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知在救是不救里挣扎，握扁担的手越收越紧，莫大芳困在自己交织的牢笼里忘了呼吸，整个肺部紧缩的疼。
围观人群让开，他眼睁睁看着老头儿抬到街边，那张青紫的脸不断放大。
脚拇指遭人踩了一脚，短暂的疼痛让他一怔，老头儿坚持不到医馆了！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猛的扔下扁担，救人的念头占了上风，到底遭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扒开人群，他大喊道:“放他下了，快放下！”
周围人一静，纷纷看向他。
两个仆人惊的五官扭曲，声嘶力竭的怒骂，“哪来的下贱东西拦道儿，赶紧滚！”
“滚开，再拦！拿了你全族剁碎喂狗！”
顾不得被骂，莫大芳推开最前面的酒楼掌柜，急声快语的叫，“快放下，我来救人，再耽搁下去人要不行！快点！”
看到从天而降的救星，掌柜眼里的光亮到惊人，死死的扯仆人，呐喊道:“他能救，听没听见，让他救！”
围观人群“嗡”的一声炸开，有质疑有催促，各种声音纷乱砸来。
“一个卖豆腐，又不是神医……”
“难道是个身怀绝技的？”
“赶紧让救人啊！”
“这时候站出来莫不是个傻子吧！”
无视议论，莫大芳一把去抢老头儿，两个仆人大怒，扬手就要揍他。
“人自己说能救……要不就让试试，赵老爷这样子了……”
“就是……怕不成了……”
“咱赶紧离远些……”
脸上挨了一拳，夹在两人间束手束脚动不了，人还抢不过来，莫大芳也来了气，一脚踹飞左边的仆人。
老头儿左侧失了馋扶，重量骤然压向右边仆人，那人一个趔趄，下意识低头。
主人脸色青紫，越来越吓人。
医馆还在另一条街，他绝望的面无人色，腿肚子发软，再也撑不住。
见莫大芳脸色阴沉的扭头，顺势松了手，尖叫着催促，“你不说能救？快啊！快救啊！”
手上一重，莫大芳紧张的咽下口水，从后背环抱老头腰，强硬的命令道:“让他弯腰前倾头部。”
老头儿还未彻底失去意识，微微动了动，右边那个仆人慌忙为他调整姿势。
手摸到对方剑突和肚脐眼中间，一手放在中线握拳，一手抓住握拳的手。
莫大芳默念秒数，眼里闪过任教时，学校每年安全培训期间播放的纪录片。
双臂肌肉紧绷，短促猛烈的发力，一！向内！向上！二！暂停！三！向内……
循环往复中，那不断爆发的冲击力，一次次顶向老头儿腹部，形成气流。
手臂震的发麻，他不敢有一丝松懈，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绷紧。
莫大芳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下，清晰的喘息响在耳里时，有什么东西滚在地上，老头儿猝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周围爆发一阵欢呼，手里的人被抢走，他还在默念秒数，僵着身体，四肢失力的发抖。
豆大的汗珠淌进眼角，又刺又痛，眨了眨酸涩的眼，挤出一滴眼泪。
莫大芳踉跄着后退，深呼吸平复浑身沸腾的血液，缓缓拽起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
人群向前涌，一个个越过他去观望老头，他被撞了一次又一次，不断后退。
直到退出人群，莫大芳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捏着酸疼的肌肉，眼前一堆人里，他的豆腐担子怎么看不见了。
搜寻四周，搁下扁担的位置站满人，豆腐已是不知所踪。
遭了！豆腐丢了！
拉了拉最近的灰袍中年人，他悬着心问道:“我的豆腐！可有见我豆腐？”
那人一脸茫然摇头。
莫大芳狼狈松手，救个人把豆腐救没了，他受不住这般刺激啊！
闭眼一想也知回去后小老头气成什么样儿……
着急张望，周围都是人，他穿过人群，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到处寻找。
远处往东，街上有一小个子头戴黑乎乎的毡帽，挑着担子急速奔走。
扁担两头的匣子甩的飞起，在路人身上磕来碰去，惹得一片喝骂。
那熟悉的扁担、豆腐匣子，可不就是他的！
拔腿去追，往来的路人挡住去路，他一把拨开，也管不得别人什么反应，直盯着那黑帽小个子跑。
眼看两人距离拉近，莫大芳朝路人大喊求助，“拦住他！拦住他！他是贼，偷了我的豆腐！”
这一喊，那偷豆腐的贼逃的更快了。喊声也吸引路人，他们好奇回头，目光在双方之间来回打转儿。
“让一让，让一让！我的豆腐！”
无人帮忙，好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对方身有负重，赛不过他身无挂碍，很快被他赶上。
