肆站了起来。 他看着李离那张在昏暗中更显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浓重青黑, 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 “你回来了。” 四个字,干涩地从他喉咙里挤出。 李离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臂弯,动作间, 一股清冷、混合着高级古龙水与消毒水的气息飘了过来。 那味道,曾是程肆的安全区。 此刻,却如无形的针,刺得他皮肤阵阵发麻。 李离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很淡,像飘落的雪花,没有重量,却带着彻骨的寒。 他绕过沙发,径直走向楼梯。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 程肆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想去抓住那截瘦削的手臂。 他想问他,是不是又没吃饭。 想问他,是不是又熬了通宵。 然而,他的指尖还未触碰到那身昂贵料子的衣袖。 李离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向旁侧闪避的动作。 也不是厌恶。 那是一种更伤人的,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的、 下意识的肌肉紧绷与抽离。 程肆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指尖的空气,冰冷刺骨。 他眼睁睁看着李离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 一步步走上楼梯,消失在二楼的拐角。 整个过程,李离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程肆缓缓收回手, 慢慢地,一根根手指蜷曲,握成一个死紧的拳头。 他站在原地,在空旷死寂的客厅里, 像一尊被遗弃的石雕,站了很久,很久。 之后的一个月,秦彻成了李离身边唯一的影子。 李离的公司刚起步,千头万绪,他便拄着拐, 一瘸一拐地跟在李离身后,处理掉所有琐碎的、会脏了李离手的事情。 “就当是复健了。” 秦彻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笑着说。 他那双曾因残疾而晦暗的眼睛,如今再看向李离时,总会亮起一簇温和的光。 他看得出李离变了。 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上,再也找不到曾经的脆弱与依赖。 取而代之的,是冰封的湖面,冷静,坚硬,深不见底。 即便偶尔为了应酬,也只是勾一下嘴角, 那笑意浮在表面,不及眼底。 这份心疼,不知从何时起,就变了质,发了酵,成了某种不敢宣之于口的、滚烫的情愫。 他不敢贪心。 他清楚自己的定位,一个盟友,一个伙伴, 一个……暂时能为他遮风挡雨的拐杖。 只要不越界,只要不给他增添困扰,李离就不会推开他。 这天,一个合作案顺利谈成,为李离的公司注入了第一笔至关重要的资金。 庆功宴上,李离被合作方围着灌酒。 秦彻拄着拐,不动声色地挡在李离身前,将递过来的酒杯一一接下, 又用三言两语,得体地将那些人打发掉。 “不能再喝了,他胃不好。” 秦彻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 回程的车里,李离靠着车窗,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脸色有些苍白。 秦彻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温好的牛奶,拧开,递到他手边。 “垫一垫。” 李离接过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 车内温暖的灯光,将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看着他乖顺喝牛奶的样子,秦彻的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秦彻轻声开口,叫着李离现在的化名。 “这次的利润,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高出三个点,你的商业模型,做得很漂亮。” 李离放下牛奶瓶,侧过头。 他看着秦彻,那双总是覆盖着寒冰的眸子,似乎融化了。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很淡,却很真实的笑。 “是我们。”他说。 秦彻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李离的这种状态,只是因为忙碌。 忙到没有时间去思考,没有精力去感受,那根扎在心底最深处的刺。 而他,心甘情愿,做他麻痹自己的药。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复仇的棋盘上,第一阶段的棋子,已悉数落定。 李离知道,是时候了。 他该去见那个,给了他生命,又亲手将他推入地狱的男人。 第二天下午,公司的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城市匍匐在脚下。 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只坐了三个人。 幽灵,龙牙,秦彻。 幽灵烦躁地转着笔,画着浓重烟熏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耐。 龙牙一身军装常服,坐得笔直,神情肃穆。 秦彻则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李离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那张脸越发白得惊人。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 李离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他开口,声音平直,没有波澜,像在宣布今天的天气。 “我要去见李建国了。” 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在死寂的会议室里轰然引爆。 秦彻敲击扶手的手,瞬间停住,五指猛地收紧,指节根根分明。 龙牙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痕,瞳孔剧烈收缩。 幽灵手里的笔,“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她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那只纹着狰狞鬼面的手,狠狠拍在厚重的实木会议桌上! “哐——!” 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一下。 第152章 全员反对!李离:我能不能活,全看龙牙队长了! 幽灵那只纹着狰狞鬼面的手,死死压在厚重的实木会议桌上。 桌面上,水杯里的水波仍在震荡,未曾平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般紧绷的气味。 “你他妈不要命啦?!” 幽灵的声音撕裂死寂,每个字都裹着暴躁怒火, 狠狠砸向主位上那个平静得过分的男人。 秦彻没有说话。 他只是靠在轮椅里,极轻微地点头,像在无意识地附和。 那双温和的眼睛此刻却失焦,直视虚空中的某一点, 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地、飞快地敲击,计算着某种恐怖的概率。 龙牙紧绷的身体略微前倾,军人特有的压迫感瞬间弥漫。 他沉声开口,语气是命令,也是劝阻。 “我也不赞同你现在就去冒这个风险。” “我们可以先缓,做好万全准备再行动。” 三道目光,三种情绪,却指向同一个核心——拒绝。 李离面对这凝成实质的反对,脸上未泛波澜。 他甚至还笑了。 嘴角轻微上扬,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冰冷,疏离,像冬日湖面结起的第一层薄冰。 “你们先看看这个。” 他开口,声音平直,无一丝起伏。 他修长的手指伸向桌子中央,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轻轻推了出去。 文件总共三小摞,纸张边缘切割整齐。 他精准地推到三人面前。 紧接着,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 会议室前方巨大的投影幕布亮起,一份资料的首页被投射上去,标题是醒目的红色。 李离示意三人先看完手里的东西再说。 没有人再开口。 幽灵烦躁地啧了一声,最终伸手,一把抓过文件。 龙牙与秦彻也各自拿起了自己的那份。 一时间,安静的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被快速翻动的“哗哗”声。 那声音凌乱,急促,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幽灵手里的,是一份结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仿生机械设计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参数与代码。 龙牙手里的,是一份详尽到火力点、撤退路线的突袭计划,战术布局大胆又疯狂。 秦彻手里的,是帕嘉周边海域的详细海图,以及一沓厚厚的目标人物资料,每个人弱点与关系网剖析淋漓尽致。 幽灵脸上的不耐与暴躁,逐渐被一种高度集中的凝重所取代, 她烟熏妆的眼睛死盯图纸,仿佛要将复杂线路刻进脑海。 龙牙的眉头越拧越紧,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推演战术手势,那是他思考的习惯。 秦彻敲击扶手的手指早已停下,他专注地看着海图,又时不时翻阅人物资料, 眼神锐利,仿佛已在虚拟战场上,展开无声兵棋推演。 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三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眼神交汇,彼此眼中都浮现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李离一直安静地等待着。 见所有人都已看完,他才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投影幕布前,身影笼罩在数据与图表光影中, 那身西装让他宛如一个即将宣判的冷酷神明。 “我近期就会动身前往帕嘉。” 他的声音透过扩音设备,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想,只要我到那边,就会有人来接。” 他的目光首先转向幽灵,冷静地分派任务。 “你得准备一个可远程遥控的追踪器,最好是仿生的,植入我的身体里。” “植入”二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幽灵瞳孔猛缩。 他又看向秦彻,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紧迫。 “你这边比较急,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一点点把附近所有岛屿都换上我们自己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龙牙身上。 那张冰封的脸上,竟又浮现极淡笑意,甚至带了调侃意味。 “最后,我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咱们龙牙队长。” 一句话,是托付,也是万钧之压。 李离说完,转过身,面向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是我整个的计划流程,只做了大概,并不详细。” “变数太多,剩下随机应变。” 秦彻与龙牙看着李离的背影,眼神极度复杂。 那道清瘦身影,此刻却透出让他们心惊的决绝与疯狂。 就在这凝重的气氛中,幽灵再次爆发了。 她不顾计划,不顾布局,只知道一件事。 “你走了程肆怎么办?!” 她吼出声,声音里压抑不住烦躁。 “我可不想再伺候这位爷,烦都烦死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终于刺破了李离那层坚硬的冰壳。 他沉默了片刻。 所有人都看见,他那挺得笔直的背脊,那一瞬间,有了极其细微的松动。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比刚才低沉许多。 “先安排程肆手术。” “毕竟,晚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这句话很轻,却重重砸在众人心上。 原来所有疯狂计划,所有不计生死的冒险, 归根结底,都源于那个此刻被困回忆牢笼的男人。 李离说完,自顾自走向落地窗。 他伸出手,缓慢拉开厚重窗帘。 午后阳光穿透云层,带着迟来的暖意倾泻而入,将他包裹在金色光尘里。 他闭眼,感受那份缓慢到来的温暖。 这个名字,曾是他世界唯一的暖源。 而那句“留他一命”,却亲手将这唯一暖源,连同他整个世界,一同打入冰窟。 他曾以为,自己会就此溺死在那无边无际的寒冷里。 当极致痛楚与绝望将他碾碎成齑粉,从废墟中站起的,是一个全新的李离。 一个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一个可以亲手在冰天雪地里,凿出一片春天的李离。 他知道,程肆的伤不止在身体。 更在那颗被骄傲与屈辱反复撕扯的心上。 所以,他必须去。 他必须亲手,去到罪恶源头,去见那个给了他生命,又亲手毁了他一切的男人。 他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不止集团,不止复仇。 更是要拿回一个,足以与程肆并肩而立,甚至能将他护在身后的资格。 他要用自己的手,建立一个全新帝国。 一个坚不可摧,再也无人能撼动,只属于他和程肆的安全区。 到那时,他会亲手治好程肆所有伤。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阳光越来越暖。 程肆,再等等我。 这一次,换我来救你。 第153章 致命低语:一句“你不要我了”,硬汉心防溃不成军 夜色浓稠如墨,泼洒在别墅的落地窗上,将屋内的光晕染出一团模糊的孤寂。 餐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倾尽全力,光线冰冷地倾泻,却无法驱散长桌尽头的空寂。 空气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唯一的声响,是银质刀叉切割顶级瓷盘时,发出的清脆回响。 一下,又一下,规律,精准,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酷。 李离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他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动作优雅得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每一刀的深度,每一块的大小,都严格遵循着他内心那套偏执的秩序。 他用公叉挑起一块肌理完美、汁水丰腴的牛肉, 跨过漫长的餐桌,轻轻放进程肆的盘中。 “尝尝这个。” 他的声音很淡,没有温度,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程肆的视线,从那块还在冒着热气的牛肉上,缓慢地,一寸寸移到李离的脸上。 灯光下,李离的脸庞白得像上好的冷瓷,几乎透明, 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泪痣,此刻像一滴凝固的、鲜红的血。 他瘦了,下颌线条利落得如刀削,锐利得仿佛能割裂视线。 程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酸涩涌上。 他一言不发地拿起刀叉,叉起那块牛肉,机械地送进嘴里。 口腔里瞬间被上等的肉香填满,可他的味蕾麻木,尝不出半点滋味。 他用力地咀嚼,肌肉绷紧,仿佛在嚼一块蜡, 用尽全力,才将那团东西咽了下去。 这顿饭,在一种能将人溺毙的安静中结束。 李离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动作完美无瑕。 “出去走走?” 他放下餐巾,开口问。 程肆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只是沉默地推开椅子,喉咙里压抑着一声闷响,率先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李离跟在他身后。 庭院里的空气带着夜露的微凉,混杂着青草被碾碎后散发的涩意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冰冷的石子小径,沉默地走着。 程肆的步子很大,肌肉记忆让他走得又快又稳, 可走了几步,他又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迟疑。 李离始终走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一个绝对安全,却又泾渭分明的距离。 晚风吹过,扬起李离黑色丝质睡袍的一角, 那柔软冰凉的布料,轻柔地、几乎是缱绻地,拂过程肆垂在身侧的手背。 丝绸冰凉的触感,如一道电流,瞬间击中程肆。 他的手指猛地一缩,如同被灼伤, 下一秒,整只手都狠狠地插进了裤兜,指节用力抵住大腿,才压下那股战栗。 李离的脚步,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 随即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月光惨白,将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无情地拉长,交叠,又在下一步,彻底分离。 走回别墅,程肆甚至没有看主卧一眼,径直走向了客房。 那是他这一个月来,为自己划定的牢笼, 一个可以让他蜷缩起来,独自舔舐肮脏伤口的领地。 李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客房门后,门被轻轻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凝固在原地,如同一座无声的雕像, 站了很久,才转身,走向主卧的浴室。 热水从头顶冲刷而下,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子,却冲刷不走渗入骨髓的寒意。 客房的门,没有锁。 程肆背对着房门,将自己蜷成一团,厚重的羽绒被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他却依然觉得冷。 他屏住呼吸,所有感官被无限拉扯,达到极致, 听着门外走廊上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听着主卧浴室传来的水声,听着水声戛然而止。 他的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像一张拉满了,即将崩断的弓。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轻微,却一声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程肆的身体被这声响硬生生地控住了一秒。 他没有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李离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吞噬了所有声音。 但程肆能感觉到,那道清瘦的身影,正一步步靠近, 最后,停在了床边。 空气中,李离沐浴后清冷的皂香,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檀木气息, 霸道地,不由分说地,侵占了他用自我厌弃和屈辱筑起的安全区。 “怎么不去睡觉?” 程肆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用力摩擦,每个字都磨得他喉咙生疼。 李离没有回答。 下一秒,程肆感觉到身侧的床垫,毫无预兆地,微微向下陷落了一块。 李离就那么隔着被子,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程肆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背脊的肌肉根根锁死,每一束纤维都在尖叫着抗议。 他想躲,想立刻弹起来,逃离这片让他窒息的领域。 一只略显瘦弱的胳膊,隔着厚厚的羽绒被,试探着,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上。 那重量却重逾山峦,压得程肆几乎窒息。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被子下面,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收紧,绷成一块顽石。 “后天给你安排恢复手术好吗?” 李离的声音很柔,像羽毛,贴着他的耳廓,不容抗拒地,钻进他的脑海。 程肆的抗拒几乎是本能的,是身体在思想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出的激烈反应。 “我不想去。” 他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干涩,强硬。 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悄然抽离。 身边的床垫向上弹起,李离坐了起来。 程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温热的抽离,他背对着李离, 心里说不清是骤然松了口气,还是被更深的、无边无际的失落所吞没。 他以为李离会像这一个月来的每一次一样,沉默地,转身离开。 李离只是坐在床边,没有了后续动作。 死寂在房间里疯长,缠绕住两人的四肢。 良久,一声极轻的,仿佛耗尽了全部气力,带着颓丧的叹息,打破了这片死寂。 “回不去了是吗?” 李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刀锋般的颤抖。 “你不要我了?” 这句话,如淬冰的无形尖刀,毫无阻碍,精准地,狠狠地, 扎进了程肆的心脏最深处。 他的身体剧烈一震。 密密麻麻的疼,从胸口那一点猛地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他很想立刻翻身,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把那个说着傻话的人狠狠揉进怀里, 用尽全力告诉他不是这样,永远都不是。 可那股强大的,已经刻入骨髓的自我厌弃, 如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压制住他所有生理性的冲动。 喉咙里灌满了滚烫铅水般,又酸又痛, 颤抖的喉结疯狂地上下滚动,胀得生疼。 他想反驳,可一张嘴,出口的声音却染上了浓重的、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呜咽。 “不是……” “再给我点时间。”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卑微得近乎乞求。 两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背对背,沉默着。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悄悄爬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斑。 这场无声的角力,最终是程肆输了。 他输给了李离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脆弱, 也输给了自己那颗早已溃败的心防。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彻底妥协的声音。 李离的声音,平静地,从他身后传来。 程肆看不见,黑暗中,李离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胜利的弧度。 程肆闭上眼,睫毛颤抖。 “陪着你。” 身边的床垫再次下陷。 李离躺回到床上,依旧隔着那层厚厚的被子,重新伸出胳膊,圈住了程肆。 他的手,顺着腰线,试探着,想要向下滑去。 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 程肆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将他的骨头生生捏碎。 那只颤抖的手,将他的手,强硬地,不容置喙地,固定在了肚脐以上的位置。 “再给我点时间。” 低弱的声音,带着濒死的恳求。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不堪一击的防线。 李离没有再强迫。 他像刚找回程肆时一样,哼着歌轻轻的拍着程肆。 手掌隔着被子,一下,一下,用一种固执而温柔的节奏, 轻轻拍着程肆紧绷如铁的后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僵硬如铁的身体, 在他的安抚下, 一点点,一丝丝地,卸下了防备,放松下来。 直到身边传来均匀而沉重的呼吸声。 程肆睡着了。 李离缓缓合上眼睛,嘴角含着一抹无人察觉的、疲惫的笑意,也安然睡去。 这一次,他的梦里,没有噩梦。 第154章 双人手术!他竟陪他一起上手术台! 晨光熹微,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深色地毯上切割出一道狭长的、尘埃浮动的光带。 这是程肆近一个月来,睡得最沉的一觉。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身体先于意识苏醒。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腰腹间那股不容忽视的重量与热度。 李离的胳膊还紧紧圈着他,整个人几乎都贴了上来, 隔着厚重的羽绒被,那份温热依旧固执地渗透进来,熨烫着他每一寸僵硬的肌肉。 程肆的呼吸滞了一瞬。 他能闻到李离发间清冷的皂香,混合着枕头上残留的檀木气息,蛮横地钻入鼻腔。 这味道,曾是他唯一的安眠药。 程肆一动不动,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的节奏,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他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一寸寸描摹着近在咫尺的睡颜。 李离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扇形阴影, 那颗泪痣,在苍白的皮肤上,红得像一滴未干的血。 他有多久没这么近地看过李离了。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程肆的心脏被这片刻的温存泡得又软又酸,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来, 他想伸手,去碰一碰那微凉的脸颊,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可指尖刚要蜷起,梦里那些肮脏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只伸向李离的手,最终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陷掌心, 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份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渴望。 再等等。程肆对自己说。 等他把自己弄干净。 等他能用一具干净的身体,去拥抱他的人间理想。 他尝试着,用一种近乎不存在的缓慢速度,去挪动李离箍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那条手臂就收得更紧,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容他挣脱。 李离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不太乐意的哼哼,脸颊还在程肆的背上蹭了蹭, 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不悦地抗议着。 程肆的身体彻底僵住,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等了很久,直到李离的呼吸再次变得平稳悠长,才敢继续自己的动作。 这一次,他成功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从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抽离出来。 床垫轻微的起伏,没有惊醒沉睡的人。 程肆赤脚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被子里那个清瘦的身影,看了很久。 然后,他毅然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让他贪恋却又自惭形秽的房间。 李离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身侧的位置空了,还残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余温,却正在迅速变冷。 他坐起身,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一杯温牛奶,两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还有一个煎得完美的太阳蛋。 是他熟悉的,程肆的手艺。 李离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极浅的弧度。 他知道,程肆开始转变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李离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在别墅里找了一圈。 没有程肆的身影。 车库里,那辆被程肆打理得一尘不染的车也不见了。 他大概是出去了。 李离没有再找,独自一人坐到餐桌前,享用这份迟来的爱心早餐。 然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研究院的号码。 “可以准备了。” 第二天一早,研究院的病房。 李离和程肆穿着同款的浅蓝色病号服,并排坐着,等待术前最后的检查。 程肆显得有些沉默,视线始终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手背上青筋毕露。 上午十点整。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探出头。 “程先生,李先生,可以进来了。” 程肆站起身,身体紧绷,肌肉线条分明,仿佛随时会崩断。 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过来,强硬地,不容置喙地,攥住了他的手。 李离的手指修长,带着凉意,却很有力,就那么强势地, 将程肆宽大、布满薄茧的手包裹住。 程肆的身体震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回手。 李离却握得更紧。 他没有看程肆,只是拉着他,一步步走向那扇泛着金属冷光的门。 手术室里冰冷刺骨。 无影灯散发着惨白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两人被要求分开进行消毒。 程肆被按在一个小隔间里,任由护士用冰凉的消毒液擦拭他的身体, 他的目光却穿过玻璃,死死锁在不远处另一个隔间里那道模糊的身影上。 消毒完毕,他们各自躺上了冰冷的手术床。 两张床之间,隔着三米的距离,那距离冷硬得让人心惊。 李离扭过头,看向程肆。 他察觉到了程肆的不安。 李离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透过机器的蜂鸣声,传到程肆耳边。 “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程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明明只是一场技术已经成熟的恢复性手术, 可他的心脏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 一阵阵发紧,一种奇异的、不祥的预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近一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地,迎上李离的目光。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温柔的、令人沉溺的星光。 程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 麻醉师将针头扎入他的静脉。 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程肆的意识开始变得沉重,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可他的眼睛,就是不受控制地,固执地,望着李离的方向。 心里的慌乱,在麻醉效力的催化下,被无限放大。 为什么李离的眼神那么温柔,却又如同诀别? 为什么那句“一切都会好的”,听起来更像一句残忍的承诺? 程肆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开口,想坐起来,想去抓住那个人。 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眼皮沉重,无法抬起,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离的脸,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最后,彻底被黑暗吞噬。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秒,程肆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无尽的、尖锐的自责,撕裂了他的心脏。 恨自己为什么沉溺在可悲的自尊和创伤里, 把所有的重担,都留给了李离一个人。 程肆在无边的黑暗与自我埋怨中,沉沉昏去。 第155章 惊天酷刑!他竟用刷子一寸寸“洗净”自己! 麻醉剂的冰冷效力如潮水般漫过,程肆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他眼中的光,那份固执锁在李离身上的光,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 手术室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蜂鸣声,成了唯一度量时间的声音。 滴。滴。滴。 李离躺在相邻的手术床上,静静地看着程肆沉睡的侧脸。 直到确认程肆的呼吸已经平稳深长,彻底陷入无知无觉的昏沉,李离才有了动作。 他坐了起来。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手术服的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旁边的护士下意识上前一步,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李离的视线扫了过去。 他的目光冰冷深邃,不带一丝情绪,仿佛能将一切冻结。 护士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李离从手术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冰冷无菌的地面。 那股凉意顺着脚底,一路向上攀爬,却压不住他胸腔里灼烧的什么东西。 他一步步,走向程肆的手术床。 他的手伸了出去,悬在程肆的脸颊上方,停顿了数秒。 指尖因为克制而微微颤抖。 然后,他终于碰了上去。 指腹从程肆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开始,那道曾让他觉得充满荷尔蒙, 此刻却只让他心疼的疤。 他轻轻地,近乎贪婪地,描摹着。 顺着高挺的鼻梁,滑到那总是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他想起这张嘴说过的混账话,也想起这张嘴笨拙的安慰。 