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禽兽的代价,队长的怒火
一夜云雨,是积攒了太久思念的尽情宣泄,也是失而复得后带着后怕的疯狂占有。
程肆是一头终于捕获到猎物的猛兽,不知疲倦,用最原始的方式,一遍遍确认着怀中人的真实。
他将李离从里到外,都烙印上属于自己的滚烫气息。
直到天色微明,这场极致的缠绵才终于在高亢的顶点后,缓缓归于平静。
程肆餍足地沉沉睡去,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得意的浅笑。
而李离,则感觉自己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从内到外,被拆得七零八落,又被强行拼凑回来。
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的痛意。
清晨的哨声,准时划破基地的宁静。
程肆几乎是瞬间弹起,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仿佛昨夜那个索求无度的野兽只是李离的一场幻梦。
他低头,在李离汗湿的额角印下一个响亮的吻,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愉悦。
“小懒猫,我先去训练了。”
说完,他便一阵风般,带着清晨的微凉和身上独有的荷尔蒙气息,消失在门后。
只留下李离一个人,在床上挺尸,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他闭着眼,过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无奈又宠溺的低骂。
“……禽兽。”
挣扎着爬起来,去浴室冲洗的过程,对李离而言,简直是酷刑。
每走一步,腰间和大腿根部的酸麻感都电流般窜过,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扶着墙,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身斑驳痕迹、眼尾泛红、唇瓣依旧红肿的自己,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程肆那家伙,是真的……
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当李离终于把自己收拾妥当,扶着酸痛的腰,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挪地走向龙牙办公室时,已经比预定的训练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他站在那扇紧闭的金属门前,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龙牙的声音一如既往,冷硬,沉稳。
李离推门而入,低着头,不敢去看龙牙的眼睛。
他的声音有些虚,带着沙哑。
龙牙正低头看着一份训练计划,闻言,抬起头。
他只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李离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一抹异样的潮红,眼神躲闪,嘴唇不自然地红肿。
更重要的是,他走路的姿势……
龙牙目光毒辣,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从李离那张通红的脸上,
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他那两条似乎不听使唤的腿上。
室内空气凝滞。
李离感觉自己被扒光衣服,扔在雪地里,每一寸皮肤都在感受着那道锐利视线带来的无形鞭笞。
前所未有的尴尬。
他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道缝,好让他钻进去。
龙牙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看得李离的头越垂越低,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终于,龙牙咂了咂嘴,
发出一声轻微、意味不明的声响。
他拿起桌上那份刚刚还圈画得满满当当的训练计划,看了一眼,随即烦躁地将其丢到一旁。
“程肆这狗东西。”
龙牙的声音不大,像自言自语,却清晰地传进李离的耳朵里。
“也不知道收敛点儿。”
“害得我白做训练计划了。”
李离的脑子轰鸣,一片空白。
他现在只想立刻转身,逃离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
“那个……我……”
李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龙牙看着他这副窘迫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心底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你今天这个样子,体能训练是别想了。”
他思索片刻,从抽屉里拿出几本厚厚的册子,扔在桌上。
“那今天先做理论知识训练吧。”
“把这些关于情报分析和密码学的初级教材看完,晚上我来检查。”
李离如蒙大赦,冲过去抱起那几本厚重的教材,逃也似地转身。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龙牙办公室的。
只觉得身后那道目光,芒刺在背,灼热感遍布全身。
办公室的门关上。
龙牙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脸上的表情彻底沉了下来。
他越想越气。
本来,那个名为“神谕”的未知风险,随时可能落下。
训练时间本就紧张到以分钟计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可龙翼这小子……
这混账小子,居然还有心思搞这些!
还搞得这么……
龙牙气得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桌面上。
“这老小子这么干是吧?”
“一身牛劲没处使是吧?”
“那我就好好给你折腾折腾!”
上午的训练即将结束。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荷尔蒙与汗水的气息混合在炙热的空气里。
程肆刚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的格斗对练,正光着膀子,用毛巾擦着汗,跟身边的战友吹牛打屁。
他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傻乐,那笑容灿烂得晃眼,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骚包劲儿。
就在这时,龙牙那张冰雕般的脸,出现在训练场边。
他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那个最扎眼的家伙。
一声暴喝,让整个训练场的嘈杂声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噤若寒蝉地看向他们的队长。
程肆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他一脸懵,搞不清楚状况,想着自己今天也没犯什么错,没得罪这位阎王爷啊。
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快步跑到龙牙面前。
龙牙面色严峻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那眼神,像在评估一头即将被送上屠宰场的牲口。
龙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鉴于你个人体能储备极其优秀,精力过于旺盛……”
他加重了“极其优秀”和“精力旺盛”这几个字。
“经研究决定,下午的训练任务,我为你个人,特别安排了极限套餐。”
“有没有信心完成!”
程肆更懵了。
这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事。
但他看着龙牙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求生的本能让他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他挺直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有信心完成!”
龙牙冷哼一声,眼底闪过残忍的快意。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宣布命令。
“七十公斤负重,越野三十公里!”
“随后,武装泅渡十公里!”
“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吃饭!”
命令下达的瞬间,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程肆听完,整个人都麻了。
这他妈是人能完成的训练量吗?
这是要把他往死里练啊!
他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程肆刚想张嘴,哪怕是死,也想死个明白。
龙牙却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他瞬间闭了嘴。
“赶紧的!”
龙牙不耐烦地吼道。
“看着你我就心烦!”
程肆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憋屈地再次立正,吼出那句让他接下来十几个小时都后悔万分的话。
转身,程肆在战友们同情的目光中,开始了自己那悲催到极点的“极限套餐”之旅。
傍晚时分,夕阳将整个基地染成一片悲壮的橘红色。
龙牙带着李离,悠悠达达地溜达到程肆训练的必经之路上。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影,正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那不是程肆是谁。
他身上的作训服早已被汗水和泥土浸透,
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寸贲张的肌肉线条。
他背上那七十公斤的负重,一座小山般,压得他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的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颌线,滴滴答答地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李离看着他那副狼狈又倔强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心疼。
他知道,这惩罚,归根结底是因自己而起。
龙牙站在一旁,双手抱胸,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底那抹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神色复杂的李离,用下巴指了指远处那个移动的“小黑点”。
“看见没?”
“这就是不知道节制的下场。”
说完,龙牙便把李离一个人留在了那里,自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满意足地走了。
夜,越来越深。
训练场上空无一人,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和不知疲倦的虫鸣。
李离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着。
直到快到午夜时分,那个熟悉的身影,才终于拖着残破的躯壳,出现在路的尽头。
程肆完成了最后一项武装泅渡。
他从冰冷的河水里爬上岸,整个人都虚脱了,直接瘫倒在地上,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动都不想动。
他累得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可当他看到月光下,那个清瘦而挺拔的身影时,那双黯淡的眼睛瞬间亮起。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李离快步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水珠和泥污。
“龙牙那老家伙……”
程肆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郁闷和委屈。
“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往死里练我!”
李离听着他的抱怨,抿着嘴,努力憋着笑。
他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太能折腾。”
“让人家队长白白做了一天的训练计划。”
程肆闻言,磨了磨后槽牙,脸上露出一抹傲娇的神情。
“他就是嫉妒!”
“那么大岁数了,连个伴儿都没有,看我得瑟不顺眼!”
“这能赖我吗!”