一个飞身猛扑，小个子“啊！”一身跪倒在地。
莫大芳拧了对方一条胳膊，将人压在地上，再拧另一条胳膊，扯下腰里的束腰一圈一圈缠紧。
路人“哇”地惊呼围拢上来，瞬间围个水泄不通，看起热闹。
贼人双手禁锢在后，扭动反抗，难以撼动分毫，便嚣张威胁道:“放开我！小爷兄弟众多，敢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团伙！”一脚踩了人，分神开了豆腐匣子，里面的豆腐碎的四分五裂。
得！卖不出去了……
打铁撑船磨豆腐，人间至苦无人及。他们三更半夜起来，当牛做马的推磨，挣个辛苦，此贼倒好！
押着贼人，他简直要气笑，“贪得无厌！你若偷去两块一盘，早早跑了，我也就自认倒霉。光天化日，明抢我所有豆腐，竟还威胁于人，好大的贼胆！”
贼人奋力扭动，额角憋出青筋，拼命想要挣脱束缚，梗着脖子嚷嚷，“识相的快给小爷松绑，再磕三个响头，不然我兄弟来了，让你横着出栖鹤街！”
“哎……做贼还这么横，世道真是变了！”
“莫要让他唬住，小小贼人……”
“这人是个贯偷，我见过好几回遭人追着打……”
“后生……要不放了他吧，这种人惹不起啊……”
“是啊！地痞流氓心黑手狠，缠上就是没完没了，闹起来你家宅不宁。”
绑了双手，分明身处弱势，贼人听路人畏怯的话语，气焰更盛，“听到没！掂量掂量清楚，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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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松手，小爷还能发发善心饶你一回。”
双手猛然发力，贼人瘦弱的身躯再次重重摁回地面，莫大芳嘴角扯出冷笑，“好个小贼，年纪不大，口气倒狂！饶我？走！咱们衙门去论。”
“你敢！”一听衙门，贼人眼中慌乱，还要再放狂言威胁，身体忽的腾空，惊叫失声。
他气急败坏却无奈绑的结实，眼珠子一转，拔高嗓门喊:“大家评评理啊！外乡人欺负本地人了。仗着膀子有劲横行霸道，随意欺凌老弱，没天理啊……”
响亮的嗓门引来更多人，莫大芳拎着他懒得废话，拽出匣子里的纱布，团吧团吧塞他嘴里。
“不知哪位识得衙门去路，还请为我指个方向。”
“好汉！衙门路我知道，我来领路，定要这贼人关进大牢，看他如何嚣张！”围观人中有个壮汉自告奋勇。
莫大芳感激拱手，大汉靠近，一般腥味萦绕。他上下一打量，见那汉子腰力别着把杀猪刀，刀身刻了“屠夫申大强”几个字。
有人帮忙，余人正义感激活，陆续加入，有帮着扭送的，有指路给他的。
人一多，闹出的动静的不小，引来街上巡逻的差役。
差役接手贼人，莫大芳从屠夫申大强手里拿回担子，一群人去了衙门。
一路不断有看热闹的人加入，待到来衙门，队伍已是浩浩荡荡。
门口差役吃了一惊，问明缘由，忙拦下要跟进去的百姓。
有经验的人给出理由，“我亲眼看见那贼人偷了豆腐，我是证人。”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让我进去。”
机灵的百姓大声插嘴，“我也作证，贼人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偷的！”
“就是！跑的可快了，就打我跟前过去，我能作证。”
“我也是证人……”
“……我作证……”
一群人嚷着作证，按规矩证人必要进去，差役连放了十几个进门。
更有胆大的趁差役不注意挤了进去，后面人也想进，你挤我我挤你，硬生生突破了差役阻拦。
“大胆！”
“停下！”
四五个差役持棍大喝出声，“衙门重地，岂容放肆！”
任是他们喊破喉咙，抽棍打人，人数众多，也难以阻拦那想进去的。
嘈杂的人声引来更多差役，直到长官过来下令拔刀，瞬间震慑混乱的人群。
剩余人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人失望离开，有些闲人没有离去，沿街叫卖的小贩见此处又热闹起来，原地兜售起货物。
差役领莫大芳他们去了衙门西侧，那里是法曹院，专管刑案。
院门口的典狱小吏做了初步登记后，一堆人又争着画押，惹得小吏抱怨，“今日怎放进来这么多人。”
贼人搜完身后，录事吏手抱书册，坐在案桌后，一看堂下贼人是个熟人，“胡小辫，又是你，这次又偷了何物？”
贼人胡小辫嘴巴还堵着，一张脸憋的通红，在差役手里动弹不得。
“失主上前。”
莫大芳肩挑豆腐上前，“见过录事君，草民莫三狗，贼人便是偷了我的豆腐。”
“等等！等等……还请高抬贵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