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
许人语愣了一下,语气淡淡的,笑容平和:“哦,我确实没在闻律师面前提过他。他是外科医生。”
闻谦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昨天晚上他们谁都没有拿走的那瓶云南白药喷剂,怪不得。
“闻律师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嗯。”
闻谦松开拦在电梯门口的那只手,利落按了关门键。
电梯上行到一楼,他出来,等着这趟电梯输送几班从楼上下来的人,他再走进去下到负二层停车场。
其实倒也没什么。
他只是早就应该知道的,或许是那次吃鱼的时候坐在她边上的人,或许是她开了一次就没有再开的车。
闻谦一个人开车回家,这一天的日子跟过往都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他的工作还比平时少了一点。他到了家先洗手、冲澡,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再把唱片机打开,他的黑胶唱片机连的是自己组装的音响,突出鼓点的声音。
音乐是来自THEDONNAS乐队2004年的专辑《Turn21》中的《Nothingtodo》:
“Ican''twalkandIcan''ttalk
我无法行走无法交谈
Andnowthebeerisouttastock
现在啤酒脱销了
Justranoutgonnagetsomemore
刚用完我要再买点
Gottagobacktotheliquorstore
必须回到卖酒的商店
IgotdoublevisionsoIbetterstayin
我有重影所以我最好待在家里
Thecoastisclearsolet''sstarthuffin
没有危险所以让我们开始吧”
这是个全女乐队,主打朋克摇滚的叛逆风格,千禧年代曾在加州青少年群体中风靡一时。
闻谦第一次听到这个乐队的歌,正在杭城二中上高一,学校广播站那一周的午间音乐放到这一首,他听到之后找同学要来了歌单,才知道这个乐队的名字。
闻谦当时正在青春期,对于家里一致让他学法律这件事有强烈的抵触情绪,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单纯想反对长辈支持的事情,但最终没能拗得过父母,连班主任也被他父母说通,来做他的思想工作。
他到高三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那个时候已经很少去学校了,一整年都在为申请留学做准备,只回来参加了一个高考,也是当时离开校园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特别热衷的职业方向。
他不存在任何职业热爱,也没有法律天平的道德感和责任感。
尽管他从小的家庭教育里最不缺失的就是道德感和责任感,但他觉得,他就是没有。
所以学法律也可以,学什么都可以。
德国的大陆法系发展历史悠久,他申请了海德堡大学,研究生又转换了英美法系的方向,方便接触涉外案件,一毕业就进了他爸的律所泰金工作。
这当中他唯一坚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选择非诉方向。
但选择诉讼方向的原因他也说不清,可能他喜欢跟别人吵架吧。
闻谦住在御景园的这套房子是大三居的户型,他打通了两间次卧的墙,改成了书房,梨花木的书柜顶天立地,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书桌边上有两只黑色哑铃。
角落里有一把梯子,他爬到最上面去,把那本《社会性动物》拿下来。
他上次看这本书是很早之前了,书签夹在扉页,看了一行就被他闲置。
他从书房出来,在餐桌边的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黑麦啤酒后回书房,他并不酗酒,每周适可而止地摄入一些酒精。
闻谦觉得他的这个晚上和过去的任何一个晚上都没有区别。
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逐渐平息入夜的宁静,窗内是鼓噪的鼓点、贝斯还有啤酒的气泡炸开的声音。
他很喜欢这样的夜晚。
这本书里讲到了邓巴数,许人语说的跟书里讲的差不多。
他只在看到一段话的时候意外走神,不由得笑了出来。
“偏见盲点,即认为我们自己比大多数人更客观、更少偏差,我们偏见性地认为自己不存在偏见!”