李离的手继续向下,抚过程肆喉结的凸起,掌下,是他喉结处平稳的脉动。 活着。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钝刀,反复凌迟着李离的心脏。 他俯下身,将脸埋进程肆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程肆的味道。 混杂着消毒水,却依然清晰可辨的, 属于程肆的,让他眷恋到骨子里的味道。 “你们都先出去。” 李离的声音很低,很沉,从程肆的颈窝里闷闷地传出来。 手术室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质疑。 他们安静地,鱼贯而出。 厚重的金属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机器冰冷的蜂鸣。 绝对的安静,让李离的动作变得更加放肆。 他直起身,手掌贴上程肆宽阔的胸膛, 感受着那具身体里蕴藏的、沉睡的力量。 肌肉的线条流畅而坚实,是他曾无比迷恋的触感。 他的手,顺着肌理的走向,缓慢地,一寸寸地向下滑动。 那手掌,既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又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突然。李离的指尖顿住了。 他触到了一片粗糙的、不属于皮肤应有质感的区域。 那触感粗糙,突兀刺手,仿佛划过劣质的砂纸。 李离的眉头皱起。 他以为是错觉。他的手指再次在那片区域划过。 那是一道道凸起的,已经结痂的,细密的划痕。 李离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疯长,化作藤蔓紧紧缠绕他的心脏。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下一个瞬间,他伸出双手,抓住程肆身上那件浅蓝色的病号服。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手术室里,显得格外尖锐,格外刺耳。 脆弱的棉布被轻易地从中撕开,向两边敞开。 程肆的上半身,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 李离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剧烈收缩。 从胸口,到小腹,那片曾被他亲吻过、抚摸过的, 光洁而强壮的皮肤上,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红痕。 一道道,一条条,那是被粗硬刷子竭力刮擦后留下的痕迹。 旧的伤痕已经结了浅褐色的痂, 新的伤痕还泛着狰狞的、刺目的红。 那不是伤。那是刑。 一场由程肆亲手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漫长而残忍的酷刑。 李离僵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想起了程肆躲闪的眼神。 想起了程肆把自己裹成一个茧。 想起了程肆那句带着颤抖的“我脏了”。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弄干净”。 他用这种自残的方式,一遍遍地,试图洗刷掉那些他认为的“污秽”。 李离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赤红的眼眶中滚落, 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一片片湿痕。 他的喉咙被堵住了,堵得他无法呼吸。 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烧。 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想把程肆摇醒。 他想揪着他的领子,狠狠给他一拳。 他想嘶吼着质问他。 程肆,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凭什么这么对你自己! 我让你等我,是让你等一个完好无损的你, 不是等一个被你自己折磨得破破烂烂的布娃娃! 怒火烧到了极致,却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无力。 他能做什么呢? 对一个昏迷的人歇斯底里地咆哮? 还是等他醒来,矫情地告诉他,你的身体是我的,我不许你伤害它? 不。他做不到。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那个会哭会闹会撒娇的李离,已经死了。 死在了听到那句“留他一命”的那个下午。 现在的他,只学会了把所有的痛苦、愤怒、不甘, 全部吞下去,和着血,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 他抬起颤抖的手。 他不敢再去碰那些伤痕。 他怕一碰,自己会彻底失控。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背,轻轻碰了碰程肆的脸颊。 那里的皮肤,还是温热的。 李离想。他该走了。 再不走,他怕自己会舍不得。 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心软。 这些翻涌的情绪,总要有地方宣泄。 而李建国,和所有与此相关的人,就是最好的宣泄途径。 李离俯下身,动作轻柔,那是对待稀世珍宝般的极致呵护。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程肆微硬的短发,轻轻地,为他理顺。 然后,他在那片宽阔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一个带着他所有不舍、所有心疼、所有决绝的,深情的吻。 他凑到程肆的耳边,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轻柔到极致的声音,耳语。 “等我回来。” 说完,他直起身。 他没有再看程肆一眼,也没有去管那身被他撕烂的病号服。 他转身,决然地,走向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暗门。 每一步,都踩碎了他最后的情绪,也踩实了他未来的路。 第156章 狂怒!被病床囚禁的野兽,无能咆哮! 午夜的病房,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白色盒子。 心电监护仪的蜂鸣声,是唯一证明时间仍在流逝的证据,规律,单调,金属般冰冷。 程肆的手指,在粗糙的被单下,抽动了一下。 很轻微的动作,却像是启动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开关。 麻醉的余威正一点点从他身体里退潮,留下酸软无力的疲惫。 意识混沌一片,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却无法立刻掌控这具沉重的躯体。 他努力睁开眼。 眼皮重得坠着铅块,平日里那双不羁的眼睛, 此刻只能在眼皮下不断颤动,徒劳地对抗着那份黏稠的昏沉。 又一次尝试。 视野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天花板是惨白的,视野边缘的景象扭曲而模糊。 喉咙干得焦灼生痛,每一个吞咽的动作,都带着砂纸摩擦的刺痛。 水。这个念头,是身体最本能的渴求。 他转动眼球,在昏暗中寻找水源。 床头柜上,一个玻璃水杯的轮廓显现。 程肆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意识重新夺回身体的部分控制权。 他撑起手臂,肌肉的酸痛与手术创口的撕裂感同时袭来, 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他的手臂在空气中缓慢移动,指尖颤抖着,伸向那个水杯。 平日里能轻易捏碎骨骼的遒劲大手,此刻却连维持稳定都显得极其艰难。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指尖终于触碰到玻璃杯冰凉的表面。 可就在他要收拢手指的瞬间,手臂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无力地向下滑去。 “哐当——” 水杯没倒,但他的手却带掉了桌上的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轻响。 程肆重重地喘息着,身体脱力摔回床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闭上眼,积攒着那点可怜的体力。 几分钟后,他再次撑起身体, 这一次,他没有去够水杯,而是探身,看向地面。 一个白色的信封,静静躺在那片昏黄的光斑里。 他皱起眉。那是什么? 他努力控制着呼吸,一点点挪动身体,手臂垂下, 用尽全力,才用指尖勾到了那个信封的边缘。 伤口被牵扯,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咬着牙,终于将那个信封捡了起来。 很轻,几乎无重。 他刚想把它放回床头柜,视线却在触及信封正面的瞬间,凝固了。 四个字,清隽,锋利, 带着主人特有的、刻入骨髓的清冷。 是李离的字。 手术前那种突如其来的心慌,此刻化作无形巨手, 再次将他笼罩,死死扼住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缓慢地,他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单薄的信纸。 程肆侧过身,将信纸凑到门窗透进来的那点微光下,试图看清上面的内容。 “虽然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我还是这么干了。” 第一句话,就让程肆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继续往下看。 “这次我打算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命运,抱歉无法带上你。无奈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我知道如果告诉你,你也许会拒绝,也许会义无反顾。” 未知的命运? 程肆的牙关狠狠咬紧,腮边的肌肉绷成坚硬的块状。 那他妈的叫命运吗? 那他妈的叫危险!是龙潭虎穴! “可这本就不是你的事,我要亲自去了结一切。可这本就不是你的事,我要亲自去了结一切,幸运的话很快,也许很慢。” 不是他的事…… 这句话,似烧红铁钎,狠狠捅进程肆的心脏,再用力地搅动。 他想起自己满身的伤,想起那些为了“弄干净”自己而留下的丑陋疤痕, 想起他卑微地乞求“再给我点时间”。 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有资格,再次站到李离身边,参与他的一切。 可李离,就用这样一句轻飘飘的“不是你的事”,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也趁这段时间给我们各自一点空间,理清自己的情绪,我觉得这样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矢志不渝。” 程肆的呼吸粗重起来,胸腔里有头被激怒的野兽在疯狂冲撞。 更好的矢志不渝? 这些冷静到残忍的词句,从李离的笔下写出来,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冰冷的刀,将他凌迟。 信的末尾,还有最后两行。 “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署名:爱你的离。” 爱你的……离。 程肆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的低吼。 他本来还虚弱无力的手,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死死攥住了那张薄薄的信纸。 “咯吱——” 纸张在他掌心被揉捏成一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虬结狰狞,从手腕一直蔓延到小臂。 无边的狂怒,如决堤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怎么敢就这么抛下自己! 他怎么敢一个人去面对李建国他们,那是一群疯子! 程肆拼了命地掀开被子,不顾身上撕裂的剧痛, 他要下床,他要去找他,他要把那个不知死活的混蛋抓回来,锁在自己身边! 他用尽全力,将双腿甩向床边。 身体的重量带着他滚下床沿,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沉闷的撞击声,让他的大脑一阵晕眩。 手臂上的输液针头被这剧烈的动作扯动,针口处瞬间渗出血珠,手背迅速肿起。 连接着监护仪的电线也被他一同带了下来, 仪器立刻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在寂静的病房里疯狂叫嚣。 程肆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 可刚经历过手术的躯体,根本不听使唤。 肌肉在颤抖,在抗议,在叫嚣。 他一次次地撑起,又一次次地脱力摔倒。 那张曾被李离亲吻过的脸,此刻因为愤怒与无力而扭曲,布满冷汗。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那扇门,此刻仿佛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李……离……”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破碎如风箱。 “你他妈的……给老子回来!” 回答他的,只有监护仪越来越急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警报声。 他被困住了。 被这具不争气的身体,被这些冰冷的仪器, 被他自己亲手造成的虚弱,牢牢地困在了这个白色的囚笼里。 而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却正在走向他无法预知的、最危险的深渊。 程肆的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骨节与坚硬的地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心脏被生生撕开的那种绝望。 他趴在地上,似头被拔了獠牙、折了利爪的困兽, 只能发出无能为力的、嘶哑的咆哮。 愤怒、悔恨、担忧、恐惧……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汇聚成一股能将人彻底碾碎的无力感。 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没用。 恨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他没有受伤,如果他没有沉溺在那些可悲的自我厌弃里, 如果他能早一点、再早一点察觉到李离的决绝……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程肆的眼眶,赤红血丝一点点泛起。 他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 李离。你等着。 你给我等着。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然后,打断你的腿,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只能待在我身边。 第157章 幽灵暴走!踹开门却看见在地上蠕动的他! 幽灵刚从洗手间出来,指尖仍沁着水珠的寒凉。 午夜的走廊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头顶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一盏盏亮起, 又在她身后一盏盏熄灭,投下长短不一的移动阴影。 空气里浮动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冰冷,干净,透着不近人情的肃杀。 一切都安静得过分。 忽然,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刮擦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那声音很轻,仿若老鼠在啃噬墙角,又似谁的指甲在用力抓挠着什么。 幽灵的脚步顿住。 她侧耳,凝神细听。 刮擦声还在继续,执着而规律。 声音的来源,是程肆的病房。 幽灵的眼神瞬间变了,那双画着烟熏妆的眼睛里, 所有慵懒瞬间褪去,只剩下狼一般的警惕。 她从腰后抽出那把造型奇特的武器,金属的冷光在昏暗的走廊里一闪而过。 她放轻脚步,身体压低,如一只潜行的猫,无声无息地朝那扇门靠近。 越是靠近,那声音越是清晰。 病房的门虚掩着,一道缝隙里透出室内昏黄的夜灯光线。 一只手,正从那道门缝里伸出来。 那只手的手背筋脉虬结,指节因紧绷而显出骨骼的苍白, 指甲抠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它在往外爬。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决的姿态, 拼命地,想要把门后的身体拖出来。 这诡异的一幕,让幽灵后颈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杂碎,敢在这种时候来偷袭程肆。 她心底的怒火骤然燃起,杀意毕现。 幽灵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手里的武器已经对准了门内。 她一脚踹开门。 “砰”的一声巨响,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门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然后,幽灵愣住了。 预想中的敌人没有出现。 地上趴着的人,穿着宽大的病号服, 背脊的线条因为脱力而微微弓起,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是程肆。他自己。 幽灵举着武器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戾气凝固了一瞬, 随即化为一种哭笑不得的烦躁。 她收起武器,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程肆听见巨响,艰难地抬起头,汗水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看见了门口的幽灵。 那双因为愤怒和无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线微光。 “幽灵……”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像破旧的风箱在漏气。 她甚至往后退了一步,闲适地倚在对面的墙上,双臂环胸。 她就那么居高临下地,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戏谑,欣赏着程肆在地上狼狈挣扎的样子。 程肆顾不上她的态度,他用尽全身的力气, 用手肘撑着地面,试图再次向前挪动。 手术的伤口被剧烈拉扯,尖锐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字句。 “快去……把李离……抓回来。” 幽灵眉梢轻挑。 听到这个名字,她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住了。 她慢悠悠地从墙边直起身,踱步到程肆面前,停在大约一米远的地方。 一个他能看清自己,却又绝对碰不到的距离。 她蹲下身,视线与趴在地上的程肆齐平。 那张画着浓重眼线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别跟老娘提那个小王八蛋。”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淬了冰的凉意。 “他多能耐啊,一个人就能把天捅个窟窿,哪儿需要我们这些凡人去抓?” 程肆的呼吸一窒。 幽灵伸出手,两根手指捏住程肆的下巴, 强迫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她的指甲涂着黑色,寒凉地压迫着他的皮肤。 “还有你。” 在她刀锋般的目光下,程肆苍白狼狈的脸庞无所遁形。 “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一天到晚跟个被糟蹋完没脸见人的大姑娘似的,躲着藏着,闹,你再闹啊。” “现在好了,把好好的媳妇儿给闹丢了,你满意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程肆的脸上。 他眼底的微光,彻底熄灭。 幽灵松开手,站起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绕到程肆身后,一把抓住他露在外面的脚踝。 程肆的身体因为她的触碰而僵硬了一瞬。 下一秒,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 他整个人被硬生生拖着,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难堪的痕迹。 输液管和监控线被扯得乱七八糟,仪器发出更加尖锐的报警声。 幽灵把他拖回病床边,动作粗暴,没有丝毫怜惜。 她弯下腰,双手薅住程肆病号服的衣领, 手臂一用力,就把这个一米九几的男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她把他扔回床上。 动作却在最后关头收了力,让他只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床垫上。 程肆的脑中一片轰鸣,万念俱灰。 他从幽灵那满是火气的语气里,终于拼凑出了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事实。 李离做的这一切,没有跟任何人商量。 幽灵不知道,龙牙不知道,秦彻也不知道。 那个看似清冷脆弱的人,竟然瞒着所有人,独自一人,踏上了一条赴死的路。 这个认知,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那不是大胆。那是疯狂。 他到底是觉得自己足够幸运,还是根本就嫌自己命太长。 彻骨的寒意,自程肆心底深处蔓延,瞬间冻结了他四肢百骸的血液。 病房的大灯被打开,惨白的光线骤然倾泻,刺得程肆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幽灵把被程肆带倒的凳子拎起来,重重地放在床边。 她一屁股坐下,鞋跟一蹬,两条腿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架在了床沿上。 她看着床上失魂落魄的程肆,积攒了一天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会认识你们俩。” “一个比一个能作,一个比一个会折腾人。” “他李离,以为自己是谁?长了翅膀的鸟人吗?翅膀都没硬就想飞出地球,也不怕被外星人抓去做切片研究!” “计划?他那叫计划吗?那叫遗书!老娘我看了都想替他直接买好棺材,省得曝尸荒野!” “还有你!” 幽灵的手指,隔空点着程肆的鼻子。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德行,要死不活的,给谁看呢?” “人家李离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呢?你把他当病毒一样躲。” “你以为你那点破事,他不知道?他比谁都清楚!他心疼你,你倒好,拿着他的心疼当刀子,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捅,还顺带着捅他。” “现在他被你逼走了,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心,现在满足了?” 幽灵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看着程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心里的火气又变成了无力。 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人情世故怎么就这么难。” “还是代码简单。” 第158章 追悔焚心!他的一句坦荡,竟是刺向爱人最狠的刀! 幽灵的咒骂声还在空荡的病房里冲撞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钉, 砸进程肆的脑子里。 世界瞬间凝固,死寂一片。 程肆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那些刻薄又精准的词句,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不争气的玩意儿。” “被糟蹋完没脸见人的大姑娘。” “把好好的媳妇儿给闹丢了。”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干涩的眼球在眼眶里转动,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过去的一个月,像一帧帧掉色的默片,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开始计算。 从他被幽灵从那个地狱里捞出来,到今天,一个多月了。 他跟李离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 那顿沉默到窒息的晚餐。 手术前那个隔着被子,连拥抱都算不上的夜晚。 加起来,四十八小时都不到。 剩下的时间呢? 他把自己关在客房,把自己裹进被子,把自己浸泡在自我厌弃的泥沼里。 他甚至,在魏明那个疯子身边被折磨的时间,都比陪着李离的时间要长。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他的胸膛里来回拉扯。 那个发誓要放在心尖上,狠狠宠爱的人。 被他亲手,一次次推开。 程肆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牵扯到伤口,一阵尖锐的撕裂感传来。 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想起李离削瘦的下颌,想起他眼下那颗红得滴血的泪痣, 想起他端着餐盘,小心翼翼放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回应的。 一个冰冷的背影。 一句“我不想去”。 一句卑微的“再给我点时间”。 他跟李离要时间,却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折磨自己,也折磨李离。 “废废的熊玩意儿!” 幽灵的怒吼又一次在他脑中炸开。 程肆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那只曾经能精准狙杀,能拆解一切精密仪器, 能把李离牢牢圈在怀里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手背上还残留着被扯掉针头后留下的淤青肿块。 的确是个……废玩意儿。 一阵灭顶的无力感,将他死死压住,让他喘不过气。 他受够了这种感觉。 “你走吧。” 程肆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沙哑地开口。 “让我静静。” 他想缩回去,想把自己藏起来,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一只脚已经踏出病房的幽灵,动作顿住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身,倚着冰冷的门框,嘴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讥诮。 “你还静静。”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耳语。 “我看该是李离静静。” 程肆的心脏,猛地一缩。 幽灵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带一丝温度, 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他最后的遮羞布。 “你还不知道吧。” “李离听到你说的‘留他一命’了。” 程肆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冻结。 他僵在床上,连呼吸都停滞了。 幽灵冰冷的话语,化作最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扎进他最脆弱的地方。 “就那么一个祸害人的垃圾,你还要留他一命。” 一声极尽嘲讽的冷笑,穿透了墙壁。 “换我听到这个,可能都不会留你一命!” 门被狠狠甩上。 巨大的声响,将程肆震得浑身一颤。 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李离……听到了? 那句话,像一颗延迟引爆的炸弹,终于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开。 所有凌乱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强行拼凑在了一起。 他终于明白。 明白李离在听到那个决定后,骤然冰封的眼神。 明白李离为什么会一声不响地带走魏明。 明白为什么这一个月,李离宁愿跟秦彻待在一起,也不愿回那个家。 明白为什么他要用那种近乎残忍的方式,独自一人,走向未知的危险。 那不是赌气。 程肆的脑子嗡嗡作响,像被无数炮弹轮番轰炸过,一片狼藉。 他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为什么要留魏明一命? 程肆的喉结剧烈地滚动。 因为他们有过曾经。 因为魏明用废掉自己身体一部分功能的代价,换回了他一条命。 那是一笔烂账。 一笔他程肆自以为,可以用“留他一命”来划清界限的烂账。 他以为这是对过去的了结,是身为强者的某种施舍。 忘了这句话在李离听来,意味着什么。 那是背叛过他,也伤害过他爱人的旧爱。 而他,程肆,亲口赦免了这个旧爱。 在李离为了他,不惜弄脏自己的手,准备亲自料理那个疯子的时候。 他的一句“留他一命”,否定了李离所有的付出, 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李离所有的怒火与心疼。 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失望。 程肆从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但他此刻,却恨不得回到那个下午,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拿什么去坦荡面对那个已经被他伤透了心的人。 程肆的眼神,一点点变了。 那片死寂的、被绝望和迷茫笼罩的深潭里,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 然后那点星火,以燎原之势,瞬间烧尽了所有的颓废与自我厌弃。 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钢铁般的坚毅,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他不能再等了。 一分一秒都不能。 他要好起来。 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到那个无所不能的“夜鹰”状态。 然后,他要去把他的爱人,亲手带回来。 无论他在哪。 无论他要面对什么。 这一次,他程肆,绝不缺席。 公共码头上空,海鸟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烈日的热浪,吹在人身上,黏腻又燥热。 空气里混杂着柴油的呛人气味,还有鱼虾腐烂的腥臭。 李离倚着生了锈的铁质围栏,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海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他清瘦却挺直的脊背。 他微眯着眼,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阳光刺眼, 将他眼下的那颗泪痣,映照得愈发鲜红。 他看起来像个来此地度假的富家少爷,惬意,慵懒, 与周遭嘈杂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双看似平静的漂亮眼眸深处, 翻涌着怎样汹涌的、渴望毁灭一切的暗流。 他知道,只要他出现在这里,就一定会有人来接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那人很高,一身沙色的战术背心,贲张的肌肉虬结, 手臂上盘踞着一条狰狞的黑蛇纹身,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肩胛。 他剃着寸头,脸上有一道从眉骨贯穿到嘴角的狰狞刀疤, 随着他说话的动作,那道疤痕活像一条蜈蚣在蠕动。 最惹眼的,是他那一头嚣张的、被海风吹得凌乱的绿色短发。 比李离预想中,还要快。 蛇王侧过头,那双阴鸷的眼睛,毫不避讳地, 上上下下打量着李离,评估着一件货物的成色。 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 “离少爷。” 他的声音,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刺耳又难听。 第159章 地狱开局!刚上岛就被两个爹强制认亲! 快艇劈开碧蓝海面,白色浪花翻涌。 咸腥海风灌入鼻腔,裹挟着烈日暴晒后的潮热。 李离靠在船舷,单薄白衬衫被风紧贴后背,勾勒出清瘦却挺直的骨线。 他眯起眼,视线投向远处海天相接的界线,阳光在海面碎成亿万片晃眼的钻石。 他身侧,蛇王如铁塔般沉默矗立。 眉骨贯穿至嘴角的狰狞刀疤,随快艇颠簸轻微抽动。 蛇王的目光,如他手臂盘踞的黑蛇,黏腻、阴冷, 毫不掩饰地在李离身上巡视、评估。 李离不为所动。 指尖轻抚冰凉金属围栏,那触感让他想起程肆病房中冰冷的器械。 程肆的身影随之浮现。 想起那人滚烫手掌,覆上他手时,掌心薄茧的粗糙质感。 想起那人身上独特的气息。 那味道,曾是他唯一的安眠药。 此刻,他主动踏入这片没有程肆气息,只有腐烂鱼腥与柴油味的地狱。 他胸腔深处,被这认知灼烧得发疼。 疼意骤然凝结成冰。 很好。就该如此剧痛。 唯有疼痛,才能让他清醒,让他铭记此行的目的。 李离收回视线,望向那片逐渐逼近的墨绿色岛屿。 他未发一言,只是挺直脊背。 快艇放缓速度,引擎轰鸣减弱,缓缓驶向一座简陋木质码头。 尚隔一段距离,李离已望见码头等待的两人。 左侧,李建国。 他比记忆中佝偻几分,两鬓染灰,但那双眼,依旧藏着算计精光。 他身旁,立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着剪裁合体的亚麻西装,身姿挺拔, 气质温润儒雅,与荒岛的粗粝格格不入。 李建国未及动作,儒雅男人已先一步走近。 他步伐沉稳,透着从容不迫的优雅。 他在李离面前站定。 下一瞬,一个怀抱将李离笼罩。 李离身体骤然僵硬。 一股陌生清冷的雪松古龙水味钻入鼻腔,霸道驱散咸腥海风。 这怀抱极轻,带着礼节性的克制,却让李离全身细胞都在叫嚣抗拒。 程肆的怀抱滚烫,充满不容拒绝的力道,能将他揉进骨血。 而非此刻,一件冰冷外套,轻披他身。 “孩子,你还好吗?” 男人声音温和醇厚,贴着他耳廓响起。 李离未动,也未回答。 他甚至没有去看对方的脸。 李建国走近,抬手,干枯手掌在李离柔软发顶轻揉。 那动作,与其说是爱抚,不如说是在确认一件所有物的归属。 “你终于来了。” 语气欣慰,藏不住的满意。 男人松开李离。 李建国与那男人,一左一右,立于李离身侧。 他们同时伸出手,握住李离手腕。 两只手,干爽微凉,别无二致。 李离垂眼,任由他们牵引,走向码头尽头的摆渡车。 他如一个精致却失魂的人偶。 就在此刻,左侧儒雅男人,再次开口。 他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颤抖与激动。 “孩子,爸爸好想你。” 李离脚步骤然凝滞。 他全身血液,瞬间倒灌逆流。 他僵硬地,一寸寸扭头,望向那个自称“爸爸”的男人。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此刻写满真切思念与疼惜。 李离嘴唇翕动,声音干涩,如同沙砾中挤压而出。 “您在说什么?” 李建国投给那男人一个安抚眼神,随即收紧握着李离的手。 他指腹轻抚李离冰凉手背。 “阿离,他说的没错。” 李建国语气平静,陈述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你卢叔叔,才是你的生物学父亲。” 轰——李离脑中炸响。 世界瞬间失声失色,只余无尽旋转的黑白眩晕。 他整个人彻底麻木。 他想挣脱、后退,逃离这荒诞可笑的场景。 可他四肢沉重如铅,动弹不得。 李建国对他的反应满意,拉着李离,继续前行。 “这陈年往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先回基地休整,咱们再慢慢聊。” 李离眉目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脆弱阴影。 他放弃挣扎。 任由这两个自称父亲的男人,牵引他回到所谓的基地。 基地内部,与外部荒凉截然不同。 装修极简现代,冰冷、昂贵、没有人气。 餐厅中,长长的黑曜石餐桌摆满丰盛菜肴。 李离被按坐主位。 食物香气,此刻闻来却让他阵阵反胃。 抬眼,看向对面李建国——那个他唤了二十多年父亲的男人。 良久,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我妈呢?” 李建国拿起餐巾,慢条斯理擦拭嘴角,发出一声极轻嗤笑。 “那不是你妈妈。” 他眼神中,带着看低等生物的轻蔑。 “她只是我为志远选择的生育工具。” 李建国说罢,抬手打了个响指,像要向李离证明什么。 清脆声响,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餐厅侧门推开。 一道身影步入。 李离瞳孔骤缩。 是他的母亲。 她身着最爱的米白色连衣裙,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脸上挂着温婉笑意。 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可又有什么,全然不同。 她脚步精准,每一步的距离仿佛被精确测量。 她端壶倒水,手臂抬起的角度,手腕弯曲的弧度,无一丝多余颤动。 她脸上虽带笑意,那双眼眸却一片死寂空洞。 没有光。没有半点活人气息。 李离骤然起身,身体撞翻身后椅子,发出刺耳巨响。 他不管不顾,疯冲向那女人。 他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胳膊。 入手冰凉,让他心底生寒。 那皮肤触感虽温热,却诡异地平滑如硅胶。 他抓住她双肩,用力摇晃。 “妈!你看看我!我是阿离啊!” 女人脸上笑容未变。 她眼睛空洞望向前方,仿佛李离只是虚无空气。 “妈!你说话啊!你说话!” 李离声音撕心裂肺,在呼喊中破碎。 他撕扯、呼唤,用尽全身力气。 可对面的人,任由他拉扯,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她只是一个被设定程序的,精致美丽的人偶。 李离动作渐缓。 他的手,无力从女人身上滑落。 他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双空洞的眼。 彻骨寒意从他脚底升腾,瞬间冻结全身血液。 他彻底明白了。 这世上,再没有他的妈妈。 连生育他的女人,都成了没有灵魂,供人观赏的摆件。 李离缓缓后退,一步,又一步。 他的世界,在此刻彻底崩塌,碎为齑粉。 第160章 两个爹的盛宴!他竟当着我的面,剥虾喂“娇妻”! 李离指尖冰冷刺骨。 那股寒意从他无力垂落的指尖窜起,顺着手臂经络疯狂攀爬, 侵入四肢百骸,最终汇聚胸口,凝成一块万年玄冰,冻结了他的心脏。 他瞪着那个女人。 那个顶着他母亲面容,却毫无灵魂的精致人偶。 世界崩塌的巨响在耳边炸裂,震得他天旋地转,视野里的一切都扭曲变形。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餐厅里食物的香气、远处海浪的涛声、 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全都湮灭。 只剩他粗重破碎的喘息,那是濒死野兽喉间的挣扎。 滔天岩浆从冰封的心脏深处喷薄而出,瞬间焚尽所有理智。 他猛地转过身。 那双桃花眼里,赤红血丝寸寸龟裂,几乎要从眼眶中泣血。 他死死锁定李建国,那个他叫了二十几年父亲的男人。 “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磨砺着空气,每个字都耗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生生挤压出来。 他一步步逼近,身体因为极致愤怒而抑制不住地战栗, 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她是为你生儿育女的人!” “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他最后两字几乎是咆哮,像被逼入绝境的幼兽,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嘶吼。 李离一步踏碎所有冷静,疯了般扑杀上前,一把揪住李建国的衣领。 昂贵的丝质衬衫在他手中被揉捏得变形,发出布料撕裂的呻吟。 李建国被他揪着,身体只是微微后仰。 他没有反抗。 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李离,评估着一件突然失控的器物。 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波澜。 只有居高临下的、漠然的评估。 他甚至还有心情,抬眼示意对面的卢志远稍安勿躁。 那平静的眼神,是最高级别的鄙视。 它烧红的铁钎般,狠狠捅进李离的心脏,再残忍地搅动。 李离彻底被点燃了。 他战栗的手,被这无声羞辱刺激,攥紧成拳。 他用尽全身力气,灌注所有恨意,挥向那张他曾经无比尊敬的脸。 他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发生。 一只干枯却异常有力的手,铁钳般探出,轻而易举地钳住他失控的拳头。 李建国的手掌,蕴含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恐怖力量。 他抓住李离的拳头,抓起一个水杯般轻巧。 下一秒,他手腕一拧。 骨节错位的脆响,在死寂的餐厅里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剧痛从手腕处炸开,狂暴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李离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闷哼,身体力气被瞬间抽空。 李建国反手一压。 李离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膝盖重重砸向冰冷坚硬的地板。 “建国,轻点,别伤了小离。” 一直安坐的卢志远终于开口。 他声音温和,担忧恰到好处,那是慈母为犯错孩子求情的姿态。 李建国倒是很听话。 他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 李离得以喘息,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李建国另一只手,拿起了桌上的内部电话。 他对着话筒,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晚餐加个菜。 “带两个安保过来。”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狼狈喘息的李离。 “还有轮椅。” 电话被挂断。 餐厅里恢复了死寂。 很快,门被推开。 蛇王推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通体由黝黑的金属制成,线条冰冷流畅, 扶手和靠背上闪烁着金属的冷光,与其说是医疗器械, 不如说是一座为囚徒打造的小型刑具。 他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的雇佣兵。 三人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待吩咐。 李建国终于松开了钳制着李离的手。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把他弄上去。” 蛇王身后的两名雇佣兵立刻上前。 他们一左一右,粗暴地架起李离的胳膊,拖拽牲口一般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李离试图挣扎。 可他刚经历过手腕的剧痛,浑身酸软无力,所有的反抗都渺小到不值一提。 他被重重地按进那冰冷的金属轮椅里。 接连几声清脆的机括弹响,冷铁咬合皮肉。 他手腕,脚踝,腰腹处,冰冷的金属锁扣瞬间弹出, 将他的四肢和腰部牢牢地固定在了轮椅上。 他动弹不得。 金属的冰冷透过单薄的布料,狠狠刺入他的皮肤。 他彻底成了一个被囚禁在王座上的展品。 李建国这才坐回自己的餐椅上。 他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那举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他没有再看李离一眼。 他拿起一只通红的虾,开始不紧不慢地剥壳。 修长的手指,动作优雅,将完整的虾肉剔出, 放进卢志远面前的白瓷碗里,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堪堪掀起眼皮, 冷冷地看向被束缚在轮椅上的李离。 “不爱吃就安静看着。” 那语调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 “等我和你爸爸吃完,再好好谈。”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李离。 他转向卢志远,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化作一汪柔情的水。 “慢慢吃。” 他声音轻柔得令人作呕。 “这臭小子欠收拾,正好让他冷静一下。” 卢志远拿起筷子,夹起那块晶莹的虾仁,脸上竟浮现出娇羞的红晕。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细弱如蚊蚋。 “咱们快点吃,别让孩子等着急。” 这场面,这对话,腐臭油脂浸透的抹布般, 狠狠塞进李离喉咙,又搅动翻滚。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天灵盖。 他意识在脑中疯狂搜寻,抓住救命稻草。 他和程肆…… 他和程肆在一起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一瞬间,程肆那张带着疤痕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那个木头,只会用滚烫的身体把他圈在怀里, 用笨拙又凶狠的亲吻堵住他的嘴,仿佛要把他吞噬。 程肆会红着耳朵,半天说不出一句情话。 程肆只会用最原始的占有,最野性的力道,来表达他那汹涌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绝对没有这么做作。绝对没有。 李离在心里疯狂自我辩解,那是救命的咒语。 可那股恶心感,却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0-170 第161章 硬刚双爹!两记耳光,他竟要我跪下叫爸! 黑曜石餐桌上,残羹冷炙散发着油腻的余温, 混合着两种不同男士古龙水的味道,在封闭的餐厅里发酵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甜腥气。 那场令人作呕的盛宴终于结束。 李建国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唇,指甲修剪得整齐光洁, 每个动作都透着雕琢般的优雅。 他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没有看李离,而是绕过长长的黑曜石桌面,走到卢志远身侧。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用餐巾一角擦拭着卢志远嘴角根本不存在的酱汁。 他的眼神专注,动作轻缓,对待卢志远如同珍稀易损的古董。 李离胃里一阵抽搐。 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冲上喉咙,灼烧着食道。 他紧咬后槽牙,牙齿在口腔内壁压出深痕,费力才将那股即将喷涌的呕吐感压回。 他不能在这里吐,不能在他们面前显露分毫的软弱。 李建国做完那套令人反胃的亲昵动作,才直起身,回到座位。 他重新坐下,双腿交叠,视线才落在被金属束缚在轮椅上的李离身上。 那眼神冰冷、平直,没有丝毫温度,审视着他, 如同一个出了故障、等待重新调试的物件。 “之前的话,我并没有骗你。” 李建国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响起,平静得不起半点涟漪。 “你身边的这位,才是你的生物学父亲。” 李离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到变调的嗤笑,他张嘴,刚要反驳。 “你先闭嘴,听我说完!” 李建国厉声打断,他那双精于算计的眼里终于闪过不耐。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摆出审判的姿态。 “是我,暗中培育胚胎,植入你母亲体内,才有了现在的你!” 每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被他缓慢而有力地, 一下一下,烙进李离的头骨深处。 他全身血液倒流,冲刷过四肢百骸,耳膜里只剩血液奔涌的轰鸣。 被禁锢的身体内,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要冲破这具金属囚笼。 “他是我的父亲?” 李离的声音在剧烈喘息中断裂,每个字都带着淬毒的恨意,从牙缝里挤出。 “他配吗?!” 他猛地挺直身体,胸膛急剧起伏,撞击着腰腹处的金属锁扣。 坚硬的边缘勒进皮肤,泛起一道道刺眼的红痕。 “一个亲手改造我,清洗我记忆的人!” 他的吼声在空旷餐厅里冲撞回响,如同濒死野兽的绝望嘶鸣。 “你说他是我父亲!” “我凭什么相信?” 卢志远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立刻露出受伤的神情, 他伸出手,想来安抚李离暴躁的情绪。 他指尖修长,带着雪松古龙水的冷香,即将触碰到李离的肩膀。 “别碰我!” 李离猛地向后一缩,用尽所有力气,整个身体都在轮椅上挣扎。 金属锁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咔咔”声,冰冷机关紧紧咬合,更深地嵌入皮肉。 他感到手腕和脚踝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不在乎, 他拼尽全力,只为躲开那个男人的触碰。 卢志远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轻颤。 他委屈地收回手,眼尾迅速泛起一层水光, 转头看向李建国的眼神,满是无助与控诉。 那抹水光,直刺李建国心底。 他看向李离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不管你相不相信,他就是你的父亲!” 李建国低吼道,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被侵犯了领地的怒火。 “你不能这样对你的亲生父亲!” 李离舌尖扫过干裂的嘴唇,抬起头,眼神里的愤恨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凌。 他笑了,笑声凄厉,带着极致的嘲讽,在餐厅里激荡起阵阵回音。 “我不觉得我有父亲!” “从小到大,我何时体会过父爱?” 他紧盯着那两个男人,赤红的眼底是烧尽理智的疯狂。 “他把我当成棋子,你把我当成你们爱情的延续?!” “现在想起来有我这个儿子了?” “你不觉得可笑吗?!” 李离的话语,如淬毒的锋利解剖刀,精准刺进卢志远心脏,然后狠狠一搅。 卢志远被刺激得身体一震,嘴唇翕动,几番哽咽, 最终竟真的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女人,低下头,用手捂住脸,肩膀轻微抽动。 李建国眼中的怒火彻底燃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尖啸。 他几步跨到李离面前,高大身影投下浓重阴影,将李离完全笼罩。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滞。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结实地扇在李离脸上。 巨大的力道将李离的头整个扇向一旁,左脸颊先是彻底麻木, 随即,火烧火燎的剧痛才迟钝地炸开。 耳边持续不断的嗡鸣,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 他缓慢地,一寸寸转回头。 嘴角尝到铁锈般的腥甜。 他伸出舌尖,轻舔破裂的嘴角,那双被泪痣衬得破碎多情的眼,却缓慢弯起。 他的视线越过面前暴怒的李建国, 落在那个正惊慌拉扯着李建国手臂、扮演“贤妻良母”角色的卢志远身上。 那场面,滑稽,荒诞,恶心得让他想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 笑声不大,甚至有些虚弱,却如冰锥般,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什么小年轻的恋爱。” 他顿了顿,看着李建国愈加阴沉的脸色,嘴角的弧度更深。 “真够恶心!!!” “你俩,就是两个丧尽天良的疯子!” 李建国猛地挣开卢志远的拉扯,那股力量大得卢志远一个踉跄。 他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刚才更重,更狠,带着十成十的怒火,狠狠落在李离同一侧的脸上。 李离的脑袋被巨大冲力带动,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他眼前发黑,无数金星在黑暗中乱窜,意识有那么一瞬间被彻底抽离。 口腔里的血腥味更重,混着口水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 半边脸都失去知觉,只剩下轰鸣的耳鸣和钻入骨髓的钝痛。 “我看这些年你过得太顺了。” 李建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冰冷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打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不听话的牲口。 他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整理了一下被李离笑意弄皱的衣领, 如同上面沾了什么污秽。 他转身,甚至不再看李离一眼,只朝门口喊了一句。 餐厅的门应声而开。 蛇王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后依旧跟着那两名沉默得像石雕的雇佣兵。 李建国没有回头,只用下巴指了指被囚在轮椅上,连头都无力抬起的李离。 他吩咐蛇王,语气平淡,如同处理一件用旧的垃圾。 他停顿了一下,冰冷的视线再次扫过李离毫无血色、嘴角却依旧挂着嘲弄笑意的脸。”把他带回房间去冷静冷静。“ “什么时候学会叫爸爸了,什么时候告诉我。” 第162章 你老公的信号!程肆,给老娘活过来! 金属轮椅碾过光滑地板,低沉压抑的滚动声在幽长走廊拖出不安回音。 蛇王推着李离,手臂上盘踞的黑蛇纹身随着发力虬结、蠕动,活物般狰狞。 走廊尽头,厚重金属门横亘,地狱入口般森严。 蛇王脚步不停,粗砺军靴猛然抬起,轮椅后方狠狠一踹! 轮椅瞬间失控,挟破风声向前冲撞,最终“哐当”巨响,狠狠砸在房间内金属床脚。 巨大冲击力让李离身体猛地前倾,腰腹金属锁扣瞬间收紧,死死勒进血肉, 内脏剧痛翻搅,喉头涌上腥甜。 蛇王身后两名雇佣兵石雕般杵在门口,眼神空洞。 “把他给我盯死了。” 蛇王声音在空旷房间冲撞,裹挟浓重不耐。 “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跪下求饶,再来叫我。” 他下达命令,语气轻描淡写,处理无关紧要杂物一般。 “其他的一概不许理会!渴死饿死,是他活该!” 蛇王走到门边,并未立刻离开。 他转身,高大身躯倚靠门框,阴鸷双眼毫不掩饰兴趣, 一寸寸刮过囚在轮椅上的李离,从红肿脸颊,到禁锢四肢。 那视线黏腻、肮脏,充满对猎物的审视评估。 “李大少。” 他咧嘴,脸上狰狞刀疤随之扭曲,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 “想好了,记得哭着叫我们。” 他压低声音,恶意满溢。 “最好不要让我的老板等太久。据我所知,他的耐心并不好。” 蛇王说完,喉咙发出一声短促残忍的冷笑。 厚重金属门悍然甩上。 锁芯转动,机括声清脆刺耳,彻底隔绝门外一切。 房间瞬间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与死寂。 微弱光线从门板底部缝隙挤入,在冰冷地板拉出狭长惨白的刀痕。 李离纹丝不动。 他维持被撞击后的姿势,头无力垂着,长睫毛在肿胀脸颊投下颤抖暗影。 空气浮动尘埃与金属混合的冰冷锈气,钻入鼻腔,刺激他每个感官。 他听见门外,两双军靴踩踏地板,调整站姿, 而后呼吸声沉寂,化作两座沉默雕像。 时间在黑暗中无限拉长,每秒都似一个世纪。 不知多久,李离的头缓慢一寸寸抬起。 黑暗中,他那双本该盛满破碎感的桃花眼,此刻亮得惊人,寒夜燃起的鬼火。 方才被屈辱、愤怒与剧痛填满的眼底,此刻只剩冰冷剃刀般的锐利。 那张被扇得红肿不堪的脸上,没有颓败。 他转动眼珠,冷静细致扫视囚笼每一寸角落。 他的视线从天花板接缝开始,缓缓移动,检查通风口格栅, 再到墙壁上可能隐藏摄像头的细微缝隙。 没有监控探头工作时微弱的监视红点。 他嘴角,以微小弧度缓缓牵起。 这动作牵扯破裂嘴角,一阵尖锐刺痛传来。 他毫不在意,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渗出的血珠,品尝属于自己的腥甜。 那抹笑意在他脸上扩大,从嘲弄,化作无声的纯粹愉悦。 他还以为,是何等龙潭虎穴。 李离身体的紧绷感,在确认安全的瞬间彻底瓦解。 他整个人松弛下来,后背深深靠进冰冷金属椅背,调整更舒适的姿势, 那姿态带上慵懒惬意,他非囚徒,而是安坐王座的君主。 李建国。卢志远。两个疯子。 费尽心机把他弄到孤岛上,演了出荒诞认亲大戏。 这把年纪,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想体验天伦之乐? 还是,另有图谋? 李离思绪在黑暗中飞速织网,却暂时抓不到明确头绪。 他现在对谁是他血缘上的父亲,没有半分兴趣。 反正都是畜牲。 反正,都得死。 真正触动他情绪的,只有一件事。 他母亲那张温婉、带着标准微笑的脸,还有那双空洞到没有光亮的眼睛。 码头见到那一刻,从他心底喷薄而出的,那股无法抑制的愤恨与杀意,才是真实的。 呵。屁都不是。 思绪收拢,化作一点寒光。 被金属锁扣禁锢的右手,手指开始动了。 那不是无意识抠弄。 食指指腹,轻轻有节奏地,在冰冷金属扶手上敲击。 嗒。嗒嗒。嗒。 指尖皮肤下,幽灵植入、伪装成皮下组织的仿生追踪器,被这特定按压频率激活。 嗒嗒嗒。嗒。 细微声响,死寂房间里,是他唯一同谋。 那不是焦躁。 那是地狱的摩斯电码。 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也是他吹响反击号角的序曲。 深夜特护病房。 病房门被恐怖巨力悍然踹开,厚重门板失控撞墙,震耳欲聋巨响,墙皮簌簌下落。 程肆靠坐在床上,双眼空洞盯着墙壁单调纹路,整个人灵魂被抽空般。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在他死寂世界引爆,将他从自我埋葬的深渊硬生生拽出。 他身体猛地一颤,眉头紧锁,被打扰的暴躁与不爽瞬间涌上憔悴的脸,循声望去。 幽灵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旋风般冲入。 她画着浓重烟熏妆的脸上,近乎癫狂的兴奋,眼里光芒足以刺穿病房昏暗。 程肆怒火未及从喉咙滚出,幽灵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 将还在运行的电脑“啪”地重重拍在他面前活动小桌板上,震得水杯水晃出。 “你老公!” 她指着屏幕,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带着颤抖。 程肆被这两个字砸得一懵,混沌大脑一时无法处理信息。 “老公!嗯?” 他刚张开干裂的嘴,喉咙发出沙哑疑问音节,随即,那个名字闪电般劈入意识。 他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针尖。 几乎本能,他伸出那只没有输液、久不活动而僵硬的手, 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屏幕扭正。 动作急切撕扯刚愈合的伤口,尖锐刺痛传来, 他却完全感觉不到,所有感知都被眼前屏幕吸入。 屏幕上,不是他日思夜想的脸。 没有视频,没有照片。 只有纯黑背景下,一道跳动的绿色波形。 那道绿线执着、富有节奏,一次次向上弹起,再缓缓落下。 一起,一伏。 程肆眼中光亮瞬间黯淡。 他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写满被愚弄的恼怒和更深绝望,死死瞪着幽灵。 那眼神质问:你在逗我? 幽灵看着程肆吃瘪又欠揍的模样,心里恶气总算出一半。 她就是要气他,不把他气活,也要气死。 她不解释,双臂环胸,扬了扬线条漂亮的下巴,鼻腔发出一声极尽嘲讽的轻哼。 “等着吧。” 第163章 智斗双爹!他用一泡尿,赌赢了第一丝自由! “等着吧。” 幽灵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进程肆紧绷的神经。 等?等什么? 程肆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眼底的光,像被狂风吹拂的烛火,剧烈摇晃,濒临熄灭。 屏幕上,那道绿色的波形固执地一下下跳动着。 那频率,那节奏,深入骨髓。 是他思考时,指尖无意识敲击的习惯。 程肆的心脏被这认知猛地揪紧,几乎停止跳动。 他在给他发信号。 这个念头如狂潮般冲刷大脑,带来灭顶的狂喜,紧随而至的,却是更深的恐惧。 他经历了什么? 就在程肆的理智即将被两种极端情绪撕裂的瞬间。 屏幕上的绿色波形骤然一顿,停止了。 程肆呼吸骤停。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代表李离生命迹象的线,化为一条僵直的水平线。 波形下方,黑色的对话框里,一行白色字符逐字浮现: 【平安进入,十五天后行动。】 短短十个字。 像一道天雷,在死寂的病房里轰然炸响。 程肆混沌的大脑,被这道天雷劈得一片清明。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清醒后一直晦暗无光的眼眸,在这一刻,瞬间被点亮。 那不是微弱的星火,是足以燎原的烈焰。 他甚至觉得,病房里刺眼的白炽灯,都成了暖阳, 带着灼人的温度,将他那颗被丢进冰窖的心,重新拉回人间。 幽灵不知何时已坐到病床边,两条纤细的小腿在空中悠闲晃荡。 “这回放心了吧。” 她侧头看着程肆,烟熏妆也掩不住眼底的揶揄。 程肆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仍胶着在屏幕上,贪婪地一遍遍描摹那八个字。 幽灵撇了撇嘴,对程肆这副德行不屑一顾。 她将笔记本电脑“啪”地一声合上,从床边一跃而下。 “这李离也真是,十五天……又得加班加点干!” 她背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抱怨。 “等他回来的!” 那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说不清是说给谁听。 病房内再次归于安静。 但这一次,不再是死寂。 程肆缓缓抬手,摊开在眼前。 手背上还残留着针头留下的淤青肿块,但那只曾无力垂下的手, 此刻却紧攥成拳,骨节根根分明,蕴含着即将爆发的力量。 程肆在心里默念这个数字。 他低头,审视着这具刚经历过手术、仍很虚弱的身体。 时间足够了。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 他要立刻回到队里,用最严苛的方式,把失去的一切都找回来。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那个无所不能的“夜鹰”状态。 然后,去把他的爱人,亲手带回来。 帕嘉群岛的夜,潮湿闷热。 黑暗的房间里,李离被囚禁在冰冷的金属轮椅上。 其他倒也罢了。 只是膀胱快要憋炸。 那股尖锐、持续的涨意,从下腹直烧大脑,将他所有冷静和伪装冲击得摇摇欲坠。 偏偏两条腿被电子锁扣死死禁锢,他甚至连夹紧双腿这个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他只能在轮椅有限空间里,竭力扭动身体,试图找到一个不那么想尿的姿势。 金属锁扣冰冷的边缘,随着动作,更深地嵌入皮肉,传来阵阵钝痛。 “吱呀——” 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随后,厚重的金属门被推开。 一束光照入,将房间里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李离背对门口,无法判断来人。 直到那堪比淬蜜毒药般,温柔到令人发腻的声音响起:“阿离,饿了吧?” 紧接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食物香气飘来,此刻却只让李离胃里翻江倒海。 他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 他努力控制语气,不让急切和屈辱泄露分毫。 “你先放开我,我要小解。” 卢志远端托盘的手一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关切。 “啊,哦,我去叫人帮你。” 说着,他转身就要去门口喊人。 李离耐心在这一刻彻底耗尽。 “给我解开!” 他语气陡然锋利,像一把出鞘的冰冷刀刃。 卢志远脚步僵住。 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进门便听见李离那毫无敬意的命令,脸色瞬间阴沉。 怒火在他眼中掠过。 “都说你多余管他,你也不听。” 他没看李离一眼,径直走到卢志远身边,一把抓住他手腕,就要往外走。 “跟我走。” 临出门前,他终于瞥了一眼轮椅上的李离,那眼神, 像在看一件不听话、弄脏地毯的宠物。 “欠收拾的东西。” 门即将关上。 李离不能再等了。 他不想,也不允许自己,以如此狼狈不堪的方式,彻底失去最后的尊严。 有时,迂回也是一种进攻。 他开口,声音已褪去锋利,带着疲惫的沙哑。 李建国拉着卢志远的手停住。 李离紧盯他挺直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 “让我接受,也得给我点缓冲空间吧。”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在空气中沉淀。 然后,他用近乎自嘲的语气, 继续道:“先给我解开,我要小解。” “你也不想这么大的儿子,还尿裤子吧?!”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 那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赌的是李建国那变态掌控欲和可笑自尊心。 空气安静几秒。 李建国终于缓缓转身。 他没说话,只用那双幽深眼眸,冷冷审视着李离。 像在评估他这番话的真实意图。 他朝门口站着的那名雇佣兵投去眼神。 那名雇佣兵心领神会,迈着沉重步伐走过来, 拿出一把电子钥匙,在李离手腕和脚踝的锁扣上逐一解开。 冰冷的金属锁扣弹开。 久违的自由感袭来,李离几乎虚脱。 李建国没再进来。 他只站在门口,高大身影完全挡住光线,留下一句冰冷威胁: “你最好早点屈服。” “不然,有些状态,我也不是很在意。” 第164章 好一招卧薪尝胆!两个爹被他骗得团团转! 厚重金属门在身后合拢,落锁声清脆,似铡刀斩落。 李建国冰冷的威胁盘旋耳畔。 李离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走向卫生间。 他背对着门口,能清晰听到门外两名雇佣兵调整站姿的细微摩擦声,而后是死寂。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被金属锁扣勒出深红印痕的手腕。 麻木感正褪去,刺痛浮现。 他走进卫生间,没有开灯。 冰冷的瓷砖寒气从脚底渗入,他却心无所感。 水流冲刷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回响。 他捧起冷水,泼在脸上。 冰凉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混着嘴角的血。 镜子里,一张陌生的脸。 左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破裂,眼下的泪痣被衬得愈发殷红,凝成一滴血泪。 这张脸,尽显狼狈。 可那双映在镜中的眼睛,却平静得可怕。 用最不堪的生理需求,撬开了这座囚笼的第一条缝隙。 尊严,在这种地方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能换来自由,哪怕一点,都值得。 李离给了自己,也给了李建国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他被锁在房间里。 食物会由卢志远准时送来,放在门口,等他离开后,李离才会去取。 他吃得不多,只维持最基本的体力。 他安静,不闹,也不再试图传递任何信息。 他蛰伏着,舔舐伤口,等待最佳的扑杀时机。 这过分的安静,反而让监视他的人心头升起不安。 第三天傍晚,卢志远又端着餐盘出现。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放下就走。他推开门,走了进来。 “阿离,吃点东西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李离靠坐在床头,视线从窗外拉回,落在卢志远身上。他没说话。 卢志远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精致的菜肴散发着香气。 “你这样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 “建国他……他也是一时生气,你别往心里去。” 李离看着他,看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让他无比恶心的脸。 他突然开口。声音因为几天没说话而沙哑得厉害。 没有情绪,没有起伏,机械地吐出。 卢志远端着餐盘的手猛地一颤,汤汁溅了出来,烫在他的手背上。 他却浑然不觉。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让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眼眶迅速泛红。 “诶!诶!” 他语无伦次地应着,仿佛得了绝世珍宝。 李离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起筷子,沉默地开始吃饭。 这个反应,在卢志远看来,就是默认。 他欣喜若狂地跑了出去,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建国。 李离的待遇,立竿见影地提升了。 他手腕和脚踝上的锁扣被彻底解开。他可以在这座岛上自由活动。 当然,这种自由是有限度的。 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永远跟着两名沉默的雇佣兵,影随形。 他们犹如两尊移动的石雕,保持着三米远的距离,不干涉,不交流,只是监视。 李离对此毫不在意。 他开始每天在岛上散步。 他走过防守严密的基地主楼,走过隐藏在树林深处的军火库, 走过停机坪,走过码头。 海风吹拂着他苍白的脸,他眯着眼,看着远处翻涌的浪花, 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享受。 没人知道,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他的眼睛,是最高精度的扫描仪。 每一条巡逻路线,每一个岗哨的位置,每一次换岗的时间间隔, 都被他精准地刻进脑海。 基地的建筑结构,摄像头的分布死角,电网的供电模式。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中汇聚,构成一张越来越清晰的地图。 而最让他作呕的,是每天的晚餐时间。 他必须和李建国、卢志远一同进餐。 那张长长的黑曜石餐桌,成了最华丽的刑场。 李建国会亲手为卢志远布菜,会用那种肉麻到令人发指的语气同他讲话。 而卢志远则会扮演一个温婉的“慈母”,不停地往李离碗里夹菜,嘘寒问暖。 “阿离,多吃点这个,这个对身体好。” “在外面受苦了,以后爸爸会好好补偿你。” 李离面无表情地吃着,将那些食物咽下,也把翻涌的恶心感一同咽下。 他扮演着一个顺从的、被亲情“感化”的儿子。 这精湛的演技,让李建国很满意。 他看李离的眼神,终于不再审视牲口, 而更像欣赏一件完美的、即将属于自己的艺术品。 守在门外的雇佣兵打了个哈欠,靠在墙上,意识朦胧。 房间内,一片漆黑。 李离躺在床上,眼睛却睁着。 他伸出右手,食指的指腹,在床沿的金属栏杆上,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嗒。嗒嗒。嗒。 只有指腹与金属接触时,最细微的触感。 仿生追踪器被特定的按压频率激活,将他白天记下的所有信息, 转化为无形的电波,发送出去。 这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也是他刺向这座地狱的,第一把刀。 指尖的皮肤早已被磨破,渗出血丝。 每一次敲击,都带着钻心的疼。 但这疼痛,却让他无比清醒。 