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梁闭目屏息,像是要吃屎,终于把心一横,将那簇树花送进嘴里
他先是抿着,舌尖试探地碰了碰,倏地眼睛睁开了。
树花入口滑溜溜,凉丝丝,嚼起来咯吱咯吱响,极是柔软脆嫩。
记忆里那股子土腥苦涩,踪影全无,反倒漾开一股山野间的清气,混着蒜醋的香,一点辣意在舌尖轻轻一跳,引得人口舌里津液漫上来。
他愣住了,不由得细细咀嚼,越嚼越觉着脆生可口,喉间不由得“咦”了一声。
荞荞和麦麦原是在一旁蹙眉撇嘴的,见梁梁神色由苦转惊,由惊转喜,都凑近来瞧。荞荞忙问:“哥哥,怎么样?”
梁梁嚼得咯吱作响:“好吃,很好吃。”
荞荞将信将疑,也拈起一点放入口中,登时两眼圆睁:“这树花变好吃了?!”
麦麦见哥哥们如此,也踮脚伸手要尝。甄大力便夹了一筷喂她。小丫头鼓着腮帮子嚼了几下,顿时眉开眼笑,含糊道:“娘,麦麦再吃!”
于是甄大力又给她夹一筷子。
“没骗你们吧?”甄大力莞尔。
梁梁荞荞麦麦三双乌溜溜的圆眼睛盯住甄大力:“娘,你真厉害!”
能把这么难吃的树花,变得这么好吃,娘真厉害!
甄大力笑笑,也吃了一口。
树花经草木灰水一焯,苦味尽去,只余清韧。拌上蒜醋辣油,,咸鲜酸辣里透出山野的清气,爽口得很,在这暑天里吃,再相宜不过。
四人你一口我一口,不多时,一碗树花见了底。
看着孩子们吃得开心,甄大力想。这大自然馈赠的美味,终究是没有被辜负。
荞荞犹自舔着嘴唇道:“娘,我们再去找树花!”
麦麦:“找树花!”
梁梁却是拉住了甄大力的衣袖:“娘,这种树花从春天到秋天都有,满山都是,咱们都摘回来,以后不怕挨饿了。”
有这么多树花吃,就算娘以后打不到猎物,也有粮食吃,不用挨饿。梁梁黑漆漆的眼里盛满了欢喜,好像前途一下光明起来,日子有了盼头起来。
甄大力:“嗯,不仅可以吃,还可以卖。”
听到这话,梁梁眼里的光更亮了。还可以卖。这么好吃的凉拌树花,肯定有人爱吃的。尤其现在是热天,吃一碗凉拌树花,凉沁沁,软脆脆,凉爽解暑,肯定好卖!
想到此,梁梁一把抓起背篓,雄赳赳气昂昂:“娘,我们去摘树花!”
甄大力:“把朝饭吃完了去,找什么急。”
“不吃了,”梁梁已是心急火燎,荞荞和麦麦也一般着急,生怕去晚了,树花就叫旁人摘了去。
甄大力:“莫慌,树花长在树上,没人稀罕,也就咱们拿去当宝。”
吃罢朝饭,三个孩子迫不及待背起小背篓,跟着甄大力上了山。
已长成的树花,摘下来用草木灰水处理过,晒干便能存住。干树花少了些鲜气,却另有一番风味,如同鲜肉与腊肉,各有千秋。
甄大力盘算着,若不好卖,便晒干存粮。若好卖,便趁鲜卖了,多挣几个钱,眼下最要紧的是攒钱起房子。
梁梁他们拿着木片,使劲薅着树上的树花,恨不得将整棵树薅秃。甄大力赶忙拦住。
“树花的生长速度很缓慢,不是一茬一茬地长的。如果今天把一棵树上的摘光了,它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才能重新长回原来的规模。”
“为了往后长久有得吃,咱们每次只采最嫩的部分,留下靠近树皮的根子,这样它还能慢慢再长。”
她告诉孩子们,采树花要讲规矩,要三采一,只挑长势最旺的摘。要留根,用手轻轻掐下上半截。做了记号的树,短时日内便不能再动。
她对孩子们说:“树是活的,它养着咱们,咱们不能断了它的根。细水,才能长流。”
听了甄大力的话,原本恨不得今天一天就把所有树花都采空的梁梁荞荞麦麦,若有似悟,乖乖点头:“娘,晓得了。”
杨寡妇见甄大力背了树花回来,讶异道:“大力,你咋弄这个回来?”
