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笼罩全家,莫老爹认真梳洗一番,用一截小绳扎起散乱的胡须,对着水缸左右侧头。
临水一照,整齐!那双苍老的眼微迷,满意负手。
“老大,咱走。”
莫老大得了令,手扶扁担,担起四盘豆腐,跟随他爹出了门。
两人街坊四邻走过一遍,奉上贽礼,跟周围商户认了个脸熟。
回到铺子,豆腐已摆上柜台,一切收拾的规规整整。
刚闲下的莫大芳屁股才挨板凳,见他们回来,呼喊两人过去吃饭。
寅时起床忙活了两个多时辰,到现在才能歇口气,早饿的前胸贴后背。
一家子挤在长形桌上,小火炉上温着浇头,桌上一盆热腾腾的豆花,一篮子焦黄的豆渣饼。
吃的正火热,门口光影一暗,进来个蓝衣老太太,手抱俩个圆南瓜。
莫老爹认出来人,搁下筷子问候道:“哟,您过来了。”刚去街坊送完敲门礼,没想这么快就有人来回礼了。
把人让进铺子,话没说几句,又来了个年轻后生。
后生提了两壶酒,还抱个三四岁的小男娃,张嘴就是“祝生意兴隆”之类的吉祥话儿。
街坊邻居前来登门,几个大人也不好意思埋头吃,起来帮着招待人。
年轻后生手里的小娃不停的挣扎,他只好将孩子放了下来。
脚一落地,小男娃嘴嗦大拇指,盯上了他们吃的豆花,一手攥紧他爹的衣角,双腿迈开就往桌边扯。
“爹……我饿,我饿……要吃!我要吃!”
后生挤出一脸笑,掩饰窘迫,强硬的箍了两条小胳膊,抱起儿子,“家吃去,你娘在家做好了饭,就等咱回,回去吃。”
莫大芳见孩子嘴一瘪,小身子在大人怀里扭来扭去,黑溜溜的眼里还汪着泪,眼看就要哭了。
他温和一笑,“早饭没吃呢?那坐呀!来来来……一起吃吧!”
“就是!”莫老爹推着后生父子俩,“上桌上桌,孩子想吃就吃,街里街坊千万别客气。”
“吃吧,豆花还热乎呢,给孩子尝尝……”
“来吧来吧……”
一家子你一言我一语热情相邀,后生在推搡间上了桌,父子俩一人一碗豆花加豆渣饼,就那么吃上了。
那边老太太要走,莫大芳一想,怎么能厚此薄彼,这不得罪人嘛!
赶紧扯了老太太坐下,也不管人嘴里推辞,舀了一碗豆花就端过去。
莫家几个大人还站着,门口又有两人踏入,紧跟着后头再来了三人。
清一色的手提双份见惠,什么酱菜、核桃、干果蔬菜还有一对崭新的圆簸箕。
一看又是街坊邻居,父子几人忙不迭寒暄客套,又拉了人坐下吃豆花。
腰没直起,来的街坊越来越多,不得已去后头搬了两张桌子,跑去左右邻居借了凳子碗筷。
人一多怕生乱,梅丫头带三个小的回了主屋,剩下的人在铺里招待来客。
豆花一碗一碗摆上,盆里空空,还有几人坐下了没吃着。
这怎么好意思!坐都坐了,总不能不给吃啊!
莫老爹把见惠拆开,瓜子核桃摆上桌面,催促莫大芳几个兄弟再做一盆。
厨房本备了点过卤水的豆浆,是为防前头豆腐不够卖,此时幸好还未压石头。
兄弟三人抬了锅到前铺,豆花再次一碗一碗舀出去,又去煮浇头。
邻居都是清早开门的买卖人,冬日醒的迟,多数还没吃饭。见大家伙都坐下吃,一个个推辞也省了,见惠一呈,坐下就端起碗。
整条街都是铺子,可见来了不少人。位置不够坐,临近的邻居自发搬来家里桌凳,直摆到门外街上。
一堆人聚在一起,有吃有喝,好不热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莫大芳端着圆簸箕,里面装满了豆渣饼,分发给外面坐下的邻居。
制作豆腐残留大批豆渣,怕坏便做了豆渣饼,原还发愁多久吃完,一圈下来,家里最近囤积的豆渣饼去了四分之一。
有路过的老嫂子带着两个小孙子,大早上街吃早食,多了家眼生铺子,不免多看两眼。
“店家,早食儿怎么卖?”
