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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

作者:丹桂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凉拌树花卖得一碗不剩。统共二十碗,卖了六十文钱。


    树花是山里采的,不费本钱。拌树花的油盐醋,葱姜蒜辣椒等佐料,虽要些成本,拢共也花不了几文。这么一算,今日竟赚了五十多文。


    一个壮实汉子,去码头扛两天大包,也不过这些。寻常人家,一天能挣近六十文,是顶顶多的进项了。


    从今天的卖况来看,这里的人,是喜欢凉拌树花的口味的。凉拌树花这行市相当不错,今天算是个开门红。


    甄大力弯弯嘴角。


    路过米粮铺子,她站住脚。要不要称些大白米回去?


    米价实在贵。摸摸兜里的铜钱,想着还要攒钱起屋子,思量半晌,终究还是走开了路过米粮铺子,眼下顶要紧的,是先攒钱把房子盖起来。吃得差些便先忍忍罢。


    回村路上,遇着石大夫妻赶着牛车。石大媳妇彩姑忙招呼她:“大力,大力,快上来,一道坐车回去!”


    甄大力摇摇头:“我自个儿走回去就成。”


    “客气个啥!快上来!”彩姑直接把她拉上车。甄大力没法子,只得坐了。


    彩菇拿草帽给甄大力戴上:“今儿天热,这日头大的哟。”


    甄大力扶扶草帽。今日是五月十九,按照现代的公历算,就是六月中旬了,这个时节快到夏至,天的确热。


    “大力,你这是去镇上了?”


    “是,去卖点东西。你们也去镇上了?”


    “昨儿打了两只野鸡,连带着攒的鸡蛋,一并拿去卖了。”彩姑接着道,“往后你要去镇上,跟我们说一声,若是我们也要去,就一块儿去,坐牛车省力,也省时间。”


    “不用了,谢谢嫂子。”


    “嗐,别跟咱客气。”


    到达清溪村,是辰时四刻。甄大力下了车要给钱,彩姑说别这么见外,硬是不收,甄大力只得作罢。


    杨家院里,杨寡妇见甄大力回来,眼风便扫向她的桶:“大力回来了?卖完了?好卖不?”


    “卖完了,还成。”


    杨寡妇笑道:“卖完了就好!我就说嘛,这么好吃,定然好卖!大力啊,你这手艺真是了得,变废为宝,本钱又轻,往后能赚大钱喽!”


    甄大力:“赚不了什么大钱,也就赚些辛苦钱勉强糊口。”说着进了屋。


    杨寡妇望了望甄大力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抵半个时辰后,梁梁荞荞麦麦三个小家伙背着背篓回到了家。见甄大力回来了,他们立刻冲到她面前。


    梁梁语声带急:“娘,卖完了吗?”


    “卖完了。”


    梁梁松了口气,转而眼里溢出欢喜。


    荞荞抱住甄大力的胳膊:“娘,我们采了树花,捡了柴火,还挖到了几朵蘑菇!”


    见荞荞邀功的兴奋小模样,甄大力夸道:“真不错。”


    她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三个小孩都开心地咧嘴。


    见时候不早,甄大力说:“去洗洗手,歇歇,我去做晌午饭。”


    梁梁一愣:“今天又吃晌午饭?”


    “对。”甄大力看看三个头大身子小的小萝卜头,道,“晌午不吃饭,干活饿得慌。以后咱都吃晌午饭,一日三餐,吃得多些,长得壮些,干活才有劲儿。”


    梁梁小脸上露出担忧,愁得像个大人:“可是家里的粮食……”


    “你忘了,漫山遍野都是能吃的树花呢,粮食不够,树花也能顶饿。再说,咱现在能挣钱了。”说着取出装钱的袋子,“瞧,这是娘今天赚的,足足六十文呢。”


    六十文!梁梁眼睛倏地亮了。他想到了满山的树花,能吃又能换钱,心里一下子宽展了。


    甄大力抚抚梁梁稀疏发黄的头发。她能理解梁梁。这孩子从小吃不饱,是饿怕了,是以对粮食总怀着焦虑。


    她说:“梁梁,以后不用担心粮食的事,娘总会让咱家都吃饱的。”


    梁梁仰着小脸,点了点头。


    “好了,都去洗洗手,瞧你们这手脏的。”


    晌午饭做了豆粟饭,凉拌树花,又用树花和孩子们采的蘑菇炖了汤。炖汤时,甄大力想起什么,盛出一碗凉拌树花,对荞荞说:“荞荞,把这碗给大虎家送去。”


    梁梁问:“为什么要给他们?”


    梁梁是从小挨饿长大的,是以很护食。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大虎他们家凉拌树花。


    甄大力:“今天我回来,是他们用牛车捎我回来的,没要钱。咱不能白占人便宜。”


    荞荞跳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娘以前说过,要知恩图报!”


    甄大力莞尔:“荞荞说得对。去吧,荞荞。”


    “好!”荞荞捧起碗,往石家去。


    正是正午,日头烈得晃眼,热浪蒸人。田里、村道上没什么人影,只有零星几个还在忙活,大多都回家歇凉了。


    树上的知了扯着嗓子叫,狗趴在树荫或屋檐下,舌头伸得老长喘气,鸡鸭都躲到阴凉处打盹。


    戴草帽的荞荞快步走到石家。石家人也刚从地里回来歇晌。他们虽是猎户,也种着田,只是不如农户种得多。


    “荞荞?你咋来了?”