“准备弄了吃。”
“弄了吃?”杨寡妇更愕然了,“你们这是没粮了?没粮了跟嫂子说,咋能吃这个哪。”
树花这玩意儿,也就饥荒年的时候,实在没吃的了会和树皮一起弄回来吃,平时谁吃这个?又硬苦涩又腥,吃得直反胃,还不如吃屎呢!
甄大力:“法子对了就好吃,回头做好了给嫂子尝尝。”
待杨寡妇和春花尝了那凉拌树花,都惊住了。
“这、这真是树花?”
“是啊。”
春花嚼着树花,眼睛瞪得老大:“婶婶,你是咋把树花做得这么好吃的啊!”
“婶婶有独门方法。”
“啥独门方法啊?”
“这可不能说。”
杨寡妇忙打了春花一下:“傻丫头,这也能问?”又向甄大力赔不是。
甄大力说没事。
次日五月十九,天未亮,甄大力便起来忙活。将泡了一夜的树花用草木灰水煮软,捞出,再用凉井水反复漂洗,洗去碱味。
处理好的树花,黄澄澄的,像珊瑚在水里舒展开。甄大力拌上佐料,装进桶里。
这吃食得现做现卖,隔了夜,味道便差远了。她做了约莫二十碗的量,先试试行情。
梁梁荞荞麦麦也要跟着去镇上卖凉拌树花,甄大力没让他们去,只说路上远,走得他们脚疼。
还没赚到什么钱,她暂时是舍不得花钱坐牛车的。
三个小萝卜头送她到了村口,荞荞依依不舍:“娘,你要早点回来。”
“卖完了就回来。”
甄大力把桶放进背篓里,桶上面盖着荷叶,荷叶准备卖出去时用来装凉拌树花。一路步行前往镇上。
说实话,她并不确定好不好卖。因为有些东西,好吃也不一定好卖,得看这个地方的人口味如何。就像很多广东人吃不惯川菜,川菜好吃,但人家不爱这口啊。
万一栖霞县这里的人不爱吃凉拌树花这口呢?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口味嘛。
到了镇上的市集。晨光熹微,市集上已是热闹起来,吆喝声此起彼伏。她寻了个空位,将木桶放下,掀开荷叶,露出里面黄澄澄、拌着佐料的凉拌树花。
她清了清嗓子,试着叫卖:“好吃的凉拌菜嘞————”
旁边有位卖鸡蛋的老奶奶听到她的吆喝,道:“啥凉拌菜?”说着眼睛往甄大力的桶里一瞧,“这是……”
她一眼认了出来:“树花?你卖的树花?”
“对头,是凉拌树花。”
老奶奶摇摇头:“小娘子,不是老婆子触你霉头,这玩意儿,你摆一年摊,也难开张。”
甄大力:“阿婆,我这树花,可和别的树花不一样哩。”她清清嗓子,继续叫卖。
“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深山老林里来的鲜货,独门秘法处理,好吃得不得了!”
“天热没胃口?来一碗!爽利开胃,暑气全消!”
“干活没精神?来一碗!口舌生津,浑身得劲!”
“清凉解暑,天然山珍,比肉还香!只要三文钱!三文钱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她这吆喝新奇,立时引了些人围拢。一个胖婶子凑过来瞥了一眼,脸色一变:“哎呦!这不是树花么?这玩意儿也拿来卖?狗都不啃的!”
这一声引来更多目光,四周摊主和行人都围过来指指点点。
“真是树花!这玩意又苦又涩,吃一口能呕三天!”
“刚才她吆喝说吃一碗浑身得劲儿?我还寻思是啥呢,结果就是树花,这玩意儿吃一口就得撅过去吧,还得劲儿?!”
“可不是嘛!饥荒年都没几个人愿意碰,这小娘子怎么拿出来卖?想钱想疯了吧?!”
