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8日23:36底利马徐宅
简陋的小屋前,大门刚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隙,就又被猝不及防地合上。
手腕被母亲拉住的瞬间,徐启培搭在门把上的手触电般缩回,僵硬地回头:“妈妈?”
“你要去哪里?”母亲红着眼问。
“我……”
“你要去找她对不对?”
常年因病卧榻的母亲即便吃了水参也依旧瘦弱。长子的遗言套在信封中塞在她胸前的口袋里。
她的头发一天间花白许多,眼里泛着心碎的水光。
丧子之痛对于她而言是比那场几乎夺去她半条命的病魔更残酷的存在。
眼看徐启培又要去找魏嘉禾,她再也不能忍受自己情绪阻拦自己的小儿子:“我已经失去了你的哥哥,不能再失去你了,小培!”
母子俩在大门相持不下。
徐启培怕自己一用力就伤到母亲,不敢抽手,只好和母亲讲道理。
“妈妈,底利马需要我们,我不能当一个逃兵……”
“魏嘉禾在让你哥哥替她送死!”
但徐启培耷拉着眉眼,不说话,也不挣脱。他就只是听着母亲悲痛欲绝的哭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痛苦质问:“她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要让我的孩子一个两个都替她卖命?!她怎么能这样狠心?小培,不要去,算我求求你,不要去!底利马即便有救,也不应该让一群孩子送死……它已经烂透了。”
凄苦而悲痛的母亲抽出那张被她反反复复读了无数遍的信封。在她最开始看到那封信时,她甚至以为这是徐启培的恶作剧!
她怎么能够相信,那是她孩子留存于这世界的绝笔?!
“你哥哥除了一封信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只剩下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他不让我恨她。但我是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不恨?可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放手。”
他甚至不敢抬头正眼看她。
“……就这样吧,就让一切过去吧,小培,别再让我这样无能为力了,好吗?”
徐启培缓缓抬起头,眼中的决意亮得吓人,沿着视线刺得她生疼。
都说母子连心,她一下子就猜到徐启培要做什么了。
“对不起……妈妈……”徐启培泪流满面,他背过身摇了摇头,轻轻用力将母亲抓在胳膊上的手扒开,“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我不能答应你……我不奢求您的原谅,我知道我在伤害您。”
徐启培深深地呼吸,黑瘦女孩的影子盘旋在他眼前。那些富有力量感的语言在他脑海中生根已久,督促着他继续开口。
“但年轻的孩子需要叛逆,只有他们敢于反抗祖辈留下的规训、质疑父母留给他们的那条平稳道路,这个世道才有可能被改变、被革新,一切才能可能进步。这是我的理想、我们的理想,我的同伴都已经为底利马做出贡献,我不想被落在身后……”
“小培……”
母亲的声音轻得没有重量,话明明还哽在喉头,却像是认命了一般不再继续反驳。她只是迟缓地、最后喊了一声慈柔的、母亲才会呼唤的称呼。
但孩子只是目视前方。
“妈妈,烬土救下我们一家,我不能让她孤身奋战。总有我能做的,我会代替哥哥,继续追随她的脚步。对不起,妈妈,我要去找魏嘉禾了。我答应您,我会尽力活下去,您也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母亲迟疑着松了手。
可是小培……
她救我们不是为了让你替谁卖命,尤其是魏嘉禾。
她只是想守护底利马的未来,让你们能为自己做出选择……
望着孩子奔跑远去的背影,母亲弯下腰失声痛哭。
她当然还有话可以说。
如果自己能够病好,是用他们的命换来的;如果早知道自己痊愈后,要面对的是自己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死讯,为什么当初不干脆就让她这么死掉?
