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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hapter 02

作者:几袖春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年盛夏,白昼分外长,小巷子里,一群孩子追逐打闹,所经之处散漫着乳臭和汗腥的味道。


    生锈的防盗窗外挂着几盆绿萝,墙上有许多爬山虎,都长得郁郁葱葱。


    昨天下了场雨,楼下堆积的土成了孩子们的玩具。


    “絮语,这一次可以让我当姐姐吗?”


    跑累了,就围着土堆玩过家家游戏,蹲下来商量角色的扮演。


    扎着俩辫子的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询问在一旁安静画画的常絮语。


    有人率先反对:“这是咱们一开始定好的啊,我觉得絮语更适合当姐姐。”


    “可她都当了好几次了,不能换换吗?”


    小姑娘撇撇嘴,开始嘟囔。


    其实常絮语确实很适合扮演姐姐,她长得漂亮声音又好听,乖乖的,街坊邻居、大人小孩都喜欢她。


    “絮语你说。”


    常絮语一愣,她感冒了,说话的时候掺着重重的鼻音,瓮声瓮气道:“我都可以啦。”


    她手上攥着根小木棍,在土上画了几朵花。


    其实什么角色都无所谓,她也不在乎这些,只要大家能玩得开心就足够。


    “那今天就让童童当姐姐吧!”


    见常絮语没有异议,一群孩子妥协了。


    童童开心的大笑,晃着常絮语的胳膊:“絮语你最好啦。”


    絮语接过手里的塑料娃娃,给她梳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麻花辫子。


    她额上冒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动作慢吞吞的,她自己的发质软乎,塑料娃娃就不同了,一缕一缕,她编的艰难。


    忽然,头顶投射过来一道两道人影,一大一小。


    常絮语抬头,一个近中年的男人牵着一个男孩的手,微笑的看着她。


    “小姑娘,你们能带我儿子一起玩吗?”


    他将男孩往前推了推。


    “易焯,去跟小妹妹说说话。”


    男孩额间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近看有些可怖。


    他脸上的表情,也仿若是蓄积了雷势的阴云,一双眸子里满是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很明显,他不愿意。


    常絮语有些无措的看着两人。


    中年男人的唇角抽搐几下,脸上的笑意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成了愤怒。


    接着,他一脚将面前的男孩踹到在地,恶狠狠的吼道:“老子治不了你这犟脾气!”


    易焯冷不丁的跪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常絮语吓坏了,本能的伸出手臂,将比她高半个头的易焯护在身后——


    “叔叔别打了,我,我带他玩,您放心吧。”


    易焯猛地转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常絮语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


    他反应过来,吐掉嘴里的泥,又看向男人,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愤恨和隐忍。


    见常絮语发了话,男人闭了闭眼冷静下来,发觉是自己冲动了。


    待男人走后,易焯皱着眉站在一边,不知道是不是长相有些凶,除了常絮语以外,别的孩子根本不靠近他。


    他也懒得搭理一群小孩。


    看着夕阳渐颓,他不耐烦地挠了挠头,热的心烦意燥。


    转头看常絮语,小姑娘的汗顺着白皙的皮肤滴在地上,他“啧”了一声,走上前看她在干什么。


    “你画的是什么?”他嫌弃的上前观摩一阵,没看出来她画的是个什么东西。


    常絮语眨眨眼睛,也不恼,慢吞吞的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画画很好玩。”


    “哦,你的愿望不会是当个画家吧?”


    小姑娘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易焯没回话,觉得她傻的可爱。


    他挑眉,摆了摆手:“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


    回到家,常絮语跟妈妈说了今天的事。


    女人在厨房打扫着灶台,想了想,漫不经心道:“刚搬来的那户吧,就住这栋楼。”


    不过她今天跟邻居聊天,聊着这家人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怎么会搬来住这样的房子呢?


    常絮语啃着苹果,坐在客厅看漫画书。


    “妈妈,那个叫易焯的哥哥人很好呢,他说我可以成为大画家。”


    她是真的开心。


    谁料常母出来,边甩着手上的水,边皱着眉教育她:“什么画家?少看点这些破漫画书,有这时间,你不如赶紧把算数作业写了。”


    “一天天的,我都忙死了......”


    女人把沾着油星子的围裙解下来,随意锤了两下酸痛的后腰,进了卧房。


    常絮语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吞下最后一口苹果,悻悻的从书包里掏出习题本。


    ......


    开学了,这天早上,常絮语下了校车,恍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往前跑了两步,定睛瞧了瞧,随即便笑了出来:“易焯哥哥!”


    听见这稚嫩的童声,易焯转头,便见一个半大的扎着俩辫子的小姑娘站那傻乐。


    他有些好笑,揣着兜走过去,看了看她身上宽大的校服,“啧”了一声:“你妈妈放心你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自己上学啊?”


    常絮语的书包很沉,她拉着书包带子,想了想,回答道:“妈妈工作很忙的,我坐校车,不会有事哒!”


