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蚀骨缠绵!野兽的温柔烙印
胸腔内的空气被尽数掠夺,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属于程肆的味道。
是熟悉的硝烟,是冷冽的金属,更是失而复得后,几近疯狂的灼热。
这个吻,太深,太重。
像一场迟到了已久的酷刑,又像一场倾尽所有的补偿。
李离的理智,在那双铁钳般的手臂和不容抗拒的掠夺中,被碾得粉碎。
他只能攀附着他,承受着他,激烈地回应着他。
直到肺部传来尖锐的刺痛,缺氧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李离用力捶了捶程肆坚实的后背。
沉闷,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他猛地推开了他。
程肆被推得一个趔趄,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错愕与未尽兴的野性在他眼底交织。
唇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和血腥的甜,怀抱却空了。
他看着眼前那个正剧烈喘息,双颊绯红,眼尾却挂着水光的李离。
他的小猫咪……
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没等程肆细想,那只刚刚还推开他的手,此刻却主动攥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温热,力道坚定。
李离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沙哑,眼神却已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不容置喙。
他拉着程肆,头也不回地,向着那扇刚刚合拢的合金大门走去。
巨大的机库,被他们抛在身后。
明亮的光线,刺得程肆微微眯起了眼。
李离没有停顿,牵着他,径直走向停车场。
停在那里的,是一辆线条硬朗,充满野性力量的改装越野车。
程肆认得它。
这是他之前做网约车司机用的车。
李离熟练地打开车门,将程肆塞进副驾驶,自己则绕到另一边,发动了引擎。
车子平稳地驶出废弃的基地,汇入城市的车流。
程肆侧过头,安静地看着李离的侧脸。
下颌的线条,比记忆中更加锋利,透着一股近乎刻薄的冷硬。
那双曾经总是带着疏离与警惕的漂亮眼睛,此刻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沉淀着他尚无法看透的,复杂深邃的情绪。
但当李离的目光扫过后视镜,与程肆的视线不经意交汇时,那份冰冷的坚硬,会瞬间融化,流淌出难以言喻的温柔。
车,最终停在了本市最顶尖的私人会所餐厅前。
衣着得体的侍者,恭敬地为他们拉开车门。
奢华,低调,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不菲的价值。
程肆跟着李离,走进装修典雅的包厢,看着他熟稔地点着菜,从容地应付着经理恰到好处的殷勤。
一切都和他们最初相遇时,彻底颠倒了过来。
曾经那个落魄的,连一碗面钱都要计较的矜贵少爷,如今又变回了那个发号施令的王者。
而他,成了那个被“投喂”的人。
一顿饭,吃得安静却温馨。
程肆的胃口极好,仿佛要把缺失的人间烟火,都补回来。
饭后,侍者送上热毛巾。
程肆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看着对面那个正安静喝茶的李离,忽然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慵懒。
“软饭真香。”
李离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他抬眼,看向程肆,眼底浮现无奈又宠溺的笑意,轻声道。
“我的荣幸。”
回到他们现在居住的别墅,已经是深夜。
一进门,程肆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他踢掉鞋子,三两下脱掉外套,直奔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五分钟后。水声停了。程肆腰间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浴巾,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结实的胸膛上还挂着水珠,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他走到还坐在沙发上的李离面前,二话不说,俯身,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径直推进了浴室。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催促与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清理干净。”
李离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还没站稳,就看见程肆那高大的身影,也想跟着挤进来。
占便宜的意图,昭然若揭。
“你出去!”
李离的脸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一把将他推出了门外,反手锁上了门。
门外,传来程肆带着笑意的、悻悻的轻叹。
他光着身子,直接钻进了柔软的大床里,将被子拉到胸口,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侧躺着,百无聊赖地看着床头柜。
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被拆解开的九连环。
他伸出手,将那些金属环拿了过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将它们重新组合,又再次解开。
一遍又一遍。
直到浴室门传来“咔哒”轻响。
李离清理完毕。
他同样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发梢还在滴着水,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诱人的、温润的光泽。
他的目光,恰好落在程肆放下的九连环上。
李离的动作一顿。
他想起了那个只会抱着膝盖,笨拙地和这个小玩意儿较劲的,像孩子一样的程肆。
心口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后怕。
没等他细想,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整床的被子,向他猛地袭来!
他被程肆连人带被地,卷进了那个灼热的怀抱里。
旖旎气氛瞬间引爆。
铁钳般的手臂,将他死死禁锢。
攀升的荷尔蒙,混杂着沐浴后清新的水汽,酿成最烈性的迷药。
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彻底烧毁了最后一丝理智。
躯壳在渴望,灵魂在叫嚣。
程肆的大手一挥。
李离腰间那条碍事的浴巾,被毫不留情地扯下,随手丢弃在地毯上。
身体的律动,带动着意识的浮沉。
上一秒,李离的脑海里还在庆幸:我的程肆,回来了。
下一秒,他放弃了所有抵抗,尽力地,迎合着这场久别重逢的掠夺。
程肆像一头终于捕获到猎物的野兽,极尽所能地,在他的领地上,重新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
一寸一寸,宣示着主权。
他的手,一遍一遍,贪婪地确认着身下这具熟悉的,让他思念到发疯的身体。
连李离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被他反复摩挲,亲吻,直到泛起艳丽的薄红。
当一切风暴平息。
程肆像个得胜的将军,终于餍足地,放过了他怀里那个已经彻底脱力的小俘虏。
他抱着李离,去了浴室,耐心地为他清理干净。
又将他抱回床上,用被子裹好,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李离累到了极致,意识很快陷入一片混沌的朦胧。
在他即将彻底昏睡过去的前一秒。
他隐约听到程肆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和快要溢出的宠溺。
“多大了。”
“还玩那么幼稚的东西。”
第72章 被标记的清晨
正午的阳光,终于挣脱厚重窗帘的层层封锁。
一道金色细线,固执而悄无声息地,爬上柔软被褥,落在李离紧闭的眼睑上。
意识,如一艘深潜的潜艇,在温热的混沌中,缓缓浮出海面。
最先苏醒的,是身体。
一股被彻底碾压过的极致酸软,从每寸筋骨、每个关节深处,蔓延开来。
腰,仿佛被折断后又勉强接上,只剩下无力的酸楚。
腿,更是软得不听使唤,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源于肉体的疲惫了?
过去那八个多月,压在他身上的,是精神上的千斤巨石,是日夜不休的算计与谋划,是每一次睁眼都要面对的,没有程肆的冰冷现实。
那种疲惫,是空洞的,会把灵魂都掏空。
而此刻的疲惫,却是饱胀的,是被填满的。
沉甸甸,却无比踏实。
李离费力动了动,身侧的床垫随之微陷。
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
均匀而沉稳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他耳后,带着安抚一切的魔力。
他不需要回头。
仅仅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灼人温度,听着这道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心跳声,
那颗在过去二百多个日夜里高高悬着、饱受煎熬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他甚至能听到身旁那个男人,在睡梦中,发出几声模糊的、痴痴的笑。
活像个偷吃了糖,心满意足的孩子。
李离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勾起。
随即,那抹笑意又被一阵羞恼取代。
这个……失而复得的,他的野兽。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身后的人,动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隔着柔软的被子,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臀上拍了一下。
清脆,又带着几分戏谑。
“多大人了,还赖床!”
程肆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中气十足,充满了调侃的笑意。
“快起来,饿了。”
李离闭着眼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弱弱的,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咬牙切齿。
“我赖床还不是因为你。”
他嘟囔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抱怨。
“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能折腾,跟几百年没见过肉似的。”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身后那具温热的身体,猛地一僵。
空气,瞬间凝固。
几秒后,程肆低沉的、带着一丝危险意味的笑声,在他头顶响起。
“我多大岁数?”
他拖长了语调,慢慢地重复着。
那个上扬的鼻音,让李离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
那床给予他最后安全感的被子,被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一把扯掉!