李离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无赖样,彻底逗笑了。
看着程肆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李离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转过身,蹲了下来。
程肆的眼睛更亮了。
他立刻收起了所有抱怨和傲娇,语气变得软糯起来,连撒娇带忽悠地趴上了李离的后背。
“老婆,我走不动了……”
“你背我回去吧……”
温热的身体贴上后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和熟悉的味道。
李离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稳稳地站起身。
就这样,在清冷的月光下,他背着那个刚刚还在抱怨的男人,
一步一步,向着他们临时的宿舍,慢慢走去。
第82章 同住申请!狼犬黏上清冷总裁
程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搁在他的颈窝里,呼吸均匀而深长,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李离敏感的肌肤上,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的身体很沉,每一块肌肉都仿佛是百炼的精钢,此刻却卸下了所有力量,全然地、毫无保留地依赖着身下这具清瘦却坚韧的躯体。
李离的脚步很稳。
他调整着呼吸,一步一步,感受着背上男人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在静谧的夜里,交织成最动听的和弦。
他能闻到程肆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混合着河水的清冽、泥土的腥气,
以及他独有的,无论怎么清洗都无法完全褪去的,淡淡的硝烟与金属气息。
这味道,曾是李离唯一的安眠药。
而此刻,这味道包裹着他,让他无比心安。
他想起傍晚时分,龙牙那张写满“幸灾乐祸”的冰块脸,又想起程肆这副被折腾到散架的惨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心疼是真,想笑也是真。
这个男人,有时候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充满了侵略性与破坏力。
有时候,又像一只不知收敛的大型犬,精力旺盛,到处闯祸,需要人时时敲打。
可更多的,他是自己的程肆。
是那个会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把自己捡回家的人。
是那个会用最笨拙的方式,治愈自己所有伤痛的人。
是那个即便忘记了一切,也依旧会本能地,对自己好的人。
思绪翻涌间,那间小小的宿舍,已经出现在眼前。
李离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打开门。
他走进房间,借着从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
将背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放下。
不,更准确地说,是直接丢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程肆被这一下颠簸,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惊醒,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
他瘫在地上,睁开一条眼缝,声音嘶哑又委屈地抱怨。
“谋杀亲夫啊……”
李离懒得理他,径直走向那小得可怜的洗手间。
他拧开水龙头,调节着水温,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将浴桶缓缓蓄满。
地上的程肆赖了一会儿,见李离半天没出来,也没搭理他,只好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浑身酸痛,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却还是晃晃悠悠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挪去。
他倚在门框上,看着那个正在埋头搓洗衣物的清瘦背影,懒洋洋地开了口。
那声音带着调侃与玩味。
“这不是我们曾经叱咤风云的李大总裁吗?”
“怎么还亲自洗上衣服了?”
“这要是被你以前那些下属看见,怕不是要惊掉下巴。”
“奇观啊,真是奇观。”
李离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转过身,一双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瞥了程肆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怒气,只有无奈的嫌弃。
然后,他直接上手,动作利落地,开始扒程肆身上那套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色的作训服。
程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愣,随即咧开嘴,笑得一脸无赖,任由他施为。
很快,一件件湿透的衣物被剥离,露出底下那具线条流畅、充满爆发力的身体。
李离面不改色地将程肆扒了个精光,然后像拖拽一件大型家具一样,拉着他,不由分说地按进了那个已经蓄满温水的浴桶里。
程肆的身体浸入温度恰好的热水中,紧绷了一整天的肌肉瞬间得到舒缓,舒服得他忍不住发出一连串满足的哼哼声。
他懒懒地靠在浴桶边缘,眯着眼睛。
李离转过身,继续搓洗着那堆脏衣服,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泡沫中翻飞,动作熟练而认真。
“没人管的少爷,哪有那么好当。”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
“我还有洁癖。”
“从小到大,能自己干的,基本都自己干了。”
这话让程肆微微一怔。
他看着李离的背影,看着他微低的头颅,和那截在灯光下泛着冷白光泽的后颈。
心里某个地方,又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他识趣地避开了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重新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他笑了两声,继续感慨。
“那还是我命好。”
“你看,随随便便出趟车,就给自己捡了个这么漂亮、这么能干、还这么有钱的媳妇儿回来。”
“在这辛苦得跟坐牢一样的军营里,我还能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还有人给我洗衣服。”
“啧啧,这日子,给个神仙我都不换。”
“媳妇”两个字,让李离的耳尖,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他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嘴上却不饶人。
“谁是你媳妇。”
“你顶多就是个吃软饭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说了,要不是因为我有洁癖,再加上秦彻给基地捐赠了一批新设备,你以为就凭你,能有这特殊待遇?”
程肆也不反驳,只是笑。
那笑声低沉,带着满足感,在水汽氤氲的狭小空间里回荡。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一个在桶里泡着,一个在外面洗着。
气氛温馨而平淡,却又带着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密。
等李离终于将两人的衣服都洗完,晾好,程肆已经在浴桶里泡得快要睡着了。
李离走过去,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毛巾和浴球,开始给这头昏昏欲睡的野兽做清洁。
他的动作很轻,很仔细。
从宽阔的肩膀,到结实的胸膛,再到壁垒分明的腹肌。
每一寸,都带着不容忽视的温柔。程肆舒服地哼哼着,任由他摆布,享受着这难得的帝王级服务。
等两人都彻底清洗干净,李离将程肆从浴桶里捞出来,擦干,然后按在了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
李离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程肆乖乖照做。
李离跨坐在他腰上,双手抹上精油,开始为他按摩放松那因过度训练而僵硬酸痛的肌肉。
他的手劲不大,但每一个点都按得极准。
酸、麻、胀、痛,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程肆舒服得直哼哼。
然而,按着按着,气氛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李离感觉到,身下那具原本放松的身体,渐渐开始紧绷。
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一双滚烫的大手,不知何时,开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游走作乱。
那手掌带着薄茧,所过之处,都燃起细小的火苗。
这家伙,是忘了自己今天是怎么被操练的吗?
精力还这么旺盛?
就在程肆那只作乱的手,即将滑向更危险的地带,某个部位也开始有昂首挺胸的趋势时——
李离没再惯着他。
他准确无误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个蠢蠢欲动的“罪魁祸首”。
然后,微微用力。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程肆喉咙里溢出。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家伙,瞬间就偃旗息鼓,消停了下来。
程肆整个人都蔫了,趴在床上,脸上写满了不满和委屈。
他转过头,控诉地看着李离。
“你这男人,怎么这么无情!”
“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李离看着他那副怨夫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
那笑容在氤氲的灯光下,带着慵懒的魅惑。
他俯下身,凑到程肆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廓。
“你要不要试试,明天训练量再翻一倍的感觉?”
这句话瞬间浇灭了程肆心头所有不该有的火焰。
他身体一僵,立刻把头埋进枕头里,装死。
李离轻笑一声,从他身上下来,拿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在即将彻底陷入沉睡之前,李离听到身边的人,还在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念叨着什么。
“不行……”
“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明天就去打报告!”
“我要申请搬过来同住!”
第83章 山是山丘是丘!清冷美人在线验货!
次日清晨,尖锐的起床号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划破了基地黎明前的宁静。
程肆的生物钟比号声更快,他几乎是在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便猛地睁眼。
眸光深邃,没有半点困倦与迷茫,只剩勃勃生机。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李离。
清晨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柔和地洒在李离清冷精致的侧脸上,那颗泪痣在光晕中,勾人心弦。
程肆心头微热,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俯下身,没有去吻那脆弱的眼角,而是带着坏笑,抬手便在李离挺翘的臀上狠拍一把。
睡梦中的李离眉头微蹙,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程肆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跳下床。
他浑身的肌肉线条在晨光中流畅而有力,带着一股原始的野性。
他大步流星地冲向洗手间,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完个人卫生。
等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准备换上作训服去迎接新一天的操练时,动作却猛然僵住。
他看着椅子靠背上,那套昨晚被他“折腾”过度的衣服,瞬间傻眼。湿的。
还带着潮气,根本没干。
这个基地的宿舍条件,显然没有高级到配备烘干机。
程肆转过头,看向那个正慢悠悠走进洗手间,准备刷牙的李离,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衣服没干。”
李离嘴里含着牙刷,满是泡沫,懒懒抬了抬眼皮,没吭声。
程肆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怎么办?”
他压低了声音。
“难道要我光着屁股去集合吗?”
