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岚的意识在粘稠的猩红中沉浮。
就像是被困在温暖的血肉沼泽里,四面八方都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物质,将人紧紧包裹,红色的、带着甜腥气的粘液似乎正缓慢地渗透他的皮肤。
与温暖安适的触感相悖的是,一段段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里冲撞:道观清晨的钟声、师父玩笑般的训诫、香烛微妙的气味、还有……孤儿院孩子们惊恐的脸?
“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常岚默背着清净经,试图稳住心神。他向来不爱读这些,但这种时候他不得不在心里感激一下天天逼他上早课的师父。
【记忆同步率:37%……修正中……】
冰冷的意念在他脑海中断断续续地响起,一些他根本没见过的,莫名其妙的画面,持续扰乱着他自我的意识。
常岚试图挣扎,但四肢百骸却软绵绵使不上一点力气,红茧的丝线束缚着他,每一次心跳都仿佛与这巨大的“红茧”同步,将一种陌生的、对“家”的依恋感强行注入他的意识。
话说回来,他……有家吗?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外力猛地撕扯着红茧!
包裹感骤然消失,冰冷的空气激得他一颤,他被一股蛮力硬生生从那个温暖的囚笼里拽了出来,踉跄着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常岚视线模糊,他勉强抬起头,看到院长妈妈那张慈祥到诡异的脸近在咫尺。
而就在他被扯出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哭得几乎晕厥的小男孩,被那些蠕动的猩红丝线缠绕着,拖进了他刚刚离开的那个红茧之中,红茧的缺口出冒出数条丝线,迅速合拢,将男孩的尖叫和绝望彻底吞没。
突然,一只冰冷纤长的手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抚上常岚的发顶,他猛地一回头,本能般迅速躲开。
“我的好孩子,”院长妈妈的手一顿,但还是保持着温柔的微笑,声音里带着一种假惺惺的欣慰,“你终于找回内心的平静了,看,妈妈帮你赶走了那些不和谐的杂念。”
杂念?道观还是孤儿院?
还是……家?
容不得他多想,院长妈妈就将他搀扶起来,像个学步的孩童般被领着走向禁闭室的门口。
门外,是孤儿院“熟悉”的走廊,只是在他此刻混乱的视野里,时而清晰,时而蒙着一层暖黄的光晕,时而却又闪过焦黑的扭曲光影。
晚餐时间临近,孩子们正排队走向餐厅。常岚跟在队伍的末尾,眼神茫然,经过转角处,一股轻微的力道将他拽了进去!
常岚一个激灵,下意识要反击,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是季青。
“常岚,你还好吗,”季青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透露着关切,接着她伸出两根手指在常岚眼前晃了一下,“这是几?”
……
“季老师,我只是脑子有点乱,不是傻!”常岚把季青的手指一根根掰了回去,“把我当小孩呢?”
季青笑而不语,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常岚低头看看两人小了一圈的手,陌生的制服和胸前的铃铛胸针,再抬头看看季青明显稚嫩许多的脸,这才发现,季青和他好像都变成小孩了?
自己大概真是脑子糊涂了,居然现在才注意到这回事,常岚一巴掌拍上脑门,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和院长妈妈的呼唤:
“好孩子们不要掉队,晚餐要开始了哦。”
时间紧迫,季青只能简短交代了下:“记住我们是来解决这个怪谈的,在找到破解的方法之前,尽量表现得乖一点,不要再被关进禁闭室了。”
接着两人回到了队伍里,排队走向了餐桌。
这次常岚是最新来的孩子,他接替季青坐在了末尾席,季青则顺了一位,坐在他侧边的位置。
晚餐前,孩子们按照惯例牵起了手,院长妈妈用热情得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今天,我们再次迎来了一位改造完成的新家人!让我们按照惯例,为这位新成员举行欢迎仪式!”
诡异的童谣声响起,虚幻的滤镜闪烁着。
季青用力握了一下常岚的手,提醒他保持清醒。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童谣声,季青睁开眼,发现常岚抽出了被另一个孩子牵住的手,正按在自己的脖颈上。
常岚摊开手拿给季青看,一只红色的人面小蜘蛛正在他掌心抽搐着,看样子是被拍得不轻。
季青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个直觉派!实则是动起手来根本不带思考的!
好快的手,练武的人果然不一样啊……
院长妈妈眨眼间就从长桌那头以诡异的姿势“爬”了过来,她将脑袋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盯着常岚。
但常岚漆黑的眼眸里并没有任何波澜,透露出一种天真的坦然。
他从小就不怕诡怪,天生的。
直到季青再次捏了捏他的手,常岚才想起来季青之前嘱咐过他的话,重新牵起旁边孩子的手,开始低头认错:
“刚刚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身上了,感觉有点痒,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院长妈妈并没有十分信任常岚的保证,她来到常岚身后,将双手按在常岚的肩膀上,冰冷的气息萦绕着常岚的脖颈,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童谣再次响起,常岚这次没有挣扎,红色的小人面蜘蛛成功给他注入了和谐值系统,院长妈妈也回到了主位上,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常岚还是控制不住地皱了皱眉:
同季青猜想的一样,他显然也看到了和谐值的UI,作为提前结束改造的孩子,常岚的个人和谐值高不到哪去,他眼中的晚餐,估计也是相当恐怖的。
常岚疑惑地望着季青,季青完全读懂了好搭档的意思:
[你就吃这个???]
季青坦然的从烂水果堆里挑出不那么烂的梨子,回以一个淡然的眼神:
[对啊,你不吃吗?]