清晨微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赤裸的身体。
李离猛然睁开眼,惊得全身一凛。
他看到,程肆已经撑起了上半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再无半分睡意,只有跃跃欲试的、不怀好意的精光。
他扬起了巴掌,那架势,分明是要身体力行地,好好“惩治”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让他明确一下,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我错了!”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全身的酸软。
“错了错了!”
李离几乎是用尽全力,以一种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敏捷,一个翻滚,从床的另一侧,迅速落地。
双脚接触到冰凉地毯的瞬间,他甚至来不及站稳,拔腿就跑。
一边踉踉跄跄地朝着浴室的方向跑,一边高声告饶。
“我去洗漱!我给你做早饭!!”
身后,是程肆再也压抑不住的,朗声大笑。
浴室的门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给了李离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脸上,热得发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走到巨大的盥洗台前,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了些。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
然后,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镜子里的人,还是他。
却又,不是他。
那张向来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此刻泛着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那双总是显得过分清冷的唇,此刻红肿微翘,上面甚至有一个清晰的、小小的破口,是他昨夜失控时,自己咬的。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
从脖颈,到锁骨,再到胸前……
那片常年不见天日、如冷玉般光洁的皮肤上,此刻,一片斑驳狼藉。
一簇簇深浅不一的红痕,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有几个颜色格外深的,甚至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紫色。
形状并不规则的,淡淡的齿痕。
以及,腰侧,那两道因为被大力禁锢而留下的,青紫色的手印。
一条条,一处处。
都在无声地,炫耀着昨夜那场风暴的激烈与疯狂。
李离的呼吸,骤然收紧。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锁骨处的一枚印记。
那痛感,如同一道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脊背,直冲脑海。
“程!肆!”
一声咬牙切齿,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嚼碎了吞下肚的咆哮,从浴室里骤然炸开!
“王八蛋!”
他甚至都顾不上去拿旁边挂着的干净家居服。
一把扯下浴巾,胡乱地围在腰间,疾速冲到还懒洋洋靠在床头的程肆面前。
程肆正含笑看着他,那眼神里,是驯服者对猎物突然炸毛的玩味。
小猫的爪子,亮了出来。
李离一把伸出手,精准地,扯住了程肆的耳朵。
程肆倒吸一口凉气,却没躲。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李离另一只手指着自己满是痕迹的身体,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委屈的颤音。
“这浑身上下,哪儿还有一块好地方了!”
“你让我怎么出门!”
他的质问,充满了理直气壮的控诉。
然而,他预想中的,程肆的求饶或者心虚,并没有出现。
被他揪着耳朵的男人,目光灼灼。
那道视线,带着灼人的温度,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扫过他赤裸的上半身。
那不是审视,更不是愧疚。
那是一种……
近乎于贪婪的,欣赏。
他的目光,流连过他红肿的嘴唇。
划过他脖颈间那些斑驳的印记。
定格在他腰间那两道霸道的手印上。
程肆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每一处痕迹,都是他昨夜疯狂失控的证明。
是他的烙印。
是他的宣言。
是他在这块失而复得的珍宝上,重新刻下的,独属于自己的,所有权的印章。
这些狼藉羞耻的痕迹,非但没能引起他半分歉意,
反而成了最烈性的催化剂,一滴不漏地,
尽数滴入了他体内那头刚刚才被喂饱的野兽的血液里。
它们刺激着程肆的感官,
唤醒他最原始的掠夺本能,
引他坠入更深的“犯罪”深渊。
第73章 他的童年:总裁的温柔赎回
那道目光,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一头野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审阅每一处被自己精心烙印下的标记。
滚烫,露骨,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紧接着,就是行动。
程肆眼底那点仅存的玩味,被瞬间翻涌的、更具侵略性的欲望彻底吞没。
他甚至懒得再开口,直接用行动,宣告了他对这份“控诉”的最终判决。
李离只觉腰间一紧,那只还揪着程肆耳朵的手,骤然松脱。
他再次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压回了那张凌乱不堪的大床上。
柔软的床垫,将他整个人深深吞没。
“唔……!”
所有抗议,都被一个更加粗暴、更加深入的吻,悉数堵了回去。
程肆双目微红,呼吸滚烫,眼神灼热,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他灼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空气,炙烤着李离的每一寸肌肤。
他甚至抓着李离的手,强硬地带着他向下,去感受自己那份因他而起的,毫不掩饰的昂扬。
这个念头,在李离混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犹如天雷劈落!
再这样下去,今天就别想下床了!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骤然爆发。
李离用尽最后一分神智,猛地抬起了腿。
他一脚,重重踹在了程肆的腰腹上。
程肆毫无防备,被踹得一个趔趄,竟狼狈地从床上滚了下去,重重摔在地毯上。
李离撑着酸软的身体,猛地坐起,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你是真畜牲啊!”
他指着地上的男人,气急败坏地骂道,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发颤。
“不饿了是吧?!”
“要发情就滚出去,我要做饭!”
李离的怒火,烧得理直气壮。
他甚至没给程肆反应的时间,翻身下床,走到他身边,
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完全无视了男人身体上那依旧昂扬的反应。
反手,就将程肆推进了浴室。
“青天白日的,少想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洗洗你的脑子吧!”
的一声,浴室门被无情关上。
李离背靠着门板,又喘了几口粗气,
这才觉得心头那股被撩拨起来的火气,稍稍平复了些。
他转身,无视了自己腿间的虚软,迈着刻意端起的、
带着几分傲娇的步伐,朝着厨房走去。
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
程肆站在莲蓬头下,任由冰凉的水流一遍遍冲刷着滚烫的身体,
这才堪堪浇灭了那股几乎要将他理智焚烧殆尽的火焰。
他无奈地抹了把脸。
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
看来,昨晚的攻势还是太猛了些,
直接导致这只小猫今天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下次,得悠着点。
战略性地留存部分体力,
或许就能换来白日里更多的“浪”漫时光?
嗯,这个战术,值得深入研究。
程肆冲完这场名副其实的“战斗澡”,
换好一身清爽的家居服走出浴室时,厨房里已经传来了食物诱人的香气。
餐桌上,摆着两份简单的早餐。
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还有两杯温热的牛奶。
李离正坐在餐桌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侧脸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瞥了程肆一眼,眼神里还带着残余的嗔怪。
程肆咧嘴一笑,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吐司咬了一大口。
他含糊不清地赞美道。
李离没理他,只是默默地喝着牛奶,耳根却悄悄地红了。
一顿早餐,在安静又带着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程肆擦了擦嘴,正想开口调侃几句,却见李离的目光,定格在了手机屏幕上。
那是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关于城郊新开的巨型游乐园。
李离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眼神里,闪过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极其短暂的向往。
随即,那抹光亮便迅速黯淡下去,化为一片空洞的茫然。
这些词,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假期。
少年时,他的时间被帝王心术和商业案例分析填满,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后来,他被囚禁在精神牢笼,休息不过是短暂的麻痹。
再后来,他踏上复仇之路,更是分秒必争,如履薄冰。
他的人生,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琴弦,从未有过片刻的放松。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猝不及防地,刺痛了程肆的心。
密密麻麻的疼,瞬间蔓延开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过分漂亮的男人,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这个小傻子。
这个曾经站在云端,却连最简单的快乐都没有尝过的,他的小国王。
程肆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而温柔地看着李离,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
“我带你去过一遍童年吧。”
李离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程肆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继续说道。
“你的童年,我帮你,一点一点地,全部找回来。”
“我们去游乐园,坐最高的过山车,玩最幼稚的旋转木马。”
“我们去吃路边摊,吃那种很不健康,但据说很好吃的垃圾食品。”
“我们去看海,去爬山,去看日出和日落,什么都行。”
“只要是你想做的,没机会做的,我们都干一遍。”
程肆的每一个字,都暖流般注入李离那片冰封已久的心湖。
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
酸涩,混杂着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汹涌地冲上他的眼眶。
眼前男人的脸,在氤氲的水汽中,变得有些模糊。
李离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用力地点头。
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喜欢。”
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全然的依赖。
程肆闻言,却故意板起了脸。
“那不行。”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李离眼角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语气,却带着霸道的坚持。
“必须是你喜欢的,是你真正想做的!”