李离一口泡沫险些喷出。
他极力忍笑,肩膀却止不住颤动,几点白色泡沫,还是精准地溅在程肆结实的胸膛上。
程肆一脸黑线地看着自己胸口那几点罪证。
李离飞快地漱完口,用毛巾擦了擦嘴,这才转过身。
他看着程肆那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没立刻回答,径直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拿出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内裤,转身,递到程肆面前。
那是一条纯黑色的紧身平角内裤,面料柔软又贴身,款式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程肆看着那条明显比自己平时穿的要小上一号的内裤,又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引以为傲的某个部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离没理会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只用下巴指了指墙上挂钟,催促道:“快穿!你要迟到了!”
程肆闭了闭眼,脸上写满悲壮。
他认命地接过那条内裤,在李离饶有兴致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套了上去。
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
李离也跟着他,扫了一眼。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因为尺寸的原因,那条内裤紧紧地包裹着他,将他锻炼得极其完美的臀部和腿部线条,勾勒得一览无余。
尤其是某个重点部位,被布料紧紧束缚着,轮廓分明,存在感强得令人无法忽视。
李离的目光在那处停留了零点五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品鉴艺术品的专业口吻,点评道:“嗯,不错。”
“这多养眼。”
“山是山,丘是丘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语气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比你平时穿的那些大裤衩,性感多了!”
程肆的脸,从耳根一路红到脖子。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正明目张胆调戏自己的男人。
“你就让你男人这么出去?”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控诉。
“就这么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李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从衣柜里又随手丢给程肆一件自己的黑色短袖T恤。
“赶紧的!”
“小心又被罚!”
他上下打量着程肆,眼神里的揶揄不加掩饰。
“再说了,昨晚在浴室里,也没见你这么害羞啊!”
程肆彻底哑口无言。
还能怎么办?
他憋屈地套上那件同样紧身的短袖,双手死死捂住裤裆,拉开门,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李离再也忍不住的,清朗而愉悦的笑声。
程肆憋了一肚子的火,连饭都没吃,径直冲向了龙牙的办公室。
他甚至连门都懒得敲,一把推开,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龙牙正坐办公桌后,低头看文件。
闻声,他头也未抬。
程肆不发一言,直挺挺立在办公室中央,双臂抱胸,气场冷硬。
足足一分钟后,龙牙才放下笔,抬起头。
他的目光在程肆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那张写满了“我很不爽”的脸上。
龙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扎在了程肆的痛处。
“呦呦呦。”
“这不是我们早上穿着贴身小内内,就英勇奔赴晨练的龙翼同志吗?”
程肆的脸又沉了几分。
但他程肆是谁?
脸皮这种东西,向来可有可无。
他毫不在意龙牙的嘲讽,反而拉过椅子,一屁股坐到龙牙对面,双腿交叠,摆明了谈判姿态。
“我要换宿舍!”
他开门见山,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龙牙抬了抬眼皮,眼神轻蔑:“凭什么给你换?”
他身体后靠,双手交叉腹部,姿态悠闲。
“凭你一身牛劲,害得我队员训练迟到?”
他停顿,语气玩味:“还是凭你精力过剩,需要我再给你制定套‘极限套餐’,好好释放一下?”
程肆眼角一抽。
他清楚,跟这老狐狸硬碰硬没用。
他敛去不耐,身体微倾,压低声音,带上商量:“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就直说,怎么着才能同意?”
龙牙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那张常年被风霜磨砺的冰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堪称“奸诈”的笑容。
那笑容,看得程肆心里直发毛。
龙牙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看你的诚意了。”
程肆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即,秒懂。
这老东西,这是在跟他敲竹杠!
程肆的屁股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他什么话都没说,只用一种“算你狠”的眼神,深深地看了龙牙一眼。
然后,他转身就走。
在办公室的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侧过头,从门缝里,清晰地飘出几个字。
“老奸巨猾。”
说完,不等龙牙有所反应,他便飞速跑远了,那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办公室里,龙牙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枸杞和红枣,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年轻人嘛,就是有活力。
龙牙他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微微蹙眉,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而沉稳的,带着几分金属质感的男声。
“龙牙队长,你好。”
“我是秦彻。”
龙牙身体瞬时坐直,脸上悠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特有的警惕与严肃。
“秦先生?”
电话那头的秦彻,没有多余的寒暄,直入主题。
“听说,基地最近在筹备更新一批高精度的模拟对抗设备和信息化指挥系统?”
龙牙没立刻回答,眸光微闪。
这消息属内部规划,秦彻怎会得知?
答案已然明了。
程肆那小子,动作可真快。
“我们鼎盛资本,愿意为国家的国防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秦彻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首批五千万的无偿捐赠,今天下午就会打到指定账户。”
“后续,如果还有需要,随时可以开口。”
龙牙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已经不是“诚意”了,这是“诚心诚意”地,拿钱来砸他了。
这个程肆,还真是找了个好靠山。
“秦先生,我代表龙焱,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龙牙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郑重。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挂断电话,龙牙看着窗外训练场上那些挥洒汗水的身影,久久没有说话。
他拿起桌上那份刚刚还被他嫌弃地丢到一旁的,李离的训练计划。
在上面划掉了几项高强度的体能项目,又增添了几门关于战术理论和心理侧写的课程。
写完,他满意地吹了吹墨迹,嘴角再度上扬。
看来,这笔买卖,不亏。
第84章 血色回信,地狱之门再启
傍晚的霞光,将龙牙办公室的窗户镀上一层暖金色。
程肆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诡异景象。
龙牙,那个一年四季脸都像被西伯利亚寒流吹过的男人,此刻正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一抹荡漾的笑意。
他眉眼舒展,甚至那双常年锐利如鹰的眼睛里,都透着春风得意的神采。
程肆的脚步猛地一顿,心里的警报瞬间拉响。
他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龙牙,语气戒备:“收收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看得我都害怕。”
龙牙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出现裂痕。
他抬起眼皮,凉飕飕地瞥了程肆一眼:“我看你是不想搬宿舍了!”
威胁,简单,粗暴,且极其有效。
程肆脸上的警惕和嫌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狗腿的谄媚笑容。
他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办公桌前,姿态放得极低:“哪能啊!”
“队长,您笑得可真好看,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这不您颁布任务,小的立马就去落实了嘛。”
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您看在小的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批准了吧。”
龙牙看着程肆这副贱兮兮的样子,眼角抽动,心里那点儿因拉到赞助而生的好心情,瞬间冲淡大半。
他拿起桌上的笔,在桌面一点点敲着,发出“叩、叩、叩”的轻响,仿佛在掂量什么。
半晌,他才懒洋洋地开了口:“也不是不行。”
程肆的眼睛瞬间亮了。
龙牙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你小子给我注意影响!”
他的目光变得严肃,紧紧盯着程肆,“还有,不能耽误李离的训练!他底子薄,经不起你那么折腾!”
“要是下次再让我看到他迟到,或者训练不达标……”
龙牙没把话说完,但那眼神里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分量。
程肆立刻收敛嬉皮笑脸,身体笔直,一个标准的立正。
“是!保证完成任务!”
他喜笑颜开,那股得意劲儿,几乎从眼睛里溢出来。
龙牙被他这副德行气得没脾气,挥了挥手,满脸嫌弃。
“你笑得好像值钱似的,赶紧滚,看到你就烦!”