他将整个岛屿的防御部署、人员分布、武器配置,一点点地传了回去。 工作量巨大,几乎耗尽他所有心神。 情报发送完毕。 李离收回手,指尖传来的剧痛让他蜷缩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指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这副样子,洁癖大概是彻底治好了。 他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每天面对那两个畜生,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被污染了。 他闭上眼,开始进行睡前必修课——洗眼睛。 他强迫自己去想程肆。 想那个人身上混合着硝烟与檀木的独特气味。 想他滚烫的胸膛,有力的心跳。 想他笨拙又凶狠的吻,仿佛要将自己吞噬。 李离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等这次回去,程肆应该没有理由再推开他了吧。 自己如今算什么呢? 一个被精心算计、培育出来的“产品”。 有两个作恶多端、丧尽天良的“父亲”。 就算他把自己洗得再干净,血脉里的肮脏也无法剔除。 他就是那背负原罪石碑的玄武,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这里,李离反而觉得心头稍松。 挺好。这样,他就和程肆扯平了。 谁也别嫌弃谁。 可越接近约定的行动日期,一股莫名的烦躁开始在他心底蔓延。 他会怎么想? 那封信,他看到了吗? 他会不会还在钻牛角尖,还在自我厌弃? 如果自己回去了,看到的依旧是那个蜷缩着、拒绝他的背影,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疯狂滋长,缠得他喘不过气。 李离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越想,就越睡不着。 黑暗中,一些被尘封的画面,骤然回放。 程肆把他按在墙上,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压抑不住的、汹涌的占有欲。 还有他沙哑的、带着恳求的声音。 “再给我点时间。” 李离的身体,热意升腾。 烦躁的大脑,反而在这股热流中,异样地冷静下来。 黑暗里,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几分愉悦的轻笑,悠悠响起。 他怕什么呢? 程肆那头孤狼,看似凶狠,实则心软得一塌糊涂。 只要自己稍微示弱,掉几滴眼泪,他就会溃不成军。 李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侧头望向窗外。 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光,夜色深沉如墨。 他对着那片黑暗,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程肆,你躲不掉的。” 第165章 致命情报!幽灵来信,一句“自求多福”让我汗毛倒竖! 这些日子,每一秒都像烈火烹油。 李离却硬生生将这口沸腾的油锅,化作淬炼自身的极寒深潭。 李建国与卢志远那畸形诡谲的相处模式,如万条毒虫在他胃腑爬行,令他作呕。 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疯子的智力,着实登峰造极。 既然幽灵已在外围悄然收紧复仇的绞索,他便沉下心,将这座孤岛视作磨砺锋刃的砥石。 他要榨取这里最后一丝价值。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李离将毕生所学的恭维之辞,悉数拆解重组, 化作浸毒的软针,不着痕迹地刺入那两名男人的心坎。 中央实验室,单向玻璃墙森严矗立,隔绝出两个判若天地的世界。 卢志远背手而立,目光如检阅士兵的将军,审视着墙内伏案的研究员。 李建国则紧随其侧,视线却黏着在卢志远侧脸,一刻不离。 李离端咖啡近前,步履轻得几乎无声。 他站定,目光投向墙内那块闪烁着复杂神经元结构图的屏幕,声音里恰到好处地掺入困惑与崇拜, “您昨天提及的,关于神经元链接的逆向算法……我一夜没睡着,反复思考。” 他刻意顿住,眼睫微颤,仿佛一只被深奥知识困扰的蝶。 卢志远果真转过身,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浮现一抹兴味。 “哦?你有什么见解?” “那种构想简直是天才手笔,” 李离的呼吸微促,仿佛被磅礴智慧冲击得心神剧震, “但我有一处始终未能参透。如果按照您的思路,通过高频次声波共振,直接重构记忆扇区,又如何规避‘海马体悖论’的物理屏障?现有理论没法…” 这记精准的恭维,直抵卢志远最隐秘的欲壑。 他最享受的,便是以自身智慧碾压众生的极致快感。 卢志远嗤之以鼻,眼中愉悦几乎满溢。 他径直拉过李离,指向屏幕上某处节点,声音灌满炫耀的激情, “理论是供庸碌之辈膜拜的!瞧这儿,谁说非要规避?我们能‘欺骗’它!以伪造的生物电信号,令其自开门户!” 他愈发兴奋,口沫横飞,将更深奥的理论抽丝剥茧, 如哺育雏鸟般,尽数灌入李离脑海。 卢志远的愉悦,直接主宰了李建国的态度。 那男人看向李离的目光,也随之柔和,甚至流露出一丝“子肖父才”的虚假自豪。 那是一种审视完美私有物的餍足。 李离垂眸,瞳孔深处,疯狂理论被飞速解构,心底反复推演重组。 他静默倾听,如饥似渴地汲取着汹涌而来的知识洪流,扮演着一个被顶尖智慧彻底折服的晚辈。 他让李建国和卢志远,着实沉浸于一场父慈子孝的虚伪幻梦。 无人知晓,每一句赞美,皆是李离精心包裹的糖衣炮弹。 其核心,淬着他冰冷的杀意。 他甚至在这种畸形关系中,找到一丝诡异的餍足。 他庆幸自己遗传了卢志远那副精致皮囊,以及那份堪称卓越的学习能力。 但他未曾继承那份深入骨髓的疯魔,与不露痕迹的狠厉。 没错,正是那股疯魔与狠厉。 卢志远表面上总是一派人畜无害的温和,可最毒辣的计谋, 却往往出自他口,化作最缠绵的枕边语,悄然渗入李建国的耳畔。 卢志远双手永远洁净无瑕。 因为他的刀,足够驯服,也足够锋锐。 李建国此人,骨子里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痴情种。 只要能取悦卢志远,他甘愿赴汤蹈火。 这个认知,在行动的前夜,被残酷地印证。 明日,便是约定的日子。 午夜,李离被突至的干渴唤醒。 他躺在床上,神经紧绷,如一根濒临断裂的琴弦,睡意全无。 他起身,赤脚触及冰冷的地板,寒意直窜骨缝。 他放轻步履,像一道无声游弋的幽魂,滑向客厅,只为一杯水。 路过李建国他们紧闭的房门,一阵压抑至极的声音,猛然攫住他的步履。 隔音上佳的房门,仍泄出几缕破碎、黏腻的声响。 并非他预想中粗重的喘息。 而是卢志远以一种极轻、极柔,却裹挟着不容抗拒命令的语调,低语着。 “……舔干净。” 李离全身骤僵,血液刹那凝滞。 紧随其后,是李建国几近卑微、讨好、压抑的喘息与应和。 那声音,混杂着某种液体被吞咽的黏腻,仅凭耳闻, 便足以在脑中勾勒出令人胃腑翻腾的画面。 一股剧烈的恶心感自胃底翻涌而上,他死死掩住口鼻, 指甲深陷颊肉,才堪堪抑制住呕吐的冲动。 他僵立门外,纹丝不动,周身肌肉皆因极致的憎恶而抽搐。 主导者,从未是那个表面强势霸道的李建国。 他,才是被彻底支配的傀儡。 也罢。李离转身,步履踉跄,悄无声息地遁回房间。 反正,明日,这场荒诞剧目终将迎来谢幕。 他不枉在帕嘉群岛毒辣的日头下,于码头忍受了一下午海风的炙烤。 那感觉,仿佛整个人被绑上火刑架,反复灼烧。 烈日如一只巨大、恶毒的独眼,死死盯视着他, 阳光不再是洒落,而是化作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他的皮肤。 码头的金属栏杆滚烫,掌心按上,皮肉似发出细微的“滋啦”声。 他却只能强撑着,摆出惬意姿态,遥望波光粼粼的海面。 汗水一遍遍涌入眼眶,又涩又痛,视线模糊。 衬衫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像一层湿冷的蛇蜕。 他觉得自己快被晒成一具干瘪的木乃伊。 终于,裤腿传来微不可察的冰凉摩擦。 他维持原姿势,眼角余光迅速扫视周遭,确认无旁人。 手指看似随意垂落,待那条伪装成普通海鱼的仿生机械掠过, 指尖精准一勾,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防水信息囊,便悄然滑入掌心。 回房间时,李离几乎是凭着仅存的意志,才堪堪支撑住身躯。 他来不及褪去那件汗湿透的衣服,踉跄冲入浴室, 拧开水龙头,任冰冷的水流注满浴缸。 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扎入其中。 冰凉液体瞬间裹挟滚烫皮肤,极致温差令他舒爽得倒抽一口冷气,周身毛孔在战栗中尽情舒张。 体内叫嚣的灼热,一丝丝平复,混沌的思绪也重归清明。 他从水中坐起,水珠沿着苍白脸颊滑落,抹一把脸, 颤抖的手打开信息囊,抽出一张仿生鱼皮质感的防水信息条。 触感粗糙,带着海水的咸腥。上面仅有一行特殊墨水写就的字,遇水方才显现。 “十点开始,自求多福。” 李离的瞳孔,骤然紧缩成危险的针尖。 这一点,他尚能理解。 但……自求多福? 这四个字,如四柄淬毒的冰刃,狠狠刺入他方才放松的神经。 这不是幽灵一贯的行事风格。 她的计划,向来以精准、高效、零失误闻名。 “自求多福”这种充满未知与不确定性的词句,究竟意味着什么? 难道……计划生变? 抑或是她此番意图掀起滔天巨浪,连自身都无法完全掌控? 一股彻骨的寒意自尾椎猛窜至后脑,瞬间让被冰水镇压的皮肤炸起密密麻麻的战栗。 那冷,与水温无关,是直接从心底深处渗透而出的绝寒。 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字,仿佛要将其焚毁。 幽灵,你最好别玩弄我。 他猛地攥紧拳头,薄薄的仿生鱼皮在他掌心被捏成一团,彻底变形。 第166章 脏死了!他竟逼我喊他爸,还想我接班? “咚,咚咚。” 门板被轻叩,沉闷的震动穿透木头,钻入耳膜。 紧接着,是卢志远那把淬了蜜、总能精准搅起人胃里酸水的嗓音。 “阿离,起床吃早饭啦。” 李离眼皮未抬。 他没睡着,一整夜都没睡。 那张薄薄的仿生鱼皮,连同上面那句阴魂不散的“自求多福”, 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在他紧闭的眼帘后反复烙印,灼得他神经末梢都在抽痛。 他听着门外的动静,任由骨骼的疲惫感将自己钉在床上, 喉咙里挤出一丝刻意染上的沙哑,带着刚睡醒的含混。 “爸爸,我有点困,你们先吃,我再睡会儿。” 门外安静了片刻。 李离几乎以为那人走了。 钥匙探入锁芯,金属摩擦,机括轻微转动。 这声音,比任何警报都刺耳,是囚笼每一次被打开和锁上时,对自由最赤裸的嘲弄。 李离眉心狠狠拧紧,又在瞬间抚平。 他迅速将眼底翻涌的杀意与厌恶压进最深处,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柔弱姿态。 他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由模糊到清晰,迷蒙地望向被推开的房门。 卢志远端着一杯温水,步子轻得像猫。 他走到床边,视线精准地落在李离眼下那片浓重的乌青上,像在审视一件艺术品上的瑕疵。 他伸手,冰凉的指尖试探了一下李离额头的温度。 在指腹触碰皮肤的刹那,李离全身的肌肉猛然绷紧,冰水浇铸的钢铁般瞬间僵硬。 他用尽全部自制力,才控制住没有弹开。 一股挥之不去的恶心感,从被触碰的头皮开始,沿着脊椎疯狂攀爬, 所过之处,炸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卢志远确认他只是没睡好,这才放下那份潜藏的警惕。 “没休息好就再睡会。” 他的手并未拿开,反而顺势滑下,用一种近乎狎昵的姿态,揉了揉李离柔软的黑发。 李离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觉得整个人像被塞进昨夜那个充斥着黏腻声响的垃圾桶里, 被那些肮脏的东西浸泡了一整圈。 卢志远指尖残留的古龙水气味,霸道地侵入他的嗅觉, 无数黏滑触手般钻进他的发丝,缠绕他的神经。 “身体最重要。” 卢志远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每个字都包裹着剧毒, “我和你爸,还等着你接班呢!” 他俯下身,细致地为李离掖好被角,动作熟练得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转身,去找李建国共进早餐。 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重归寂静。 李离懒得掀开眼皮,就那么闭着眼,在黑暗中完成了一个弧度巨大的白眼翻转。 他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积蓄体力,可挺尸半天,大脑却被那股恶心感搅得亢奋无比,毫无睡意。 他猛地坐起身,烦躁地抓乱了那头被卢志远碰过的头发,仿佛这样能把那股令人作呕的触感给抓掉。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两个老东西是岁数大了,没觉睡吗? 这么早跑来扰人清梦。 李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径直走进浴室,拧开花洒,看也不看,直接将水温旋钮拧到最冷的一端。 冰冷的水流如千万根钢针,劈头盖脸地砸下,激得他浑身剧烈一颤。 刺骨的寒意瞬间贯穿皮肉,直抵骨髓, 强行驱散了所有混沌,也将他的精神拔高到绝对的警戒状态。 他任由冷水冲刷,用力搓洗着自己的头发和身体, 直到皮肤发红,直到那股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被彻底冲散。 他今天可得精神点。 别幽灵来个全面打击,直接把他这颗棋子给顺带报销了。 冲完澡,李离换上一身轻便的休闲服,随手抄起了角落里那根几乎没用过的渔竿。 门外守着的那两名雇佣兵如同激活的雕塑, 机械地转头,然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脚步踩出沉闷的节拍。 李离没管他们,径直走向岛屿边缘一处嶙峋的礁石。 那里有一小片椰树投下的树荫,位置隐蔽, 却是一个绝佳的观察点,能将码头和主楼入口的所有动向尽收眼底。 他熟练地甩出鱼线,彩色的浮漂在微澜的海面上轻轻晃动,孤独的信标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拂过他苍白的脸颊,吹得他发丝飞舞。 他看似在专心钓鱼,眼神甚至有些放空,但他的大脑却在以恐怖的速度运转。 他的耳朵是雷达,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三点钟方向,巡逻队五人一组的脚步声,节奏统一,预计七分二十秒后会绕回; 九点钟方向,远处训练场上传来整齐的口号声; 头顶,一只海鸟尖啸着掠过水面,翅膀振动的频率没有异常。 他的眼睛是最高精度的扫描仪,贪婪地吞噬着视野内的一切信息。 主楼顶层那个不常拉开窗帘的房间,今天百叶窗的角度似乎微调了三度,一个极难察觉的反光点一闪而没——狙击手。 码头上,负责装卸的工人比平时多了两个生面孔,他们的站姿,是标准的警戒姿势。 幽灵到底想干什么? 火力覆盖,无差别轰炸? 这种蠢事她做不出来。 那就是她掌握了什么连她自己都无法百分百控制的底牌。 比如,策反了岛上某支关键力量? 或者,她找到了整个基地系统的致命漏洞,一旦触发,会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这颗被投放在敌人心脏的棋子,会不会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代价? 李离捏着渔竿的手指,骨节因用力泛白。 他闭上眼,一瞬间,程肆那张带着疤痕的脸闪过脑海。 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看到信了吗? 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会不会还在钻牛角尖,把自己当成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一软,又瞬间被更猛烈的杀意取代。 完好无损地回去,把他从那个自我厌弃的壳里,亲手挖出来。 八点十五分。 李建国和卢志远携手走向李离的房间,准备叫他起床。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被子整齐地叠放着,像是主人从未归来。 卢志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李建国立刻捕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对劲。 他转身,大步流星,军靴叩击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径直找到正在监督换岗的蛇王。 “李离人呢?”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蛇王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抽动了一下,低头,语气还算恭敬。 “回老板,离少爷一早就去海边钓鱼了。” 李建国脸色一沉,抬脚就要往海边走。 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丝反常都让他警惕。 “不用找。” 卢志远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来,他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步履依旧无声。 他摇了摇头,伸手,拉住李建国肌肉虬结的胳膊。 “阿离可能就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再说,他不是每天都去钓鱼嘛,由他去吧。别把他逼得太紧。” 卢志远抬手,轻轻拍了拍李建国拉着他的那只大手,眼神里是足以融化钢铁的柔情。 “别着急,慢慢来。” 李建国眼中的警惕和戾气,在这轻柔的安抚下,肉眼可见地消融了。 他反手握住卢志远的手,点了点头。 卢志远这才拉着他,转身,朝着另一栋防卫更加森严的建筑走去。 那里,是整座岛屿的心脏——设施最齐全、级别最高的实验室。 第167章 战术老公帅炸了!这公狗腰谁顶得住! 九点五十九分。 海面浮漂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之力钉死,死死嵌在李离紧绷的视网膜上。 他捏着渔竿的手指,骨节泛白,僵硬如石。 咸腥海风灌入鼻腔,从喉咙呼出,只余满嘴苦涩。 他清晰听见胸腔里心脏搏动,一下,又一下,沉重如战鼓。 大脑被“自求多福”反复冲刷,混沌一片。 时间,在极致煎熬中抵达预设坐标。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的窒息沉寂。 盘踞岛屿上空,那股永不停歇的现代工业低沉嗡鸣,戛然而止。 远处训练场上整齐划一的吼声,仿佛被无形剪刀骤然截断。 空气中所有的人造声响,在同一秒被巨手扼住咽喉。 世界瞬间坠入原始的绝对安静,令人不安。 李离身后,两名始终保持三米距离的雇佣兵, 肌肉瞬间绷紧,作战靴摩擦礁石发出刺耳声响,警惕扫视四周。 死寂中,他们的呼吸格外粗重。 李离抬眼,望向远处戒备森严的主楼。 几秒后,楼体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同风中残烛,一扇接一扇熄灭。 先是底层,然后中层,最后连顶楼李建国专属办公室的光亮,也湮灭于黑暗。 备用电源启动警报凄厉响起,垂死野兽哀嚎般,挣扎不到十秒,不甘咽下最后一口气。 彻底黑暗,吞噬了钢铁堡垒。 幽灵的风格。非暴力摧毁,而是精准釜底抽薪式的瘫痪。 中央实验室内。 李建国正对着巨大数据显示屏,听着首席研究员汇报,脸色阴沉,暴雨将至。 “啪!”所有屏幕、所有灯光,瞬间熄灭。 整个空间被彻底黑暗与恐慌笼罩。 研究员们惊慌叫喊,黑暗中此起彼伏,格外尖锐。 “怎么回事!”李建国暴怒吼声,压过所有杂音。 他摸索墙壁,肌肉虬结手臂撞开挡路仪器,就要冲出去。 一只冰凉的手,精准抓住他手腕。 黑暗中,他声音依旧诡异平稳温柔,毒蛇吐信般。 “不对劲。” “先别出去。” “至少这里安全。” 李建国胸口剧烈起伏,粗重喘息黑暗中回荡,最终被那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按捺住。 一阵沉闷轰鸣由远及近,撕裂这片虚假宁静。 那声音并非来自地面,而是头顶天空,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直灌耳膜。 李离身后两名雇佣兵立刻端枪,枪口指向声音来源的天空。 其中一人飞快举起对讲机,用最快速度向上汇报。 滋滋电流声,是通讯被切断的唯一证明。 李离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剧烈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一架通体漆黑武装直升机,破开云层,地狱猎鹰般冲出,悬停在不远处半空中。 机身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金属光泽反射太阳光芒,散发死亡气息。 机舱门滑开,一道身影蹲在门口,肩扛某种细长、闪烁金属寒光的武器。 一声并不响亮,却极具穿透力的沉闷枪声响起。 “噗!”李离甚至来不及回头。 他只听到身后传来肌肉被高速撕裂的闷响,紧接着, 一股温热粘稠液体,劈头盖脸溅到他后颈和裤腿上。 浓重血腥味瞬间炸开,呛得他一阵干呕。 他身后第一道影子,如同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倒下, 额头正中血洞,红白之物汩汩流出。 另一名雇佣兵瞳孔骤缩,刚要调转枪口,第二声几乎无缝衔接的“噗”声响起。 他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低下头,看着胸口炸开的血花, 随即软软跪倒,扑通一声,面朝下砸在坚硬礁石上。 再无呼吸。再无心跳。 紧接着,一道嘹亮女声,混杂螺旋桨巨大噪音,嚣张传来。 “还得是老娘的枪法漂亮!” 李离迎着刺眼阳光看去。 直升机上,一蹲一站,两个人影。 蹲着开枪的女人,画着浓重烟熏妆,正冲这边眉开眼笑,臭屁得很。 而她身后站着的男人。 面色阴沉。毫无表情。拽得一批。 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李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狂喜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战栗。 随即,他彻底明白了。 幽灵那句“自求多福”,究竟何意。 一条漆黑绳索从空中抛下,死神垂降般,精准落在李离面前礁石上。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顺着绳索利落滑下。 他们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每一步都踩在死亡鼓点上。 李离从未见过这样的程肆。 他穿着一身贴身黑色作战服,将那具充满爆发力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 满配战术背心,将他宽阔肩膀与紧实腰腹衬得更具张力。 那条传说中的公狗腰,此刻被武装带紧紧束缚, 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充满野兽般的侵略感。 他整个人,便是一把出鞘淬寒利刃,随时准备饮血。 李离满心欢喜,身体本能压过所有理智。 他丢掉渔竿,迈开久坐发麻的双腿,不顾一切奔向那道期待已久的健硕身影。 他想抱住他,感受他温度,确认这不是自己被逼疯后产生的幻觉。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片坚实胸膛时。 一只戴粗粝战术手套的大手,猛地按在他脸上, 五指张开,铁钳般罩住他半张脸,将他所有前冲之势,无情制止。 手套材质坚硬,摩擦他脸颊,带来细微刺痛。 那只手转而向下,狠狠钳住他下巴。 指节用力,带着浓浓惩罚意味,在那片娇嫩皮肤上用力揉撵,逼得他仰起头。 一副墨镜,极好掩藏程肆眼底所有翻涌情绪。 他透过深色镜片,死死盯着怀里这张因暴晒而憔悴的脸。 他感觉到手掌下皮肤的滚烫,也看到泪痣旁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的皮肤。 怒火和心疼,两条毒蛇般,在他胸腔里疯狂撕咬。 直到李离下巴被摩擦得明显泛红,程肆才松手。 他重重拍了拍心爱之人脸颊,那动作, 对待桀骜不驯、令他操碎心的宠物。 程肆咬牙,下颌线绷得如石块,从齿缝挤出几个字。 “搞完再收拾你!” 威胁语气里,是压抑不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可这怒火,却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李离心中所有压抑情感闸门。 他心花怒放。 只要程肆还愿意理他,还愿意生气,还愿意……收拾他,便好。 长久以来的伪装、隐忍、恶心,在此刻尽数化为一句此生未曾说出口的虎狼之词。 “别说收拾。” 李离仰脸,眼底泪痣因激动泛着水光, 他甚至能从程肆墨镜镜片里,看到自己此刻卑微又痴迷的倒影。 他舔了舔干涩嘴唇,声音带着颤抖的病态愉悦。 “只要是你,搞死都行!” “噗嗤——” 旁边的幽灵爆笑出声,她从没见过如此奔放的李离, 这小子装乖卖惨时,谁能想到内里是这般妖精。 李离的眼,他的整个世界,已完全被程肆吸引。 太帅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身体仿佛不听使唤,又一次不受控制向前凑去,寻求庇护的幼兽般。 他想趴进程肆怀里,好好吸一吸。 看看这个状态下的程肆,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会不会更有吸引力。 笑够了的幽灵,可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一把薅住李离后衣领,拎猫般,将他往岛屿深处拽。 还不忘抬脚,朝着已黑着脸、耳根却不受控制泛起薄红的程肆,不轻不重踹了一下。 她顺便提醒这两个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东西的男人。 “干架呢,少他妈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168章 色胚?他竟敢觊觎老娘的胸……口! 程肆一言不发,身形如幽影,紧随其后。 他手中的突击步枪枪口压得极低,却稳如山岳,用自己的身体为前方两人构筑起最坚实的后盾。 李离被拽得一个趔趄,脚下磕绊到的“障碍物”触感柔软。 他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一路上,原本戒备森严的巡逻雇佣兵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他们的武器滑落在手边, 姿势各异,却都保持着呼吸,胸口平稳起伏。 整个基地静得可怕。 李离呼吸一滞,心头涌上不详的预感。 他被动地被幽灵拖着前行,扭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暗夜里的窃语。 “不是,姑奶奶你慢点!这岛上全是改造人,我们这么闯……” 幽灵闻声,头也不回地朝他翻了个惊天动地的白眼,烟熏妆都挡不住那股嫌弃。 “你哪只眼睛看到活人了?” 她的声音满是理所当然的嚣张与不屑, “不是被老娘用神经毒素迷翻了,就是被龙牙他们挨个点名清理了,哪特么还有人喘气儿!” 李离的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都蒙了。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片死寂并非屠杀后的惨烈,而是一种被精准手术刀瞬间切除所有功能的诡异宁静。 没有一丝血腥味,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甜腻香气。 “这么简单?还没开始……就全员报废了?!” 幽灵终于被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搞得不耐烦,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他。 “你以为拍好莱坞大片呢!” 她双手叉腰,鄙夷地上下打量着李离, “一群靠药物催化的改造人,脑子都不好使,我们还费劲巴力跟他们打生打死?当然是怎么阴险怎么来,怎么省力怎么搞!” 她语气里满是“你个菜鸟”的优越感,随即又补充道: “还多亏秦彻那个老狐狸有先见之明,不知道啥时候让教授和赵队那帮科研疯子搞了一堆高浓度麻痹神经的药物,专克这帮没脑子的畜牲!” 说完,幽灵像是想起什么,动作利落地将手伸进紧绷的战术背心衣领里一掏。 一个细小的棕色玻璃瓶被她夹在两指之间,瓶身还带着标签。 她看也不看,手臂随意一扬,那小瓶便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朝着李离就飞了过去。 李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手忙脚乱地伸出手去接。 总算是接住了。 入手的一瞬间,李离的动作僵住了。 那玻璃小瓶,带着惊人的温热,热度透过玻璃,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的掌心。 那温度的来源,不言而喻。 李离的脑子“轰”的一声,瞬间宕机。 刚才还满脑子的复仇、厮杀与警惕,这会儿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轰然炸开一朵巨大的、粉色的蘑菇云。 热度从掌心开始,沿着手臂的血管一路逆行而上,烧得他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连耳根都滚烫起来。 “那个……” 他开了个头,喉咙却像被堵住,没了下文。 缀在队尾的程肆,一直用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锁定着李离的背影。 他看着李离的震惊,看着他手忙脚乱,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抹从脖颈迅速蔓延到耳根的薄红。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强烈的占有欲,瞬间从心底窜起。 他凭什么对着别的女人脸红? 正准备继续往前奔跑的幽灵半天没听到动静,不耐烦地扭过脸。 她看着李离那副欲言又止、脸颊通红的模样,眉毛不解地一挑。 “有屁快放,磨叽什么!” 李离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极其隐晦地, 在那被战术背心紧紧包裹、曲线惊人的胸脯上飞速瞄了一眼。 随即又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瓶子。 他憋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颤音的问话: “……合适嘛?” 程肆的眼神骤然变冷。 他看见了,那个快如闪电却无比清晰的眼神。 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合适吗?” 幽灵顺着李离刚才那游移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到他那烧得快要滴血的耳根, 再一瞥后方程肆那快要憋出内伤、嘴角却在疯狂上扬的扭曲表情。 瞬间明白了。 幽灵勃然大怒,抬手就给了李离后脑勺一记响亮的爆栗。 “看着本本分分,根里也是个色胚!” 她气得跳脚, “就这点出息!老娘的体温怎么了?嫌弃是不是?不要还我!”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抢李离紧紧攥在手里的玻璃瓶。 李离几乎是下意识地仗着身高优势,将手臂高高举起,躲开了幽灵的抢夺。 他甚至还有闲心,带着一丝刚从窘迫中生出的坏心眼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占有欲, 逗弄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女人。 后面快要憋出内伤的程肆,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铁了心要用冷脸整治李离,让他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可现在,那份冷酷的伪装正在一寸寸皲裂。 他重重咳了一声,强行压下那股混杂着怒意和笑意的复杂情绪, 用那副酷到掉渣的嗓音低沉开口:“别闹了。” 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任务要紧,龙牙还在等我们!” 程肆大步上前,宽阔的肩膀几乎是擦着幽灵过去的。 他越过幽灵,随即一个转身,大手便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李离滚烫的后颈上。 他微凉的掌心覆上去,引得李离身体剧烈一僵,仿佛被电流击中。 程肆没说话,只是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拇指,在那片细腻敏感的皮肤上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 带着惩罚与安抚交织的意味,然后顺势推着他往前走。 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李离的身体瞬间软了半边,所有炸起的毛都乖乖顺了下去, 老老实实地跟着他的力道,不再跟幽灵嬉闹。 等他们三人跑到基地的科研大楼门口时,龙牙带领的龙炎小队已经无聊地等候多时。 几个队员靠在墙边,擦拭着武器,气氛轻松得仿佛在郊游。 而在地中央,一个男人被反剪双手, 膝盖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被两名队员死死压跪在地。 那人一身沙色作战背心,手臂盘踞着狰狞的黑蛇纹身,正是蛇王。 他抬起头,那张贯穿着刀疤的脸扭曲着,在看到程肆时,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怨毒。 龙牙站直身体,朝程肆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整个岛已经扫清了。” 他的视线落在蛇王身上,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于他……夜鹰,留给你自己搞定!” 程肆还没动。 他只是看着蛇王,眼神幽深如潭,无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或许,他在回忆某些不愿触及的过去。 李离却动了。 他甚至没有去看程肆的表情。 在龙牙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到了程肆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 就是这一丝迟疑,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引线。 他不能让程肆为难。 不能让这些肮脏的过去,再来玷污他的手。 李离的手腕利落翻转,大腿外侧枪套里的手枪枪柄精准地撞击在他的掌心。 他拔枪,抬臂,瞄准,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那只曾经连笔都嫌沉的手,此刻稳如磐石。 没有丝毫犹豫。 安静的岛上,枪声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钻入蛇王的眉心。 蛇王脸上复杂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放大,随即涣散。 他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愣住了。 龙炎小队的队员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此刻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离。 这个看上去清冷漂亮,像是需要被人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的青年, 动起手来,竟是如此果决狠戾,不见半分仁慈。 李离缓缓放下手臂,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枪口青烟,动作带着一丝刻意模仿来的潇洒。 他甚至还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补了一句:“什么东西。” 然后,他才转过身,迎上程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像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讨好的、等待夸奖的笑意, 眼下的泪痣显得格外鲜活。 “我怕……这种垃圾脏了你的手。” 不等他说完,程肆就打断了他。 男人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无比沙哑、无比沉重的单音节。 一个字,听不出喜怒。 