“这半个月,你是老板,我就是你的专属司机兼保镖。”
“你的任务,就是想,拼命地想。”
程肆看着李离那双重新亮起来的眼睛,满意地笑了。
“吃完饭,我们拉个清单。”
“把你的童年愿望,一条一条,都写下来。从明天起,就让程肆叔叔带你,把这些年落下的,统统补回来!”
第74章 我的糖果店
餐后的碗碟还留在桌上,阳光正好。
程肆轻巧地拎起李离,像是拎起一只猫般,
将赖在餐椅上不肯动的他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卧室。
一声闷响,李离被他丢在那张柔软宽大的床上,那床还残留着昨夜的余温。
床垫富有弹性,将他轻托又稳稳接住。
他懒懒翻了个身,侧躺着,手撑着脑袋,
那双眸子餍足后的慵懒未散,静静望向程肆。
程肆也跟着躺了下来,长臂一揽,李离便安稳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他从床头柜上随手拿起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笔,
指尖轻捏李离耳垂,触感温凉柔软。
程肆嗓音压低,仿若童话中诱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语气不正经,满是宠溺与调侃。
“好了,李离小朋友。”
“现在可以告诉叔叔,你都有什么愿望了?”
他将脸凑近,温热呼吸喷洒在李离颈侧,
眼角浅疤,因这促狭笑容更显生动。
“快告诉叔叔,让叔叔来帮你,一个一个地全部完成!”
他说完,看着怀里的人,笑得活像只大灰狼。
深邃眸中,盛满毫不掩饰的期待,
仿佛等待一份迟来已久、珍贵无比的礼物清单。
李离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眉宇间那点疲惫与羞恼,瞬间消散。
他眼中星光璀璨,盛满孩童般纯粹的期待。
那光芒明亮清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宛如从未尝过糖果的孩子,初次踏入世上最大的糖果店。
他沉吟片刻,努力搜刮脑海中深埋的遥远幻想。
“我想……”
他开口,声音清越,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想去游乐场。”
程肆握着笔的手立刻在便签本上,郑重写下这四个字。
“嗯,还有呢?”
得他鼓励,李离胆子大了起来,语速渐快。
“想去水上乐园,玩那种很高很高的滑梯。”
“想去蹦极,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
“想坐热气球,飘在天上看风景。”
“还想玩滑翔伞,像鸟一样飞。”
他每说一个,程肆就认真记下一条,
神情专注,仿佛在签署一份千亿合同。
李离的眼睛越来越亮,二十多年来被压抑的、属于少年最直白的渴望,
终于找到宣泄出口。
“还想吃……”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吃那些,小孩子都爱吃的东西。”
“棉花糖,冰淇淋,还有路边摊上卖的,那种烤得焦焦的,撒了很多很多辣椒粉的烤串。”
他说完,那双亮眼弯成月牙,满是满足。
仿佛仅是说出愿望,便已品尝到食物的甜美,感受飞翔的自由。
可那灿烂笑意,只在他脸上停留几秒。
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绚烂涟漪后迅速沉没,只剩无尽落寞的波纹。
李离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刚还亮如星辰的眸子,瞬间黯淡,像是被薄雾笼罩。
他靠在程肆怀里,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小时候……”
他垂下眼帘,长睫在白皙皮肤上,投下脆弱阴影。
“我爸妈……很忙。”
这两个字,他轻且慢地说出,像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们只给我请了很多很多的老师。”
“教我学校的课程,教我金融,教我管理,教我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冷酷无情的继承人。”
程肆揽着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他感到怀里身体,正极力压抑着细微颤抖。
“我很少去学校,偶尔去参加考试的时候,会听到其他小朋友在说。”
“说新开的过山车多刺激,说哪条街的章鱼小丸子最好吃。”
“说他们周末要去哪里露营,暑假要去哪里看海。”
李离声音平静,没有控诉怨恨,只是单纯陈述一段褪色过往。
“我也很向往。”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我爸,能不能也带我去。”
“可他们只是皱着眉,很严肃地问我,这次的模拟考成绩怎么样,有没有达到他们预设的目标。”
“他们从不提带我去哪里玩。”
“久而久之,我也就不问了。”
那颗想看看外面世界的心,就这样,被一次次漠视,一层层包裹进厚茧。
“长大之后,就更没有时间了。”
“不是在实验室研究数据,就是跟着他们学习打理公司。”
“如何在谈判桌上,用优雅的姿态,撕咬对手咽喉。”
“根本……没时间想这些。”
他安静说完,房间陷入沉寂。
阳光透过窗户,将空气微尘照得纤毫毕现。
李离慢慢转过头,抬起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向程肆。
他的眼神带着近乎孤注一掷的脆弱不安,
像只淋了雨的小猫,小心翼翼地向唯一能给予温暖的人,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
这问题,像根细软的针,毫无预兆地扎进程肆心脏。
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疼。
他看着眼前男人,看他精致如雕塑的面容,眼角倔强泪痣,那双盛满不安、清澈见底的眼睛。
他怎么会无趣。
他只是被剥夺了所有“有趣”的权利。
他只是用尽全力扮演设定好的角色,
却从未有人问他,自己究竟想演什么。
程肆的心,软得彻底。
他抬手,粗粝指腹,轻柔地揉了揉李离柔软发顶。
那动作,带着无限怜惜与疼爱。
他无奈低笑一声,笑声里,是快要溢出的纵容。
他低声骂了一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你没有选择。”
程肆目光无比认真,无比坚定。
“但是现在,你有我了。”
“有人陪着你了。”
“怎么会无趣呢?”
他声音低沉有力,
像双温暖大手,轻柔拂去李离心头所有尘埃不安。
“这人啊,小时候如果别无选择,那长大之后,就一定要学会加倍地满足自己。”
“要把那些曾被压抑的天性,一点点全部释放出来。”
“以前是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
“但咱们现在有啊。”
程肆举起写满愿望的便签本,在李离眼前晃了晃,嘴角勾起温柔又霸道的笑。
“所以,我的小可怜。”
这称呼带着戏谑,却充满无法言说的深情。
“从这一刻开始,就让我们正式开启,你的‘童年养成之旅’吧!”
李离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巨大难以言喻的暖流,汹涌冲刷他那颗冰封多年的心。
酸涩混杂着无法抑制的狂喜。
眼前男人的脸,在氤氲水汽中变得模糊。
他张嘴,喉咙却像被紧紧哽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他只能用力点头。
一下又一下。
仿佛要将这辈子所有力气,都用在这简单动作上。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嘶哑,带着浓重鼻音,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全然依恋与信赖。
第75章 记忆断裂:一个名字引爆危机
行动,是程肆的代名词。
这份说走就走的旅行计划,在李离还对着那张写满愿望的便签本发呆时,就已经被程肆果断提上了日程。
“还收拾什么行李?”
