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真是……”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
早晨不过七点,楼下就传来拉长了嗓门的咒骂声,听起来不像是吵架,只是单方面的发泄怒火。
这就是大院式小区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大爷大妈醒得早嗓门也大,平时就常聚集在楼下做操、下棋、闲聊,但门窗关严实了,这样的噪音也能忍受。
今天的声音格外响,直钻进张祎宁的脑仁里搅动,好像就站在她的床头吵架一样。
她烦躁地扑腾了两下,不情不愿地将蒙住脑袋的被子扯下。
“嘶——要瞎了。”皱眉嘟囔了一声后,她翻身坐起,看向窗口。
昨晚实在太累了,进了房间没开灯就栽上床昏睡过去,窗户没关,窗帘也没拉上,刺目的阳光和嘈杂的噪音赶在闹钟响起前没有阻拦地涌入房间。张祎宁短暂斗争了一会儿,是拉上窗帘倒头再睡还是直接起床,但楼下的声音没有减弱的趋势,也许等到习惯噪音有了睡意,闹钟就会同时响起。
她来到窗边,探出头寻找声源,只看到一个老太从旁边楼栋出来,仍转头指着上方某户人家的窗子破口大骂,一旁晨练的老太凑上前,大概在询问事由,“晦气”、“倒霉”之类的词汇夹杂其中,说得异常响亮。
被吵醒的张祎宁无意八卦,但她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开,追随着对方。
那个小鬼跟在老太身后。
小鬼,是了,该把这件事先解决掉。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门外的那只鬼。
她烦躁地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昨晚回到房间她就后悔了,她不想混淆生活与工作的界限,不想将任何会打破她尽力维系的平和生活的不安定因素引入,可是她却把刘元詹带回了家。
一门之隔的刘元詹没有隔门窥探的本领,他那双眼也看不见人心。
记不清有几百个日夜,游走于屋舍外,未尝再踏入檐下一步。他虽然忘记了自己从何来,为何停留于此,但还记得决意幕天席地的那一日。
那户人家的储藏室里四面无窗,刘元詹误打误撞进来借宿了一晚,整夜未曾合眼,门外总有笑声传入,腊月隆冬的时节,他却觉听见了盛夏夜里喧闹不止的蝉鸣。
自此便留下了。
等到真正的蝉噪如期响起,那扇小门上开了个口子,一团黄白毛茸之物从那里探出脑袋,钻了进来。它竖直的瞳仁里映出刘元詹的身影,警惕地趴在门边,后来他们就各自占据着对角,谁也没有跨过对角线一步。
他想,自己在那户人家呆的时间不算短,如同幻梦的笑声消失后,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即使后来夜半窸窣声再度响起,笑声染上了啼哭与咒骂,他仍认为那是极好的栖息之所。
本该光滑柔软的皮毛上多出了可怖的伤口与血痂,那是它第一次走向他,围着他打转,呜呜咽咽的,蜷缩在他跟前发抖。他在那双竖直瞳仁里没有看见自己,死寂的一团黑。
刘元詹没等到天亮就离开了。
他从前觉着自己除了□□有缺外,和人也没有太大差别,在这漫长的无望年岁里,在记忆丢失又覆盖的反复里,保持住最后一点不会变的本质才不至使他形神俱灭,宛若空壳。但“人性”基石在时间洪流的冲刷下,就如同薄纸,一击即溃,再无颜色。
能活数百年的不是人,里里外外都不再是人。
阳光从窗沿爬至木地板再绕过他的脚踝,刘元詹的目光循着闯入的大片曦光眺望向阳台,熟悉的东升红日躲在楼房背后,不肯示人。片瓦蔽日,仍不大习惯。
张祎宁让他只在客厅走动,他便在罗汉床上端坐了一整夜,现下天亮了,倒有些如坐针毡。
门嘭的一下从里面打开,面面相觑。
罗汉床和他的长衫倒是相配。这是供了个祖宗在家。
“咳……那个……我要去上班,你要跟着去吗?还是呆在家里?”张祎宁不大自在地抓了抓乱发。
“都可。”刘元詹习惯性想露出个笑脸,扯了扯嘴角,没成。
他有点紧张了。
上班带着刘元詹肯定是个麻烦,要是不小心跟他说了话,被别人见到,还以为失心疯呢。许良友在的那个星期张祎宁就是这样,每次被他气得跳脚忍不住破口大骂时,同事都吓了一跳,甚至传出她情场失意情绪紊乱的小道消息。她简直有口难言,明明当着所有人的面,却在偷偷负重前行。
“那你呆在家里吧。”
他乖乖应下:“好。”
张祎宁认真审视了他一眼,看来是整晚都枯坐着,毕竟他也确实无事可做,但中国人骨子里“地主之谊”的基因让她不很自在,人既然带回来了,总得招待好吧。
环顾一圈后,她有了灵感。
有什么是可以解闷又不需要手动的乐子呢?看电视啊!