可程肆的眼神,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在李离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 那目光里有排山倒海的震惊,有审视,有不可思议, 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 他的病美人,他的小娇妻,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这只爪牙,只为他挥动。 李离那副带着点邀功和矫情的样子, 被周围龙炎队员们赤裸裸的、混杂着震惊与敬畏的打量目光,一顿猛瞧。 搞得他那刚建立起来的狠戾气场,瞬间破功,耳根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烫。 他只能清了清嗓子,迎着那些探究的目光,强行把背脊挺得笔直。 还好龙牙足够识趣,他看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蛇王, 又看了一眼这边气氛诡异的两个人,果断地大手一挥,打破了僵局。 第169章 你装我也装!比比谁是奥斯卡影帝! 科研大楼内,空气凝滞如冰,惨白应急灯光冻结了每一粒尘埃。 光线冰冷,在光滑金属墙壁与地面间反复折射,切割出无数锐利几何形状,勾勒出寂静、冰冷、毫无生气的世界。 消毒水味盘踞鼻腔,冰寒刺骨,直教人联想到尸体防腐剂。 龙牙侧身,虬结肌肉的手臂抬起,对程肆与李离比出原地待命手势。 他动作干净利落,不带半点迟滞。 随即,他压低身形,嗓音粗粝如砂石, 却清晰钻入众人耳麦:“一组二组,清理外围实验室,所有研究员,活捉。” “三组四组,跟我来,清缴安保力量。” 指令下达瞬间,他身后队员们化作被激活的影子,身体压低, 特制作战靴吞噬了所有脚步声,悄无声息融入黑暗。 他们身形如水银泄入缝隙,无声滑入纵横交错的走廊深处,高效的猎食者, 迅速消失在视野尽头,只留下愈发空旷和死寂的走廊。 转瞬间,原地只剩下程肆、李离,还有抱臂靠在冰冷金属墙上的幽灵。 胸腔心脏因刚才枪响剧烈鼓噪,肾上腺素余温未褪。 他本以为会是场摧枯拉朽的突袭,炮火倾泻,速战速决,将此地夷为平地。 然而此刻,他视线本能转向程肆,寻求一个解释。 那是他深植骨髓的习惯,遇未知,便望向他。 程肆却对那灼人目光毫无察觉。 男人全身重量压在战术军靴上,身形笔挺,侧脸线条绷得死紧, 下颌角勾勒出冷硬得能划破空气的弧线。 墨镜遮蔽他所有情绪,只留两片漆黑镜面,漠然反射惨白光线。 他直视前方幽深黑暗,前方盘踞之物,比身边爱人更吸引他,那是一头史前巨兽。 那张曾让李离无数失眠夜里反复描摹、深觉冷酷到极致的脸, 此刻只剩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俨然一尊精心雕琢却未注入灵魂的石像。 李离的心,骤然坠入冰窖。 刚见到他时的狂喜,被这股冰冷彻底浇灭。 幽灵实在看不惯程肆那副死装到底的德性。 她重重“啧”了一声,寂静走廊里格外刺耳。 她长腿一伸,毫无预兆横在李离面前,一道坚实屏障,蛮横隔断他投向程肆的视线。 “甭理他。” 幽灵伸手,一把拽过李离手臂,力道不小, 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身边,强行改变站位。 “也不知道搞那副死样给谁看!” 她毫不客气地低声吐槽完,又压低声音,耐心向李离解释, “这帮犊子虽没一个干人事的,但脑子里装的,可都是实打实的科研成果。” 她的手指向头顶复杂管线, “国家养着他们不亏,丢进最深最严的监狱,换个地方,继续给国家发光发热去。” 李离敷衍地“哦”了两声,心绪却完全不在幽灵的话上。 尽管视线受阻,他全身感知化作雷达,疯狂捕捉那个男人的信息: 他站立的角度,他呼吸的频率,他握枪的姿势。 眼神一次次越过幽灵肩膀,不受控制地, 固执地飘向那个沉默背影,一股无形磁力牵引着他的目光。 越看,越觉幽灵所言不虚。 这狗男人,分明就是在装。 压抑许久的火气,混杂着被背叛的委屈与不甘, 从李离心底猛然窜起,灼痛四肢百骸。 凭什么自己在这座孤岛上,每天忍受那两个疯子带来的、足以将人逼疯的恶心, 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下,殚精竭虑传递情报,换来的就是他这副冷冰冰的态度。 自己被他晾了整整一个月,杳无音信,心里那笔账还没算。 他倒先摆上谱了。好。很好。 李离收回目光,眼底温度骤然消散。 他呼出一口长气,胸腔里所有热气随之排空。 他学着程肆,将原本略微放松的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插进裤袋, 下巴微抬,视线漠然投向远处,一副公事公办、心无旁骛的冷漠姿态。 谁还不会装了。 空气中无形张力瞬间绷紧,火花一触即发。 幽灵夹在中间,左右瞥了一眼,无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没一会儿,龙牙队员们开始往外输送“战果”。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研究员,此刻一个个被反剪双手, 嘴巴用特制胶带封住,俨然一串串捆扎结实的人肉粽子。 他们脸上惊恐与不可置信交织,被队员们两人一组,动作粗暴却高效地抬了出去。 走廊里回荡沉闷脚步声、拖拽摩擦声与偶尔从胶带下泄出的绝望挣扎呜咽。 这场面诡异又滑稽。 直到除了最高级别的核心实验室外,整栋大楼被彻底清空, 龙牙才再次出现,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作战服沾了些许灰尘,眼神依旧锐利,鹰隼的目光扫视全场。 一行人重新集结,龙牙队员们下意识将李离护在中间, 朝着走廊最深处那扇厚重合金大门走去。 越是靠近,李离心跳越是失序。 那扇门后,就是他痛苦的根源。 他清晰听见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门后,正是李建国和卢志远。 那两个将他创造出来,又试图将他彻底毁灭的男人。 出于谨慎,也出于内心那份无法抑制的焦虑, 他又将幽灵解释过的问题,再次向龙牙确认。 得到肯定答案后,李离的心脏反而被无形巨手死死攥紧。 他快走几步,赶到龙牙身侧,与他并肩。 他声音干涩,喉结不受控制滚动, “那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龙牙脚步未停,只是侧过脸,那双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逼人的眼睛审视着李离, 试图看透他内心真实想法。 “你想怎么处理?” 龙牙吃不准李离意思,干脆把皮球踢了回去。 这件事,最终处置权,必须交给受害者本人。 他想说千刀万剐,想说挫骨扬灰,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片空白。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问你。”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毫无征兆响起, 冰冷刺骨,瞬间划破两人间胶着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解决干净。” 那个一直装死的男人,终于开了金口。 李离身体猛地一僵,后背肌肉瞬间绷紧。 他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那道声音里蕴含的、凝如实质的杀意。 程肆没有看他,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那扇紧闭大门, 那四个字,既是说给门听,也是在给李离下达一个不容辩驳的指令。 幽灵扭头,飞快瞥了一眼程肆,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切,这会儿憋不住了吧! 但她深谙关键时刻绝不能拆兄弟台的道理,立刻点头, 声音清脆:“附议。” 短短几句对话间,一行人已抵达核心实验室门前。 厚重合金大门上没有任何门把手或钥匙孔,只有一个复杂电子密码盘, 屏幕一片漆黑,显然已随着总电源一同报废。 龙牙和队员们自动向两侧让开,脚步声整齐划一。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幽灵身上。 幽灵却一反常态。 她没有掏出那台珍若性命的特制笔记本电脑,打破了惯例。 她甚至连战术背包都没碰一下,只是百无聊赖踢了踢脚尖。 在众人疑惑注视下,她慢条斯理摘下沾满硝烟味的战术手套, 露出布满细小伤痕与薄茧的手指。 她随意活动指关节,发出一连串清脆“咔吧”声。 然后,她做出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转过身,高跟军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声响,径直走向程肆。 在距离程肆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下。 她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那只手,与她那张画着精致烟熏妆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程肆依旧戴着墨镜,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眼神。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座沉默的山。 周围空气凝固。 龙炎小队队员们面面相觑,目光中写满问号。 这是什么情况? 开门需要程队长的手? 什么高科技虹膜掌纹验证? 可密码盘都黑了啊! 李离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紧盯着幽灵伸出的手,又看向面无表情的程肆, 一股陌生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疯狂涌动,即将冲破胸膛。 只听幽灵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每个人耳朵,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玩味,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果真吗?” 第170章 别怕,我保护你!爆炸瞬间他将我死死护在怀中! 幽灵的问话,像石子投入死水,激起涟漪,却无回应。 空气里只剩下装备摩擦的细微声响和众人压抑的呼吸。 程肆依旧沉默。 他墨镜下的脸,没有丝毫情绪,整个人如一把藏锋的古刃,内敛却寒气逼人。 李离的心,随着这份沉默,沉重地坠落。 他看着幽灵伸出的手,那只布满薄茧、指节分明的手,此刻分外扎眼。 就在李离以为这僵局会永远持续下去时,幽灵动了。 她直接冲程肆翻了个白眼,幅度大得惊天动地。 没等他犹疑,她竟直接上手,身子一侧,手臂探过程肆背后,精准地摸索。 一个烟盒大小的铁罐子被她捏在指间,抽了出来。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熟稔。 幽灵将那铁罐子在手里抛了抛,罐身在惨白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她斜睨着程肆,嘴角那枚唇钉闪着光, 语气里的嘲讽不加掩饰:“这人啊一旦有了爱情可真是不一样。” “以前冲锋枪一样的男士现在还不如个耗子!” 程肆被幽灵怼得胸口一闷。 一股憋屈感从喉咙里涌上来,却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不得不憋屈。 因为她说的是真理。 自从有了李离,那根名为“冲动”的神经就像被永久麻醉。 除非他生命受到威胁,否则谁也别想让程肆热血上头。 他的命,早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这份沉默的退让,在李离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解读。 他看着幽灵那熟练到近乎亲昵的动作,看着她毫不客气地吐槽,再看着程肆那副默认的姿态。 一股酸涩、陌生的情绪,猝不及防地从心底翻涌,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理智。 众人还没看明白幽灵要做什么。 直到她从战术背心侧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军用匕首,用刀尖撬开铁罐,往外抠。 一小块灰白色、质地柔软如黏土的东西被她挑了出来。 龙牙的瞳孔猛地一缩。 龙炎小队的队员们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尽是骇然。 所有人都觉得这娘们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龙牙嘴唇紧抿,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连眉头都止不住地抽动。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惊疑:“这玩意儿,你行吗?” “别给咱也搭进去。” 幽灵听完这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手上动作不停。 还是程肆开了口,声音低沉,像在解释, 又像在陈述事实:“没事,她就愿意鼓捣这玩意。” “迄今为止,也就失手过一次。” 这话一出,龙牙不止是眉毛狂跳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还没等他开口反对, 幽灵那凉飕飕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是不是忘了我连人家影像都找不到一丝,你还指望我能破解开这核心实验室的大门?” 她的眼神扫过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带着一丝轻蔑: “这玩意要是这么好弄开,搞他们这事也轮不到我们!” 幽灵说着,手下动作丝毫没停。 她利落地抠出八块口香糖大小的C4塑性炸药,每一块都精准用量。 她的手指灵巧,如同艺术大师雕琢珍品, 将那些致命的“口香糖”一一按在合金门最脆弱的结构连接处。 她甚至还有闲心指挥程肆:“这儿,扣个眼。” “导线接上,并联。” 程肆一言不发,摘下战术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地按照她的指令操作。 两人配合默契,如同千百次演练般熟练。 李离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龙牙不得不承认,这个疯女人玩得确实好。 无论从爆破点位的选择、炸药用量的计算,还是到引爆顺序的编排, 都毫无挑剔,堪称教科书级别。 但他还是不敢拿自己手下这帮兄弟的命去赌。 他悄无声息地退后半步,对着身后的队员比出一个手势。 撤退。寻找掩体。 队员们训练有素,动作无声,迅速向走廊两侧的拐角和障碍物后方散开。 幽灵都懒得回头。 听到那细微的脚步声后,她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不屑到了极点。 她安装好最后一块炸药,拍了拍手,这才转身,一把抓住还愣在原地的李离的手腕。 李离的手腕冰凉。 幽灵的掌心却带着常年摆弄电子元件的干燥温热。 她拉着李离,走向一处相对安全的承重墙后。 她丢下两个字,便松开手,靠在墙上,抱臂等待。 程肆连接好最后一段导线,将一个遥控按钮交到幽灵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向李离。 这是他上岛之后,第一次,真正地走向他。 男人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拉得极长,每一步都重重踩在李离心上。 李离看着他走近,身体不自觉地绷紧,连呼吸都忘了。 程肆在他面前站定。 那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下一秒,一个结实而温热的怀抱,将李离紧紧圈住。 战术背心坚硬的材质硌着李离的脸颊,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程肆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强悍地钻入他的鼻腔,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焦躁与不安。 这是上岛之后,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无限安抚力量的声音, 在他耳边响起:“别怕。” “我保护你。” 李离的眼眶一热,所有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 他将脸深深埋进程肆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程肆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抬起手,用那双宽大而粗粝的手掌,死死地捂住了李离的耳朵。 他的掌心滚烫,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也隔绝了即将到来的毁灭。 做完这一切,程肆才朝着幽灵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幽灵接收到信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又兴奋的笑。 她看着手里的遥控器,嘴里甚至还俏皮地配了个音:“嘣!” 随着这个声音从她嘴里发出,她的拇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吞噬了一切。 剧烈的冲击波以合金门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整个科研大楼都为之剧烈震颤,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李离被程肆死死地护在怀里,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传来, 将他更深地按进程肆的胸膛。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和那双捂住他耳朵的手传递来的、令人心安的温度。 一阵烟尘骤起,呛人的硝烟味弥漫了整个走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余耳畔尖锐不休的翁鸣。 当烟尘稍散,那扇曾不可撼动的合金门,此刻已扭曲变形,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口。 洞口深处,一股令人不安的死寂,正无声地蔓延开来,比爆炸本身更摄人心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0-180 第171章 绝命15分!这惊天陷阱,是跑还是等死? 浓重的烟尘裹挟着刺鼻的硝烟味,疯狂灌入鼻腔,呛得李离喉咙发紧,几乎窒息。 耳鸣尖锐,如钢针撕扯着他的听觉神经,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这持续不休的嗡鸣所取代。 程肆宽厚温热的手掌依旧覆在他的耳廓上, 隔绝了大部分爆破的巨响,却隔不断那股透过骨骼传递而来的剧烈震颤。 他整个人被密不透风地圈在程肆怀里, 坚硬的战术背心硌着他的侧脸,却带来一种近乎蛮横的安全感。 李离贪婪地呼吸着,试图从那混杂着硝烟、汗水与冷冽金属气息的味道里, 分辨出独属于程肆的那一缕香。 程肆松开了捂住他耳朵的手。 那份滚烫的温度骤然抽离,李离的耳朵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一阵空落。 男人也松开了环抱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一个清晰而疏离的距离。 李离的心跟着那个空出来的距离,猛地向下一沉。 他抬眼,望进程肆的墨镜。 那两片漆黑的镜面,冰冷地反射着走廊里惨白的应急灯光,没有丝毫波动。 男人依旧是那副冷硬的、公事公办的模样。 烟尘缓慢沉降。 幽灵蹲下身,手指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轻抹一把。 她扶正鼻梁上的战术眼镜,镜片内侧,一道微不可察的蓝光闪过。 一个比甲虫还小的微型机器人,悄无声息地脱离她的指尖, 借着残余烟尘的掩护,穿过那个被炸开的、边缘依旧泛着红光的洞口, 潜入了实验室内部。 实时画面被投射到她的视网膜上。 幽灵对自己暴力美学的杰作甚是满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声音通过战术耳麦清晰地传给每一个人:“呆在原地。” 龙牙低沉的声音随即压下一切杂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接下来的行动,统一听从幽灵指挥。” 通讯频道里,龙炎队员们整齐划一的回应接连响起: “收到!”“收到!” 幽灵不再说话,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远程传输回来的画面上。 实验室内部的景象,让她几乎笑出声来。 偌大的空间里,除了那些精密到令人目眩神迷的昂贵设备,再没有一个活人。 正中央,只有一个巨大的、通体漆黑的罩子,犹如一口倒扣的巨钟,神秘而诡异。 罩子外,连接着一部孤零零的电子屏,屏幕漆黑一片。 幽灵操控着微型机器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扫描了整个空间, 确认没有任何隐藏的攻击性武器后,她才懒洋洋地开口: “可以进了。” 龙牙打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刻呈战斗队形,交替掩护, 迅速穿过那个扭曲的金属洞口。 程肆走在最前,李离紧随其後。 当所有人都进入实验室后,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场景,全都怔住了。 一个队员忍不住低声问。 话音刚落,那面漆黑的电子屏,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刺眼的光线下,两张李离恨之入骨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李建国和卢志远。 他们身后的背景,是无垠的海面,飞溅的浪花和呼啸的风声, 他们正坐在一艘高速行驶的快艇上。 那座囚禁了李离的岛屿,早已被远远甩在身后,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 “阿离,好心机。” 卢志远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温柔到令人作呕的语调, 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诡异的失真。 “真是给了爸爸们,好大的一个惊喜。” 那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李离的耳朵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李离不想理会,可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跑了,一股不甘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 他冷笑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讥讽与恨意灌注进每一个字里: “去你妈的!” “我叫的爸爸,你配应吗?” “怎么着,忽悠你两天,你还真拿自己当爹了呗!” 屏幕里的卢志远,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婉的、假得一批的笑容, 嘴里吐出的话,却像毒蛇的信子:“我不配?” “那谁配?” 他的视线穿透屏幕,精准地落在李离身后的程肆身上: “你身后这个小伙子吗?” 一句话,噎得李离瞬间红了脸,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程肆却毫无反应。 他依旧保持着持枪警戒的姿势,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仿佛挑衅与他无关。 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想到李离曾经在自己身下,哭着、颤抖着, 用破碎的声线叫着“爸爸”求饶的样子,他就兴奋得几乎要在心里裸奔。 李建国阴冷的嗓音,打断了两人心中各自的旖旎: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们死吗?” “联合外人,对付自己的亲爹?” “不孝子!” “这才哪到哪。” 李离毫不示弱地回击,眼神里的恨意凝成实质。 “我可没法跟您比,妻子、儿子,哪个都能成为您手里的棋子。”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感谢你,把我教得这么无情无义!” 卢志远轻描淡写地打断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执, 他伸手,亲昵地为李建国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衣领。 “这时候争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反正这里所有的产业,都是要留给他的。” “只不过,是换个方式继承而已。” 他说完,李建国转过头,那双阴鸷的眼睛,正对着镜头, 也正对着李离:“阿离,既然你送了我们这么一份大礼,我们做父亲的,不回你点什么,怕你挑理。”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伊甸园的爆炸,你是亲身经历过的。” “而这里埋着的东西,有它十倍的威力。” “希望,你能喜欢!” 话音落下,屏幕上的画面猛然切换。 一组鲜红的、不断跳动的数字,占据了整个屏幕。 15:00。14:59。14:58。 冰冷的电子音,滴滴作响,声声催命,一下一下,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从这里,用最快的速度奔跑,也将将够跑到海边。 那令人心悸的血红色倒计时,和不断逼近的死亡威胁, 如被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在场所有人的恐惧。 一个跟在队尾的年轻龙炎队员,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终于崩溃了。 他的瞳孔放大,脸上血色尽失,喉咙里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 他喊着,转身就要往外冲。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 一道黑影,疾如闪电,从他身边掠过。 他甚至没看清程肆的动作,只觉得脖颈一紧, 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呼吸瞬间被扼住。 程肆单手扣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利落地下压他的手臂,膝盖顺势顶在他的后腰。 一套流畅至极的控制动作下来,那个崩溃的队员已经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幽灵的反应同样迅疾。 她不知从哪摸出一副特制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那人的手腕。 紧接着,又是一个猪蹄扣,将他的双脚也牢牢束缚住。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配合默契得天衣无缝。 第172章 大仇得报!程肆:乖,别怕,脏东西我来解决。 除了屏幕上血色倒计时发出的“滴答”声,整个核心实验室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被程肆死死压制在地的年轻队员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嘶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面凝滞。 龙炎小队的队员们下意识举起枪,漆黑的枪口瞬间对准了程肆和幽灵。 “放下!”龙牙的厉喝震耳欲聋,压下了所有骚动。 他迈开步子,军靴踏在冰冷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走到被放倒的队员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痛的失望。 “龙羽,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挣扎的身影陡然停止。 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与辩解,全被这一句话死死堵回了喉咙里。 龙羽的脸埋在地板的灰尘里,肩膀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便再无声息。 多年的兄弟,一个眼神,一句话,足以说明一切。 压抑的死寂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李离无法理会这其中的弯绕,他只知道那血红的数字每跳动一下,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他冲到程肆面前,一把抓住他冰冷的战术背心。 “还等什么!” “快走啊!去追他们!” 他的声音因焦急而嘶哑,指甲几乎要嵌进那坚硬的布料里。 可除了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像被钉在了原地,静静等待着命令。 程肆没有看他。 男人只是抬手,用戴着战术手套的大掌,不轻不重地覆盖住李离抓着程肆没有看他。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李离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顺势握住。 掌心相贴的瞬间,一股干燥的暖意透过手套传递过来,蛮横地抚平了李离心底的焦躁。 “啧。”幽灵不耐烦地咂了下嘴。 她走过来,拍了拍李离紧绷的肩膀,算作安抚。 然后,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她从战术腰包里掏出了一个游戏手柄似的控制器。 “噗噗……” 几声轻微的、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射击声,突兀地从实验室的某个角落响起。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紧接着,扬声器里传来李建国和卢志远压抑不住的、痛苦到极致的哀嚎。 李离被这声音惊得浑身一僵,下意识举起手枪,摆出防御姿态。 龙炎的队员们反应更快,瞬间变换队形,枪口齐齐指向声音的来源—— 那个巨大而神秘的黑色罩子。 幽灵对周围的紧张气氛视若无睹。 她走到那通体漆黑的玻璃罩前,姿态闲适得像在逛自家后花园。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机器,随手往玻璃罩上一贴,就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等在一旁。 那不大的机器人像有了生命,几条机械足牢牢吸附在光滑的表面上。 只听一阵细微的电流声,一束高热的能量光束从机器人前端射出。 喷火、钻孔、切割。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三两下,就在那坚不可摧的安全罩上,硬生生切开一个足以看清内部景象的窗口。 被切割下的特制玻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窗口里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李建国和卢志远瘫在地上,手腕和脚踝处各有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而出,将他们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暗红。 两人疼到浑身抽搐,却还挣扎着,努力朝对方爬过去,在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血痕。 听到玻璃掉落的声音,他们惊恐地抬起头,正对上窗口外,幽灵那双满是嘲弄的眼睛。 “怎么会?!” 卢志远脸上血色尽失,那双总是带着温柔假笑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不可思议的惊恐。 为了让他死个明白,幽灵那带着金属质感的讽刺嗓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这有什么难的。” “同样的把戏,不能使用第二次的道理,你不懂吗?” 她顿了顿,烟熏妆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 “也对,你顶多算个脑子好使的科学家。” “不凑巧的是,你碰上了我这种战争贩子。” “同样的坑,我可绝不会踩第二次。” 说完,她的视线转向李离,下巴朝里面扬了扬。 “交给你了。” 李离的呼吸一滞。 他看着里面那两个在血泊中蠕动的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举起手里的枪,手臂却重如千斤。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 “嘭!”一声枪响,从他身后传来。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他的耳廓飞过。 还没等第二枪射出,李离就看了场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免费大戏。 到底是被改造过的身体,李建国中了一枪,并未立刻毙命。 他只是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炸开的血花,随即又猛地看向身前的人。 卢志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撞了过来,死死挡在了李建国的身前,挡住了那致命的枪口。 李建国想质问,一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带着内脏碎末的血沫,不断从他口中外溢。 他的眼睛死死瞪着卢志远,充满了不解与绝望。 只听卢志远带着哭腔的求饶声,急切地响起。 “别杀我!都是李建国!” “都是他诱导我,欺骗我!我只是个被逼无奈的研究员而已!” 他甚至还扭过头,用那双沾满血污和泪水的眼睛,看向李离。 “还有我是阿离的亲生父亲!虎毒不食子啊!我愿意自首,我愿意赎罪,我……” 他还没说完。 “嘭!”又是一声枪响。 幽灵不耐烦地吹了吹自己的枪口,结束了他聒噪的生命。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卢志远的后心。 他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身体猛地一震,便软软地倒在了李建国的身上。 幽灵甚至还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 “死变态,吵死了。” 看到卢志远被击毙,看到他死前那副卑劣的嘴脸,李建国眼中最后的光也熄灭了。 堵在他心口的那口气,随之散去。 他再也没了支撑,咽下了最后那口活气,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程肆放下枪,走到李离身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李离那支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枪,从他僵硬的指间拿走,关上了保险。 然后,他用那只刚开过枪、还带着硝烟温度的手,覆上了李离冰冷的后颈。 轻轻捏了捏。 李离和程肆脸上,都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看向一脸理所当然的幽灵。 幽灵迎上他们的目光,理直气壮地耸了耸肩。 “他投降了。” “我怕程肆犯纪律。”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她说完,拉过李离的手臂,将他拽到自己身边,然后看向程肆和龙牙。 “我俩啥安排?” 龙牙没说话。 他只是用一种算不上清白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幽灵, 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几分了然,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第173章 伪装的绅士!他看李离的眼神快要拉出丝了! 龙牙的视线是两把手术刀,刮过幽灵全身, 不带任何情绪,只做最精准的解剖与评估。 那是一种野兽审视同类的目光,判断着对方的利爪与尖牙。 幽灵背脊的肌肉瞬间收紧,一股被冒犯的火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她最厌烦这种来自官方的、审判般的打量。 