程肆单手拎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另一只手已探向李离肩头,不由分说地将他从柔软的床垫上拉起。
他随手从衣柜里抓了几条内裤,胡乱塞进背包。
又从桌上拿了两人的钱包和手机,拉上拉链。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耗时不足三十秒。
“我都找到这么有钱的男朋友了。”
程肆把背包甩到肩上,勾住李离的脖颈,在他耳畔轻吹一口热气,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无赖:“咱也体验一下,什么叫身无长物,潇洒走天涯的有钱人生活。”
李离被他这番歪理逗得失笑,只能任由他半拖半抱地拉着往外走。
他坐在副驾,看着程肆吹着口哨,熟练地发动了那辆改装越野车。
他只是笑,不语。
程肆一脚油门,车子瞬间冲破清晨的宁静,汇入城市的脉搏,
奔向一个没有过去、只有彼此的远方。
他们去的第一站,就是那座新开的巨型游乐园。
当巨大的过山车以撕裂风声的速度俯冲而下时,李离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被抛离。
风声灌满他的口腔,将他二十多年来所有的矜持与冷静,都吼成了零碎的尖叫。
身旁,是程肆震耳欲聋、酣畅淋漓的大笑。
他紧紧握着李离冰凉的手,掌心干燥而温热,传递着毋庸置疑的安全感。
“刺不刺激!”
程肆的声音在狂风中被拉扯变形,
却依旧清晰地钻进李离的耳膜:“比你在会议室里签几十亿的合同,刺激多了吧!”
过山车停稳的瞬间,李离腿软得几乎站不稳。
他脸色苍白,扶着栏杆,胃里翻涌。
程肆递过来一瓶水,又买了一支比他脸还大的粉蓝棉花糖塞进他手里。
李离看着那团轻飘飘的甜腻玩意儿,有些无措。
他试探性地伸出舌尖,轻舔一下。
一股简单粗暴的甜意,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很幼稚,却又,很新奇。
他看着程肆脸上那促狭的笑容,终是没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程肆彻底实践了他的“童年补课”计划。
他带着李离去玩了峡谷漂流,在湍急的水流中,
任由冰凉的溪水将两人浇得浑身湿透,放肆大笑。
他又拖着李离去玩了蹦极。
站在数百米高的跳台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山风呼啸。
李离的心跳,快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程肆从背后拥住他,下巴轻搁在他的肩窝,
声音低沉,带着令人沉沦的魔力:“别怕。有我呢。我陪你一起跳。”
失重的感觉,在一瞬间攫住了全部感官。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唯有身后那个怀抱,是唯一的真实,唯一的坐标。
李离闭着眼,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想,这就是程肆曾经经历过的世界吗?
在生死边缘,极速坠落,却又向死而生。
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这种极致的刺激,让他压抑多年的郁气,
都随着那声冲破云霄的呐喊,尽数宣泄了出去。
程肆还买了很多路边摊小零食。
撒满辣椒粉的烤串,淋着巧克力酱的冰淇淋,
还有那种五颜六色、加了无数色素的汽水。
李离吃得不多,每样都只是浅尝辄止。
剩下的,程肆就毫不嫌弃地,全部包圆。
他看着李离那双因为吃到新奇食物而微亮的眼睛,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最后一天,他们要去玩双人滑翔伞。
那是在海边的一处悬崖。
天空湛蓝,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
教练在帮他们穿戴装备时,程肆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他凑到教练耳边,用流利的当地语言,低声说了几句。
教练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男人都懂的笑容。
于是,李离就被程肆以一种极其恶趣味的姿势,牢牢地固定在他身前。
他几乎是整个人,都被圈在程肆怀里,双腿被固定带绑着,紧贴着程肆的腿。
“这样安全。”
程肆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一本正经,听不出丝毫破绽。
巨大的伞翼在风中展开。
他们奔跑,而后腾空。身体瞬间离地。
脚下是蔚蓝无垠的大海,远处是海天相接的水平线。
世界,变得无比辽阔。
李离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心情,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彻底的舒缓。
他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终于可以自由舒展自己的羽翼。
他放松地伸开双臂,甚至惬意地在程肆怀里,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力压抑、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磨牙的力道:“别动!老实点!”
李离的身体,猛地一僵。
后知后觉地他,终于感觉到,硌得慌。
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展示存在感。
变得更加……气势汹汹。
李离的脑子,停摆了三秒。
三秒后,他迷茫的表情瞬间被爆开的笑意取代。
他笑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出来了:“程肆!你那脑袋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事儿啊!一天到晚,全是黄色废料!我真不知道,你以前那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程肆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憋得通红。
他的双手,还死死抓着控制方向的把手,根本腾不出来。
他只能无奈地在李离耳边,愤愤地磨了磨后槽牙。
他低声咒骂一句,
声音里满是懊恼和快要爆炸的欲求不满:“以前除了训练,就是他妈的执行任务!老子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我他妈哪儿知道,这事儿……这么高兴啊!我这不是……有点食髓知味了嘛!”
这番粗俗又直白的解释,让李离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
这个词,让他的心,轻轻颤动。
他脸上的笑意淡去,眼底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魏明呢?”
他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个名字。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
海风依旧在吹,滑翔伞依旧平稳地在空中滑翔。
但他们两人之间那份轻松旖旎的氛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几秒,程肆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纯粹、毫无伪装的困惑:“魏明是谁?”
话音刚落,程肆的太阳穴猛地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
听到他的痛呼,李离的脸骤然惨白。
他再也顾不上别的,慌忙回过头,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程肆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忍着那阵突如其来的抽痛,声音有些发虚。
他缓了口气,那股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看着李离那张写满担忧和惊慌的脸,
有些茫然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对了!魏明是谁啊?”
第76章 未完的解药
滑翔的最后一段,成了李离此生最漫长的折磨。
风在耳边尖啸,脚下的碧海蓝天依然壮阔,却骤然褪去所有色彩,只剩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感到身后那具温热的身体,因剧痛而猛然僵硬,继而强忍的紧绷。
“魏明是谁?”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冰的尖刀,精准而狠厉地,扎进李离刚被暖阳晒得温软的心脏。
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刚刚失而复得的全世界,在此刻被生生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他几乎忘了,忘了魏明那个疯子,在他挚爱的人脑中,埋下怎样一颗恶毒、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忘了,他们的“解药”根本不是完美的解药,那只是一场豪赌,一场用所有人的心血和运气,换来的暂时胜利。
程肆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和浓浓担忧。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李离身躯猛颤。
他强迫自己清醒,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和眼底翻滚的恐惧。
不能慌,绝不能在他面前泄露半分惊慌。
他缓慢而艰难地扯动僵硬的嘴角,
声音却无法控制地颤抖:“风……风太大了。有点冷。”
这个借口拙劣可笑,程肆却未怀疑。
他下意识收紧圈着李离的手臂,试图用体温温暖怀里的人。
“快了,马上就降落了。”
程肆的声音依然沉稳,让人心安。
可这份心安,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凌迟着李离的神经。
滑翔伞终于平稳落地。
双脚重新踩上坚实土地的瞬间,李离腿一软,几乎跪倒。
程肆眼疾手快扶住他,
眉头紧锁:“真不舒服了?走,马上去医院。”
李离嘶吼出声,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骇然。
他努力镇定:“我没事。”
他抬头,迎上程肆写满担忧的眼眸,
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玩得太刺激,有点脱力。我们回家,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语速极快,不给程肆任何反驳机会。
他粗暴解开自己和程肆身上的安全扣,拉着程肆的手,几乎是跑向停车场。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压抑得能凝固空气。
李离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眼角余光却一刻不停地,偷偷观察着副驾驶上的男人。
程肆已从那阵突如其来的头痛中缓过来,只是脸色仍旧苍白。
他侧头,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车内,只剩引擎单调的轰鸣。
程肆骤然开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离的心脏骤然一缩。他握方向盘的手,掌心渗出冷汗。
他回答得过于急促,急促得像在掩饰。程肆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定定看他,带着能看透人心的锐利。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流汗。脸色也很差。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的追问,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李离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他不能说。
他不敢赌,再次提起那个名字,会给程肆的大脑带来怎样的冲击。
他怕,怕眼前这个刚鲜活起来的爱人,会再次变回空洞、没有灵魂的躯壳。
一想到那种可能,李离的心脏就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到几乎窒息。
