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所有东溪村的村民,都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着陈远。
李村长更是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完了!
全完了!
这还怎么辩解?
自己都承认了!
章玉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指着陈远哈哈大笑:“听见了吗?爹!张将军!他都承认了!”
章全松也是有些意外,随即就要下令抓人:“人证尸体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陈远却在此时话锋一转,平静的补充道:
“我打断他胳膊,是因为他身为县尉,却助纣为虐,欲当众强抢民女。
“我护我东溪村的财产,护我东溪村的妇孺,何错之有?”
“你放屁!”
章玉跳脚大骂,“谁强抢民女了?你拿出证据来!”
“我就是证据!”
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从村民中传来。
身材壮硕的杨嫂排开众人,双手叉腰,走到前方,指着章玉的鼻子就骂:
“你个小白脸,从进村开始,那双贼眼就没离开过老娘的胸口!”
“还有你们!”
她又指向那些衙役,“你们一个个也不是好东西,推推搡搡,嘴里不干不净,就想往我们这些婆娘身上蹭!”
此话一出。
几个同样泼辣的村妇也站了出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对!我瞧见了,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还说要把我们‘查封’带走,呸!什么东西!”
一时间。
众人看向章玉的眼光,都变得古怪起来。
尤其是奋威将军张姜。
她本就身形魁梧,最是瞧不上这种对女子动手动脚的孱弱之辈,此刻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只有叶家三女在旁捂嘴失笑,叶紫苏笑得肚子都痛了。
你们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章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血口喷人!”
“好了!”
章全松冷喝一声,打断了这场闹剧,抓住要害,直接道:
“即便起因如何,暂且不论。
“但你当众承认,重伤朝廷命官,并最终导致其死亡,这便是事实!
“陈远,你认罪吧!”
在他看来。
无论过程如何,只要咬死“陈远伤人”和“田县尉死亡”这两个结果。
就足以将陈远置于百口莫辩的死地。
面对章全松步步紧逼。
陈远却并未慌乱。
因为他知道。
此刻越是自证清白,就越是会陷入对方的语言陷阱。
对付诬陷最好的办法。
不是自证,而是反证!
“章郡守。”
陈远开口了,异常的平静:“你说田县尉因我而死,那我问你,他的致命伤是什么?”
章全松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随即冷笑:“自然是刀伤!”
“不对。”陈远摇头否定,“我只是扭断了他的手臂,自始至终,未曾用刀。”
“狡辩!”
章全松见他不认,大手一挥:
“你说没用刀就没用刀?尸体就在这里,是不是刀伤,一验便知!
“来人,让他查验!
“看看他如何抵赖,自己用刀刺伤田县尉,致其离开东溪村后,流血过多而亡的事实!”
章全松就是要让陈远在铁证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绝望。
陈远要的,也正是这个机会。
就怕章全松不让他碰尸体,不让他反证。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陈远缓缓蹲下身。
他先是抓起田县尉那条被打断的胳膊,将其袖子撸起,向众人展示。
那条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骨头断口清晰可见,伤处肿胀青紫,看起来十分骇人。
“咔嚓。”
陈远稍一用力,将错位的骨头重新对正。
他指着那片青紫的肿胀,对所有人朗声道:“这条胳膊,是我打断的。”
“伤势不轻,但诸位可以看清楚,此处并无任何利器伤口,更谈不上流血不止。”
“此伤,绝非致命伤。”
说完,他松开手,缓缓将田县尉的尸体翻了过来。
一个被暗红色血迹浸透的破口,清晰地出现在田县尉的后心位置。
伤口不大,边缘整齐。
陈远指着那个伤口。
“这,的确是致命伤。”
他的话,让章全松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
可陈远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但,这绝不是流血缓慢而死。”
陈远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诸位请看,此伤口由一把窄刃利器,从背后刺入,干净利落,直穿心脏!”
“这是一招毙命的瞬杀之术!”
“再看死者的面容,脸色青紫,嘴唇发黑,这是心脏骤停,瞬间窒息才会有的表现,与失血过多的面色苍白,截然不同!”
“张将军!”
陈远猛地抬头,望向那魁梧的女将。
“您久经沙场,当知我所言非虚!”
张姜那双锐利的眼睛,早已落在尸体上。
她确实看出来了。
这一刀,快,准,狠。
是战场上最常见的一击必杀之术。
死者的体征,也确实如陈远所言,是心脏被重创所致,而非失血过多。
张姜缓缓点头,声音洪亮:“他说的没错,这是瞬杀之招,绝非缓慢流血而亡。”
“那便是了!”
陈远站起身,目光直视章全松,朗声质问:
“章郡守,你刚才言之凿凿,说田县尉是因我用刀刺伤,最终流血不止而亡。
“可眼下这尸体上的状况,分明是被人从背后一刀毙命!
“我倒想请问章郡守,田县尉离开我东溪村后,安然无恙地走在路上,到底是谁,从他背后下了如此狠手?!”
声如惊雷!
字字诛心!
章全松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乡野村夫,竟然懂得验尸!
还说得头头是道!
而且说得头头是道,连军府统领都为其背书!
不过章全松毕竟为官多年,心机深沉。
短暂的惊愕之后,迅速镇定下来。
章全松眼中厉芒一闪,狡辩道:
“是本官一时情急,忘说了一事!
“陈远,你虽未亲自动手,却是指使了同伙!”
其实,章全松本想说是陈远追出村子下的手。
但看了一眼陈远的跛脚,立刻改口。
伸手指向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独臂汉子。
陈远是跛脚,肯定是追不上人的。
但这独臂汉子,双腿健全,跑起来肯定不慢!
“就是他!吾儿记得清楚,就是他追出村外,趁我们不备,用刀偷袭了田县尉!”
那汉子,正是张大鹏。
被陈远一番话术搞得有些发懵的章玉,听到父亲的话,也立刻反应过来。
听到父亲的话,他如梦初醒,连忙附和:
“对,爹!就是他!
“就是他受了陈远的吩咐,追上来下的毒手!”
他还不断对着身后的衙役们使眼色。
那些衙役哪敢不从,纷纷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指认张大鹏。
“没错,就是他干的!”
“章公子说的对,我们都看见了!”
只是这事发突然,他们根本没统一好口径,说辞顿时漏洞百出。
一个衙役喊道:“我们刚出村口,他就追上来了!”
另一个衙役则说道:“我们都跑出好几里地了,他就从旁边林子里突然钻出来了!”
张大鹏是个耿直汉子,哪里受得了这般污蔑,当即气得满脸通红:
“你们放屁!老子什么时候追过你们了!”
明眼人看到这里,基本都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一场栽赃嫁祸的闹剧。
张姜更是面罩寒霜。
正要开口,喝止这场荒唐的审问。
却见。
陈远伸手拦住了冲动的张大鹏,再次看向章全松,又问了一个问题:
“章郡守,既然你说,是我这位兄弟追上去动的手。
“那么当时在场的,有章公子,还有这十几位衙役。
“为何没又一人出手阻拦?”
“哼,这还不简单?”
章全松皱了皱眉答道:“我儿与一众衙役,皆被尔等刁民打伤,又事发突然,如何来得及阻拦?”
“很好。”
陈远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