若不是清楚龙牙心里早已封存一个神明,她真要怀疑这男人想当场将自己就地正法。 她忍耐着,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幽灵猛地扭头,不再去看龙牙那张扑克脸。 她长臂一伸,精准地扣住李离冰凉的手腕,五指收拢, 力道大得能捏碎他的腕骨,强行将他从程肆的气场里拖拽出来。 “那啥,夜鹰。” 幽灵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撞击回荡,每个字都淬着挑衅的冰碴。 “人,老娘先带走了!” 程肆刚从那股极致的杀戮气息中剥离。 他正准备卸下全身冷硬的伪装,用自己的体温去包裹那个刚刚亲历了一场血腥洗礼、 身体还在控制不住轻颤的爱人。 他甚至已经想好,要怎么把他揉进怀里,用自己的心跳去覆盖他紊乱的呼吸。 话未出口,手已抬起。 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看着李离被幽灵毫不客气地、甚至有些粗暴地拖走了。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心脏传来。 程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五指猛地攥紧,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墨镜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血色风暴,却遮不住那瞬间绷紧、恨不得咬碎后槽牙的下颌线。 他周遭的空气被抽干,温度骤降,凝结成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龙牙收回视线,眼角余光扫过程肆那副被夺走猎物、几近暴走的姿态, 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直升机螺旋桨搅动气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李离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舷窗上,感受着机身规律的震颤。 脚下的海岛迅速缩小,从一个盘踞的巨兽,变成一块不起眼的墨点, 最终被蔚蓝的海面彻底吞噬。 腥咸的海风与硝烟的气味被彻底隔绝,机舱内只有干燥恒温的空气, 和一股淡淡的机油味。 那座岛,是他生命里盘踞十几年的噩梦,在他的骨血里筑巢。 如今,巢穴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可醒来之后,眼前不是阳光明媚,而是一片刺眼的、空茫的白。 支撑他走过无数个日夜的仇恨,那个目标,已然消失。 当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迎接李离的,是一个他从未预想过的巨大惊喜。 停机坪的风极大,卷起地上的尘土,狠狠抽打在人脸上。 李离眯起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就在那片翻飞的衣袂与呼啸的风声中,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在不远处。 那人没有坐轮椅。 他就那么站着,双腿笔直,身形如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 李离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拧紧,然后狠狠向上提拽。 一股滚烫的、无法抑制的狂喜,如火山喷发, 瞬间冲垮了他心底那片空茫冰冷的废墟,将所有空洞尽数填满。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思想做出反应。 他迈开腿,不是跑,是冲刺,倾尽全力,朝着那个身影冲了过去。 风声在耳边撕裂,周遭的一切都化作模糊的色块。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李离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冲击力之大, 让秦彻都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半步才站稳。 李离的双臂死死锁住对方的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血肉里。 “恭喜你!” 他的声音带着剧烈跑动后的喘息,破碎,却又满溢着纯粹的兴奋。 他把脸埋进秦彻的颈窝。 秦彻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低下头,看见李离柔软的发旋, 闻到他身上那股被海风浸染过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怀里温热的触感,身体相贴的弧度,真实得让他心脏都在发烫。 遗憾与狂喜,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 “是我该谢谢你。” 秦彻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抬起手臂,迟缓地,却又用尽全力地回抱住李离。 他的力道一点点收紧,指节发白,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嵌入自己的骨骼。 可惜,你没能参与我站起来的每一个瞬间。 秦彻生生将后半句话,连同那些翻涌叫嚣的情绪, 一同嚼碎了,和着血咽回了肚子里。 幽灵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双手插在裤兜里, 看着那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男人,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秦彻那发白的指关节,他眼眶里那圈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红晕, 还有他抱着李离时,那近乎虔诚又带着强烈占有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哪里是兄弟重逢的喜悦? 幽灵走到两人身边,抬起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叩击着秦彻的后背。 她的声音冷冽如冰,强行劈开了那份过于黏稠滚烫的氛围。 “没抱够吗?” “还不赶紧走!” 李离被她一喝,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他脸上还挂着灿烂到晃眼的笑意,后退一步, 伸手推了一把秦彻的肩膀, 催促道:“走,咱们先回去。” “你先走两步。” “正好,我看看你的恢复情况。” 李离刻意落在最后面,视线紧紧锁定在秦彻的步伐上。 他的步态很稳,只是左腿在落地时, 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拖沓,几乎看不出来。 李离暗暗盘算着,等回去再和幽灵一起, 优化那套微型机器对接神经的程序,一定能让他恢复如初。 车内空间宽敞。 秦彻一直在跟李离聊着这次行程的细节,询问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为难。 他的声音温和,话语间全是恰到好处的关心,没有任何越矩的地方。 可幽灵心里的那种奇异感觉,却越来越盛,如藤蔓般疯狂滋生。 她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能清晰地看到秦彻的表情。 他看着李离的时候,眼神专注,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每一个细节都几近完美。 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 可就是这份过分的、滴水不漏的合理,让幽灵觉得处处违和。 她敏锐地捕捉到,就在李离转头看向窗外的一刹那, 秦彻脸上温和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双眼睛里的专注,瞬间变成了某种滚烫的、带着侵略性的凝视, 恨不得将李离的背影灼穿。 幽灵总觉得,在这份无懈可击的“合理”之下, 秦彻用强大的自制力小心翼翼地藏匿了一头失控的、见不得光的野兽。 第174章 美梦惊醒!程肆一句话点燃炸药桶,幽灵怒了! 夜色浓稠, 如墨海绵般沉沉压在研究院冰冷的玻璃幕墙上。 车门开启,车内恒温的空气瞬间被切断,一股带着露水寒意的夜风立刻灌入, 刮过李离的脸。 他胸腔里还残留着停机坪上那股混着尘土与狂喜的燥热味道。 李离绕过车头,大步流星,一把抓住刚从副驾驶下来的幽灵的手臂, 五指因激动而收紧。 李离的眼睛亮得惊人, 两簇压抑不住的火苗在瞳孔深处剧烈跳动,声音里全是亢奋, “我们马上去开会! 秦彻腿部的微型神经控制器,程序还能再优化! 数据模型我已经想好了,一定能让他恢复到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带着不容置疑的兴奋, 拽着幽灵就往研究院灯火通明的大门里冲。 幽灵被他巨大的力道拖得一个趔趄,脚下军靴在地砖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 她脚下猛地一顿,身体瞬间在地面扎根,纹丝不动。 李离用尽力气,却发现根本无法再拽动她分毫。 他疑惑地回过头,正对上幽灵投来的视线。 幽灵站在原地,入口惨白的光线直直打在她脸上, 让那本就浓重的烟熏妆显得更加凌厉,彻底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只是冷冷地抬起眼皮,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就,那么,着急?” 那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喜怒,却像无数根淬了冰的钢针, 扎进李离亢奋的神经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 李离没听懂。 他满脑子都是飞速运转的优化代码和秦彻刚才稳健有力的步伐, 完全无法将幽灵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和任何事情联系起来。 一个单音节从他唇间滑出,带着纯粹的茫然和被打断的不解。 幽灵的视线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一寸寸刮过李离那张写满困惑的脸, 试图从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找出任何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深意。 几秒钟后,她紧绷的下颌线略微松弛。 原来是她想多了。 这家伙,是真的傻,傻得冒泡。 幽灵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半是恼火,一半却是庆幸, 庆幸自己远在天边的兄弟没被当场戴上顶颜色鲜艳的绿帽子。 她脸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强硬。 “走之前,程肆交代过。” “你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脑子里那个破机器给摘了!” 幽灵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不耐烦,根本不给李离任何反应和辩驳的机会。 她猛地伸手,一把薅住李离的后衣领,像是拎一只不听话的野猫, 动作粗暴地将他强行拖向另一条通往医疗区的走廊。 “先去休息!” “手术室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李离被她拽得踉踉跄跄,脑子里那些精密的代码瞬间被搅成一团乱麻。 他挣扎着想说什么,可连日紧绷的神经, 在踏入这片熟悉又绝对安全区域的瞬间,终于彻底垮了下来。 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如海啸般席卷全身,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被幽灵一把推进早就安排好的病房,连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热水从头顶劈头盖脸地淋下,冲刷着皮肤,也一点点带走了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硝烟与血腥味。 李离的大脑彻底放空,几乎是沾到枕头就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直直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幽灵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缝,看着床上那个呼吸平稳、毫无防备的睡颜, 终究还是没忍心计较他刚才那副傻样。 但有些事,必须防患于未然。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调出程肆的号码。 电话拨过去,听筒里只传来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无法接通。 “切,还在忙。” 幽灵撇了撇嘴,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下一行字。 “你最好痛快忙完,否则后院起火,哭都来不及!” 信息发送成功。 她收起手机,不再理会。 转身,军靴敲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 朝着教授和赵队的办公室走去。 临时指挥部里,程肆处理完所有收尾工作,才摸出那个被他扔在桌上许久的手机。 屏幕亮起,幽灵那条没头没尾的信息赫然跳了出来。 他盯着那行字,眉心瞬间拧成一个川字。 程肆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李离那张清冷漂亮的脸。 随即,他又觉得有些好笑,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松动了一下。 就他家那位,在感情上迟钝得像块不开窍的木头, 别人把一颗滚烫的心掏出来递到他面前,他八成都会以为对方是饿了,想找他要点吃的。 他能看出谁对他有意思?程肆对自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可……万一呢? 万一碰到个不长眼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往上凑, 死缠烂打,吓到他家那个胆小又爱干净的宝贝怎么办?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一根带着倒刺的藤蔓, 瞬间在他心脏上疯狂滋长,缠得他心口发紧,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程肆捏着手机的指节一紧,再也坐不住。 他一边想着,一边回拨了幽灵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开口盘问,听筒里就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河东狮吼, 那分贝高得像是要刺穿他的耳膜,震得他差点把手机当成手雷扔出去。 “你丫个傻逼!” “老娘刚在梦里牵上八块腹肌帅哥的小手,你他妈一个电话就把我搅和醒了!” “你最好有天大的事儿,否则老娘明天就把你dan拧下来当球踢!” 程肆被这一连串淬了火的脏话喷得脑子发懵。 他把手机拿远了点,机械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 晚上八点四十七分。 这个点,还不到这疯女人雷打不动的睡觉时间。 一股无名火也从程肆心底“噌”地窜了上来,烧得他理智全无。 “你还想把我的宝贝拧下来当球踢?” 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么暴力,活该你没人要!” “死男人婆。”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安静。 程肆甚至能听到微弱的电流穿过听筒时发出的、细微的滋滋声。 被扰了美梦的幽灵本就处在暴怒的边缘。 程肆这番精准踩中她所有痛点的嘲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子, 快准狠地直直捅进了她的心窝。 她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当场捏爆手里的手机。 几秒后,一个阴恻恻的、带着浓重血腥威胁意味的声音, 从听筒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程肆,你给老娘等着。” “老娘明早起来,就去撮合秦彻和李离。” “我助你,秒变单身狗。” “一辈子!” 第175章 梦里全是你!醒来后我竟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噔。”通话的黑屏,像一块墓碑,重重砸在程肆眼前。 程肆握着手机,指节暴突,青白如死人肤色。 撮合秦彻和李离。 秒变单身狗。 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根烧红的钢针,带着倒刺, 狠狠扎进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再猛地向外一扯,带出淋漓的血肉。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从胸口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通讯器里传来龙牙冷静的呼唤,将他从那片血色的幻觉中拽回。 程肆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喉结滚动,咽下了满嘴的腥甜。 他按灭屏幕,起身。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再次亮起。 屏保上,是李离熟睡的侧脸。 照片是之前偷拍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一小块光斑, 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那颗泪痣,安静得像一滴未干的泪。 程肆的指腹,隔着冰冷的屏幕,轻轻摩挲着那张脸。 他对自己说。 李离的脑子里,除了代码就是复仇,那根关于感情的神经,迟钝得像堵塞的管道。 肯定是幽灵那个疯女人眼神有问题。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借着黑暗与不安, 疯狂地滋生出盘根错节的藤蔓,紧紧勒住他的呼吸。 他程肆的感情里,不许有任何污点。 一点灰尘都不行。 程肆周身的气压陡然降低,一股凛冽的杀气从他身上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他大步走出临时指挥部,声音像裹着冰渣。 “所有人,收队。” “后续清理事宜,用最快的办法。”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天亮之前,我不想在这座岛上看到任何一个活口。” 那不容置喙的命令,让所有龙炎队员心头一凛。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夜鹰。 暴戾,直接,如同挣脱缰绳的嗜血野兽。 李离难得睡了个整觉。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意识像一片羽毛,漂浮在温暖的、无边无际的棉花海里。 梦里,有程肆。 有他滚烫的呼吸,粗粝的手掌,还有那双在情动时会变得幽深如夜空的眼睛。 他醒来时,嘴角还挂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晨光熹微,透过厚重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一片朦胧的亮色。 李离懒懒地翻了个身,想把那个旖旎的梦再回味一遍。 可下一秒,身体上那股清晰的、黏腻的触感,让他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 一股热气“轰”地一下,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将他整张脸都烧得通红。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弹起来,慌乱地抓起睡衣,冲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冲刷着身体,也冲刷着那份无处遁形的羞窘。 他将自己整个沉入放满热水的浴缸里,试图让大脑冷静下来。 可闭上眼,程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被晾了太久的身体,仿佛干涸的土地,只需一滴火星,便能燃起燎原烈焰。 那股熟悉的、陌生的燥热感,再次从小腹升起,沿着脊椎一路向上攀爬。 李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这股可耻的冲动。 可身体的叫嚣,比理智更诚实。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身体顺着浴缸的边缘滑下, 发出一声破碎的、认命般的叹息。 修长的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动,探向了自己。 幽灵提着早餐推门进来时,闻到的就是一股混杂着沐浴露清香与某种旖旎气息的味道。 李离刚从浴室出来。 他身上松松垮垮地裹着一件纯白的浴袍,腰带系得随意,露出线条精致的锁骨。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发梢滚落, 划过他泛着一层薄红的脸颊,最终隐没在那片白得晃眼的布料里。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像雨后被洗刷过的天空。 幽灵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放下手里的餐袋,眼神不动声色地在李离身上刮了一圈。 她说着,自己却没闲着,像只嗅到异常的猎犬,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她先是“哗啦”一声,粗暴地拉开厚重的窗帘,让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 然后又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装模作样地翻看。 甚至连洗手间都没放过。 李离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这一连串诡异的举动。 “你在找什么?” 幽灵被他这句纯粹的问话噎了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脚趾蜷缩,恨不得当场抠出一座地堡。 她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扯了个蹩脚的借口。 “天气不错。” “给你通通风,有利病情恢复。” 李离眨了眨眼,没再追问。 初秋的风顺着敞开的窗户灌入,带着一丝凉意。 李离感觉到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他转身, 从被幽灵翻得乱七八八的衣柜里,找出一条干净的睡裤,默默套上。 幽灵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光顾着“捉奸”,差点忘了这茬。 一股热意从她后背升腾。 “那什么,你快吃。” 幽灵赶紧转移话题,声音大得像在掩饰什么。 “吃完就去做检查,手术已经安排在今天了。” 李离安静地吃完饭,便跟着幽灵去了医疗区。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当李离被从手术室推出来,送回病房时,已经是下午。 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他睡得很沉,呼吸平稳。 幽灵站在病床边,看着那张恢复了血色的脸,掏出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片。 她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将照片发了出去。 附带的文字,只有一个字。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刚跳出,她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程肆”两个字,如同催命的鼓点,急促地跳动着。 幽灵还没来得及按下接听键。 “吱呀——”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秦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看见幽灵手里那个嗡嗡作响的手机,眼神落在上面,随即又温和地移开。 “有事你就去处理。” “李离这边,我可以看着。”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体贴。 幽灵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缩紧。 “我没事。”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还在不停闪烁的名字,又看了看门口那个姿态完美的男人。 下一秒,她的拇指,毫不犹豫地,狠狠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手机瞬间安静了。 幽灵将手机揣回兜里,动作干脆利落。 她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僵硬,目光避开秦彻和李离。 她重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力道几乎要凿穿屏幕。 【回来请老娘吃大餐!】 【你自己的老婆,还得老娘给你看着,废物点心!】 第176章 兵王柔情!程肆:江山不要了,只想回家伺候我的小祖宗! 程肆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一动不动。 几秒后,他猛地收紧五指,坚硬的手机外壳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泛出死一样的惨白。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像虬龙般盘踞,顺着小臂一路蔓延,肌肉块垒分明。 他恨不得现在就顺着这道微弱的信号爬过去, 把幽灵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拎出来,狠狠摁在地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气人。 这是铁了心要看他程肆的笑话。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命名的恐慌, 从胸腔直冲头顶,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将手机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了一下。 回归现役,身处任务期,他就像被无数条无形的锁链捆住了手脚, 每一个行动都要上报,每一次离队都要审批。 远不如从前那般来去自由。 否则,他现在就杀回去,亲自给幽灵安排一场连开十天的相亲盛宴, 让她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这个念头,让一直以来将终身服役视为最高信仰的程肆,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他烦躁地扯开作训服的领口,在狭小的临时指挥部里来回踱步, 军靴每一次砸在地面,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敲击他自己的心脏。 自从生命里闯进一个叫李离的人,那颗为了任务可以随时舍弃、冷硬如铁的心, 便再也无法一往无前。 他有了软肋。 程肆停下脚步,身体后仰,重重靠进冰冷的椅背, 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 他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与李离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想起第一次在雨夜里捡到他,那人缩在后座,浑身湿透, 眼神却像受惊的矜贵波斯猫,带着疏离和警惕,漂亮得不像话。 他想起李离因为洁癖,皱着眉用两根手指捏着衣角的样子, 明明嫌弃得要死,却还是住进了他那个算不上整洁的狗窝。 他想起自己一步步撬开那坚硬的外壳,看到里面那个敏感脆弱、 会因为一点点温柔就红了眼圈的灵魂。 从最初那个浑身是刺、眼神疏离的病美人, 到后来会笨拙地依赖他、偶尔露出狡黠腹黑一面的小狐狸。 那是他亲手捂热的,是他一点点从深渊里拽出来的, 是他用自己的体温和耐心,一寸寸浇灌出的伴侣。 一想到这,心底那股被幽灵挑起的烦躁, 瞬间被一阵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欣喜与骄傲所覆盖。 程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手用力搓了一把脸。 人这种东西,一旦得到了,就想要更多。 说到底,还是他贪。 贪恋李离的温度,贪恋那份独属于他的依赖,贪恋到不允许任何未知的风险靠近他。 程肆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 冷静,强大,同样在深渊里挣扎过。 他们是同类,所以他更清楚, 那种人一旦动了心,会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程肆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迷茫与挣扎被一抹决绝的锐利所取代。 他抓起桌上的手机,指尖划过,调出龙牙的号码。 等这次任务结束,他就跟龙牙提退役。 然后全心全意地陪着李离。 就算什么都不干,回家种地,他也心甘情愿。 心一旦有了确切的方向,身体里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动力。 程肆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他周身散发出一种迫不及待的凌厉气场,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回家”。 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然后飞奔回家。 去伺候他那个,让人爱到骨子里,又愁到心尖上的宝贝。 研究院的特护病房里,静得能听见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和窗外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李离睡得很沉,呼吸平稳悠长,那张在睡梦中卸下所有防备的脸, 在柔和的夜灯下显得精致又脆弱,眼角的那颗泪痣也失去了平日的破碎感,变得温驯。 幽灵就坐在病房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双臂抱在胸前,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处在一种随时可以弹起攻击的戒备状态。 她那双被烟熏妆勾勒得愈发凌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 像锁定猎物的鹰,死死钉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他原本打算趁着李离昏睡,享受片刻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静谧。 这个简单的想法,在幽灵那道几乎要将他钉穿的视线里,变得无比艰难。 那视线如有实质,刮得他后背生寒。 她看得太紧了,不肯留出一丝一毫的缝隙。 空气凝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秦彻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动作刻意放缓,走向病床。 他的左腿还有些不甚明显的僵硬,但每一步都落得很稳。 他走到病床边,俯下身,动作轻柔地想为李离掖一下滑落的被角。 他的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柔软的被面。 “他睡着了代谢慢,万一半夜想上厕所……” 他找了一个拙劣到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借口,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空洞。 “我给他找了俩男护工。” 幽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平淡,没有起伏, 却精准地斩断了他所有未尽的话语和动作。 秦彻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离被子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能感觉到指尖的空气都变得冰冷。 几秒后,他缓缓收回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里, 指尖却在掌心狠狠掐了一下,传来尖锐的痛感。 即便如此,他仍旧不舍离去。 哪怕只是站在这片尴尬的境地里,远远地望着李离安静的睡颜,他也甘之如饴。 秦彻明白,幽灵是在替她的好兄弟,那个叫程肆的男人,守护着他的所有物。 可这女人,未免也太看不起他秦彻。 他,一手建立起鼎盛资本,在商场上翻云覆雨,什么样的投怀送抱没有经历过。 何至于,要顶着一个插足别人感情的卑劣身份,去靠近李离。 只是觉得李离身上有种让他安心的气息。 那种干净、纯粹,能抚平他内心所有躁动与戾气的宁静。 不受控制地,就想靠近。 秦彻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他想成为李离的知己,在他需要的时候,倾尽自己所能,为他扫平一切障碍。 顶多,算个备胎。 他从未产生过,要和程肆一争高下的念头。 秦彻越想,心里的那股火就烧得越旺, 他强迫自己一遍遍重复这个定位,试图说服自己。 可胸口那股郁结的闷气却越来越重,直觉屋内的空气也变得愈发稀薄压抑。 他终于忍到了窒息的临界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继续留在这片不属于他的领地。 那些自我构建的、理智的防线,在幽灵毫不掩饰的敌意面前,轰然崩塌。 秦彻猛地站直身体,转身,积压已久的怒火让他第一次对幽灵露出了锋芒。 他眼中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被冒犯的怒意。 “你陪吧,我走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跛着脚,转身就走。 每一步都走得极重,昂贵的皮鞋鞋底敲击着光洁的地砖, 发出愤怒的声响,像是在发泄着无声的抗议。 幽灵没有与他争辩。 她就那么淡然地靠在沙发上,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冷眼目送着那个挺拔又带着一丝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秦彻的这番表现,在她眼里,不过是没有达成龌龊目的后,恼羞成怒的发泄罢了。 直到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幽灵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深深窝进柔软的沙发里。 她冲着门的方向,不屑地撇了撇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骂道。 “切,装个屁。” “还敢冲老娘瞪眼睛。” 她掏出手机,看着上面与程肆的通话记录,火气又一次涌了上来。 “等程肆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这不知好歹的!” 第177章 脸红心跳!程肆:你的身体可比嘴诚实多了! 秦彻前脚刚走,病房内的空气就凝固成死寂。 幽灵陷在沙发里,身形僵硬,如同被时间遗忘的石像。