程肆已经达到了目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嘴上不饶人。
“我可太值钱了。”
他转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要不然您那么多经费哪来的。”
说完,不等龙牙发作,他便一溜烟地跑了,背影透着欢快。
当晚,吃过晚饭。
李离刚洗漱完,准备看一会儿龙牙布置的理论教材,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程肆高大的身影就堵在门口。
他肩上扛着一个简单的迷彩背包,脸上挂着得逞的、毫不掩饰的笑容,像一只终于叼到肉骨头的大型犬。
“我搬过来了。”
他宣布,语气理直气壮。
李离看着他,清冷的眸子,染上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侧过身,让出位置。
程肆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将背包随手往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一扔。
他环顾了一圈这间除了床和书桌外,几乎再无他物的简陋宿舍,然后伸开双臂,心满意足地舒展一下身体。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李离靠在门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狭小冰冷的房间,因这个男人的闯入,瞬间变得拥挤,也变得……
三个月的时间,在汗水与硝烟,理论与实践的交织中,转瞬即逝。
这九十天,对李离而言,是一场彻底的淬炼与重塑。
他不再是那个仅仅依靠头脑,身体孱弱的商业巨子。
高强度体能训练,打磨他身上最后那点温室的脆弱,肌肉线条变得紧实流畅。
格斗场上,他从一开始被龙牙摔得七荤八素,到后来已经能沉着拆解招式,甚至偶尔能抓住空隙进行反击。
射击场里,他枪枪十环的成绩,让无数龙焱老兵都为之侧目,那份与生俱来的冷静专注,此刻化作最致命的天赋。
他的眼神,依旧清冷,却不再是疏离与警惕的冰,而是淬炼过后的钢,锋利,沉静,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而程肆,则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
白天,他们是训练场上各自挥洒汗水的战士。
程肆的恢复训练强度极大,他几乎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将自己重新打磨成那柄国家最锋利的剑。
他看着李离的成长,眼底有欣慰,有骄傲,更有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
夜晚,当两人拖着疲惫身躯回到那间小小的宿舍,这里便成了他们唯一的,与世隔绝的温柔乡。
程肆会霸道地占据大半张床,然后将李离捞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熨帖他一身的疲惫与伤痛。
他们会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从基地的伙食,到秦彻今天又发来了什么新的商业情报。
更多时候,他们只是静静相拥,在彼此熟悉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这种双向奔赴的成长,让他们的灵魂,前所未有地紧密贴合。
集训结束那天,龙牙亲自将李离送到了基地门口。
“记住,你从这里学到的一切,不是为了让你去逞凶斗狠。”
龙牙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年轻人,神情复杂,
“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
李离对着他,郑重地行了一个不算标准,却充满敬意的军礼。
熟悉的改装越野车,驶离了地图上不存在的所在。
李离搬回了别墅。
程肆需要继续留在部队。
生活重新回到某种正轨,却又与过去截然不同。
李离休整一日。
第二天,他便换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重新回到公司。
他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对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平静。
时间,就在这种平静而紧绷的节奏中,缓缓流淌。
别墅的安保系统,秦彻和幽灵联手升级无数次,固若金汤。
正当众人以为能安静一段时间,麻烦却不请自来。
那是一个深秋。
窗外,冷风卷枯叶,发出萧瑟声响。
总裁办公室温暖如春。
李离刚刚结束一个与海外分公司的视频会议,正端起牛奶,准备放松紧绷的神经。
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新邮件提示。
发出提示音的,并非他常用的工作邮箱,而是另一个,几乎遗忘的,加密等级最高的私人邮箱。
第85章 屠杀铁证!程肆的黑暗过往曝光!
李离眼睫颤动。
他睁眼,那双素来清冷疏离的眸子,死死锁住屏幕右下角弹出的信封图标。
这邮箱,是他最后的壁垒,藏匿所有不见光秘密的深渊。
连秦彻和幽灵都无权访问,独属于他李离的绝对领域。
他曾以为,它将永远沉寂。
鼠标指针在屏幕上挪动,最终,悬停在未读邮件上。
一股极致不祥的预感,刺骨寒意顺脊椎寸寸上爬,瞬间冻结了他四肢血液。
心脏剧烈擂动,一下又一下,沉重撞击胸腔。
肺腑吸入的空气冰冷如刀。
指尖颤抖,他用力点击鼠标左键。
邮件,被打开了。
发件人ID,一个极具讽刺的英文单词:Adam。亚当。
邮件正文,没有寒暄,只有淬毒挑衅。
“尊敬的李离先生。”
“您可能并不了解您的伴侣。”
“我为您精心准备一份见面礼,几张无伤大雅的老照片而已。”
“相信我,看完后,您一定会感激我的慷慨。”
落款,依旧是Adam。
字里行间,尽是猫鼠游戏般的戏谑与傲慢,每个标点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冰冷恶意。
邮件下方,躺着几个附件缩略图。
李离喉结艰涩滚动,不受控制。
他点击第一个附件。
照片瞬间铺满高清显示屏。
像素极高,清晰得残忍。
背景是破败荒凉废墟,焦黑断壁残垣,昭示这里曾历毁灭性灾难,分明是被战火遗忘的村落。
照片中央,几个他刻骨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身影。
年轻许多的程肆。
他脸上尚未有那道平添野性魅力的浅疤,下颌线紧绷,眼神冷冽如冰川。
他手中,握着漆黑制式手枪,枪口斜指地面,显然刚结束一场随意射击练习。
他身旁站着魏明。
魏明手肘以宣告所有权的姿态,亲密搭在程肆左肩。
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微笑,金丝眼镜下的双眸,却是两条蛰伏毒蛇,吐着冰冷信子。
另一侧是蛇王。
此刻全副武装。
李离心跳漏了半拍。
视线艰难从三人身上移开,投向对面。
那里跪着一群人。
一群被粗暴反剪双手,牲畜般跪在尘土里的……
妇女和儿童。
她们脸上涂满尘灰与血污,眼神空洞,被极致恐惧与绝望填满,灵魂似已抽离,只剩一具具等待死亡降临的空壳。
这张照片,无声重锤般狠狠砸在李离胸口。
他瞬间无法呼吸。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猛地涌上。
他的手,已不属于自己,不受控制地移动鼠标,滚轮向下滑动。
第二张照片,弹了出来。
画面场景没有变化。
程肆、魏明、蛇王,三人站位与神情与上一张照片别无二致,是时间静止的复刻。
跪着的人群里,少了最边上的女人,和一个紧紧抱着她大腿的小女孩。
她们原本所在位置,只剩一片暗红,正浸入干涸土地的新鲜血迹。
李离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继续向下滑动。
每张照片构图惊人相似,冷酷残忍的默剧。
唯一变化的,是跪在地上、绝望的人,一个接一个从画面中消失。
每次消失,都伴随一滩新的、刺眼血污。
直至最后一张。
画面里再没有跪着的人。
只剩程肆、魏明、蛇王。
他们三人沉默站在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站在满地触目惊心的尸体前。
年轻的程肆,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李离脑中瞬间炸开,一片空白。
一股无法抑制的强烈恶心感,直冲喉咙。
他猛地推开椅子,价值不菲的座椅被巨力撞得向后滑出很远,砰地一声撞在墙上。
他跌跌撞撞冲向办公室自带卫生间。
扑到冰冷汉白玉洗手台前,死死撑住边缘,剧烈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只有酸涩胆汁,火烧火燎灼烧食道和喉管。
视野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耳边只剩粗重、痛苦,破旧风箱般的喘息。
他被溺在深海里,拼命挣扎,却抓不到任何救命浮木。
他颤抖的手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哗哗冲刷惨白的脸。
水珠顺着精致下颌线滑落,滴在衬衫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
分不清是水,还是冷汗。
他抬起头,直视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平日里为他平添几分破碎感的泪痣,此刻却似血红烙印,充满讽刺。
眼神里,是未褪尽的震惊、骇然,与翻江倒海的痛苦。
李离心里,用尽全身力气,对自己嘶吼。
这是他驰骋商场多年,早已垃圾般丢弃的东西。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他比谁都懂。
可在此刻,面对照片里无辜逝去的生命,那一张张绝望的脸,这颗被他鄙夷无数次的心,却在疯狂痛苦地尖叫。
他的程肆……
那个深夜里,背着累到散架的自己,一步步稳稳走回宿舍的程肆。
那个会因自己一句无心话,就跑去跟龙牙打报告,申请同住,大型犬般黏人的程肆。
那个外表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实则比任何人都有原则和底线的程肆……
他怎么会……
他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对那些手无寸铁、甚至没有他枪管高的孩子,下那样的毒手?!
李离呼吸陡然急促混乱。
他不愿意相信!