    “我娘让我来送东西。石阿奶,这是我娘做的凉拌树花。”


    “凉拌树花?”石阿奶一怔,手里已被塞了个碗。


    她看向碗里的凉拌树花。原本灰绿色的树花,在碗里堆积着,黄黄的,冒着香气。


    竟没闻见那股子土腥苦涩气,她有些讶异。


    荞荞催道:“阿奶,我娘做的可好吃了!您快拿个碗倒出来!”


    等装好了凉拌树花,荞荞扔下一句“我回家吃饭啦”就一溜烟跑了。


    石阿奶捧着那碗凉拌树花,回到院中。一家人正歇晌,见阿奶端着一碗东西进来,都瞅着。


    得知是甄大力叫荞荞送来的,二虎皱皱鼻子:“甄婶婶怎么做这个吃呀?这个好难吃的!”


    石阿奶不言语,只用手捻起一小撮,放进嘴里。众人都屏息看她。只见阿奶咂咂嘴,眼睛一亮,又捻了一撮,细细品咂,脸上露出惊奇。


    “怪了,”阿奶道,“竟很好吃,你们也尝尝。”


    彩姑先试了一口,酸香辣脆,顺滑软糯,爽口清凉,不由“呀”了一声。


    石大也尝了,咂舌道:“这味儿真不赖!”


    大虎见他爹娘如此,忙不迭也抓了点塞进嘴,嚼了两下,眼睛瞪得溜圆:“好吃!真好吃!”


    二虎原本还犹豫,见哥哥如此,也捻一撮尝了,顿时说不出话,只顾点头哇哇叫:“哇!哇!”


    石阿奶叹道:“这甄小娘子,打猎是个好手,做菜也是个好手!树花这东西,谁能做出这个味儿来?而且她还是个知礼的,必是念着今天坐车的情分,送这一碗来还情,不是那等吝啬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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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


    彩姑笑道:“是啊,大力妹子是个好相与的。”


    接着又说:“这树花做得确实爽口,大热天的,吃这个正合适。我去把早上烙的饼子拿出来,就着这树花,咱也吃顿晌午饭。”


    饼子是豆饼,黄灿灿的。就着这凉拌树花,一家人坐在树荫下,吃得分外舒坦。


    树花酸辣开胃,咬起来咯吱咯吱响,又带着点软糯,越嚼越香。饼子蛮实,树花清爽解腻,两下里一搭,竟是意外地合宜。


    日头透过树叶缝隙,洒下金灿灿的光斑,蝉鸣一阵接着一阵。树荫下,一家人吃着、说着、笑着,暑气似乎也消减了几分。


    二虎吃得最快,抹抹嘴道:“这树花比大白米饭还香!”


    众人都笑。的确,在这炎天暑热里,这样一口凉爽酸辣的滋味,远比一碗大白米饭来得更更可人。


    尤其是劳累了一上午后,吃上这么一口,就更舒坦了。


    石阿奶吃得舒心,见碗底空了,意犹未尽,接着道:“甄小娘子是个好的,咱往后得多走动走动。”


    众人皆点点头。


    这边,吃了晌午饭,甄大力有些乏了。她天不亮就起来忙活,此刻又累又困。她打个呵欠,对孩子们说,要午睡。


    午睡,是富贵人家的讲究,寻常庄户哪里得空午睡。村里就没这习惯。甄大力道:“午睡片刻,精神头足,对身体好。”


    房间里,三个小萝卜头并排躺在席子上,肚皮吃得圆鼓鼓的,像三只饱餐后的小松鼠。


    “嘿嘿,嘿嘿。”荞荞忽然“嘿嘿”笑起来,笑声憨憨的,带着几分傻气。


    梁梁侧过脸问他:“笑什么?”


    荞荞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说:“娘真好。有娘真好。”


    麦麦也学舌,奶声奶气道:“有娘真好!”


    梁梁不说话了,只眨巴着圆眼睛望屋顶。屋顶上有个蜘蛛网,一只小飞虫正在网上挣扎。


    梁梁想起在老赵家时,他们也是这般并排睡,只是睡的不是席子,是稻草堆。


    夏日里稻草扎人,刺得浑身痒痒,冬日里又薄又冷,三个小人儿挤作一团,像三只冻僵的小老鼠。


    那时晌午从不曾睡过觉。老王氏嗓门尖利,总是吆喝着让他们去拾柴、喂猪、搓麻绳。恨不得他们一刻不停地干活,不会给他们时间睡午觉。


    肚子永远是瘪的,肠子饿得打结。夜里躺在床上,能听见肚子里咕噜叫,像是肚子里头住了只青蛙。


    有一回麦麦饿极了,偷偷啃了自己的指甲,啃得满嘴是血。


    老王氏打人狠,随手抄起什么就是什么,树条子、笤帚疙瘩、烧火棍,都往他们身上落。


    荞荞背上至今还有两道浅褐的疤,是那回偷吃了半块饼子让抽的。梁梁记得清楚,那夜荞荞饿得狠了,去偷吃饼子。


    被打了之后,发了烧,小身子烫得像火炭,只咬着破被角哆嗦。被角露出发黑的棉絮,有股霉味。


    如今有了娘,日子忽然变得好了。不会再挨打受骂,吃饱了饭,还能躺在席上睡午觉,席子有清甜的草香。


    梁梁听着身边弟弟妹妹均匀的呼吸声,觉得像是在做一场美梦。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疼的。这才安心合上眼。


    窗外知了叫得正欢,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把夏天的长昼拉得更长。也像是要把孩子们的这点欢喜,拉得绵长,再绵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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