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外界,却也圈禁了这股令人窒息的静默。 第二天清晨,李离在久违的清爽感中醒来,麻药的后劲彻底散去, 身体重新归他掌控。 他睁开眼,幽灵趴在床边,睡得人事不省。 她显然累极了,标志性的烟熏妆晕开两团黑,显得有些狼狈又滑稽。 李离没动,只是静静凝望。 他深知,这个表面玩世不恭的女人,为他、为程肆,付出了多少。 接下来的两天,李离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幽灵每天除了定时投喂,就是逼着他休息,偶尔会抱着电脑过来, 嘴里骂骂咧咧地处理一些后续事宜。 李离没提程肆,相信幽灵会主动告知。 然而,幽灵对此却只字不提,仿佛程肆从未出现过。 这无声的对峙,令病房内的空气都紧绷着,透着一股焦灼。 直到第三天傍晚。 一声巨响,“砰”地一声,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门板重重撞上墙壁。 幽灵正削着苹果,闻声猛地抬头,手里的水果刀反射出冷光, 她整个人瞬间绷紧,进入戒备。 一个高大的人影,就那么闯了进来。 他逆着走廊的光,身形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轮廓。 李离的心脏,在那一刻,猛地被攫紧,呼吸为之一滞。 那人影踉跄着,虚浮的脚步走了两步,终于完全暴露在病房明亮的光线下。 李离的视线凝固。 那张他刻骨铭心、在梦里描摹了无数遍的脸,此刻写尽了风尘仆仆。 眼底是两圈浓重的乌青,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 作战服皱得像咸菜一般,领口还沾着不知名的污渍。 一股混杂着汗味、尘土与机油的复杂气息,蛮横地冲入李离鼻腔, 他那因洁癖而格外敏感的神经,瞬间被刺得生疼。 幽灵一声怒吼,震得病房嗡嗡作响。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抬脚便要踹。 “你他妈是掉茅坑里了吗?!给老娘滚出去洗干净再进来!” 程肆充耳不闻,他的眼睛,直直地、死死地,锁在病床上的李离身上。 那双素来深邃锐利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里面翻涌着愧疚、思念, 以及一种近乎贪婪的、要将他吞噬的占有欲。 李离看着程肆这副邋遢到极致的模样,心脏被滚烫的酸涩浸泡, 又酸又胀,疼得他几乎要落泪。 可那股挥之不去的馊臭味,又让他本能地感到一阵反胃。 他想冲过去抱住他,身体却诚实地往后缩了缩。 李离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得厉害。 “去洗洗。” 他催促着,终究是抵不过那股令人发指的体味。 程肆的视线终于动了。 他这才回过神般,低头打量自己一身狼狈,又嗅了嗅,眉头也嫌弃地皱起。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进病房配套的浴室。 哗哗的水声响起。 幽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离一眼,重重“切”了一声, 将削了一半的苹果扔进垃圾桶,拎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只剩下持续不断的水声,和李离胸腔里狂跳的心脏。 程肆再出来时,身上只松松垮垮围着一条浴巾。 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滚落,没入浴巾边缘,引人遐想。 他刮了胡子,整个人清爽得判若两人。 那股熟悉的气息,重新将李离包裹。 病床的小桌板上,不知何时已摆满热气腾腾的丰盛菜肴。 程肆走到病床边。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将李离完全笼罩。 他努力克制,压抑着那股要将身下之人揉进骨血里的冲动。 “对不起。” 他开口,声音带着刚沐浴后的性感沙哑。 李离的心颤了一下。 他明白程肆道歉的缘由——那一个月的失联,那句“自求多福”,以及让他独自面对的一切。 可心里的委屈和怨气,让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 李离抬眼,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 他装出全然不解的纯真模样:“什么对不起?” 程肆深深凝望着他。 他看穿了,李离那双故作无辜的眼底深处,压抑不住的火热几乎要溢出来。 李离还在等着,等着程肆的忏悔或解释。 可他等来的,却是男人骤然压下的身体,和堵住他所有话语的唇。 这个吻,强势、急切、毫无章法,带着浓重、不容拒绝的占有欲,如同宣誓主权。 程肆的牙齿甚至粗暴地啃咬着他的唇瓣,辗转厮磨,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 李离整个人软得瘫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程肆却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便开始风卷残云。 李离飘飘然的思绪,过了好半天才重新聚拢。 他看着程肆狼吞虎咽,脸颊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程肆匆匆把嘴里的饭菜囫囵咽下,抬眼,正好对上李离那双还带着水汽的眸子。 他嘴角一勾,露出痞气的笑:“到什么时候还得是自然反应,比嘴靠谱多了!” 一股热气“轰”地一下,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李离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当然明白程肆话语里的深意。 身体那股熟悉的、陌生的燥热感,清晰得让他无所遁形。 此刻他恨不得把脑袋直接埋进被子里,再也不要出来。 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李离光顾着害羞,完全没注意到程肆坐姿的别扭。 那双长腿无处安放般微微岔开,身体也刻意与桌沿保持着一点距离。 有人比他,更不争气。 程肆以惊人的速度清空桌上饭菜。 他快速收拾好餐盘,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身子略微佝偻着。 “你先休息。” “我去……” 他准备去隔壁休息室,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离开的话还没说出口。 他掀开身上的薄被,露出大片晃眼的洁白床单。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空出的位置。 动作不大,却像一道闪电,在程肆耳边炸开。 程肆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剧烈的挣扎。 李离看着他踌躇不决,心一点点冷下去。 刚刚被一个吻捂热的温度,迅速流失。 他不懂,都到这个时候了,程肆还在抗拒什么? 那刚才失控的吻,算什么? 一时的冲动?还是安抚? 李离的声音,瞬间结了一层冰:“你在犹豫什么?” 这冰冷的质问,让程肆浑身一凛。 他抬眼,对上李离那双骤然疏离的眸子。 程肆咬紧后槽牙,像是终于做出决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记住了,是你让我上来的!” 他不再犹豫,长腿一迈,欺身而上。 当程肆温热结实的胸膛压上来,当那股再也无法忽视的、极具侵略性的热度抵住自己时,李离才恍然大悟。 原来,意乱情迷的,不止他一个。 心中刚升起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窃喜。 李离仗着自己那张优越到过分的脸,微微仰头,眼波流转,嘴角勾起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 程肆呼吸一窒。 他低下头,几乎是虔诚地,吻向那双诱人的唇。 他的手,也顺着李离纤细的腰线,缓缓收紧。 就在程肆彻底沉沦的前一秒,李离骤然偏头,躲开了那个吻。 他环上程肆的脖颈,将唇凑到他耳边,吐出的气息温热, 话语却凉薄如刀:“我是病人,需要休息。” 第178章 你管这叫康复运动?! 程肆的呼吸灼热,像一团火,刻意燎过李离的耳廓。 刚欲沉浸,转头被李离置之不理。程肆哪受得下这份气,粗暴又小心的将他扳向自己。 李离整个人被一股强悍的力量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破开自己的领域,入侵。 程肆没有再给他任何闪躲的机会。 粗粝的指腹带着薄茧,强势控制住李离的手,一根根,将微凉的指节纳入掌心。 力道不大,却带着强制蛮横。 程肆的唇凑近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刻意喷洒在敏感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那声音低沉,陈年佳酿般醉人心脾,染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情欲。 “我知道你是病人。” 他的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李离的手心,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点火。 “但那病灶不是在脑袋里?” 李离的身体瞬间绷紧,试图对抗那股从相触的皮肤一路蔓延上来的麻意。 程肆低笑一声,那笑声震得李离耳膜发痒。 他俯下身,滚烫的鼻息几乎要钻进李离的脑袋里。 “这手不是还完好无损的!” 话锋陡然一转,那蛊惑的语气里,添了几分心照不宣的胁迫意味。 “再说,多运动,有助于康复不是?!” 李离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盘。 素了太久的身体,像一片久旱的龟裂大地,根本经不起这样燎原的火星。 他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在那双大手的掌控下,瘫软,沉溺。 意识漂浮,感官却被无限放大。 空气里,沐浴露的清香混杂着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将他牢牢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运动过后的潮气。 汗珠顺着程肆紧实的下颌线滑落,砸在李离泛红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无声的刺激。 略作温存,程肆便急匆匆地翻身下床。 他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快步走向浴室,胡乱冲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 “我去叫护士。” 程肆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看了一眼李离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纱布,皱紧眉头。 李离无力地应了一声,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还水光潋滟的眼睛,偷偷观察着程肆的背影。 程肆快步走出病房,夜深人静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径直走向护士值班室。 刚走到门口,值班室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幽灵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大晚上不好好搂媳妇睡觉,跑护士值班室来干吗?” 她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嘲弄。 “这是打算偷腥?” 程肆现在没心情跟她斗嘴,这女人最近好像吃了火药,一张嘴就能噎死人。 他对幽灵的揶揄感到一阵无语,就不明白,这挺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偏偏长了张嘴。 “我来找护士给李离换药。” 他绕过她,想直接找里面的护士。 幽灵却没动,只是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 她那双被浓重妆容勾勒得愈发凌厉的眼睛,在程肆身上上下打量。 一股浓郁的、尚未散尽的荷尔蒙气息,蔓延进她的鼻腔里。 幽灵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程肆拽了回来。 “换什么药?” 没等程肆回答,她就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那声调拖得老长,充满了讥讽。 “李离脑袋上还顶个洞,这都能下得去手,你可真禽兽!” 说完,她转身走进值班室,从柜子里利落地取出一个医药箱,拎着就要往外走。 程肆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能跟在她身后。 “我要找个护士。” “还有,你怎么在这儿呢?” 幽灵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搞得火大,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 她扯出一个冷笑,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怕你守寡!” 这四个字,像四颗钉子,狠狠砸进程肆的心里。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匆忙归队,是把李离托付给了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 他追上去,声音里带着一丝真诚。 “过一阵休假请你吃大餐。” 幽灵头也不回,只是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医药箱。 “没有好酒我不去啊!” “必有好酒!” 程肆连忙保证。 “私藏都掏给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安静的走廊里。 趁着这难得的独处功夫,程肆压低了声音。 “上次你说的后院起火,到底怎么回事?” 幽灵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回头,确认四周无人,才凑到程肆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将那天晚上的事情飞快地复述了一遍。 “我觉得秦彻对李离有点意思。” “就上回你给我打电话被我挂断那次,老娘正在那儿给你守护李离,然后秦彻就来了。” “他看李离那眼神,啧,不对劲。” “黏糊得拉丝,就差没把‘心怀不轨’四个字刻脸上了。” 程肆的脸色,随着幽灵的叙述,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秦彻那张温和无害的脸,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后来呢?” “后来老娘直接把你的电话挂了,他那脸当场就黑了,跟死了爹一样。我就是故意气他的,谁让他觊觎你的人。” 幽灵说得绘声绘色,还不忘邀功。 程肆听完,陷入了沉思。 他周身的气压陡然降低,一股冷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过两天我还要归队。” 他的声音很沉。 “你还得帮我再盯着一阵。” “我也找机会多观察一下秦彻的意思。” 幽灵听完,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冲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干脆将大拇指也高高伸起。 程肆看着她这副趁机敲竹杠的狡诈模样,心里的那点沉重忽然就散了,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 “看得好,让我请五顿都行。” 他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 “要是看不好……”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我就给你安排相亲!一天三场,保证都是歪瓜裂枣,恶心死你!”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那个瞬间石化的女人,径直朝着李离的病房走去。 幽灵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她阴恻恻地盯着程肆的背影,猛磨后槽牙。 下一秒,她猛地追了上去,纵身一跃,曲起手,赏给程肆后脑勺一记响亮的爆栗。 第179章 鬼医毒舌:病房惊魂与增肥令 幽灵跟着程肆一踏进病房,李离恨不能即刻化作微尘。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尚未散尽的潮气,混着沐浴露的清香,暧昧得无处遁形。 他猛地扯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受惊的鸵鸟般,以为只要看不见,世界就不存在。 整张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热度从脖颈一路烧到耳根,烫得惊人。 只留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门口,上面还缠着一圈刺眼的白色纱布,摆出拒绝沟通的姿态。 幽灵看着李离这副鹌鹑样,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越咧越大。 她倚在门框上,抱起双臂,那双烟熏妆勾勒的眼睛里全是看好戏的促狭。 “该干的都干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病房里那层薄薄的伪装。 程肆的脸瞬间黑了。 他侧过身,高大的身躯正好挡住幽灵投向病床的视线,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这个疯女人,口无遮拦。 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真想现在就冲过去, 把幽灵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堵上。 可她是女的。 程肆磨了磨后槽牙,把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硬生生咽了回去。 等着。他迟早要让这疯女人尝尝苦头。 幽灵压根没理会程肆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她反而觉得李离这纯情又害羞的模样,比任何精彩大戏都勾人心弦。 她绕过程肆,走到床边,视线落在李离那颗蓬松的脑袋上。 被汗水浸湿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在纱布边缘,显得有些狼狈。 幽灵的眉头轻微一拧。 看戏归看戏,正事不能耽误。 她抬起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撞程肆结实的手臂。 “赶紧给你媳妇拽出来,捂这么严实,一会别给自己憋死。” 程肆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放松。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得与他此刻阴沉的脸色截然相反。 他没有直接去扯被子。 而是先将自己温热宽厚的手掌伸进被窝里,准确地找到了李离的脸, 然后用掌心轻轻罩住了他的眼睛。 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视线。 直到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那么僵硬,程肆才用另一只手,缓缓拉下那床被子。 幽灵的动作极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打开医药箱,取出工具,消毒、清创、上药、重新包扎。 整个过程不过三两分钟。 金属镊子与皮肤接触时带起的冰凉触感,让李离的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但程肆覆在他眼上的手掌,传递来源源不断的热度,让他莫名地安心。 幽灵收拾好东西,干脆利落地合上医药箱。 临走前,她瞥了一眼程肆那副“非礼勿视”的保护姿态,终究还是没忍住。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在即将消失在门外的前一秒,幽幽地飘来一句。 “掩耳盗铃。” 的一声,房门被带上。 程肆懒得再理会那个吃错药的女人。 他移开手,对上李离那双湿漉漉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羞窘还未完全褪去,又添了几分无措。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肾上腺素褪去,疲惫如潮水般席卷每一个细胞。 程肆打了个哈欠,眼角被逼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他没回隔壁的休息室,而是直接脱了鞋, 挤上了那张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过分狭窄的单人病床。 床垫因承受了双倍的重量,深深地陷了下去。 李离被他挤得只能紧紧贴着墙壁,身体僵硬如板。 程肆却不管不顾,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 夜色渐深,窗外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病房里,两道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 他们就这么在逼仄的空间里,相拥而眠。 天光蒙蒙,灰白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亮房间里漂浮的尘埃。 李离睡得正沉。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梦里没有无尽的追杀,没有冰冷的背叛,只有一片温暖的、包裹着他的海洋。 只是这片海,有点挤。 他无意识地蹙了蹙眉,身体在睡梦中遵循着本能, 翻了个身,试图寻找一个更舒展的睡姿。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李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 意识还有些混沌,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索身旁。 床铺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却空无一人。 他挣扎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里,一只熟悉的大手陡然出现,五指死死地攥住了床沿的金属栏杆。 指节根根凸起,泛着青白,手背上虬结的青筋暴突,如树根盘踞,狰狞可怖。 李离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翻身,不顾脑袋里传来的阵阵眩晕,探头往床下望去。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程肆蜷缩着,跪伏在地板上。 整个人弓成一只煮熟的大虾,身体扭曲成痛苦的弧度。 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腰腹下的位置,另一只手还攥着床沿, 似乎想借力站起来,却徒劳无功。 宽阔的脊背上,薄薄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 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到极致的肌肉线条。 李离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程肆看上去痛苦到了极点。 他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匆忙下床,试图将程肆从地上扶起来。 可两人悬殊的体型和力量,让他的努力显得格外苍白。 他用尽全力,也只能让程肆的身体晃动分毫。 “你别动,我去叫人!我去叫医生!” 李离急得眼圈都红了,转身就要往外跑。 程肆却猛地松开攥着床沿的手,一把抓住了李离的手臂。 那力道惊人,李离的骨头几乎要被捏碎。 李离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焦急地回头去扒程肆的手。 “你撒开!我去叫人!” “没……事……” 程肆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带着剧痛下的颤抖。 “我缓缓……不用叫人!” 李离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哪里肯信。 “怎么可能没事!你都这样了!” 他挣扎着,可程肆的手如铁钳,纹丝不动。 见状,李离也不敢再强行挣脱,怕加重他的痛苦。 他只能蹲下身,满眼都是担忧和无措。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李离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是不是……是不是又想起了那段日子?”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浓浓的心疼。 他单纯至极。 话音刚落,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程肆那只抓着他的手,力道猛地一松。 李离以为自己说对了,正想开口安慰。 可下一秒,程肆缓缓地抬起了头。 英俊的脸上血色尽失,唇瓣发白。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滚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唯独那双眼睛,烧得通红,里面翻涌着震惊、屈辱, 以及一股被气到极致的滔天怒火。 谁他妈想起那段丧气的日子了! 程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李离这句天真无邪的问话给活活气死。 他缓了好一会儿,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才稍稍退去,化作一阵阵绵密的钝痛。 他目光赤红,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 也不知道那些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一身的骨头,硌得死人,翻个身都跟大锤抡过来一样,一点缓冲都没有! 程肆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打今儿起,你就给我增肥!” 第180章 痛与惑:一纸退役申请,双雄对决 李离见程肆好转,便想扶他上床。 他伸出手,手臂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格开。 程肆弓着身子,连连后退,与他拉开一段既尴尬又安全的距离。 “你赶紧上床睡觉!” 他命令道,语气中藏不住一丝狼狈。 李离的手悬在半空,收回不是,放下也不是。 好不容易才等到程肆的抱抱,就这么结束了? 他委屈地看向程肆,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蒙上一层水光, 眼角的泪痣也因此显得格外湿润,透着若有似无的引诱。 这一声轻问,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程肆紧绷的神经上。 小腹被牵扯得再次传来一阵隐痛。 程肆咬紧后槽牙,单手扶着身侧的墙壁,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朝门口撤离。 他不敢回头看李离。 “乖,你快上床去。” 他的声音艰涩,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也像在说服自己。 “我去旁边休息室睡。” 话音刚落,程肆再也忍耐不住,猛地拉开房门,整个人像被鬼追一样窜了出去。 门外传来他压抑不住的“斯哈、斯哈”声, 试图用吸冷气的方式缓解那难以启齿的疼痛。 紧接着,是蹒跚离去的脚步声。 那姿势,每一步都透着僵硬与迟滞。 李离站在原地,就算再迟钝,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一股热气轰地一下,从脖颈烧到耳根。 他想追出去看看程肆的伤情。 可一想到程肆刚刚那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的别扭劲儿又占了上风。 他现在也是个病人。 李离索性转身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大不了,等明天醒了再视情况而定。 日头高悬,将窗帘的缝隙映照得一片金黄。 程肆才从那阵尖锐的疼痛中缓过劲来。 他小心翼翼地架着腿,在隔壁休息室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为了赶任务进度,他几乎没合过眼,身体早已到了极限。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下午一点。 程肆睁开眼,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某处熟悉的钝痛感也随之苏醒。 他试着动了动。 再这么下去,他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真的会伤上加伤。 程肆果断地做出决定:归队。 反正龙牙他们大概今晚就会回来。 他摸出手机,熟练地点开购物软件,搜索,下单。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偷偷摸摸地离开了研究院。 只给李离留了一条言简意赅的短讯: “好好养病,我先归队。”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 龙炎小队的军用越野车,卷着一路风尘,驶回了基地。 食堂里,刚结束任务的队员们正大口扒饭,补充着流失的能量。 程肆端着餐盘,三两口扒完饭,目光在人群中精准地锁定了龙牙。 他放下餐盘,径直走了过去。 “出来一下。” 龙牙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馒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程肆没多说,拉着他就往队长办公室走。 门刚一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程肆就从作训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他将纸展开,拍在龙牙面前的桌上。 “退役申请”四个加粗的黑体字,像四把重锤,狠狠砸在龙牙的眼底。 龙牙刚扫了一眼标题,那两条粗重的眉毛就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甚至没往下看一个字。 “啪”的一声,龙牙撂下手里的申请书, 一把拎起程肆的衣领,大步流星地扯着他就往外走。 那力道,大得惊人。 程肆被他扯得一个踉跄,脚下不稳,嘴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龙牙却充耳不闻。 他拖着程肆,一路来到停车场。 拉开车门,一把将程肆塞进了副驾驶。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沉得能压垮空气。 军用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猛地驶离基地。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车内的气压低得骇人。 直到开到那个废弃的港口,龙牙才一脚刹车,将车停下。 这里是他们过去经常传递情报的秘密据点。 程肆被那突如其来的惯性甩得往前一冲,又重重地弹回椅背。 他揉着被安全带勒得生疼的胸口,疑惑地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上这儿干嘛?” 龙牙还是没理他。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这边,一把拽开车门。 他像拎小鸡一样,将程肆从车里拽了出来。 然后,抬起军靴,照着程肆的屁股,狠狠就是一脚。 程肆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下。 整个人被踹得向前扑去,蜷缩着,重重摔倒在地。 碎石子硌得他浑身生疼。 更要命的是,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踹在了旧伤未愈的要害上。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从身体某处炸开,沿着神经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蜷缩在地上,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龙牙站在一旁,本还想再补上几脚。 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绕到程肆面前,蹲下身。 这才发现,程肆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整个人抖得像筛糠。 龙牙愣住了。 几秒后,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脸上那股滔天的怒火瞬间被一种古怪的、夹杂着嘲讽的笑意所取代。 “怎么着?” 他蹲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程肆。 “你这是浪大发了,自食恶果?” 程肆疼得眼前发黑,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面色不善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龙牙。 “你是不是有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申请退役,你发什么脾气!” 他伸出脚,百无聊赖地扫了扫地上的石子,然后干脆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 “我还想退呢,凭什么你先申请。” 平淡的语气,却像一道惊雷,在程肆耳边轰然炸响。 程肆的疼痛都仿佛被这句话给震得减轻了几分。 他叉开腿,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坐了起来。 “你孑然一身,退什么退?”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龙牙。 “让我先就不行?” “孑然一身?” 龙牙嗤笑一声,那眼神里带着程肆看不懂的情绪。 “你那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 他一想起心里那个白白胖胖的身影,就抑制不住心底那股强烈的渴望和焦急。 “你就让让我不行?” 程肆不甘心地反问。 “你先退了,我上哪找接班人去?” 龙牙把程肆的话原封不动地问了回去。 “再说,你都享受过了,让让我不行?” 程肆被他这句话噎得死死的。 他瞪着龙牙,搜肠刮肚,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他刚要开口,龙牙就直接堵死了他所有的话。 “明天,咱俩一起去老将军那里递交申请。” “到时候,各凭本事!” 说完,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车走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81章【VIP】 第181章 军令状砸脸!程肆:想陪老婆,怎么就这么难?! 第二天,军部最高指挥办公室内,空气像被抽干了水分,沉重得令人窒息。 程肆和龙牙两人,军姿笔挺,站得像两尊沉默的雕塑。 桌后,头发花白的程将军面色铁青,指间夹着那两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纸。 他没看内容,只是将那两份申请书,轻轻地,又重重地,扔回桌面。 纸张与桌面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却在死寂的办公室里,震得人心头发颤。 “力不从心?” 