他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轮胎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午后宁静。
程肆被这骤然的变故弄得一愣。
李离转头,双眼通红看他。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慌乱,更有他未曾察觉的浓重哀求。
他的声音沙哑不成样子。
“我们明天……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不好?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
程肆看着他这副模样,所有疑虑和追问瞬间化为心疼。
他抬手,用温热的指腹轻拭李离额角的冷汗。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
“都听你的。”
得到这个承诺,李离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终于有了些许松懈。
他重新发动车子,一路疾驰,回到那栋熟悉的别墅。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外界一切隔绝在外,李离才真正长舒一口气。
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在这里,即便有任何变故,他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可他仍旧不放心。
那份盘踞心头的恐惧,像毒蛇般死死缠绕着他。
他需要……验证。
李离牵过程肆的手,一言不发地带着他穿过客厅,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程肆有些疑惑,仍顺从地跟着。
门锁应声而开。
李离推门,侧身让开。
房间里,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映入程肆眼帘。
地上散落着各种色彩鲜艳的玩具:积木、小汽车,还有那个被拆解又笨拙组装回去的九连环。
整个房间,布置得像一个巨大而幼稚的儿童乐园。
程肆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切,脸上写满困惑。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李离,
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李离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一瞬不瞬紧盯着程肆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程肆见他没反应,便径自走进去。
他弯腰,随手拿起一个变形金刚摆弄两下,又捡起九连环。
他手指灵活穿梭,仅用几秒,便轻而易举解开了那些复杂的金属环。
“这些东西……”
程肆掂了掂手里的玩具,转头看李离,
眉梢微皱,语气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我的童年,还不错。”
他停顿片刻,认真回想:“没你过得那么惨。”
他走过来,将玩具放回地上,伸手揉了揉李离的头发,
眼神中满是宠溺:“下次再准备惊喜,可以给我弄点精品模型,或者传世刀具。那些我比较喜欢。”
李离高悬的心,在这一刻终于重重落回实处。
巨大的狂喜混杂着后怕的酸涩,汹涌冲上眼眶。
程肆的记忆,程肆的逻辑,程肆的性格,都还在。
只是……他忘记了那个最关键的人。
不论如何,这已是眼下最好的结果。
李离紧绷了一下午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他抬头,看着程肆那张带着促狭笑意的俊朗脸庞。
他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浓重鼻音,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好好好,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全都给你买,行了吧。”
程肆看着他这副又哭又笑的模样。
他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
那张带着浅浅疤痕的脸,在午后阳光下,英俊得格外好看。
第77章 沉睡的记忆火山
昨夜那场短暂的狂喜与后怕,一场高烧般,在李离体内留下滚烫余烬。
翌日清晨,天色未亮,他便再也无法安眠。
身旁程肆睡得正沉,呼吸均匀而深长,英俊脸庞在昏暗中格外安详,嘴角甚至挂着一丝隐约的满足笑意。
李离侧过身,静静凝视着他。
目光贪婪地勾勒着程肆的眉眼,鼻梁,还有那道浅浅的疤痕。
这曾是他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可现在,这个世界底下,埋着一颗他看不见的,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
这个认知,狠狠刺穿着他刚刚被缝合的心脏。
他小心翼翼地,从程肆温热的怀抱中抽身,动作轻柔无声。
赤脚踩在冰凉地板上,李离走进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冲刷着脸,试图浇灭心底那股燎原恐慌。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而紧绷的脸,眼底是显而易见的青黑。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知道程肆的身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早餐时,李离强作镇定,将一杯温牛奶推到程肆面前。
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们今天,去一趟研究院吧。”
程肆正往嘴里塞着一大块涂满黄油的吐司,闻言,动作一顿,含糊不清地问:“去那儿干嘛?”
“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李离垂下长睫,遮掩眸底的波涛汹涌。
“我还是……不太放心。”
程肆将嘴里食物咽下,看着李离那张写满疲惫和担忧的脸,心底一软。
他伸手,捏了捏李离的后颈,指腹的暖意带来安抚。
他答应得果断,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是该让医生看看,有没有玩坏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明朗又带着几分不正经。
“都听你的。”
李离的心脏,因他这句轻描淡写的“都听你的”,而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
前往研究院的路上,程肆出奇地配合,甚至兴致勃勃。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时不时伸来,揉一把李离的头发,或者捏一下他的脸颊。
“我说,你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假期后综合征?”
程肆侧过头,眼带促狭笑意看着李离。
“别担心,不就是个检查嘛,搞得跟要上刑场一样。”
“我身体好着呢,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李离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也随着车速,一点点沉入无底深渊。
研究院那栋线条冷硬的建筑,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当越野车平稳地停在专属车位上时,李离深呼,推开车门。
冰冷空气,让混乱思绪有片刻清明。
在程肆面前,他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检查过程繁琐而漫长。
程肆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簇拥着,从一个科室,到另一个科室。
他似乎对这一切都感到很新奇,非但没有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致地跟身边医护人员开着玩笑,逗得几个年轻小护士面红耳赤。
李离看着他那副从容自若的模样,心里的不安,却更甚。
他被安排在一间独立的休息室里等待。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
幽灵、秦彻,以及一身戎装、神情肃穆的龙牙,相继步入。
“怎么样了?”
幽灵开门见山,那双画着精致烟熏妆的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焦灼。
李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还在检查。”
秦彻轮椅滑到窗边,目光投向远处,沉声道:“别太担心,阿尔伯特教授是这个领域的权威,有他在,不会有问题的。”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却也无法驱散房间里那股凝重的气氛。
龙牙没有说话,静静站着,身上那股属于军人的铁血气息,似让整个房间温度骤降。
时间,分秒流逝。
每一秒,于李离,都是一场凌迟。
他焦躁不安,脑中反复预演最糟可能。
终于,在两个小时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金发碧眼的阿尔伯特教授,与龙牙医疗专家组组长赵队,为首步入。
两人脸上,都带着复杂凝重的神色。
李离的心,瞬间提到喉咙。
他几乎冲上前去,声音因过度紧张而微颤。
“程肆……程肆他怎么样了?”
赵队看着他那张苍白失色的脸,稳住心神,
回答道:“为了进行更深层的脑部扫描,我们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他现在还没醒。”
巨大会议桌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阿尔伯特教授将一份厚厚的检查报告放在桌上,推了推鼻上金丝边眼镜,用带着口音的语调,缓缓开口。
“程肆先生的各项身体指标,没有任何问题。”
“他恢复得很好,甚至比我们预想中,还要好。”
“上次注射的那份解药,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到这里,众人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
然而,阿尔伯特教授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心,再次沉入谷底。
“但是……”
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更精准的词。
“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非常……奇异现象。”
“那份不算解药的解药,在修复他受损神经元的同时,似乎也……让他的部分记忆,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翻转。”
秦彻眉头紧锁,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众人脸上,都露出不解神色。
赵队接过阿尔伯特教授的话,用更直接的语言解释道:“简单来说,上次那份以‘伊甸园爆炸’为引子的解药,如强大程序,强行重启了程肆的大脑系统。”
“这个重启过程,起到‘翻板’作用。”
“它将程肆那些正面的,积极的,愿意面对的记忆,全部翻了上来,恢复了正常。”
赵队说到这里,神色愈发严肃。
“同时,那些他潜意识里,不堪回首的,或者说,极度不愿再想起的痛苦记忆,则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彻底压了下去。”
“好比……”
他思索片刻,打了个比方。
“如电脑中被病毒严重感染的文件夹,系统为保护整体运行,将其彻底隔离,并……锁死。”
“而这个被锁死的文件夹里,存放的,就是与魏明有关的一切。”
赵队的话,如惊雷,在众人脑海炸响。
会议室里,陷入死寂。
秦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攥紧,指节发白。
“也就是说……”
他的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地确认。
“现在的程肆,不仅没有了伊甸-园爆炸之后的所有记忆……”
“甚至……连同和魏明有关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全然不记得了?”