质疑和嫌弃的声音如同潮水泼来。甄大力却丝毫不慌。她早料到会如此。
她脸上非但没有窘迫,反而绽开一个明朗又自信的笑容,声音陡然拔高,清亮亮地压过了那些议论:
“不错,是树花!可吃进嘴,就不是你们认得的那树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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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有独门秘法,树花苦味腥气全无,只剩山野的清,入口的脆,嚼起来又脆又糯!酸辣开胃,凉爽脆生,好吃着哩!”
说罢,她提高嗓门:“光说没用,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好不好吃,你们舌头说了算!今日开张,图个喜气,免费试吃,不要钱嘞!”
她拿出削好的细竹签,利索地插起小撮树花,大大方方递到那刚才那叫得最凶的胖婶子面前:“这位婶子,您见识广,替大伙尝尝,看我说的可有一句假话?”
那胖大婶看着递到眼前、色泽诱人,散发着酸辣蒜香的东西,犹豫了一下。闻起来倒是还行,可谁知道吃起来是不是闻着这么香。
这玩意儿吃了得呕三天啊!
周围人都看着她,她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接过来,狐疑地放进嘴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脸上。
只见她先是小心抿了抿,随即眼睛一瞪,快速嚼了几下,咯吱声细微可闻。
不是预料中的硬涩,很是软糯脆韧。它的软糯不是软烂,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富有弹性的抵抗感。
咯吱咯吱作响,仿佛在齿间跳舞。这种既脆又韧、既软又弹的复杂口感,伴随着凉爽的感觉在口腔里倾泻出来。
她惊呼:“这、这真是树花?咋一点不苦?还这么脆生!酸酸辣辣,凉丝丝的……”
嚼巴嚼巴,凉爽软脆中,尽是草木的清香,山野的清气,很是清香凉爽宜人!这大热天,吃上这么一口,胃都熨贴了!
胖大婶愣住了:“咋这么好吃?”
胖大婶的反应,比甄大力说一百句都管用。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真的假的?婶子你可别唬人!”
胖婶子叉腰:“老娘我没唬没唬你,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反正可以免费尝!”
“不要钱?给我也尝尝!”
“我也要试一下!”
甄大力手脚麻利地分发试吃的竹签:“别急别急,免费试吃,觉得好吃您再买!”
尝过的人无不惊讶,纷纷称奇。
“嘿!神了!真没苦味!”
“爽口!这大热天吃确实得劲!”
“滑溜溜的,吃起来还凉快,好吃!”
“初尝酸香开胃,咀嚼脆韧惊奇,回味清鲜解腻!好菜好菜,真是个下酒好菜!”说这话的蓝衣大爷一抹嘴,“小娘子,你说多少钱一碗来着?”
“三文钱一碗,只要三文钱!三文钱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有人嫌贵,插嘴道:“三文一碗?三文都给可以买个肉包子了。你这树花满山都是,不值钱,咋能卖这么贵?!”
“这位大哥,您这话可就不对了。”甄大力笑容不减,声音清脆,“树花是满山都有,可您知道把这苦涩难咽的东西变成这般美味,有多难吗?咱卖的就是这个独门手艺,别家都没有的手艺,卖这价还低了,也就赚个辛苦钱!”
蓝衣大爷帮腔:“在理儿,卖的就是手艺。小娘子,给我装一碗,带回去下酒!”
甄大力舀出一碗,倒在荷叶里,利索地包好,用稻草一系,递过去:“大爷,您拿回去用井水镇镇,冰镇过更好吃,更下酒。”
“行,回去试试!”
有人开了头,先前尝过觉得好吃的也按耐不住了。
先前叫得最凶的胖大婶:“我要一碗!不,我要两碗!”
“给我也来一碗!”
甄大力一边收钱,一边用洗净的荷叶麻利地包装,嘴里也继续吆喝,句句都带着现代销售的精髓:
“清热解暑,酸辣开胃,独家风味,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今儿就二十碗,卖完就收摊,想再吃就没有了!”
她在吆喝里,制造稀缺感和紧迫感。让原本还在犹豫的,赶紧掏钱买了。
“给我来两碗!”
“还有我!”
就这么一会儿,二十碗凉拌树花全卖光。
卖鸡蛋的奶奶见就这么一会子,甄大力的一桶凉拌树花全卖完了,目瞪口呆。
哎哟喂,这就卖完啦?也太好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