常岚望着眼前蛄蛹着蛆虫的碗,学着季青的样子,也去烂水果堆里挑了一个不那么烂的苹果。
“好孩子不可以挑食哦。”
常岚抬起头,对上院长妈妈嘴角咧到耳根的诡异微笑:“难道说,你也对牛奶过敏?”
常岚一下就猜到那个对牛奶过敏的人是谁了,他克制住自己扭头去看季青得意嘴脸的冲动,回答道:
“不是,我对燕麦过敏……”
晚餐在一种看似温馨实则紧绷的气氛中结束,碗筷被无声地收走,院长妈妈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杯子,脸上挂着那种焊死的、令人不安的慈祥笑容。
“孩子们,为了庆祝心的家人改造完毕,重归我们的大家庭,也为了让我们的心贴得更近,今晚,我们换个方式,来一场‘爱的分享会’吧!”
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们轮流来说一说,你最爱孤儿院的哪一点。”
“但是,”她竖起一根苍白的手指,规则如同冰冷的锁链落下,“不能说别人已经说过的内容哦,我们要学会发现这个家独一无二的美好,对不对?”
“既然是游戏,那么……说不出来的孩子,”她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像是压抑的笑,“也会有‘小小’的惩罚哦。”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仿佛被抽走,餐厅彻底沉入一种非自然的、泛着暖黄光晕的昏暗,阴冷的寒气缠绕着每个孩子的脚踝,向上攀爬。
孩子们被一种无形的秩序引导着,从院长妈妈那一端开始依次发言。
第一个是模范孩子安瑞宁,她向往常一样平淡地说出了重复千百遍的答案:“我最爱孤儿院里和谐的大家。”
“对,”院长妈妈微笑着,嘴角裂开的弧度更大,“和谐是最重要的。不和谐的声音……不应该存在。”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常岚和季青。
接着,她环视着孩子们,那些她的所有物,在她爱的巢穴里,不应当有“杂音”。
她轻轻敲击着玻璃杯,空洞的叮当声回响在餐厅,仿佛倒计时一样催促着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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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下去。
下一个孩子机械地说:“我爱院长妈妈每天给我们准备的香甜牛奶。”
院长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妈妈的爱就像牛奶一样纯洁、滋养,流入你们每一个人的身体,成为你们的一部分。”
“我爱游戏室里彩色的积木。”
“那些积木啊,可以搭建出房子,但要记住,只有妈妈搭建的这个‘家’,才是最坚固,最安全的。”她走到孩子身边,手搭在对方肩上,五指微微收紧,孩子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我爱大家一起唱歌的时候。”
……
孩子们的发言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内容空洞而安全。
每一声“爱”都得到院长妈妈的认可和扭曲的注脚,【整体和谐值】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升。
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一致,眼神越来越暗淡,仿佛被某种无形之物吸走了内在的一切。
季青表面上不动声色,思绪却飞速转动起来,院长妈妈可以通过这种不容拒绝的游戏,强行提升大家的和谐值,那么之前那种通过制造混乱降低整体和谐值,进而削弱院长妈妈能力的方法就很难有效了。
想要破解这个怪谈,就需要更激进的方式,让这个虚假的和谐之家从根基上坍塌!
孩子们的眼神越来越空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标准化。轮到徐菡远时,她冷静地说:“我爱这个家给予我们的秩序和安全。”语气平淡得像在背诵标准答案。
院长妈妈满意地点头,“秩序和安全是绝对的,你是很乖的孩子呢。”
林屿则憋红了脸,才挤出一句:“我……我爱美味的晚餐!"
确实是前面的孩子没说过的内容,可真心与否……
话音刚落,院长妈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滑”到林屿身边,整个餐厅的光线随之暗沉了一瞬。
“爱?”她歪着头,脖颈发出“咔吧”的脆响,“你的爱……不够纯粹。”
院长妈妈挡在林屿身前,将他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阻挡了其他孩子的视线。
尖利如钩的手指猛地撬开林屿的嘴巴,不容反抗地探入!林屿的眼睛因极致的恐惧而瞪大,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院长妈妈的手指在他口腔内粗暴地搅动、拉扯,锋利的指甲划过柔软的内壁,鲜血瞬间涌出,顺着他的嘴角和下颌流淌下来,滴落在干净的餐盘上,晕开刺目的红。
“呃……啊……”林屿痛得浑身痉挛,却不敢挣扎,只是拼命仰着头,对着院长妈妈,用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染血的微笑。
院长妈妈这才缓缓抽出手指,离开林屿的座位,其他的孩子,只能看到林屿乖顺的微笑。
院长妈妈将沾血的手指放在唇边,舌尖轻轻一舔。
“你要记住,爱,是需要证明的。”
不能说前面的孩子说过的内容,接龙又是从资历最老的孩子开始,这简直就是针对季青和常岚这种新来的孩子的恶意规则。
常岚忍不住在心里纠结起来,他一个才来到孤儿院不到两小时的人,还刚吃过这么恐怖的一顿饭,怎么能想到什么最爱的一点啊?
但压力来率先到了季青这里,前面孩子们几乎已经把能说的、表面的“美好”都榨干了。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院长妈妈那深不见底的注视。
季青歪着头,笑得天真烂漫,说道:
“我最喜欢院长妈妈送的铃铛胸针了!”
看似无关痛痒的回答,却让院长妈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剥落,露出了底下某种绝对非人的、冰冷而狰狞的本质。
空气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仿佛有无形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牢牢锁定了季青。
季青依旧保持着纯真的微笑,她扯了扯领口那个被院长妈妈亲手别上,系着淡蓝色丝带的铃铛胸针,接着说:
“我担心天天戴着弄脏了,想要摘下来好好保存,但是为什么摘不下来呀,院长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