从心底,他每个细胞都在疯狂歇斯底里抗拒这个可能性!
这不是真的。
是那个叫“亚当”的杂种,用来离间、分化他们的卑劣手段!
这个念头,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狠狠劈开他脑中混沌浓雾。
冷静。分析。
龙牙那张冰块脸,训练场上他说过的话,一遍遍在脑海回响。
“在战场上,情绪是第一大忌。它会让你死得比谁都快。”
李离强迫自己,一遍遍回想照片中每个细节。
他逼着自己,将那些血腥画面,当成一道需要拆解的谜题,一个需要分析的案例。
程肆的表情。
他一遍遍放大照片,仔细观察。
从始至终,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只有冰冷、近乎死寂的麻木。
没有残忍,或者快意。
那是一种……
更接近被抽空灵魂,只剩执行命令躯壳的绝对服从。
那个搭在程肆肩上,亲密的动作。
此刻,在李离经过特训的眼中回想,却更像无形掌控、施压与炫耀。
他以这个姿态,向某个看不见的镜头,宣告着他对程肆这柄最锋利凶器的……所有权。
以及,蛇王那狂热、毫无理智的眼神。
这是一个局。
一个可能很多年前就已布下,针对程肆的阴毒至极的局。
而现在,这个叫“亚当”的敌人,将这局血淋淋掀开一角,精准摆在他面前。
目的不言而喻: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摧毁他和程肆之间那好不容易建立的、唯一脆弱的羁绊。
想通这一点,李离眼中慌乱、痛苦与挣扎,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淬火成钢后的冰冷清明。
他直起身,用毛巾用力一下下擦干脸上水渍。
镜中自己,眼神已恢复往日沉静。
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锐利,更坚定。
他信任自己的爱人。
他的程肆,他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男人,绝不是那样滥杀无辜的屠夫。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永远不会是。
李离迈开修长双腿,重新走回办公桌前。
目光再次落在电脑屏幕上那最后一张,血色弥漫的照片上。
这一次,他眼神里没有闪躲。
然后,他移动鼠标,将光标移到右上角红色“删除”按钮上。
指尖用力点击。确认删除。
那封来自地狱的邮件,连同那些足以摧毁任何脆弱感情的“铁证”,被彻底清除,从他的世界消失。
可是,李离心里比谁都清楚。
有些画面,一旦看过,就再也无法真正抹去。
它们是最恶毒的藤蔓,盘踞记忆深处,在某个不经意瞬间,疯狂滋长,提醒着他,那段属于程肆、被黑暗笼罩的过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
这封血色回信,仅仅是个开始。
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再次开启。
第86章 幽灵暴怒:圣母心就滚出去!
李离的生活,被一种诡异的平静吞噬。
他照常上班,开会,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甚至能冷静地与秦彻、幽灵远程连线,分析最新的财务报表。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变了。
那几张被他亲手删除的照片,盘踞在记忆最深处。
他会在某个签名的间隙,眼前毫无征兆地闪过那片被鲜血浸染的焦土。
他会在深夜惊醒,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无声的哭嚎。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每晚,程肆的电话雷打不动地打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几分不正经的痞气和独属于他的温柔。
他会抱怨龙牙那个老狐狸又想出了什么新花样折腾他们。
他会炫耀自己在最新的模拟对抗中,又拿了第一。
他会用低沉沙哑,带着浓浓思念的声音,问他:“想我了没?”
每一次,李离都会用最平稳的语气回答:“想了。”
然后,他会像从前一样,叮嘱他注意安全,等他回来。
他将那份足以撕裂灵魂的黑暗,独自吞咽,用最完美的伪装,隔绝所有窥探。
他相信程肆。
这份信任,是他如今行走于世,唯一的铠甲。
可他同样明白,信任,并不能抹去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实。
这天下午,他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董事会议,回到办公室。
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端起助理刚送来的温牛奶。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带着不祥气息的邮件图标,再次无声地弹了出来。
发件人:启示者。
李离握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
温热的牛奶从杯沿漫出,烫上他的手背,却激不起丝毫痛觉。
上次是Adam,这次是启示者。
他明白,这是同一个人。
那个藏在暗处,以戏弄人心为乐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带着他的第二份“礼物”。
李离放下杯子,指尖悬停,未敢落下。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挣扎。
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蚀骨的死寂。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
他点击了鼠标。
邮件内容很简单,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只有一个附件。
一个视频文件。
李离屏住呼吸,点开了它。
视频画面晃动。
像是有人用手持设备,随意拍摄的记录。
画面亮起的瞬间,声音狠狠扎进了李离的耳膜。
是女人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哀求,和孩子们被极致恐惧撕裂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嚎。
“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的女人,跪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双手合十,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阿拉伯语,一遍遍地重复着。
她的身边,几个年幼的孩子,死死扯着她的衣袖,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跪伏在地。
镜头晃动,对准她们的对面。
一群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脸上带着戏谑而残忍的笑容,像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李离的瞳孔,骤然缩紧。
那个站在人群最前方,面无表情的,年轻的程肆。
他的身边,是笑得温文尔雅,镜片后却闪着毒蛇般光芒的魏明。
还有那个眼神狂热,仿佛已经陷入某种癫狂仪式的蛇王。
这段视频,将三天前那些静止的照片,残忍地缝合在一起。
让那场无声的屠杀,变得有声,有色,有血,有肉。
视频里,魏明侧过头,对着程肆,用一种近乎催促的,平静的语气,说了些什么。
蛇王那双充血的眼睛,灼热的目光,也死死钉在他身上。
程肆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脸,是一张空白的,被抽离了所有情绪的面具。
然后,在魏明的催促和蛇王的逼视下。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仍在苦苦哀求的母亲,和她怀中那个吓得已经哭不出声的孩子。
李离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仿佛被抽离。
他听不到窗外的车水马龙,听不到中央空调细微的运作声。
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即将爆裂的声音。
视频里,枪声,和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混杂在一起,振聋发聩。
那声音,狠狠捅进他的大脑,疯狂地搅动着。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头颅。
他猛地闭上眼。
可那血色的画面,却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正在这时,手边的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将他从地狱般的幻境中,猛地拽回。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他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启示者的视频,看到了吗?”
电话那头,龙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冷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李离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正在看。”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龙牙心口一沉,暗叹一口气。
他清楚,这东西对李离的冲击,有多大。
“别看了。”
龙牙的声音,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叫上秦彻和幽灵,来我这一趟。”
车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
车内,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秦彻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那个从上车起,便如被抽去灵魂的木偶般,一言不发的男人。
李离靠在车窗上,脸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他微垂着眼,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的破碎感。
幽灵坐在他旁边,浓重的烟熏妆下,眸光烦躁又担忧。
她几次想开口,都被秦彻用眼神制止了。
车,最终停在了龙炎驻地的门口。
他们四个人。
龙牙没有废话,直接将视频,投到了巨大的幕布上。
高清的画质,环绕的音响。
将那场发生在异国他乡的,血腥的屠杀,以一种身临其境的方式,再次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一次,没人说话。
压抑的沉默中,只有视频里传出的,女人的哀求,孩子的哭嚎,和那一声声,干脆利落的枪响。
龙牙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冷硬如铁。
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李离。
看着李离那张已经失去所有血色的脸,看着他那双死死盯着屏幕,却空洞得没有任何焦点的眼睛。
龙牙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个叫“启示者”的敌人,太阴险,也太精准。
他知道,程肆最大的弱点,不是他自己。
终于,视频播放完毕。
画面定格在最后,那片被鲜血浸透的,狼藉的土地上。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幽灵缓缓抬起头。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李离身上。她看到了他脸上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幽灵的心底,轰然炸开。
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撕裂空气。
“你有病吧!”
她的声音,尖锐如刀,愤怒如火,狠狠划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指着李离,破口大骂。
“整这个死出给谁看呢!”
“这就是挑拨我们呢,你脑子呢!”
