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元詹一同踏入店门,看着窄窄一道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喧闹,张祎宁的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看了看刘元詹的身形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看来进入店铺,只是进入结界,还不会产生实际伤害。
这一局,无论为她,还是刘元詹,都只许进,不许退了。
老金不在玻璃窗后的厨房内,和杜文新并排坐在店中央的餐椅上。
他们也走过去坐下,一时席间无话。
张祎宁笑了笑,“上次那个套餐,今天还有吗?”她是真饿了。
老金从隔壁桌面上顺手取来一张纸,是手写的今日菜单,字体竟是圆滚滚的可爱画风,和面前的这两人中任一人都不搭。
“今天有新鲜的石斑鱼。”
就在这时,横伸出一只手,盖在菜单上,“先聊正事,聊完再看看鱼还新不新鲜。”
果然又是杜文新。
这次连杯水都不准备了,张祎宁忍不住怀疑,这是为了等下没谈妥动起手来更方便掀桌。
“我回去以后非常仔细又认真地从头到尾考虑过了,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在天桥摆摊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合法度,所以我们相谈甚欢的那晚就是巴掌算命摊的最后一次营业。”张祎宁识相地不提举报的事,免得对方以为自己在埋怨,斟酌着说出下面的话:“加入你们,这个我也充分考虑过了,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有第三条路走的。”
杜文新扶了扶眼镜,向刘元詹挑眉,问道:“所以,这是抵押物呢还是贡品?”
“我们是一起来向你们提出第三种可能的。”
张祎宁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片刻,见他们都没有要开口的打算,只好继续说道:“我们可以达成初步的友好合作,比如我在你们店门口支个摊子呀或是你们给我提供一点点客源,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们干些力所能及的跑腿活,并且,我一定会亲力亲为,把他看牢了。”既然刘元詹是合作的核心条件,她不介意灵活运用一下。
这两人终于互相对视了,只一瞬就移开视线,“不是什么好主意,麻烦。”
杜文新坐直身体,认真道:“这不是过家家游戏,你加入,你们可以一起走,你拒绝,他留下,你还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杜文新意有所指。
不提还好,一提张祎宁就忍不住嘀咕:“也不必赶尽杀绝吧,我上回只是说再想想,也没拒绝你,你就直接举报了,那其他摊主是无辜的呀……”
杜文新无法赞同:“无辜?不都违法吗?”
张祎宁语噎,又看了看老金,他在与此有关的事情上始终保持沉默。
“只这凡尘于我无异于灵狱,勿以介怀。”
刘元詹以为张祎宁的沉默是在纠结对他的安置上,再一次表达自己无所谓。张祎宁想也许他是真的无所谓,都只不过是自己在庸人自扰,索性破罐子破摔,向后靠在椅背上,“我也无所谓,只是阎王那里不好交代。”
想到上次提及阎王,对面二人脸色都不自然,她故技重施。官大一级压死人,把这尊大佛请出来应该能够压一压对面的威风吧?再说,她也没扯谎。
效果显著,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确信地反问:“又是阎王?”
她将双手一摊,“对啊,就像你们说的,我没有什么不加入的理由,现在连摊子都没了,我需要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也是向上请示用的。”
这回反是老金发问:“你说的阎王,他有什么特征?”
张祎宁不大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说道:“他跟刘元詹一样,都不喜欢好好说话,经常说些让人听不大懂的话,但是声音又很年轻,有点违和,至于长相,没敢看……”她一边说一边注意两人的细微表情变化。
杜文新接着问:“你们是怎么联络的?”
“大部分情况都是单向联络。”她开始怀疑甩出“阎王”这张牌究竟是催命符还是保命符了,所以回答得小心翼翼,有所保留。
没有更多的问题被抛出,事情开始滑向诡异的沉默,张祎宁不禁疑问:“有什么问题吗?”
杜文新又问:“他不同意你加入?”
这个问题直击痛点。阎王的态度模棱两可,现在她可以把阎王搬出来泰山压顶,明天阎王也可以矢口否认,表示自己不知情。
她只得诚恳地答:“是友非敌。那位是这么说的,然后在我问到是否加入的问题上时,他没有回应。这在我看来自然是持保留态度。”
“这倒是他的作风。”杜文新揶揄地笑了笑。
“这回你们能信了?我没必要也不敢说这种谎。”
“如果是他的意思,我们接受。”张祎宁一直关注着杜文新的态度,这句话蓦然从老金嘴里说出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这是同意了?!三两句就同意了?她由衷地感受到了抱大腿的成就感,难啃的骨头毕竟还是骨头,一口铁齿铜牙才是利器。
可恶,捷径是“通向地狱的沉沦”,这话果然不错,初尝甜头的滋味真的有些上头。
为了尽量减少“靠山”对对方的压迫,她进一步献上诚意:“我们小区有一个小鬼,还没有掌簿介入,我可以提供信息和帮助,记入组织名下。”
杜文新放缓了语气,道:“这个小鬼你自己搞定,结束后再从这边拿资源。在门口支摊别想了,要来帮店里打白工倒是可以。有时我们也会有紧急情况需要协助,保持通话顺畅,虽然你没有加入我们,保有自由行动的权利,但有什么事情还是商量着来,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会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
“别人?”
