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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解惑

作者:我思顾我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日,窗外又飘起细雪,屋内暖香融融。温湘儿正笨拙地对付着一个香囊,针脚歪歪扭扭。玄机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绣着一方帕子,上面的竹叶已初见雏形,针脚细密匀称,显见是下了苦功的。


    “娘亲,娘亲!”温湘儿绣得烦了,把活计一丢,滚到温夫人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再给我们讲讲您和爹爹以前的事嘛!上次说到爹爹在曲江池边吟诗,惊落了一树杏花,后来呢?”


    温夫人正缝着一件温庭筠的常服领口,闻言失笑,放下针线,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哪有什么惊落一树杏花?就你爹爹那会儿穷酸书生的样子,吟诗能不把旁人吓跑就不错了。”话虽如此,她眼中却漾开温柔而遥远的光彩,仿佛陷入了回忆。


    玄机也悄悄放缓了手中的针线,竖耳倾听。她对先生和师娘的过往,总是充满好奇。


    “那会儿啊,”温夫人声音柔和,“我们谢家,你们也知道,世代簪缨,总希望儿女姻缘能更进一步,巩固家门。”她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温湘儿眨眨眼:“更进一步?怎么进?”


    温夫人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许复杂:“那时,吏部尚书家的夫人,常来家中走动,很是夸赞她家那位刚中了进士、前途无量的公子。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心里是颇为属意的。毕竟,温家那时……家道中落,在朝中也并无太多得力的人脉。而你爹爹,虽有才名,却性子孤直,科举之路屡屡受挫,怎么看,都不是一门‘好亲事’。”


    “那……那您怎么办?”温湘儿急切地问。


    “我能怎么办?”温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少女般的狡黠与倔强,“无非是‘非君不嫁’那套老掉牙的把戏罢了。整日病恹恹的,茶饭不思,对着窗外掉眼泪。把你外祖母急得不行。”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玄机能想象到,在那样的高门深院里,一个女子要反抗家族安排的婚事,需要怎样的决心和勇气,绝不仅仅是“掉眼泪”那么简单。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啊,”温夫人笑意加深,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也不知你爹爹从哪里听说了风声,这个平素最重礼法、绝不越雷池半步的呆子,竟然……竟然揣着他新写的一卷诗稿,直接登门求见你外祖父去了。”


    “啊?”温湘儿惊讶地张大了嘴,“爹爹他……他那么大胆子?”


    “是啊,我也吓坏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温夫人掩口轻笑,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忐忑又期待的闺中少女,“听说他在书房里,对着你外祖父,不卑不亢地论了半天诗文,又剖析了半天时局,最后才说到亲事。他对着你外祖父深深一揖,说:‘谢公,晚辈深知门第难与贵府相匹配,然胸中自有丘壑,笔墨可换青云。”


    温夫人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更重要的是,’他抬起头,眼神清亮又坚定,看着你外祖父说,‘晚辈此生,只愿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若蒙不弃,许配小姐于晚辈,我温庭筠在此立誓,必以一生相护,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此生唯她一人,绝无二色。’”


    “哇……”温湘儿听得眼睛发亮,小声惊叹,“爹爹……爹爹原来这么会说啊!”在她印象里,父亲总是严肃寡言的。


    温夫人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听到转述时的心悸:“你外祖父当时也愣住了。他见过太多青年才俊来提亲,许诺前程富贵、联姻互益的不少,可这样直接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却是头一遭。”


    “再后来呢?”温湘儿迫不及待地问。


    “再后来,许是你外祖父终究是惜才,也或许是拗不过我,更或许是被你爹爹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触动了。总之,这门在旁人看来极不‘划算’的亲事,竟就成了。”温夫人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眼中满是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温柔与庆幸,“嫁过来之后,日子清贫是清贫了些,你爹爹的脾气也倔,官场更是不顺……但这些年,他确实做到了当初的承诺。这人世间,能得一知心人,志趣相投,相互扶持,彼此忠贞不渝,比什么显赫门第、泼天富贵,都来得要紧。”


    玄机手中针线早已停下,心中震撼不已。“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誓言,在男子三妻四妾视作寻常的时代,何其珍贵,何其艰难!她看着温夫人沉静娴雅的侧脸,仿佛能透过岁月,看到当年那个为了这样一份沉重承诺而不顾一切的贵族少女,也看到了先生那冷峻外表下,竟藏着如此滚烫和执着的真心。


    “娘亲真好!”温湘儿扑进母亲怀里撒娇,“爹爹也好!”


    温夫人搂着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温柔看向玄机,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力量。


    玄机犹豫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丝线,终于将盘桓心中许久的疑问轻声问出:“师娘……玄机有一事不明,一直想请教。当初在荆县,先生许我愿望,后来……后来提议带我回长安时,说的是……是‘诗婢’。为何……为何后来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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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了收玄机为义女?”她抬起眼,眸中既有感激,也有深深的不解与惶恐。她迟疑了一下:“而且……当初我第一次去文山书院,苦苦哀求先生助我脱籍时,他……他为何没有答应?让我觉得……觉得前路断绝?”


    温夫人闻言,轻轻“啊”了一声,她放下手中的绣活,将目光完全投向玄机,语气舒缓而真诚:


    “好孩子,难为你把这事藏这么久。你提到文山书院那次……”温夫人微微颔首,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那正是你师父的苦心所在,也正是后来我们决定收你为义女的缘由之一。幼薇,你师父见你之后,心情沉重地与我谈了许久。他说,‘那孩子心气比天高,这是好事。但骤得之物,人往往不晓得珍惜。自由二字,重逾千钧。我若因她一番哭求,便轻易动用关系银钱为她办成,这得来的太过轻易,她未必能体会其中艰难,也未必能真正懂得珍惜往后每一步的来之不易。’”


    “玉不琢,不成器。心性若不经过一番打磨,如何能承载得起真正的‘自由’?”温夫人重复着丈夫的话,眼中满是叹惋,“他是要你自己先去撞一撞那铜墙铁壁,亲身感受一下单凭诗才、无人庇护的女子,在这世道立足有多难。那你将来无论遇到什么,都能记住这份来之不易,都能有勇气走下去。”


    说到这里,温夫人眼中盈满了更深的怜爱和决断:“可是,我听了之后,既心疼你的处境,也明白了你师父的深意。于是我对他讲,‘你的道理是对的,磨砺心性确有必要。但‘诗婢’之名,终是奴籍,屈了她的人才,也绝了她未来的许多可能。这世间对女子的苛刻度,你我都清楚。与其让她脱籍后依旧孤身一人,如浮萍般飘零,从头开始去挣扎,去碰壁,为何我们不能直接将她纳入羽翼之下,给她一个‘家’,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玄机微凉的手,掌心温暖:“所以,‘义女’之名,予你的不仅是一个良籍,更是一个归宿,一份底气,让你无需经过那孤身试炼的苦楚,便能直接站在阳光下。幼薇,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如今,你可明白了?”


    温夫人的一席话,如暖流冲开了冰封的河道,让玄机心中所有的不解、委屈和不安都瞬间消融。原来那次的拒绝,并非冷漠,而是最深沉的期待;而最终的义女身份,则是这期待之上,师娘赋予她的最温暖的成全。她反握住温夫人的手,泪水终于滑落,重重地点了点头:“师娘……我明白了……幼薇都明白了。定不负师父师娘这番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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