    易焯没乘过校车,都是私家车接送。


    他点了点头:“那你还挺勇敢。”


    常絮语比他小了三岁,他晚上学一年,两人的年级相差不大,教室也在同一栋楼。


    他看着常絮语柔软的发顶,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


    “以后就跟我一起上学吧。”


    “真的?”常絮语一愣。


    “嗯。”


    易焯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皱眉:“还有五分钟,先进校门再说。”


    把人送到一年级三班,易焯转身,三步并做一步跑上了四楼。


    他扶着门槛吗,半蹲着喘气,过了一会,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双擦得油亮的黑皮高跟鞋。


    班主任怒道:“易焯,上一年我就警告过你,开学再迟到就把你爸喊来。”


    易焯咬了咬后槽牙,抬起头直视她。


    “我爸太忙了,我都几个月没见过他,要不老师,”他站直,淡声:“你给他打电话试试看吧。”


    “你!”


    他歪头,眼中满是不屑和轻蔑。


    “反正你是他女朋友,你叫他来,他不会不来。”


    此言一出,班主任吓得面色煞白,她猛地回头看教室里还在晨读的学生,好在易焯把声音压得很低,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易焯!你还有没有点规矩!”班主任摆起款来,低声训斥。


    易焯懒得跟她废话,他花心的爹有钱有权,在外面招惹了不知道多少女人。


    他跟班主任是上学期家长会看对眼的,班主任就一心想嫁来给易焯当后妈。


    可易焯早就看透了,“未婚妻”和“女朋友”可不一样,未婚妻是门当户对相互扶持的,而“女朋友”只是他爹花心消遣的人物。


    就连他要搬家,也是因为他爹不想让未婚妻发现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易焯绕过她,阔步进了教室门。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他冷着一张脸回到座位,心里烦躁,索性就趴在桌上睡觉了。


    众人议论纷纷。


    同样臭着一张脸的班主任也走进来,看见易焯,气不打一处来,却也管教不了。


    “都看他做什么?背你们的课文!”


    ......


    到了放学,他慢悠悠的下楼,无意瞥见了在教室打扫卫生的常絮语。


    小姑娘个子矮,脚下垫着个板凳,才堪堪能将手臂伸到黑板的中间。


    常絮语正心无旁骛的擦着,忽的觉察到玻璃窗外投射进的一个人影。


    转过头,跟易焯四目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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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焯哥哥!”她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易焯微微扬唇,冲她摆了摆手,然后走了进来。


    “我帮你吧。”


    说着就拿起一旁的拖把。


    “啊,那,那谢谢易焯哥哥了。”


    易焯干活的动作很利落,躬着腰半天不吭声,等常絮语再转头,他已经把整间教室的地都拖完了。


    她扫试了一圈,眨了眨眼,心里分外感激。


    “哇,这么快就好了!”


    易焯随手拎起她的书包:“走,回家。”


    出了校门,一直低着头的常絮语突发奇想,跑到小卖部买了两支冰棍。


    易焯都帮她做值日打扫了,她也不能白收他的好,总要有感谢才是。


    一支草莓味的冰棍被递到面前,易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易焯哥哥,请你吃,”常絮语叼着自己的冰棍,手上整理着零钱,说话含糊不清:“细细你办我做值日......”


    他晃了晃神,接过面前这根冰水和色素混成的冰棍。


    “小事。”


    他淡声,又抬手,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顶。


    街道上堵满了三轮车和自行车,“叮铃叮铃”的声音仿佛绕着这座城市走了一圈又一圈。


    小摊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酱香饼的味道混在一起,在氤氲着白雾的泡面汤中,清晰又模糊。


    夕阳伴着火烧云,一高一矮的身影在石子路上被投射的很长,很长。


    冰棍甜腻带着一丝酸涩的味道充斥在他的口腔,一伸舌头,发现舌头被染红了半截。


    他从来没吃过这个东西,皱了皱眉,攥在手里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一低头,却见常絮语额角冒着汗,慢慢的吃着,嘴巴上红了一片。


    这模样有点好笑,他压住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又过了两天,一个黄昏后,天擦了黑,常絮语忽的从家里跑出来,一个人坐在土堆前哭。


    她的头发没了。


    原本乌黑油亮的长辫子,被妈妈一剪刀剪了下来,说是要卖给收头发的。


    她极力抗争阻挠,还是被摁住了。


    “那么长的头发留着干什么?还浪费洗发水,剪了还能再长呢。”


    她哭的声音不大,却惊动了家住一楼的易焯。


    拉开窗户,一眼就看见了常絮语。


    他出门去找她,见她眼泪直流,又注意到她的齐耳短发,皱了皱眉。


    “怎么搞的?”


    见到易焯,常絮语的泪就跟断了线的珠串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擦了擦泪,哽咽着小声说道:“妈妈,妈妈把我的头发剪了,拿,拿去卖了......换钱。”


    “我留了,留了那么长时间......现在,编,编不了好看的,辫子了。”


    她每说一个词就哼哧一声喘口气,眼圈红红的,模样分外可怜。


    易焯上前几步,蹲下来看着她。


    “没事,絮语短头发也好看。”


    他照例揉了揉她的发顶。


    “还会长出来的。”


    “有人嘲笑你,你就来找我,我替你打他。”


    他又挥了挥拳头。


    常絮语的心态一直很好,被他三两句就给逗笑了。


    见她笑了,易焯也总算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亮起了灯,两个小孩蹲在一起,无意识的享受着此时的微光。


    在这里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到对外界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也很吵闹,吵闹到三天两头听见隔壁炒菜剁肉的声音。


    不过易焯承认,他很喜欢这里。


    也习惯了每天上学,有个跟在他身后的,某个小屁孩。


    可人间总有离别。


    易焯搬走那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常絮语追出巷子很长一段路,却连跟他的告别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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