简直就是许人语本人。
-
秦淑娅在许人语这里的咨询断了一周,许人语原本以为她不来了。
一周之后,许人语又收到了秦淑娅的消息,问她周三下午有没有时间,想过来聊一聊。
周三下午一点钟,秦淑娅准时到达咨询室,身上穿的还是标志性香奈儿套装。
她依然坐在窗口下面那张长沙发的中间位置,对于咨询中断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许人语一句都没有问,她起先有两个猜测,一是秦淑娅因为离婚诉讼的事情官司缠身,二是秦淑娅不想离婚了。
尽管她一直以来更倾向于第二个猜测,她还是什么都没说,等秦淑娅主动开口。
秦淑娅坐下后先是补了个妆,不好意思地开口:“许医生,我前段时间太忙了。”
许人语颇为信任地点了点头:“这个不要紧,如果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我自己感觉的,失眠的问题好了很多,医生配的褪黑素我都是阶段性地吃,药肯定有副作用的嘛,不过这个礼拜我不靠褪黑素也能睡得好了,就是早上五六点就醒过来。”
秦淑娅最开始找到许人语做咨询的时候,只提到了失眠问题,是在后续的聊天中,她才向许人语透露自己的婚姻状况。
这是失眠的原因之一,但许人语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简单聊了聊睡眠问题,秦淑娅主动聊到她离婚的事上:“这个礼拜呢,我其实是想着,什么事情都缓一缓。现在我也缓过劲了,律师让我配合什么,我就配合,反正肯定要离婚的。”
“其实我那个律师人还是蛮好的,虽然说我也跟他讲缓一缓,但是他还是叫他的助理给我讲了讲这个债务问题的影响,也没有催我什么的。”
“不过他这个人噢,好像不喜欢笑的,每次看见他他都板着个脸。”
许人语听到这里,忍住没让自己笑出来。
秦淑娅大概是这两天内刚见过闻谦,说起这个话题来滔滔不绝,许人语没有打断她。
她只是在听的过程中发现了秦淑娅的另一个特质,她讲述的重点总是她个人视角之内的他人,就像是大海上的一记锚点,看不见自己本身。
在心理学上,出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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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除却天生更关注外部世界的高宜人性特质和受到集体文化主义的影响外,社交焦虑、讨好型人格、解离、强迫性监控以及童年行为倒置都会出现这种症状。
许人语目前还没有下定结论。
秦淑娅今天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不仅仅是她之前总是挂在嘴边跟丈夫的同窗情谊,她的讲述内容从丈夫和女儿跳脱开来,提到了她的父母,许人语在她的语言中视角回溯,来到秦淑娅的少年和青年时期。
在此之前,这里面的大多数人,许人语都没有听她谈起过。
今天的咨询时间延长到两个小时,许人语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并没有说话,快要结束时,秦淑娅突然说:“许医生,在找你之前,我也找过其他的咨询师,你不一样的。”
许人语原先没有期待她说出到底不一样在哪里,感觉的事情本来就很奇妙,更何况这是她人的感觉。
秦淑娅说:“你看,你其实很少指导我,给我建议什么方法对不对?你就是很耐心地在听我讲,其实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很少的。”
许人语愣了愣,扬唇笑了:“如果你觉得这个交流方式对你有好处,那就证明我做对了一点。”
秦淑娅对着她诚挚地点了点头,离开咨询室。
在这之后许人语没有其他的来访者。
她关上办公室的门,拉开窗帘,环境明亮而宁静。
今天的内容让她脑海里对秦淑娅的谱图更加丰满了,许许多多的拼图碎片填补上去,一张完整的图像似乎很快就能够完成。
她在“童年行为倒置”这几个字上用红笔画了个圈,打开来访报告的电子文档。
不知不觉,秦淑娅这个人已经有将近一万字的来访报告记录在册了。
这些文字在许人语看来很神奇,她从来没有想过真正涉足谁的生命,但生命就在文字里。
西方流行的心理咨询一般不称为医患关系,咨询师和来访者更像是平等的朋友,咨询师的任务是引导来访者自己思考,但国内的心理咨询大多建立在来访者无助的前提下,出于文化内涵中对老师和医者的崇拜,咨询师往往要站在更高的维度主动开解,才能够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
这都是学术界流行的传统临床结论,许人语对此并不赞同。
在绝大多数时候,无助的人最难找到的不是支招的向导,是沉默的倾听者。
光标在谈话内容上跳动片刻,她想到了秦淑娅今天跟她提的最频繁的一个人——闻谦。
秦淑娅对他的形容大概可以提炼出几个词:耐心、周全、负责。
许人语脑袋上盘旋这六个字,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她完全看不出来。
许人语甚至想不到,这几个词怎么可以跟傲慢、厌蠢等等粘在同一个身上。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个会装的道貌岸然的家伙,要么他确实是这种人,只是面对不同人展开不同的社交面。
那凭什么对她态度那么差?她又没有得罪过他。
停车除外。
许人语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但抱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心态,她觉得多观察他几天。
说不定他就是那种高情绪稳定和高宜人性共存的稀有人类。
许人语先给周远遥发消息:我好像找到一个观察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