阿尔伯特教授和赵队,同时,沉重点头。
这个答案,如重锤,狠狠砸在李离心上。
他眼前一黑,身体晃动,几乎要从椅上栽倒。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失忆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字。
而是整整一段,刻骨铭心,浸透鲜血与背叛的人生。
魏明那个疯子,那个恶魔,非但未从程肆生命中消失,反而以更诡异、更决绝的方式,被封印在他大脑最深处。
李离的嘴唇颤抖,用尽全力,才从喉咙挤出几个破碎音节。
“那……会不会对程肆现在的状态……有影响?”
这是他最关心,也是最害怕的问题。
赵队看着他那双盛满绝望与哀求的眼睛,叹息,如实回答。
“目前,我们无法百分之百地确定。”
“理论上,这种强制压抑的记忆,是休眠的火山。”
“只要不受到强烈的外部刺激,大概率不会有变化。”
“程肆现在的状态,可以说……前所未有的稳定。”
“然而……”
赵队的声音沉重。
“一旦接触与魏明相关的人或事,受到强烈刺激,火山可能……瞬间引爆。”
“届时会发生何事,无人能预料。”
李离他的呼吸骤然困难。
龙牙那张始终冰雕般冷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微澜。
他打破沉默,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那他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恢复训练?”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揪紧。
阿尔伯特教授沉吟,回答道:“从身体机能和战术记忆的层面来看,大概率无碍。”
“他的战斗本能,已刻入肌肉与骨髓,并不会因为部分情感记忆的缺失而消散。”
得到这个答案,龙牙似乎松了口气。
但李离却无法安心。
他不能,不敢,再让程肆独自面对任何未知危险。
他看向龙牙,那双向来清冷的眸中,第一次流露近乎卑微的恳求。
“我可不可以……陪着程肆?”
“无论他去何处,无论他做何事,都让我陪着他。”
龙牙闻言,转过头,目光深邃,定定落在李离身上。
那道目光,很复杂。
有审视,有同情,
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隐晦敬佩。
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只是沉声道:“你的请求,已经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
“等我回去,请示上级之后,再给你最终的回复。”
说完,龙牙不再言语。
他带上军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所有情绪。
他转身,迈着沉稳有力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
第78章 抉择:深渊的邀请
清晨,卧室里浓稠的黑暗被窗帘缝隙透进的光线勉强驱散。
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突然撕裂了这份寂静。
床垫微陷,程肆翻了个身,手臂本能收紧,将身侧的人更深地揽入怀中,嘴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嘟囔。
李离却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彻底惊醒。
他没有动,任由那只温热有力的手臂圈禁着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擂动,无声无息。
他缓缓睁眼,入目便是程肆近在咫尺的安然睡颜。
手机在床头柜上执着地响着。
李离小心探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机身时,轻颤了一下。
屏幕上跳动着龙牙的名字。
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李离挂断电话,随即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走到阳台,回拨过去。
他的声音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显得有些干涩。
电话那头,龙牙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不带任何情绪。
“上级批复下来了。”
“九点,研究院,叫上秦彻和幽灵。”
“开个会。”
简短指令,说完便挂断。
李离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久久未动。
寒意从赤裸的脚底一丝丝向上攀爬,侵入骨髓。
他回头看向床上那个还在熟睡的男人。
你忘了,真好。
可我,必须替你记着。
李离安顿好程肆,只说研究院那边还有些后续检查报告需要他去签字确认。
程肆并未起疑,只是在他临出门前,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窝,懒洋洋地蹭了蹭。
“早点回来。”
“今天继续补课,带你去吃那家据说很难排队的火锅。”男人的声音里,满是稀松平常的未来期待。
李离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闭上眼,将眼底翻涌的酸涩与恐惧尽数压回。
再睁开时,他转过身,抬手理了理程肆微乱的衣领,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一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全身力气。
研究院,那间熟悉的冷硬会议室。
巨大的会议桌前,只坐了四个人。
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幽灵整个人像是没长骨头,懒散地趴在桌上,漂亮的烟熏妆也遮不住眉宇间的烦躁。
她打了个哈欠,满身散发着浓重幽怨。
“什么事啊,龙牙队长。”
她拖长语调,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满。
“你们军人是不是都不用睡觉?”
“不知道打扰美女美容觉,是重罪吗!”
秦彻坐在轮椅上,神情淡漠,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敲,发出规律的闷响。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离端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龙牙正襟危坐,一身笔挺军装将他衬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不容忽视。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李离身上。
“经过上级研究决定。”
龙牙的声音清晰有力,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里。
“你可以陪同程肆,参与他后续所有恢复性训练。”
李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亮光。
龙牙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鉴于你的特殊情况和个人能力,组织上决定,对你个人,也要进行系统的、严格的特训。”
这句话让李离彻底愣住。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特训”这两个字扯上任何关系。
然而,龙牙并没有给他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
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缓缓扫过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那道视线带着一股无形压力,冰冷,极具穿透力。
幽灵感受到了那股审视,原本懒散的姿态不自觉收敛些许。
她缓缓坐直身体,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难得眯了起来。
秦彻也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转过头,迎上龙牙的视线。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暗流涌动。
龙牙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沉、更重。
“在开始这一切之前,有一件事,需要征求你们二位的意见。”
他顿了顿,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
“鉴于你们,已经以各种形式,深度卷入了这次的秘密任务之中。”
“上级经过慎重商讨后,授权我,正式向你们发出询问。”
“是否愿意,以非官方合作人员的身份,参与到后续的任务中来。”
整个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这是一个选择。
一个一旦做出,就再也无法回头的选择。
是从此退出,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还是踏入一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全新世界。
龙牙看着他们,神情肃穆,继续说道。
“我需要提醒你们。”
“这不是游戏,更不是商业谈判。”
“随时,都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现在,你们可以商议一下。”
“做出决定后,我们再继续之前的对话。”
龙牙说完,便不再言语,静静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幽灵。她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满不在乎的洒脱。
她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商量个屁。”
她撇了撇嘴,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
“反正老娘最近闲得也快长毛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李离,又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秦彻。
“再说了,程肆那个王八蛋,可是我为数不多的铁杆兄弟。”
“有人敢动他,就是动我。”
“这笔账,我必须亲手算回来。”
她抬起那只纹着半条花臂的手,对着龙牙随意晃了晃。
“我参加。”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李离的心微微一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秦彻。
在场三人中,他最担心的就是秦彻。
秦彻,与他们都不同。他曾是鼎盛资本的太子爷,是天之骄子,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巨擘。
即便现在双腿残疾,他依旧拥有一个需要他去掌舵的商业帝国。
他的人生,本不该和这些打打杀杀扯上任何关系。
秦彻没有看李离。
他眉头紧蹙。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头,那双沉静的眼眸直视着龙牙。
“龙牙队长。”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我能提前问一下吗?”
“我们将来要面对的,大概是什么样的对手?”
龙牙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与他对视。“很神秘。”
“很危险。”
“对手的等级,极高。”
没有具体情报,没有明确敌人画像,只有最模糊,也最令人恐惧的警告。
李离放在膝上的拳头骤然收紧。
他再也忍不住,开口劝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担忧。
“你……你和我们不一样。”
“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手下的公司,还有那么多员工,都需要你。”
“再说……”
李离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秦彻那双被西裤包裹着,却毫无生气的腿上。
他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却又那么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放弃吧。”
空气再次凝重起来。
秦彻的目光也顺着李离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轻地、缓缓地抚过膝盖。
那个动作很轻,很缓。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突然。秦彻笑了。
那是一个很淡的笑容,却带着无尽的冰冷与决绝。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在咀嚼一个极其可笑的词语。
“李离,你错了。”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离,那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簇压抑已久的复仇火焰。
“我这双腿……”
他的手重重拍在自己膝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很有可能,就跟你们口中这个所谓的‘秘密任务’,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
这句话让李离和幽灵同时一震。
秦彻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他转过头,重新看向龙牙,那双冰冷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承认,论打架,论潜行,我就是个废物。”
“冲锋陷阵,我帮不了你们什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但是……”
他话锋一转,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可以提供资金。”
“无限的资金。”
“情报,人脉,所有你们在灰色地带不方便动用的资源,我都可以想办法。”
“我这条船,已经沉了一半了。”
秦彻的目光缓缓扫过李离,又扫过幽灵,最后定格在龙牙的脸上。
“人生在世,能有几个可以把后背交出去的知己,不容易。”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不就是鬼门关吗?”