“上厕所的时候拉出去了吗!”
幽灵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那双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就你悲天悯人!就你有同情心!”
“你知不知道,程肆那时候要是不动手,他早就死了!”
“死得比那些人还惨!”
“上次就因为你那点可笑的圣母心,差点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陪葬!”
“你要是还这样,就趁早给老娘滚远点!”
“别他妈在这里连累我们!”
字字句句,狠狠砸在李离身上。
秦彻眉头紧锁。
李离依旧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仿佛没有听到幽灵的辱骂,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龙牙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离身上。
启示者的目的达到了,但他们,没有退路。
第87章 将计就计?爱人竟成孤立无援的诱饵!
幽灵的声音,狠狠扎进李离的耳膜,随后碎裂开来,化作无数尖锐冰碴,在他千疮百孔的神经里肆意冲撞。
会议室陷入死寂,比视频播放时更甚。
那是一种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心脏在胸腔里垂死挣扎的静默。
幽灵胸口剧烈起伏,是死寂中唯一的律动。
她眼角的烟熏妆,因愤怒而狰狞。
秦彻的手指,在轮椅的金属扶手上,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轻敲着。
那“嗒,嗒”的轻响,是此刻唯一敢于打破沉默的声音,冷静,克制,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幽灵那张怒火中烧的脸上,平静等待着那团失控的火焰,自行熄灭,或被理智扑灭。
龙牙依旧端坐主位,那张被风霜雕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落在幕布上那片已经定格的、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焦土。
终于,幽灵胸口的起伏逐渐平复。
她粗喘几声,那股喷薄的怒火被暂压,却仍在眼底不甘燃烧。
秦彻的敲击声停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一贯沉稳,瞬间压下喧嚣。
“好了,幽灵。”
他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安抚人心的平静。
“消消气。”
幽灵猛地转头,狠瞪秦彻,似要将未泄的怒火转嫁于他。
秦彻不避目光,平静回视。
“这个‘启示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我们内讧,互相猜忌,自乱阵脚。”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精准剖析敌人阴毒用心。
幽灵眼中的火焰微晃。
秦彻的目光转向始终低头,像一尊木偶的男人。
“李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的理智和情感,有时候是分开的。”
“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
秦彻收回视线,看向会议桌中央,仿佛那里有一张无形的棋盘。
“既然,这个视频能精准地发到龙牙队长这里。”
他的声音沉下,带着凝重寒意。
“那么,对方的目的,就绝不单单是想让程肆和李离离心。”
幽灵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终究没再反驳。
她抱起双臂,靠在椅背上,摆出“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姿态。
秦彻的视线扫过龙牙平静无波的脸。
“我觉得,他更深层的目的,是想让我们,或者说,让程肆,彻底失去国家支持。”
“毕竟,没了国家的支持,我们寸步难行。”
“一个被官方定性为‘屠杀平民的刽子手’的特工,无论功勋几何,都将成为一枚弃子。”
“一枚,可被任何人随意拿捏的弃子。”
此言如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李离,长睫微颤。
秦彻未停顿,继续冷静分析。
“目前,我们已知这个‘启示者’亚当,是‘摆渡人’的狂热信徒。”
“而魏明和‘摆渡人’之间的关系,又极其密切。”
“魏明已经销声匿迹好几个月,安静得反常。”
“谁能保证,这件事背后,没有他推波助澜的手笔?”
会议室的空气更显冰冷沉重。
一个阴森、庞大、潜藏深渊的组织轮廓,正随秦彻分析,逐渐清晰。
龙牙一直静听。
此刻,他终于点头,锐利鹰眼首次流露赞许。
“秦彻的分析,和我们的判断基本吻合。”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决断。
“我们,必须提防。”
随后,龙牙目光如两道探照灯,直射李离。
他喊他的名字,语气平铺直叙,却重若千钧。
“你也要理解。”
“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我们,必须以完成任务为最高优先级。”
李离猛然僵住。
他知道,龙牙接下来要说的,会是什么。
龙牙的眼神像手术刀般冰冷精准。
“接下来,我这边打算,将计就计。”
四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毫无温度,却带着血腥气。
“我会以‘违反纪律’的罪名,对龙翼,也就是程肆,进行公开处罚。”
“剥夺他的一切荣誉,将他……驱逐出龙焱。”
此言一出,幽灵猛然抬头,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龙牙不理震惊,继续用极致冷酷的语调,布置着任务。
“一个,最完美的诱饵。”
“你们,也要尽快配合这个剧本,开始布局。”
龙牙站起身,高大身躯投下巨影,笼罩众人。
“这是命令。”
说完,他未再看任何人,转身,迈开沉稳步伐,离开了会议室。
门被关上,发出一声沉闷轻响。
也彻底隔绝所有希望与温度。
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以及一片比死亡更沉重,令人窒息的静默。
他知道秦彻是对的。
他知道龙牙的决定,从战略上来说,也是对的。
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里,理智和利益,永远是驱动一切的齿轮。
他的情感,他的痛苦,他的挣扎,在“任务”这两个字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可笑。
他信任程肆。
他的心、灵魂,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嘶吼,无条件信任那个男人。
为何就是无法控制?
为何血色画面、绝望哭嚎死死缠住心脏,痛到无法呼吸?
为何一想到程肆要独自面对这一切,成为黑暗中挣扎的孤魂野鬼,他的心,就会被撕裂?
他控制不住。
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李离缓缓地,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缓慢僵硬,每寸关节都发出痛苦呻吟。
幽灵看着他,浓重眼线下的双眼,怒火褪去,只余复杂难言情绪。
烦躁、不屑,深处却藏着连她都未察觉的担忧。
她最终只是冲着李离的方向,重重翻了个白眼。
那是一种懒得再多说一句的极致鄙夷。
随后,她一言不发走到秦彻身后,双手搭上轮椅推手。
她推着秦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让人窒息的会议室。
轮椅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李离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巨大幕布前。
那块黑色屏幕,清晰映照出惨白如纸的脸,以及空洞、死寂、盛满无边痛苦的眼睛。
第88章 破冰可乐:黑暗尽头的笑声
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李离一人。
门关上的闷响,狠狠砸在他脆弱的神经上。
这些冰冷淬毒的字眼,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冲撞。
每一声,都如生锈的钝刀,在他心脏上来回切割,凌迟着他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念。
他信任程肆。
可信任无法抹去那些血色画面。
信任无法捂住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嚎。
一股无处宣泄的狂躁与暴戾,从骨髓深处疯长,瞬间席卷他四肢百骸。
“砰——!”