他言简意赅,又似在欲盖弥彰:“一些掌簿,一些鬼。”
张祎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保证完成组织任务。”
见二人都没有要添的注意事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呃……会开完了吧?或许那鱼还新鲜吗?”再拖下去,她不介意以一首悠长有力的腹腔共鸣曲为会议配上背景音。
老金友善地笑:“新鲜,我去做。”
张祎宁长舒一口气,确实是接受她的提议了,不管有多少不情不愿的成分,她笑着道谢:“谢谢。”
杜文新没好气地插了句风凉话:“要付钱的。”
……冷漠……奸商……
千层面才多少钱,石斑鱼又多少钱!套路,都是套路!
张祎宁皮笑肉不笑地刺他:“平时都不见客,原来是专供掌簿的深夜食堂啊。”
“是啊,下次给你试试招牌菜,鬼包子,满口生津,神魂颠倒。”
这人的嘴就像豌豆射手,开口必是要中的一击,根本贫不过他,也就没接过话茬,只是板着脸道:“服务员,水还没上。”
他起身去吧台给张祎宁倒水,不一会儿就端上了一杯柠檬水。
看着桌上的柠檬水,张祎宁的第一反应是加了片柠檬,不会也要收钱吧?但她没好意思问出口,而且杜文新很快就问道:“我很好奇,你帮阎王做事,他许了你什么?”
“嗯?我们不都是掌簿吗?都在帮阎王爷做事啊。”
“可是你能和他对话。”
张祎宁闻言有些惊慌,对上杜文新询问的目光,“你们不能?!”
那她之前的那番自陈暴露了太多!阎王竟然没有事先提醒她!
“这天底下的掌簿没有一千也有一万,如果每个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什么都不用干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坐实了走后门的定位,她大气不敢出,拿起柠檬水一饮而尽,好在杜文新说完那句话后就回到吧台了。
*
叮铃的铃铛声响起,关上有两小时之久的门再一次由内向外打开,一人一鬼从中走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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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新敲了敲玻璃窗,老金正在里面刷锅,那口宝贝锅被他小心呵护,刷得锃光瓦亮。他听到敲响,恋恋不舍地放下,走出厨房。
“问过了,她说她就是掌簿。”
他接过杜文新递来的擦手巾,回道:“看起来不知情。”
“嗯,再观察观察吧。”杜文新微眯双眼,“你说这是什么信号?友善的桥梁还是怀疑的监视?”
“你可以直接问他。”
杜文新嗤笑了一声,“自讨没趣。”看着老金脱下围裙,他皱眉道:“今晚我去吧?”
“不用,石斑鱼就一条,今晚没生意了。你有空帮我刷刷锅。”
门一开一合,店里终于回归了平日的宁静。
今晚的会谈张祎宁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虽然也付出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代价。
从开始到结束,刘元詹只说了一句话,安安静静的,很有做鬼的自觉。
张祎宁边走边偷瞧他的反应,不安道:“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的开始,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对阎王的态度很怪?不,应该是他们与阎王对彼此的态度都很怪,是友非敌?难道阎王不是所有掌簿的上司?我本来以为他们这种会法术拥有神秘力量的人是有关系的,怎么到头来我反而成那个走后门的了?!刘元詹,你好歹做鬼这么多年,跟不少掌簿都接触过,你知道些什么吗?”
她完全打消了问阎王的想法,且不说阎王不会告诉她,今天这番以势压人,阎王说不定全都看在眼里,还不知道有没有生气,暗自要对付她呢。
唯一的救命稻草迎上她殷切的目光,在那些似问非问的问题中挑了最后一条回答:“我此前未留意过掌簿之间的不同,所以并未说与你知,恐平白生了忧惧。我曾说他们的气息很熟悉,如今细细想来,他们与你与我见过的掌簿并不相同。”
“什么意思?!”张祎宁大惊失色,心下着恼这么大的发现他竟然一直不说,“你先告诉我他们是人是鬼?”
“人。他们与你虽都为肉体凡胎,你是人的壳子外沾染上鬼的气息,他们却是人的壳子里套着鬼的气息。”
谜团越聚越多,像是在梦里狂奔,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断崖,她还没看见,脑子里已警铃大作,挣扎着惊醒过来。嗅到了危险气息,她本能止住发散的思绪:“算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目前我们虽然互设心防,但谈不上敌意。往后谨慎些就是。”
说到这,她又有了新的担忧:“我更担心的是,我的身份很尴尬,这不就是一个已经明牌的卧底?两边讨不着好,万一哪天阎王突然给我下发任务,我很为难啊……”
刘元詹柔声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忧当日之忧,解一日之局。”
“嗯,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张祎宁喃喃自语,以此缓解自己的焦虑。
她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顾左右而言他,说不到点上。
片刻后。
“你是真的无所谓吗?”她还是放不下,无法接受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是泛滥圣母心。“要听真话,我的家里可以有一只鬼,但不能是违心鬼。”
张祎宁站定在他面前,他就像马上要撞到人般直愣愣地刹住脚步,慌乱无处可藏。
他目光躲闪,小声说道:“你本无须做此选择。”
“意思就是,你还是有所谓的吧?”
刘元詹看着面前人亮晶晶的眼眸,无声点点头。
自伤之语,又怎会无所谓?
“凡尘、灵狱,确乎无异,但我如今有了新的归处。那里是不同的。”
他没问张祎宁为何将自己带回家,也不问为何偏要走那为难的第三条路,到了这个地步,他会义无反顾地陪着她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唯一得到的东西,还是她给的。
他看见张祎宁释然地笑了起来,“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