但她不能说。
他觉得他长大了,他是大人了。可在她眼里,她的放任不是因为孩子自以为是的成熟。
他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理所当然地可以恣意妄为。年轻的孩子不去追求自由,谁去追求呢?人生的道路,终究要交给他自己去选。
哪怕她明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这片土地烂透了。它催熟了一批又一批孩子,把他们送上维护自己尊严的战场,然后继续把新的孩子变得不像孩子,以大人的名义再送到黑暗中去。循环往复、永无宁日……
多么荒诞可笑的地方。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葬送一条又一条生命。
3月39日0:54下联区女子监狱
子夜,女工们并排着侧卧躺在一起。
房间很小,床铺连成一片,前面人的后背紧贴后面人的前胸,呼吸的热气打在前人的后颈,连翻身都要所有人一同才能做到。
无人言语,无人入眠。
孙林思听见小声的啜泣,什么温热的东西沾湿她的头皮,女人在身后微弱颤抖。很快,身后的床垫一轻,床尾传来布料的摩挲声,接着是女子踮起脚快速穿过房间的声音。脚步声还未落到角落里,有谁鞋底轻碾地面,将位置移开,好多容下一个与她们相似的人。
孙林思很难过,但她流不出眼泪。
好像是因为自己的立场与角落中的女人们不同。
每一个不能回家的节日,每一个不能一同庆祝的诞生、每一个学院放榜的日子,都会有这样一群好像什么也不能打倒她们的坚强女人,各自寻觅一处漆黑无人的小角落,默默流泪、默默愧疚、默默思念。
她们同病相怜却无法彼此宽慰,这世间最不该共情的离别化作整夜的缄默,仿佛那就是最后的倔强。
而这伪装只是彼此尊重的体面,明日一早太阳升起,姐妹长姐妹短的仍要坚强活着,可那晚夜的泪水何人流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这原因如此简单淳朴、并不难猜——
夜晚只有母亲哭。
挨着枕巾的脸忽然湿了,孙林思后知后觉地摸了摸枕头。
她没有新的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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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盐水沾湿了得洗,明天需要早早爬起来洗好晾上,不然明晚肯定没得用。
但是,但是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她为何会流泪呢?
新闻里那些素不相识的孩子们——不该如此的,她只是这世间最无关紧要的一个普通人、她与他们毫无关系、明天还要早起、未来还会更糟、她还有的忙,她该休息!但她为何如此悲伤,以至于心痛到连眼泪决堤都未曾发现?
如果悲伤有意义——如果争斗与死亡有意义——停下吧孙林思,这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那么我知道,最无意义的情绪同样具有意义。
夜晚只有母亲哭,这“母亲”,并非只是孕育生命的女人。
否则她为何会因为那些孩子的离去悲痛?在她明知一切已经发生而无力改变、在她分明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的前提下,她怎么可能像那些母亲一样被迫联想到自己的孩子,无限共情于一对又一对母子分离的悲剧?
夜晚只有母亲哭,这“母亲”,并非只是孕育生命的女人!而是她们作为一个女人与生俱来最伟大的天性!
现实的意义?普世的价值?去他的!那些孩子牺牲在权力的漩涡中,她这样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他们的规则、他们的意义!
那人承诺她帮她们越·狱。
总要有人醒来,总要有人让未来变得更好。如果作为普通人不足以拥有反抗的力量,那么她将成为一位“母亲”,她要将更好的未来,献给她们的孩子。
3月39日1:24底利马小基地
魏嘉禾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小基地。
“魏嘉禾!魏嘉禾!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来找你了!”
“徐启……培?”魏嘉禾麻木地侧过头,声音干冷,“你来干什么?”
她的问题又轻又快,像雪花掉进寒春的河水,飞快问完又垂下头,令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我……”
徐启培犹豫片刻,他的脸上是孩童面对自己所欣赏憧憬的存在时、会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纯真的羞涩,面对母亲阻拦时的干脆在魏嘉禾本人面前瞬间烟消云散,他甚至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没话就回去。”
徐启培打了个哆嗦,连忙抬起头否认道:“不是的!”
魏嘉禾的表情好阴沉。
这是他抬起头后的第一反应。
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们为底利马死去了吗?
如果他也为底利马牺牲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这种像从釜底抽走、半燃半烬的薪柴一样的姿态?
不过二三秒的功夫,羞怯变成了喋喋不休的勇气。
徐启培坚决地抬头:“我来跟着你!魏嘉禾!我哥死了,他留了信,他说他是为了底利马死的,他是为了底利马的未来,但他让我留下,什么都不让我做。”
魏嘉禾正视了他,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徐启培从中读出笑意。
就是这样的笑意,像是鼓舞一般。
仿佛在问他。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