李离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会议桌上。
指骨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巨响。
剧痛从手背传来,瞬间麻痹半条手臂。
他却感觉不到。
这点皮肉之痛,远不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他死死盯着自己泛红的指节,身体因极致压抑而剧烈颤抖。
李离失魂落魄,不知如何走出大楼,又游荡到停车场。
他身形僵硬,灵魂被抽离。
车内,弥漫着程肆独有的,混合淡淡雪松与薄荷的凛冽气息。
这曾是他唯一的安眠之所,此刻却让他窒息。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驾驶座车门拉开。
一股冷风灌入,带着程肆身上熟悉的,被汗水浸透的阳刚气息。
李离紧闭的眼睫微颤。
他缓缓睁眼,侧头。
程肆已坐进来,他没有看李离,只是沉默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
他脸上的痞气与散漫消散,那张惯常带笑的俊朗面容,此刻只余被现实击垮后的沉重疲惫。
只剩满身无法言说的伤痛。
李离回过神,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底化不开的阴霾。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两人全程沉默。
越野车平稳驶出基地,汇入城市车流。
窗外霓虹光怪陆离,飞速倒退,在他们沉默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令人窒息的压抑,沉甸甸压在车内狭小空间。
车最终回到别墅。
程肆停好车,率先下车。
李离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熟悉的庭院,走进那栋本该是他们“家”的建筑。
玄关处,程肆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将他拥入怀中。
他只是弯腰,沉默换了鞋。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那个曾经为他打造的,充满幼稚玩具的房间。
李离脚步顿在原地。
他看着程肆高大却萧索的背影,消失在玩具房门口。
心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痛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转身,拖着灌铅的双腿,一步步走向另一侧的书房。
一个躲进了失忆与纯粹的过去。
另一个则逃进了代表理智与冰冷的堡垒。
明明身处同一屋檐下,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直到晚餐时分。
两人才终于从各自的角落里走出来。
餐桌上,摆着助理提前准备好的饭菜。
依旧精致,依旧丰盛。
可谁都没有胃口。
他们面对面坐着,安静吃饭。
碗筷碰撞声清脆,在这过分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空气中沉重压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被共同命运捆绑后的无言默契。
终于,程肆放下筷子。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眼眸第一次正视李离。
“吃完饭,我们谈谈吧。”
他声音沙哑,却很平静。
李离握筷子的手微紧。
他抬眼,迎上程肆的目光。
一个字,几乎耗尽他全身力气。
晚饭后,两人一起回到书房。
落地窗外,夜色浓墨,将世界染上冰冷色调。
程肆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李离面前则是一杯散发苦涩香气的黑咖啡。
氤氲雾气在两人之间升腾,模糊彼此表情,却让那份压抑气氛愈发凝重。
谁都没有先开口。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程肆站了起来。
他突兀的动作打破凝固僵局。
李离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程肆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桌上那两杯冒热气的饮品,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厨房。
水槽里传来“哗”的一声。
他毫不犹豫,将代表沉稳的茶与象征清醒的咖啡,尽数倒掉。
片刻后,程肆走了回来。
他手里拿着两罐冰镇可乐。
他走回书房,在李离面前站定,修长手指扣住拉环,用力一拉。
“咔呲——”
一声清脆轻响。
白色气泡带着二氧化碳凉意,争先恐后喷薄而出。
这声音,投入死寂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李离心头厚重阴霾,随这声响散去些许。
压抑感消退。
程肆将那罐打开的可乐递到李离面前。
他嘴角勾起极浅,带着几分自嘲的弧度。
“今天突然不想喝那些苦东西了。”
他低沉嗓音在安静书房里清晰响起。
“生活已经够苦了,得甜甜自己。”
李离怔怔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熟悉的,不正经的温柔。
他伸出手,接过那罐冰凉的可乐。
金属罐身传来的凉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他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带气泡的甜腻液体,顺着食道一路向下,抚平他内心焦躁褶皱。
那颗被痛苦撑爆的心,终于有了喘息空间。
他精致的脸上,终于重新挂上极淡的真实笑意。
李离站起身。
他走到程肆身边,没有说话。
只是微微俯身,将脑袋轻轻靠在程肆宽阔结实的肩膀上。
他靠在程肆肩上,寻求久违的安宁,那是流浪许久,终于找到归巢的倦鸟的姿态。
他依赖地蹭了蹭。
然后,他直起身,举起手里的可乐罐。
程肆看着他,他眼底阴霾散尽,只剩化不开的温柔笑意。
他举起另一罐可乐。
两只金属罐子在空中轻轻一碰。
发出的声音,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定。
两人同时仰起脖子,将冰凉液体一饮而尽。
“嗝——!”
一个响亮,毫无风度的饱嗝,不约而同冒出。
他们对视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
压抑许久的笑声,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从胸腔里爆发出来。
他们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这酣畅淋漓的笑声,彻底宣泄了数日来的痛苦、压抑与绝望。
这间苦涩回忆的书房里,这片黑暗笼罩的绝境中。
他们的笑声,是此刻唯一的,也是最耀眼的光。
这光,照亮了前路,也映出他们共同前行的决心。
第89章 甜腻与刀锋
书房内,酣畅淋漓的笑声逐渐平息,只余两人胸膛微起伏,眼角泪光未干。
空气中,可乐气泡的甜腻香气仍旧弥漫,轻松感未散。
这甜香宛如薄薄的糖衣,暂时包裹住两人千疮百孔的心,隔绝外界的冰冷残酷。
程肆眼底笑意未褪,深邃的眸子在书房柔和灯光下,温柔得足以将人溺毙。
他凝视李离,看他因大笑泛红的脸颊,平日清冷破碎的泪痣,此刻也染上生动暖意。
程肆喉结滚动。
压抑数日的猛兽,在确认伴侣安全后,终于挣脱理智牢笼,露出最原始的獠牙。
他手臂肌肉猛然收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轻松将身边李离拉拽到自己腿上。
李离猝不及防,短促惊呼一声,身体便结实跌进滚烫坚实的怀抱。
程肆胸膛宽阔,隔绝所有不安。
双臂紧扣,一条环住李离劲瘦的腰,另一条扣住他后颈,将他牢牢固定在怀里。
属于程肆的,那股混合硝烟、金属与淡淡雪松的凛冽气息,伴随可乐甜香,霸道侵占李离全部呼吸。
这宣告所有权的姿态,蛮横,却带着令人心安的绝对力量。
程肆低头,灼热呼吸喷洒在李离敏感耳廓。
他深邃眼眸里,浓郁的占有欲翻涌,那股压迫感预示着一场即将掀起的风暴。
侵略性的吻,眼看就要落下。
他甚至已闭上眼睛,准备品尝这劫后余生的甘甜。
清脆轻响,突兀划破书房寂静。
程肆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被打断好事后的愕然与懵懂浮现脸上。
李离抬手,用不重的力道,拍了一下他凑过来的俊脸。
清冷的眸子,此刻写满无奈与不易察觉的羞恼。
“正事没说呢,你就满脑子黄色废料。”
李离声音带着笑后的微哑,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清醒。
“真有你的!”
说完,他嫌弃地瞪了程肆一眼,眼底写着对不分场合发情禽兽的鄙夷。
没能得逞的程肆,喉咙里发出一声气鼓鼓的、极具威胁性的“哼”。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下巴搁在李离肩窝,不满地蹭了蹭,声音里带着委屈的诉求。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嫌弃我来了。”
程肆语气忽然沉下,不正经的痞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小心翼翼的严肃。
他侧过头,目光紧锁李离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早上的时候,你那表现……什么意思?”
“你不相信我?”
最后五个字,他说得轻,却沉重砸在李离心上。
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被最亲密的人怀疑后,深可见骨的受伤疲惫。
李离的心脏猛然一缩。
脸上那点从容与嫌弃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尴尬与慌乱。
他避开程肆锐利的眼睛,视线飘向一旁书架。
他张嘴,喉咙堵塞,干涩厉害。
他该如何解释?