想到后她便快步走向电视,向刘元詹解释:“这个是电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相当于会动的、栩栩如生的话本,或者说更真实的皮影戏?”拿着遥控的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看这个吧,《大明王朝》,亲切。”
她在刘元詹的脸上并未瞧见新奇,想他以前应该是看过,能毫无阻碍地穿墙入室,看过电视实属正常。
安顿好后,张祎宁急急忙忙出门上班,走到院门口时特意留神用余光瞥了眼仍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大妈们,但没能看见那个小鬼,不知道跑哪去了,为免被再缠上,她紧走了两步,踏出大院门。
人都走好一会儿了,刘元詹的目光还没从那扇门上挪开。
他昨晚也是由那扇门进来的。
从电视里传出来的真实的对话声和乐声在室内回荡,于白日晴空下漂浮的微尘都清晰可见,他虚握住拳,贪婪地感受此刻,名为“平凡生活”的一呼一吸。
*
张祎宁站在公司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对同事们来说已经开始习惯,前上司猝死的阴霾早已散去,新领导雷厉风行的作风也逐渐适应,这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但对来说她不是!
送走了定时炸弹,生活重新走上正常轨道,她简直感动得要落泪。
看在最后许良友没死缠烂打的份上,张祎宁还是愿意以一个普通下属的身份,在突然想起不幸遭遇时稍稍缅怀,顺祝他轮回路称心如意。
何况珠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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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她很难不受用。新领导到任后,她能准时在七点就下班!这对一个只能用下班时间打双份工的一线掌簿,更是一个已经没有据点,往后吃了上顿要寻下顿的流浪掌簿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一个新的据点,杜文新这不由分说半威逼半利诱的橄榄枝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有了十足的吸引力,坐拥矿山,抱紧大腿,混吃等死,自己做跑腿的体力活就行,可她试探过阎王的态度,也顺坡下驴地表明自己不会加入“横”。
唉,人还是要认清真正拿捏自己命脉的那双手,不能被糖衣炮弹迷惑。目前看来,杜文新明显不会对她产生实质的威胁,最多不过顺带手举报一下,但阎王一个皱眉,说不定就能把她的小命给收回。
可是不管怎么说,急当下所急,杜文新明显是条路子,就这么硬生生切断了,并把他们送到对立面,张祎宁一万个舍不得……只要是人,能张得开嘴,就一定有商量的余地。她整整一天都心不在焉,盘算着晚上单刀赴会怎么不把算珠拨到对方脸上还能和气生财。
鉴于今晚的会谈结果存在很大的变数,刘元詹又是杜文新要对付她的牌,她下班后就自己一个人直接往1980taste去了。
但让张祎宁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堂而皇之地立在店门口。他和杜文新一个站在门外,一个悠闲地靠在门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望着。
“刘元詹!”苏音没抑制住声音里的惊颤,这也不怪她,一个本应乖乖坐在她家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的鬼,此刻正站在有可能成为他的监牢的狱门外,还和一个对他不怀好意的腹黑男僵持着,他是真不怕啊还是低估了“横”的水平?
对视的两人循声望来,张祎宁快步跑上前,对杜文新赔了个笑脸:“你先进去?初次上门,我教教他礼数,嘿嘿。”
“快点,别挡着我开门做生意。”杜文新没什么表情地转身进去。
如果刘元詹有肉身的话,张祎宁现在已经上手拧了,她按捺下怒气,低声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一脸坦然:“我知道你今晚会来。”
“我是问你怎么来这的!”
“我记住了路。”
……
张祎宁真搞不懂这些鬼的脑回路,无奈叹道:“你这是上赶着送死。”
“我若不在,他定不肯与你合作,我是你的诚意。”
她知道,刘元詹说的是对的。
她今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捋出来的条件和他说的一样。
只是她很纠结,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和杜文新握手言欢,在对阎王的试探时她提到了杜文新拿刘元詹要挟一事,阎王只是说他们不会这么做,没头没尾,算不得保证。
刘元詹是一张能舍的牌,既能交出去投诚,又能就此藏起自己的底牌,她不是没动念。
只是,能舍,她就要舍吗?
张祎宁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那张不太分明的脸庞,握紧了斜挎包带。
同空气一般的存在,也想要飞蛾扑火?是绝后余生的考量,亦或是其他?
事到如今,她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