程将军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你们两个,都是正当年的小伙子。” “跟我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头子,说力不从心?” “要不要脸?” 怒火并未如预想中那般狂风暴雨,反而被压制成了一股更具压迫感的低气压,沉甸甸地压在程肆和龙牙的肩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心里那点小九九。” 程将军缓缓站起身,踱步到两人面前,他精悍的身体里迸发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强大威慑力。 “我看,根本不是你们力不从心。” “是练得还不够!” 程肆的心沉了下去。 龙牙依旧面无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同样不平静的内心。 两人的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坚持。 程将军在他们面前站定,锐利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他看出了他们眼底不容动摇的决绝。 良久,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程将军叹了口气,那股骇人的气势忽然收敛。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后,重新坐下,身体靠进宽大的椅背。 程肆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 程将军话锋一转, “你们两个,谁都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重重敲击。 “给我带人。” “从龙焱预备队里挑苗子,亲自带,亲自练。” “什么时候带出两个能让我满意的接班人,什么时候,我才在你们这狗屁报告上签字。” “否则,谁也别想退!” 兴师动众而来,却被一纸军令状砸得灰头土脸。 程肆和龙牙走出办公大楼,彼此无言。 龙牙拍了拍程肆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了训练场的方向。 程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股子憋闷的火无处发泄。 想陪老婆,怎么就这么难! 他没回宿舍,转身上了车,一脚油门,朝着研究院的方向狂飙而去。 推开李离病房的门,程肆的脚步顿住了。 房间里,秦彻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 李离也侧着身,两人挨得很近,正低声讨论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们之间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气氛专注而和谐。 角落的沙发上,幽灵四仰八叉地躺着,睡得不省人事,嘴巴还微微张着。 程肆的心,莫名地堵了一下。 幽灵那句“后院起火”的警告,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炸开。 他站在门口,没动,也没出声。还是李离先发现了程肆。 李离抬起头,看到门口的他,讨论声戛然而止。 他对着秦彻,中止了话题。 “今天先到这,具体的细节,我晚点再去找你谈。” 秦彻顺着李离的动作回头,看到了程肆。 他脸上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悦,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只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下摆,动作从容。 他低声应着。 “那我先去吃饭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冲程肆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迈步离开。 全程没有一丝一毫的僭越,神色坦荡,让程肆找不到任何可以发难的理由。 开门关门的动静终于吵醒了幽灵。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程肆,愣了一下。 随即,她打了个哈欠,理都没理程肆,抓起自己的背包,径直走了出去。 房门被带上,世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程肆走进来,心里的那股郁气却没散去。 李离看出了他情绪不高。 “怎么了?” 他轻声询问。 “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程肆没说话,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桌上果篮里的一个苹果,发泄般地狠狠咬了一大口。 清脆的咀嚼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响亮。 他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跟李离讲述。 “本来打算退役,好好陪你。” “谁知道龙牙那老小子,非要赶在这时候跟我一起退。” “我俩的申请一起递上去,结果被首长劈头盖脸一顿批。” 李离拿着平板的手顿住了。 他转过头,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从未想过,程肆会为了他,放弃那份深植于骨血里的事业。 “为什么要退役?” “你不是很喜欢……” “特别喜欢。” 程肆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又狠狠咬了一口苹果。 “但这份喜欢,伴随着让你提心吊胆。” 他咽下嘴里的苹果,继续说。 “再说,我都多大年纪了,再拼下去,就不是拼搏,是拼命了。” “我的职责你也是知道的,没牵挂的时候,怎么敢打敢拼都行。” “可一旦有了软肋,干什么都会畏首畏尾,顾虑重重。” “这样在任务里,不仅害自己,还会害了队友。” “索性,就退下来,安安心心地陪着你。” 李离的心被这些话烫得发疼。 感动,心疼,还有对程肆未来会否后悔的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件事,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毕竟,那是你一直以来热爱的事业。” 程肆更丧气了,手里的苹果都觉得不香了。 “不用想了。” “根本没批!” 他三两口啃完苹果,把果核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首长说了,不培养出让他满意的接班人,谁也别想退。” 李离看着程肆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 他放下平板,伸出手,拉过程肆那只无处安放的大手,用自己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 “那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开口,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既然是改变不了的既定事实,又何必为了它苦恼呢。” “再说了,” 李离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 “我也有我的事业需要处理。” “怎么也得等我把‘墨菲斯计划’完整地开发出来,才能安心休息。” 程肆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墨菲斯计划?” “那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搞破坏的墨菲斯是结束了。” 李离解释道。 “但是,带有疗效的墨菲斯,才刚刚开始。” “它将是未来医疗领域的一场革新,而我,需要亲手将其推向世界。” “所以,再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 他握紧了程肆的手。 “好饭,不怕晚。” 程肆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那股焦躁和郁闷,奇异地被抚平了。 虽然迫切地想要体验和李离腻在一起的退休生活,但他清楚,眼下只能认命。 他反手握住李离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82章【VIP】 第182章 提裤跑路!幽灵:我只是想揍他,没想睡他啊! 夜幕低垂,浓稠如漆。 幽灵的酒吧内,重金属乐震耳欲聋,震得心脏狂跳。 程肆没有陪在李离身边,反而拽着幽灵,一头扎进了这片躁动的喧嚣。 吧台前,两个酒杯碰得叮当响。 程肆猛灌一大口烈酒,辛辣液体灼烧喉咙。 “退不了。” “那老头子说,不带出两个接班人,谁也别想走。” 他将酒杯重重磕在桌上。 “我上哪儿给他变两个出来!” 幽灵晃动杯中冰块,烟熏妆下的脸庞不见情绪。 “你急什么。” “正好,你家那位也要搞事业,你们俩正好凑一对事业咖。” 她也一口闷尽杯中酒,脸上泛起薄薄红晕。 “我才烦。” 幽灵开始倒苦水。 “那个姓秦的,天天找借口往李离身边凑。” “今天讨论程序,明天研究数据,后天是不是就要探讨人生了?” “我看他就是心术不正!” 程肆再次倒满一杯酒,心头邪火烧得更炽。 “我看他那两条腿是不想要了。” 幽灵翻了个白眼。 “他不敢?他看李离的眼神,简直要把‘我想上位’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要不是老娘天天在那儿守着,你家后院早他妈让人给端了!” 程肆越听越怒,饮酒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烦躁,不仅因为退役无望,更因为那种看得见摸不着的威胁。 幽灵的吐槽还在继续。 “最可气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耽误我磕CP!” 程肆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什么玩意?” “磕CP!” 幽灵理直气壮, “你和李离,懂不懂?正主天天不发糖,我这个CP粉头子都快饿死了!结果还跑出来个想撬墙角的!” 程肆懒得理会她的歪理邪说,只顾闷头喝酒。 不知过了多久,震耳欲聋的音乐也变得模糊。 程肆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吧台上,不省人事。 幽灵推了推他。 还是没反应。 幽灵骂了一句。 她自己也觉脚下虚浮,站起身来摇晃不止。 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拖又是拽,才将程肆那一百多斤的身体从吧台挪了下来。 叫了个代驾。 把程肆塞进车后座,又是一场浩大的工程。 回到研究院,幽灵连拖带扛,总算把他弄进一间空着的休息室, 往床上一扔,世界清静了。 她靠在门框上喘着粗气,酒劲一阵阵翻涌而上。 脑海中混沌一片。 她摇摇晃晃走在寂静走廊,脑中仅剩一个念头。 对,就是那个姓秦的。 都是他害的。 要不是他天天在那儿碍眼,程肆也不会心情不好, 程肆心情不好,就不会拉她喝酒,不喝酒,她现在就能舒舒服服躺着, 而不是在这儿受罪。 逻辑完美闭环。 幽灵的脚步停在一扇门前,秦彻的房间。 此时,秦彻正端着红酒,坐在沙发上。 今天程肆一回来,李离就立刻中止了和他的工作讨论。 那份毫不掩饰的区别对待,让他心头堵闷得发慌。 他正对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一声巨响,房门被外力一脚踹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哀嚎。 秦彻受惊,刚想起身。 一道黑影已经裹挟着浓重的酒气,冲到了他面前。 幽灵意识模糊,目标却异常清晰。 她抬起脚,精准地踹在了秦彻那条刚好一些的腿上。 秦彻闷哼一声,腿上刚恢复的力量瞬间溃散,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沙发上。 没等他反应,幽灵已然栖身而上,跨坐在他身上。 左右开弓,拳脚巴掌雨点般落下。 “让你心术不正!” “让你插足!” “让你欺负我兄弟!” 一连串罪名扣下,秦彻被打得晕头转向。 他试图抓住那双在他脸上肆虐的手。 但这反抗,彻底点燃幽灵的怒火。 醉酒的她力气不大,但攻击却毫无章法。 能用的地方都用上了。 秦彻也被激出火气,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被女人压在身下殴打,传出去颜面何存? 他开始用力挣扎。 两人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 酒气与汗味混杂,使本就狭小空间愈发燥热。 混乱中,幽灵骤然察觉身下之人起了异样变化。 她动作一顿。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都什么时候了! 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她气不过,带着报复心,身体猛地往下坐了一下。 这一下,犹如火星坠入堆满干柴的火药桶,瞬间引爆。 秦彻的身体猛地一僵。 接下来,战局彻底失控。 也不知是谁先撕破了那层脆弱的决斗规则。 只知道,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最终演变成了一场谁也无法掌控的混乱。 天光乍亮,刺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倾泻在幽灵脸上。 她被晒醒了。 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身下,还有一个让她极不舒适的巨大火炉。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张青紫交加,肿胀不堪的脸庞,映入眼帘。 醉酒后的记忆,如同破碎胶片,一帧帧在脑海中回放。 她猛地低头。 自己身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 再看秦彻,更是狼狈不堪。 幽灵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她第一个念头,是弄死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蛋。 可那些她主动勾火,用力撕扯的画面,也紧跟着窜了出来。 是她先动的手。 是她先踹的门。 幽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杀了他的立场,显得有些不足。脑中混乱不堪。 她只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尴尬的只会是自己。 幽灵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 每动一下,浑身都叫嚣着酸痛。 她扶墙溜进浴室,胡乱抓过一件浴袍穿上。 然后扶着腰,偷偷摸摸,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房间,她顾不上收拾,抓起宝贝电脑和几件必需品,塞进背包。 仓皇驾车,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车子驶出研究院大门,她才猛然想起什么。 她抖着手,拨通了龙牙的私人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睡意朦胧,声音沙哑的声音。 “喂,谁?” “我,幽灵。” “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帮你开发点小玩具吗?” “我答应了。” “现在,立刻,马上去找你。” 她顿了顿,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仓惶。 “不过我有个条件。” “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哪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83章【VIP】 第183章 酒后失身?秦彻:那疯女人不仅睡了我,还偷我浴袍! 早上七点,生物钟将秦彻从沉睡中猛然唤醒。 眼里的迷茫瞬间被身上传来的剧痛撕裂。 酸、麻、胀、痛。 四肢百骸像是被拆散后又草草拼凑,每一寸骨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混乱的记忆,裹挟着酒精的辛辣和失控的燥热,粗暴地撞进脑海。 惊得他猛地弹坐而起。 这个动作牵扯到全身的伤处,让他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 视线扫过凌乱的房间,最终定格在沙发上。 那里,是他被暴力撕扯坏的衣服,皱巴巴地堆成一团。 布料间,一抹扎眼的暗红刺入他的眼底。 秦彻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嘴里无意识地低喃:“这都什么事儿?!”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从心底轰然炸开。 他愤怒起身,顾不上一切,只想立刻冲进浴室,将自己从头到脚洗刷干净,然后去找那个疯女人算账。 然而,浴室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浴袍的影子。 他的浴袍,不见了。 那个女人,不仅把他……还顺走了他的浴袍? 秦彻的怒火被这桩离奇的盗窃案彻底点燃,烧得他失去理智。 他顾不上形象,随便从衣柜里抓了套睡衣套上,就怒气冲冲地冲出房间。 他要去找幽灵。 他把整个研究所翻了个底朝天,连幽灵的一丝踪影都没找到。 那个女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秦彻最后只能去找李离。 他来到李离的病房前,抬脚就踹。 他这才想起,这里的门需要刷卡。 他憋着一肚子火,一下一下地砸门。 李离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秦彻,整个人都怔住了。 一张脸青紫骇人,头发凌乱,睡衣领口歪斜,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暴躁到极点的气息。 “幽灵在哪?”秦彻的语气,像淬了冰碴,又硬又冲。 李离从未见过秦彻这般失态。 “你这是怎么了?”他小心地侧开身,让秦彻进来。 “找幽灵干嘛?” 秦彻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在房间中央站定,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他对着李离说,自己被一个连真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趁着酒醉给强了?! 秦彻说不出口。 那份属于男人的,属于上位者的尊严,让他无法将这种事说出口。 他只能挑拣着,说出一半的事实。 “那死女人,趁着酒醉……把我揍了!” 李离从秦彻进门那一刻,就看到了他脸上那堪称惨烈的伤痕。 可现在,他的注意力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秦彻敞开的睡衣领口下,脖颈和胸前的皮肤上, 除了青紫的掐痕,还掺杂着一些暧昧的红色印记。 那些印记,李离再熟悉不过。 程肆也总喜欢在他身上留下这种霸道的痕迹。 一个荒唐却又合理的猜测,瞬间在李离脑中成型。 秦彻昨晚肯定跟别人在一起。 然后,喝醉了的幽灵不知道发什么疯,闯了进去, 不由分说把人给打了,搅黄了秦彻的好事。 所以他才会这么愤怒。 想通了这一点,李离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朋友辩解一下。 “她可能是喝多了,一时冲动。”李离斟酌着用词。 “打搅你好事了?” 秦彻被他这句话问得一头雾水,满腔的怒火都暂时凝固了。 他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李离。 “什么好事?” 李离被他问得有点不好意思。 对待程肆之外的其他人,他的脸皮还是很薄的。 他没好意思直接点明,只是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和胸口。 “你自己,照照镜子。” 暴怒中的秦彻,从醒来到现在,根本就没想过去照镜子。 被李离这么一提醒,他将信将疑地大步冲进病房自带的浴室。 当他看清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镜中的男人,脸上是拳头留下的青肿,清晰可辨。 可裸露在外的脖子和胸膛上,却是一片狼藉。 青紫的掐痕,红色的吻痕,还有一道道被指甲划破的抓痕,交错纵横,密密麻麻。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昨晚玩了什么变态的游戏。 屈辱,愤怒,不堪。 种种情绪最终化作一声震天的怒吼。 “啊!”秦彻一拳狠狠砸在洗手台上。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李离。 李离心头一跳,刚想下床去看看情况,就见秦彻像一阵风似的从浴室里冲了出来。 他一言不发,双眼赤红,带着一股要杀人的气势,径直冲出了李离的病房。 李离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被摔得震天响的房门,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月后,李离出院了。 这天,他正在书房里整理“墨菲斯计划”的后续资料,一通加密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李离看着屏幕上那串乱码,觉得很奇怪。 之前的任务已经结束那么久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加密电话打来。 他本想直接挂掉,但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又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李离,你要孩子吗?”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张口就是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李离的大脑当场死机。 这疯女人失踪了一个月,跑去干嘛了? 一打电话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 李离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和程肆。 他们确实讨论过这个问题。 等程肆退役,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他们可以去国外, 通过合法的途径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难道幽灵知道了他的想法? “要是想要,那不得合法吗?”李离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我打算等程肆退休,然后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幽灵极不耐烦地打断了。 “现成的孩子!你要不要?” 李离更懵了。 “什么现成的孩子?”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想明白幽灵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让她帮忙去领养一个? 电话那头的幽灵,似乎耐心已经耗尽。 “你就说要不要?”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焦躁和疲惫。 “算了,我挂了,别跟人说我联系过你!” 眼看她就要挂电话,李离猛地想起了什么。 “等等!”他急匆匆地开口,想趁着最后几秒,把重要的事情告诉她。 “秦彻一直在找你,挺急的,他……” 电话被残忍地挂断。 李离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久久无语。 他满脑子都是幽灵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 第184章 大结局 数年光阴,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悄然逝去。 程肆在三十五岁生日前夕,终于等来了那份盖着红章的退役批准书。 龙牙将文件拍在他胸口,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捶了他一拳。 程肆心头涌动着一股狂喜,那点力道对他而言,简直轻若羽毛。 他归心似箭,恨不能肋生双翼,立刻飞回李离身边。 可推开家门,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客厅和一张留在桌面上的机票。 以及李离的留言。 “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帕嘉群岛见。” 程肆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心里头那点离别的伤感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没回房间,直接在玄关就地开始打包, 把自己的几件破烂衣服胡乱塞进一个战术背包里,拎着就冲向了机场。 等他一路辗转,终于踏上那座地图上都得放大好几倍才能找到的私人岛屿时, 才彻底明白李离送给他的,究竟是怎样一份厚礼。 这整座岛,都是他的。 或者说,是他们两个人的。 生日当天,海风和煦。 李离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不远处丛林里那个上蹿下跳的身影。 程肆赤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圈宽大的芭蕉叶, 脸上用植物汁液画了乱七八糟的图腾,活脱脱一个刚从哪个原始部落里跑出来的野人。 他挂在一根粗壮的藤蔓上,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嗷嗷”怪叫。 李离就这么看着他,唇边噙着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程肆在林子里疯够了,一个漂亮的空翻从藤蔓上落下,精准地落在李离面前的沙滩上。 他没说话,只是对着李离露出一口白牙,然后猛地一个前冲, 在李离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人从礁石上扛了起来,甩到自己肩膀上。 李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拍打着程肆坚实的后背。 程肆扛着他,像扛着什么战利品,在沙滩上放声大笑,撒腿狂奔。 “喂,你还能再恶心点吗?!” 一个清脆又夹着浓浓嫌弃的女声,毫无预兆地从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精准地扎进两人耳中。 程肆的笑声戛然而止,奔跑的脚步也顿住了。 他扛着李离,僵硬地转过头。 一艘快艇正停在浅滩,一个女人站在船头,抱着一个孩子,正满脸鄙夷地看着他们。 那女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上干干净净, 没有了熟悉的烟熏妆和唇钉,一头张扬的短发也蓄成了齐肩的长度。 可那股子劲儿,程肆化成灰都认得。 程肆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如同被按下暂停键。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赤着脚,扛着还在挣扎的李离,撒丫子就朝幽灵的方向狂奔过去。 肩膀上的李离被他颠得七荤八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要吐了,快放我下来!” 程肆跑到幽灵面前,听到李离带着哭腔的抗议,才手忙脚乱地把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来。 李离一着陆,就白着脸冲到一边,扶着一棵椰子树干呕起来。 幽灵怀里那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还煞有介事地张开肉乎乎的小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却从指缝里光明正大地偷看。 “你怎么越老越不要脸?” 幽灵上下打量着程肆那身“原始人”装扮, “穿成这样,真够辣眼睛的!” 一张嘴,还是那原汁原味的毒舌调调。 程肆压根没理她的嘲讽,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她怀里的孩子吸引了。 李离吐完缓过劲来,也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孩子。 小家伙长得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正骨碌碌地转着,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李离没忍住,伸手想去抱抱他。 幽灵倒也大方,直接把孩子递了过去。 李离顺势拉下那只捂了跟没捂一样的小手。 下一秒,李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终于明白,当年秦彻为什么会跟疯了一样,满世界地翻找幽灵。 这孩子,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正在调皮捣蛋的Q版秦彻。 程肆嘴快,震惊之下脱口而出: “你这是……亲手给秦彻搞了个微缩改版?” 幽灵想也不想,一脚就朝程肆踹了过去。 程肆早有防备,轻松躲开。 “跟他有什么关系!” 幽灵矢口否认, “这是我儿子,陈逾翰。” 程肆不屑地撇了撇嘴。 “切,证据都摆在脸上了你还不认。渣女,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他环顾四周,故意扬声道, “一会儿他爹来了,看你怎么狡辩。” 幽灵一听秦彻也会来,脸色瞬间变了。 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直接丢给程肆。 “生日礼物。” 说完,她转身就想从李离怀里抱回孩子,准备跑路。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孩子,远处的海面上就传来另一阵引擎的轰鸣。 一艘白色的小型游艇正乘风破浪而来,稳稳地靠向岸边。 秦彻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长身玉立在船舷。 他隔着老远,就看见了那个让他咬牙切齿了数年的女人, 正抱着一个孩子,企图往快艇的方向溜。 幽灵见状,哪里还敢耽搁,拔腿就跑。 奈何腿短,等她跑到自己的快艇旁, 秦彻已经从游艇上下来,好整以暇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秦彻一步步逼近,这些年积压的怒火几乎要从他身体里喷薄而出。 “你个死女人,接着跑啊!你以为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糯糯的、却异常犀利的声音打断了。 “你不许骂我妈妈!” 幽灵怀里的陈逾翰转过小脸,鼓着腮帮子,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你是个坏东西!” 秦彻所有的怒骂和质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他低头,对上那张与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瞬间僵硬,如同被雷霆击中。 游艇上,龙牙和其他几个被邀请来的战友也陆续走了下来,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 全都围了上来,一脸好奇地在一大一小两张脸上来回比对。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还是李离最先反应过来,他走上前,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好了,都别在外面站着了,先进去吧。” 他给了程肆一个暗示,然后主动邀请众人移步不远处的别墅, 巧妙地给秦彻和幽灵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幽灵从小到大,就没这么尴尬过。 她现在只想抱着儿子立刻消失在原地。 她刚有动作,手腕就被秦彻一把抓住。 秦彻看着那张与自己如此相像的小脸,再看着孩子维护母亲的倔强模样, 再大的怒火也只能生生咽下。 还能怎么办?这死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 “之后再收拾你。” 秦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拉着幽灵的手,力道却不自觉地放轻了。 说完,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幽灵,朝着别墅走去。 晚宴在别墅宽敞的露天平台上举行。 众人举杯,为程肆庆祝这个特殊的生日。 杯中酒尽,程肆正准备宣布自己退休的喜讯,李离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他没看别人,只是深情地望着程肆。 “程肆,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程肆愣了一下,他以为这座岛就是全部了。 只听李离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从今天起,我也正式退休了。” 他将盛离集团的所有决策权,完全移交给了秦彻,自己只保留分红的权利。 “开不开心?” 程肆整个人如遭雷击,世界瞬间静止。 他怔怔地望着李离,脑海中只剩下嗡嗡的空白。 他从未想过,李离会为了他,放弃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 曾经的一幕幕,从初遇到同居,从并肩复仇到生死相依, 无数画面在程肆脑海中飞速闪现。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该是他宠着李离,护着李离。 没想到,这份爱,早已是双向奔赴的幸福。 一股炽热的情感瞬间冲上眼眶,程肆的视线模糊了。 他猛地仰起头,试图将那份即将夺眶而出的湿意强行压回,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然后,他扬起了这辈子最好看的一个笑脸。 “特别开心。” 在众人善意的起哄声中,程肆猛地将李离拉入怀中,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饱含了他所有的狂喜、深情与无尽的感激。 许久,他才松开早已被吻得面颊绯红、呼吸不稳的李离,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带着你,你带着钱,咱俩浪迹天涯。” 李离满眼全是他,用力地点头。 “好,浪迹天涯。” ps:亲爱的小伙伴们,我的第一本书终于迎来完结啦! 此刻真的百感交集,心里满满都是不舍和感激。 每一次熬夜码字、每一次卡文改稿,仿佛还历历在目。 笔下的每个角色,尤其是程肆和李离,都像是我一点点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们的喜怒哀乐,我都真切地感受过。 当然,这本书或许并不完美,也有很多我自己能力尚浅所留下的不足。 但最让我温暖的是,这一路上并不是我独自一人—— 有你们陪我哭、陪我笑,陪我一起为他们的故事心动或揪心。 与其说是我写了这本书,不如说是我们共同完成了这段旅程。 真的真的谢谢你们,每一次的留言、每一条的评论、每一份的支持,都是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可不可以为我留下一个书评? 把你们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无论是夸夸还是建议,我都超想听! 因为我知道,我们的爱,从来都是“双向奔赴”呀 所以,不敢停歇,我要赶紧带着新故事回来见你们啦! 下一篇仍然是你们期待的双男主题材,人设是黑帮少主受×卧底攻,西装暴徒×傲娇小少爷,张力拉满,暧昧与危机并存的那种! 新书名字: 《致命卧底:禁欲?我不配!》(预计一两周内上线~) 找书小tip:大家可以从老书封面点击我的笔名【五点宵禁】进入作者主页,新书就会在作品列表最前面!或者直接搜索书名也可轻松锁定! 超级期待能在新书再见你们,我想继续和你们一起走进新的世界、新的热血和新的浪漫!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爱你们,新书等你们!不见不散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