如何向这个用全部生命信任他的男人,解释那一刻,几乎将他推开的、不受控制的生理性排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离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懊恼与自我厌弃。
“经历了这么多,我百分之百信任你。”
“我的理智、逻辑,我的一切分析,都在告诉我,那是敌人的陷阱,是阴谋。”
李离顿住,闭上眼,血色弥漫的画面,撕心裂肺的哭嚎,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
“可我看到那些画面,情绪就会被带偏。”
“我控制不住。”
回想到那些画面,那只被程肆握在掌心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指尖冰冷,寒意刺骨。
“我也很懊恼。”
他低声说,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痛苦。
程肆立刻察觉李离情绪的剧烈波动,反常的激动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眼底那点受伤的情绪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与安抚。
他不再追问,收紧手臂,用体温温暖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
另一只手,紧紧将李离颤抖着攥成拳头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里。
他手掌宽大温暖,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粗糙薄茧,一下下,轻柔摩挲李离冰冷指节。
“没事的。”
程肆声音放得极柔,轻抚紧绷琴弦。
“不紧张。”
他用最简单的话语,最直接的身体接触,传递安抚力量。
“龙牙给我看过了。”
程肆开口,声音平静沉稳,瞬间稳住李离即将倾覆的情绪。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段记忆,但我确定,我绝不是冷血的刽子手。”
他目光清澈坚定,没有动摇与自我怀疑。
“我有我的原则。”
程肆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向李离解释那个他从未接触的、残酷复杂的世界。
“而且,并非所有哭泣的人都是弱者。”
“战场上,眼泪和乞求,有时只是另一种武器。”
“它们不代表安全。”
“有时,最致命的危险,恰恰藏在那些看似最无害的妇孺背后。”
他的话语精准,剖开李离被情绪蒙蔽的视野,让他看到表象之下,更加残酷血腥的真实。
李离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
程肆一手稳稳搂着他腿弯,防止滑落。
另一只手,用更大的力气,包裹住李离那只不再颤抖的拳头。
他将它带到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既然我们都对这件事有疑惑,就一起好好查清楚。”
程肆语气从安抚转为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目光从李离脸上移开,望向窗外无边黑夜,深邃眸子里闪过冰冷杀意。
“还有那个在暗地里挑拨离间的臭虫。”
“最好别让老子抓住。”
“否则,老子一定亲手把他拧成麻花,再一节一节地喂狗。”
他狠戾至极,每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毒。
随即,他低下头,用鼻尖亲昵蹭了蹭李离脸颊,语气瞬间切换回那种独有的痞气温柔。
“看把我宝贝吓得。”
这巨大反差,让李离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
“噗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从他唇边溢出。
那笑容,照亮他苍白的脸,也驱散了书房里最后那点阴霾。
程肆见李离终于露出真切笑容,高悬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他眼底温柔与笑意重新浓郁。
随即,手臂用力,抱着怀里的人,大步流星走向卧室。
他步伐稳健有力,抱着成年男人却轻松自如。
他一边走,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愤愤不平地抱怨:“那狗东西,最可恨的是,他还耽误老子享受温柔乡!”
第90章 床上的废人与地狱的猎手
熹微的晨光,冷意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安静地洒在卧室地毯上。
李离被一种撕裂般的酸痛感唤醒。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着昨夜的疯狂。
他只是动了动手指,腰部就传来一阵令他倒抽凉气的酸麻。
这哪是找了个忠犬,这分明是找回来一头精力过剩的牛犊子。
李离在心里愤愤地骂道,昨晚那家伙,简直是把一身用不完的牛劲,全使在他身上了。
他正酝酿着,要如何调动全身仅存的力气,把自己从这张沦为战场的床上,挪到洗手间去。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程肆端着一个餐盘,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眉眼间是餍足后的慵懒得意,与床上那个几乎散架的李离,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程肆将餐盘稳稳地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摆着温热的牛奶,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和烤得金黄的吐司。
香气钻入鼻腔,却没能勾起李离丝毫的食欲。
程肆俯下身,无视李离那带着控诉的眼神,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轻而易举地将他打横抱起。
李离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程肆的脖子。
程肆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浴室,将他稳稳地放在马桶旁。
然后,他就那么站在旁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扶着李离的胳膊,防止他滑倒。
程肆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得意的笑。
“你这体格也不行事儿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低头等着李离解决生理需求。
一股热气,“轰”的一下,从李离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羞耻感瞬间爆发,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跟个牲口似的!”
李离的脸颊涨得通红,冲着程肆骂道。
“滚!赶紧出去,别在这碍眼!”
程肆非但没走,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胸膛震动。
“怎么着,我站这儿你尿不出来呀?”
那笑声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可恶。
“那我滚啦。”
程肆懒洋洋地应着。
“你可站住喽。”
他转身,在离开前,那只不老实的大手,还快准狠地抓了一把李离挺翘的臀部。
手感紧实,弹性十足。
李离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刚想站起来追出去把那个混蛋暴揍一顿,脚下一软,膝盖一弯,差点直接跪倒在冰凉的地砖上。
最后,他只能屈辱地扶着墙,缓缓解决了问题,再一步步挪出了浴室。
客厅里,程肆已经穿戴整齐。
简单的黑色T恤和战术长裤,勾勒出他流畅结实的身材线条,脚上蹬着一双军靴。
那股在家里才会流露的痞气和慵懒,此刻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夜鹰”的,那种凛冽而危险的气息。
李离的心,微微一沉。
他哑着嗓子问道。
程肆走过来,抬手理了理李离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动作轻柔。
“我去找幽灵。”
“你今天好好在家休息,等我回来给你按摩。”
听到“按摩”两个字,李离的身体下意识地一僵,咬牙道:“快走吧!谁敢让你按啊!”
程肆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忍不住逗弄道:“你看看,想歪了吧,好像你思想多纯洁似的。”
随即,他抬起李离的下巴,在那片被自己蹂躏得有些红肿的唇上,重重地“吧唧”亲了一口。
“乖乖在家,我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出门了。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隔绝了两个世界。
房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离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空气中还残留着程肆身上那股雪松气息。
身体的酸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昨夜的亲密无间。
可那扇紧闭的大门,更像一道冰冷的界碑,宣告着他的爱人,已再次踏上危机四伏的战场。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挪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
屏幕上,正播放着晨间新闻,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播报着国际局势。
那些陌生的地名,动荡的冲突,在过去,于他而言只是商业版图上的一些数据和风险评估。
而现在,每一个字眼,都可能与程肆即将面对的危险,息息相关。
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越野车在城市的车流中穿梭,平稳而迅猛。
程肆握着方向盘,那张刚刚还带着戏谑笑意的俊脸,此刻已冷硬如冰。
车窗外,城市光影飞速掠过。
可这一切,都无法映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的瞳孔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怒火。
“启示者”。
那个藏在阴沟里的臭虫。
一想到李离看到视频时那副失魂落魄、几近崩溃的样子,程肆的心脏便被淬毒钢针狠狠扎入。
那是他的软肋。
是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而那个杂种,却用最卑劣的手段,试图去摧毁它。
程肆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眼底的杀意,凝为实质。
车子最终停在了公司楼下停车场。
程肆下车,直奔幽灵办公室。
幽灵看到程肆,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侧身让他进来。
“动作够快的。”
她声音沙哑,带着没睡醒的烦躁。
无数的服务器闪烁着幽蓝的指示灯,发出低沉的嗡鸣。
十几块巨大的显示屏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正滚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和电子设备过载时特有的臭氧气息。
程肆没有多一句废话,径直走到主控台前。
“把他找出来。”
他的声音,冰冷。
幽灵打了个哈欠,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双腿毫无形象地架在桌子上。
“哪个‘他’?你的情敌太多,我记不住。”
程肆的目光,刀锋般扫了过去。
“‘启示者’。”
幽灵撇了撇嘴,终于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样子。
她坐直身体,那双看起来漫不经心的眼睛,在接触到键盘的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和锐利。
她的手指,在特制的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主屏幕上,数据流的滚动速度瞬间加快了数倍。
一个个防火墙被暴力破解。
一层层伪装的代理IP被无情撕开。
那是一场无声的,发生在数字世界的狩猎。
幽灵是最高明的猎手,循着那只臭虫在网络上留下的最微弱气味,穷追不舍。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和服务器低沉的嗡鸣。
程肆静立身后,沉默如雕塑。
他的耐心,早已在无数次潜伏和等待中,被打磨得无比坚韧。
突然,幽灵的动作停了下来。
主屏幕上,所有的代码和数据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红点锁定的,精准的坐标。
以及一个IP地址。
“找到了。”
幽灵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程肆。
“他用了至少七层跳板,最后一次发邮件的物理地址,在这儿。”
她指了指屏幕上的红点。
“不过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这种人狡猾得很,十有八九是个陷阱。”
程肆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串地址上,仿佛要将它刻入骨髓。
“我知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递给幽灵。
“把地址拷进去。”
幽灵接过U盘,利落地完成了操作。
程肆拿回U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幽灵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程肆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小心点。”
幽灵的声音,难得地带上郑重。
“别死了,那小子……经不起第二次了。”
程肆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
只是抬起手,背对着她,做了一个“收到”的手势。
下一秒,他拉开门,高大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门外的光亮里。
只留下一室冰冷的,属于猎杀者的气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