“老子已经从里面爬出来过一次了。”
“再走一趟,又何妨?”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带着几分疯狂,几分决然。
“大不了,就算真的到了阎王殿,不还能有你们这几个王八蛋,推着我的轮椅往前走吗?”
他看着龙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参加!”
整个会议室死寂无声。
李离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近乎壮烈的笑容,看着他眼底那片燃尽一切的决然。
心中那块被恐惧和不安压着的巨石,在这一刻,被一股滚烫的暖流冲刷得四分五裂。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然后,笑了。
那笑容如冰雪初融,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失而复得的温暖。
一声清脆的响指,打破了沉寂。
幽灵对着秦彻竖起大拇指,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可以啊,秦总。”
“像个爷们!”
秦彻脸上的决绝,瞬间被嫌弃取代。
他狠狠瞪了幽灵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第79章 诡影谜团:父辈的罪孽与深渊
龙牙得到众人答复,挺拔的身躯豁然立正。
他抬起右手,以无可挑剔的军礼,郑重朝向会议桌前的三人。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军人独有的肃杀与庄重。
这不再是请求,而是承认。
是国家利刃对新晋盟友的最高认可。
幽灵收起玩世不恭,懒散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坐直。
秦彻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停下敲击,深沉目光迎上龙牙的视线,不动声色。
李离的心脏,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仪式感,撞得猛烈一缩。
他看清龙牙帽檐下那双眼睛,坚定、沉稳。
龙牙放下手臂,声音更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力量。
“那下面的任务,将由我们共同完成。”
“现在,我为你们介绍一下整体任务概要。”
他从军装口袋取出一个黑色U盘,转身,沉稳走向会议室前方的投影设备。
“咔哒”一声轻响,U盘被稳稳插入接口。
龙牙按下开关,一道光束划破昏暗,将巨大的白色幕布照亮。
幽蓝色的光晕中,一个极其复杂、盘根错节的脉络图,缓缓浮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张巨大的蛛网,无数线索从模糊的核心发散,又在各个节点断裂,延伸向无尽黑暗。
许多名字和代号,都被划上猩红的叉。
那红色刺目,血色凝滞。
龙牙转过身,面向众人,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这件事,大概要追溯到十四年前。”
他的声音在空旷会议室里回响,带着厚重感。
“我方接到一个微弱的秘密信号。”
“经过最高级别破译,我们在海量信息流里,提取到几个关键词。”
“生物改造,恐怖袭击,境外势力……”
每一个词,都在众人心底激起冰冷涟漪。
“具体信息,因保密条例,无法告知。”
“起初,无论是我们部队,还是国家安全部门,并未将其当作最高级别的事件处理。”
“因为我们找不到任何佐证,那个信号源,出现一次后便彻底消失。”
龙牙的目光扫过那张脉络图上无数断裂的红线,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可随着我们调查不断深入,才发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犯罪团伙。”
“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组织架构严密的影子帝国。”
“在它暴露之前,我们完全无法查到任何成员真实信息。”
“所有派出去的暗线……”
龙牙的声音在这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
“……不是死了,就是……”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赤红。
“……就是彻底失智了。”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愤与痛楚,瞬间穿透了他那身笔挺军装,化为实质寒意,弥漫在整个房间。
一直沉默的龙牙,缓缓抬起右手,紧紧握成拳。
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
一声闷响。他蓄满力量的拳锋,重重抵在冰冷的会议桌面上。
幽灵脸上的嘲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凝重。
秦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也掀起滔天巨浪。
李离只觉寒气从脊椎直窜天灵盖,血液几欲冻结。
他终于明白,程肆所经历的,远比他想象的,要黑暗、要恐怖得多。
龙牙垂着头,帽檐阴影遮住他所有表情,桌面上的拳头无声诉说滔天怒火与不甘。
“我们能找到的人,经过检查,无一例外,都遭受了非人的……人体实验。”
“那群疯子……”
龙牙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他们把活生生的人,当成试验品,试图用药物和精神催眠,将他们的神经和意识,彻底打碎,再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重建。”
李离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些话,将他记忆里最恐惧的画面,血淋淋地剖开。
那个女人,也曾用相似手段,对他进行了长达十年的精神凌迟。
龙牙似乎察觉到李离的异样,但他没有停下。
“后来,经过前赴后继、不计代价的努力,终于……查到一点有用信息。”
他说着,缓缓抬起头。
他泛红的眼睛越过众人,笔直而沉重地落在李离身上。
那目光如山,瞬间压在李离肩膀上,让他喘不过气。
秦彻和幽灵也敏锐察觉到这道视线变化,齐齐转头看向李离。
李离的心毫无预兆地疯狂跳动。
一种巨大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
“你的父亲……”
龙牙看着李离,一字一顿,声音沙哑。
“……与这个组织,也有牵扯。”
李离脑中万千惊雷炸响。
世界在他眼前瞬间褪色,只剩黑白眩晕。
他在说什么?
那个在他记忆里,威严、冷漠、永远只关心报表和利润的男人。
那个将他当成最完美继承人来培养,却从未给过他一丝温情的男人。
怎么会和这种丧心病狂的组织,扯上关系?
秦彻脸上第一次露出全然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幽灵的桃花眼倏然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龙牙没有给李离消化晴天霹雳的时间,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目前为止,‘龙翼’,是这个长达十四年的案子里,仅剩的,最有希望破局的一条线。”
“他不容有失!”
这句话,如重锤,将失魂落魄的李离,狠狠砸回现实。
他唯一的底线。
他唯一的软肋。
唯一的希望。
会议室陷入死寂。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秦彻。
他操控轮椅向前滑行半分,那双冷静的眼眸重新锁定了龙牙。
“那现在,除去已经死掉的和魏明、亚当、狂蟒这些人……”
他的声音,如手术刀般精准,剖开问题的核心。
“你们对这个所谓的组织,到底还掌握了些什么具体信息?”
龙牙脸上的悲愤与决绝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缓缓褪去。
他长叹一声。
叹息充满无力与挫败。
他摇了摇头。
“我们掌握的信息少得可怜。”
“只是在很久之前,截获的一份残缺情报,查到一个名字。”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
“‘神谕’。”
“但我们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这个组织的正式名称,还是某个核心成员的代号。”
这答案让刚刚燃起希望的众人再次坠入冰窟。
一声极轻的嗤笑突兀响起。
幽灵满脸不耐与愤懑。
她伸出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遥遥指向龙牙,毫不客气地说道:
“合着说了这么半天,你他妈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啊?!”
龙牙那张常年风霜磨砺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脸的尴尬与无措。
“行了。各回各家吧,老娘要睡觉!”
