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嘉帝眉峰微动,置疑道:“你说,江郡主还活着?”
“臣妹不敢骗皇兄,那江稚鱼不仅活着,还就住在相府内,不知道打的什么心思,”昭宁公主撇着涂了红脂的嘴唇,“以死欺君,这可是死罪啊!”
自从太子接连被指控,朝堂动荡后,成嘉帝便日日睡不好觉,他按揉着眉心,思索片刻,道:“宣裴相与江郡主进宫面圣。”
贵安公公得了令,赶忙去了。
昭宁公主顺势起身,凑到成嘉帝身旁,帮他垂着肩背:“好哥哥,好皇兄,我与裴砚关的婚事,您帮我退了吧,我真的不喜欢他。”
她如儿时般唤着他,连自称都换了“我”,却只得来一张无动于衷的面容:“裴府于你有救命之恩,且又是落水,裴砚关救你,少不得肌肤之亲,你嫁与他不亏。”
更何况,本就是已经出嫁过一次的。
昭宁公主如何乐意,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可皇兄您也看到了,那裴砚关就是酒囊饭袋,什么都做不了。送点粮还出那么大的事,家里还有一个刁蛮的陈圆圆,妹妹嫁给他,只怕会受尽欺负。”
“他裴家若敢欺你,你大可来与朕说,你的身后可是皇家,还怕了一个陈圆圆不成?”
成嘉帝已经有些不悦:“更何况,朕已经许诺出去,如何能更改?此事休要再提。”
昭宁公主多少还是看得出脸色了,也便不再说话,心中的怨气却越发深。
不多时,裴延聿携江稚鱼一同上殿。
两人伏地跪拜,成嘉帝盯着江稚鱼看了片刻,道:“抬头。”
江稚鱼抬首,但没直视成嘉帝。
成嘉帝直问道:“你可知,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裴延聿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接到宣召的时候,他其实不担心稚鱼会因为还活着这一件事被成嘉帝追欺君罪名,他知道成嘉帝并非那边无理之人,更何况稚鱼此事,实属被逼无奈。
但他担心成嘉帝装不知道,问罪江稚鱼,借此削弱江家势力,也削弱他的势力,以及三皇子的势力。
看殿上如此情况,后一种猜测,算是他多虑了。
江稚鱼伏地再拜:“臣女只罪,但当时情况危急,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权宜之策。”
她语罢,便将自己被商队所救,然后担心杀手赶尽杀绝,发现悬崖底部没有尸体后会屠杀周边村落而寻她,所以找来假的尸体骗过追杀之人,一一解释清楚。
“臣女当时跌下悬崖,肋骨腿骨皆断,无法移动,所以也无法回京,告知诸位自己幸存一事。”
昭宁公主见势不对,连忙出声道:“那你为何不写信?即便自己提不了笔,也可以找人代写吧?说来还不是有意欺瞒!”
江稚鱼淡淡瞥了她一眼,波澜不惊道:“臣女并非不能写信,只是消息传到京中,必定会惊动想杀害臣女之人,不仅如此,恐还会牵连替我写信传信的无故之人。”
“都是诡辩!”李昭宁本就急躁,如今连续受挫,此刻情绪已经临近崩溃,“皇兄莫要听信她妖言惑众,都是诡辩,再怎么说也无法掩盖她欺君的事实!”
“公主殿下似乎很想要江郡主的性命。”
一道清冷冰寒的声音突然响起。
裴延聿对着皇上拱手示意,又接着道:“请恕微臣直言,臣只是好奇,很想问问公主,为何要一直派人盯着我相府动向,还在稚鱼的饭食内下毒,毒杀不成,又到皇上面前告御状……”
“如此,我可真要怀疑,稚鱼被追杀一事,也有公主的功劳了。”
大殿剑拔弩张。
昭宁公主气得头发发晕:“你莫要血口喷人!皇兄,您看看,这就是裴丞相,在宫内都敢这般蔑视皇权!我可是公主!”
“够了!昭宁,你给朕跪下!”
成嘉帝震怒,一声暴喝,所有人匍匐在地。
“你既然知道自己贵为公主,便更应该做表率,言传身教引导万民,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借势压人,还想杀害一位有功于我朝的女臣!”
李昭宁万万没想到成嘉帝责难的居然是自己。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皇兄,您怎么可以如此说臣妹?”
“你几次三番惹祸不说,身为公主言行不正,更不愿承担公主之责,从今天开始,禁闭一年,不许踏出公主府半步!”
裴延聿出声提醒:“皇上,公主与裴府还有婚约在身,禁闭一年,只怕耽误了时候。”
这看似求情,实则是提醒了成嘉帝。
成嘉帝立马唤来礼部的人:“准备一下,三日后昭宁公主大婚,嫁入裴府后,再日日反思一下自己身为公主的职责。”
“三日后?”李昭宁瞪着眼睛,就差当众哭出声来,“皇兄,你真要我嫁入裴府?!”
“来人!”
成嘉帝不想再听她闹,怒喝道:“公主劳累,扶公主回宫休息!”
昭宁公主被迫“请”了下去,哭喊声越来越远,近乎撕心裂肺。
殿内平静了许久,无人敢再言语。
片刻后,成嘉帝似才平复好心情,看着江稚鱼道:“听说你受了重伤,近日如何了?”
江稚鱼连忙道:“臣女已并无大碍。”
“嗯,昭宁公主虽刁蛮了些,但所说欺君一事,并非全无根据,此事你虽无奈,但朕为平民心,护皇家威仪,还是要罚你。”
裴延聿比江稚鱼还紧张,直接向前行了一步,抢先道:“臣愿担此刑罚!”
“做什么?”
没有昭宁公主在旁边吵闹,成嘉帝心情都好了许多,最起码少了些许暴怒。
他嫌弃地看着裴延聿:“朕说怎么罚了吗,急成这样,这天下谁不知道你裴丞相最为护妻。”
那坊间话本满天飞,都快谱成歌了,就说这裴延聿冥婚求娶一事。
如今等天下都知道江稚鱼死里逃生,与裴延聿双双团聚,只怕要让痴儿怨女都震惊不已,甚至谱写成戏剧。
裴延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那……皇上的意思是?”
“罚江郡主半年俸禄,用与赈灾。”
这与没罚有什么区别?
两人连忙跪地谢恩。
成嘉帝坐回椅上,拿起奏折看着,有些劳累地叹了口气:“你们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