幽灵打个哈欠,慵懒地伸个懒腰,骨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那张画着精致烟熏妆的脸上,写满了“老娘要下班了”的烦躁。
她说完,甚至不等众人反应,便干脆利落地从椅子上站起。
高跟鞋踩在光洁地板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她头也不回地摆手,绚烂花臂在灯光下划过嚣张弧线。
随即,在一片死寂中,转身离去,留下众人面对沉重且几乎空白的谜团,以及一个未知的,与李离家族紧密相关的深渊。
第80章 淬火成钢,双向奔赴
会议室的门在幽灵身后“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她嚣张远去的背影。
死寂如铅,更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秦彻向来平静的脸,此刻也笼罩浓郁阴霾。
他操控轮椅,滑到李离身旁,李离失魂落魄。
龙牙僵硬地站在原地,被风霜侵蚀的脸上,第一次写满挫败与无力。
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一个追查十四年仍空洞的代号。
这就是他们将面对的深渊,其入口竟与李离的父亲纠缠不清。
李离指尖冰冷,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清冷的眼底只剩茫然与破碎。
他看向龙牙,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问,那个在他生命中,只留下威严与冷漠背影的男人,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所有问题梗在喉咙,化作尖锐的刺,扎得他血肉模糊。
秦彻伸出手,轻覆李离冰冷的手背。
他掌心干燥温暖,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秦彻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重击李离几近崩溃的神经。
“不管你父亲是谁,不管他做过什么。”
“你,只是你。”
“我们都在。”
这几个字,撕开李离眼前无边黑暗。
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片刻松懈。
他不是一个人了。
他还有秦彻,有幽灵,还有……程肆。
一想到这个名字,李离眼底的茫然与恐惧,便被一股强大情绪取代。
那是一种,即便前方深渊万丈,也要纵身跃下的决绝。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也让混乱的头脑清明片刻。
他重新看向龙牙,眼底褪去所有脆弱。
只剩深邃的冷静,沉寂如潭。
“龙牙队长。”
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你刚才说,要对我进行特训。”
“什么时候开始?”
龙牙看着他,眼中那簇重新燃起的火焰,比之前更加决绝。
他眼底闪过复杂情绪,难以察觉。
他沉默片刻,沉声道。
李离点了点头,再没有多余废话。
他站起身,动作间恢复往日从容清冷。
他对着龙牙和秦彻,微微颔首。
“我先回去了。”
他需要回去,回到程肆身边。
只有在那个男人身边,他才感觉自己活着,才能汲取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几日后,熟悉的改装越野车,载着截然不同的心情,驶向城市远郊地图上不存在的所在。
车窗外,高楼大厦渐渐被连绵青山取代。
空气中少了都市喧嚣,多了草木清新。
李离的心,却随着车轮每一次转动,一点点下沉。
他原以为,所谓的特训,会是和程肆一起。
即便再辛苦疲惫,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便是最甜蜜的煎熬。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越野车驶过层层关卡,停在一栋线条冷硬、毫无美感的灰色建筑前,
李离知道,他的幻想,破灭了。
龙牙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一身笔挺作训服,神情肃穆。
“龙翼,归队。”
龙牙的指令简短有力,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程肆脸上的轻松惬意瞬间收敛,他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
一个标准的军礼后,他转过头,看向李离。
深邃的眼底,带着不舍,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
他伸手,揉了揉李离的头发,仿佛在安抚一只即将独处的猫。
程肆说完,便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跟着另一名军官,走向不远处一栋宿舍楼。
他背影高大挺拔,很快消失在建筑拐角。
李离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直到龙牙的声音,将他从怔愣中唤醒。
“跟我来。”
龙牙转身,迈着沉稳步伐,走向另一条岔路。
李离默默跟在他身后,拎着那个简单的行李包。
他被带到一间独立的宿舍。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
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衣柜。
这就是他未来一段时间,要生活的地方。
没有那熟悉的温度,和令人心安的气息。
李离的心,空落落的,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
然而,他甚至没有时间品味这份失落。
因为,地狱,才刚刚开始。
李离的特训,由龙牙亲自指导。
这个男人,在训练场上,判若两人。
他不再是那个沉稳的上级,而是一个冷酷无情、要求严苛的魔鬼教官。
第一天,五公里负重越野。
当李离拖着沉重双腿,肺部剧痛,终于冲过终点线时,他甚至来不及喘息。
“俯卧撑,一百个。”
龙牙的声音,不带温度。
李离趴在地上,汗水混着尘土,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咬着牙,一个,又一个。
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痛苦悲鸣。
他很庆幸,在程肆失踪那两年里,他没有荒废自己。
那两年近乎自虐的锻炼,为他打下身体基础。
否则,他可能在第一天,就已经彻底倒下。
然而,身体上的折磨,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心理上的巨大落差。
在这里,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总裁。
他只是一个,需要被反复打磨、重塑的新兵。
格斗训练时,他被龙牙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摔在坚硬垫子上。
骨头濒临散架,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射击训练时,枪械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发麻,肩膀一片青紫。
攀爬,潜行,野外生存……
每一项训练,都在挑战着他的生理和心理极限。
每天训练结束,李离都觉得死过一回。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间冰冷的宿舍。
热水冲刷着满身伤痕与疲惫,却冲不散心底日益浓重的思念。
想得快要发疯。
他不知道程肆的训练是什么样。
他不知道程肆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睡好。
他甚至不知道,程肆有没有,像他思念他一样,思念自己。
在这里,他们仿佛隔绝在两个世界。
唯一的慰藉,是每天深夜,当他拖着酸痛的身体躺在床上时,脑海中会一遍遍回放龙牙在会议室里说过的那些话。
“他不容有失。”
程肆,不容有失。
所以,他必须撑下去。
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强到足以,成为他最坚不可摧的盾牌。
这个念头,坚韧如钢索,支撑着他,在一次次崩溃边缘,重新站起来。
时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悄然流逝。
当龙牙面无表情地宣布,他可以获得半天假期时,李离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愣在原地,直到龙牙不耐烦地重复一遍,他才如梦初醒。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甚至来不及跟龙牙道谢,便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宿舍。
他把自己扔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清洗一遍。
他刮干净了下巴上冒出的青涩胡茬。
换上一套干净清爽的便服。
当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依旧清瘦,但目光却比之前凌厉数倍的自己,恍如隔世。
他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板板正正。
然后,怀着一颗近乎雀跃的心,赶去了龙炎小队的训练场。
午后阳光,炙热刺眼。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呐喊声震天。
李离一眼,就在那群挥洒汗水的身影中,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半个月不见,他黑了不少,也壮硕许多。
汗水浸湿了他身上那件紧身的黑色作训背心,勾勒出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
他正在进行格斗对练。
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野性的力量与美感。
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踢腿,都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戾。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划过性感的喉结,消失在深邃的锁骨窝里。
李离站在场边,怔怔看着。
看着阳光下,那个闪闪发光的男人。
看着他因剧烈运动而汗水淋漓的脸。
看着他性感的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
看着那紧贴着身体,被汗水浸湿的衣物。
李离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欲挣脱束缚跳出。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痴迷与迷恋。
他傻傻站着,活脱脱一个初见偶像的狂热粉丝,嘴角差点流下激动的泪水,一脸痴汉相。
龙牙正好巡视到这里,检查龙炎小队的训练情况。
他一转头,看到场边那个表情失控的李离。
龙牙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看着李离那副没眼看的模样,一向冰雕般的脸上,难得出现裂痕。
他太阳穴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说什么。
只能重重咳了一声,试图提醒那个神游天外的人。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龙牙无奈地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场内。
他叫停了程肆的训练,询问了几句他的训练成绩。
程肆立正站好,声音洪亮地回答每一个问题。
龙牙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他用一种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宣布道。
“龙翼,表现优异。”
“特许休假半天。”
“明早归队。”
程肆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瞬间点亮了他深邃的眼眸。
一个标准的敬礼后,他甚至来不及跟教官和队友打招呼,便如出膛炮弹,直冲场边。
他跑到李离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转身就跑。
那架势,生怕慢一步龙牙就会反悔。
他连作训服都来不及换,身上还带着训练场的尘土和浓重汗味。
就这么拉着李离,一路狂奔到停车场,塞进那辆熟悉的越野车里。
看着程肆这副着急忙慌的猴急模样,李离坐在副驾驶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发自内心,明媚得似能融化世间所有冰雪。
他想了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思念着他。
自己的男人,纵着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