莫大芳微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路人。
有钱挣哪有往外推的道理,昨日还担了豆花走街串巷卖,今日可是送上门的买卖。
“豆花一勺一文,豆渣饼也是。”
老嫂子一听,还挺便宜,“来两勺豆花,三个饼。”
“行!坐这头吧。”找了空位子给她们,莫大芳端上豆花、豆渣饼。
转身差点撞了一对中年夫妻,两人也是奔早食儿来,在边上听了一耳朵价格,心觉便宜,就想胡乱填个肚子。
他照样引人坐下,给人端来四勺豆花四个饼。
慢慢的,街坊邻居抹嘴回去守买卖,铺子里人却没少,反而更是热闹。
那些进来吃过一顿的人,嘴里夸着浇头味儿正,招了路人好奇,忍不住也想尝尝。
黝黑的大铁锅早抬回厨房,莫大芳忙的脚不沾地,指挥莫老大搅拌,自己调了卤水淋下去。
一锅豆花新鲜出炉,倒进桶里盖严实,莫老二伸手一提,去了前铺。
前铺人满为患,莫家妯娌二人没做过买卖,开始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还摔碎个碗。
脏碗筷撤下来,才洗干净就使了出去,吆喝声催促声越来越杂乱。
莫老爹铺里铺外跑,晕头转向的给人结账,大冷天脸颊通红,渗出一头汗。
豆腐柜子挪了又挪,最后干脆收了豆腐,当桌子用来招待客官。
一家人累的够呛,一忙便忙至过午才消停。
早饭没吃两口,此时又没力气做饭,好在豆花还剩些许。
对付完五脏庙,莫大芳捶着酸疼的双腿,“爹,咱先把铺子关了吧!豆花、豆渣饼没了,就是来人也做不成生意。”
“关就关吧……”莫老爹捞起汗巾子擦脸,人太多,他脑袋嗡嗡响,歇下来浑身都没力气。
大门一关,莫老二掌撑桌子,“哎呦”叫唤,“不行了,我要睡一觉,今儿起太早了,一上午腿脚没停,扛不住了。”
“累了就去歇着吧。”
一家之主发话,莫老二扶腰就往后门挪,只想尽早回屋躺下。
莫大芳侧头,柳秀默不作声的扫地。若不是脚下步子露出两分沉重,还真察觉不出她的疲惫。
扫把端儿,纤细的腕子伸出厚厚的袖子,更显的瘦弱,他看在眼里,莫名泛起一丝怜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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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按下还在挥动的胳膊,他轻声说道:“回屋睡会儿吧,这些个事儿起来再拾掇。”
手里扫把一空,柳秀诧异的抬眼,这人是学会关心她了?
抬头的瞬间,撞进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哪里能寻出一丁点儿关心……
果然想多了,她眨眨眼,压下不知为何涌上来的委屈,眼睛不受控制的有了酸涩。
绷着嘴撇过头,泪意在眼眶子打转儿,她鼻子轻“嗯”了一声,快步离开。
鞋底摩擦声远去,莫二嫂眼中闪烁,不断瞟向钱袋子,心里猫儿抓似的难受。
自己那个不争气的汉子离开,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多待,只得心神烦躁的告了一声退走。
“你们也去吧。”见老大父子和老三没动,莫老爹让他们回去睡会儿。
莫老大点点头,带着莫大郎离开。
莫大芳没走,把桌上的碗摞在一起,目光掠过铺子。
一室狼藉……
“爹,咱今儿个一块儿豆腐没卖出去。”
莫老爹手摸钱袋,“没有就没有吧,豆花儿卖的好也成。”他拆了松紧绳儿,口袋朝下,全部倒出。
两人扒拉数完铜板,总有七百二十文!
收益不错,看着小老头儿掩不住的激动劲儿,莫大芳扯嘴一笑,也跟着高兴。
不过……今日阴差阳错的,豆腐铺子卖了早食儿,还挣不少,也是哭笑不得。
他把手边铜板推对面,沉吟片刻问:“您说,咱这铺子以后卖豆花儿……是不是比豆腐有赚头。”
“这……”手抓一把铜板,莫老爹为难的拧眉。
为了开豆腐铺子,家伙事儿置办了一堆,若说换就换,那费时费力一回不就白忙活了。
可这豆花儿挣的也不少啊……
他把铜板捏在手心,冰凉的钱儿拱的心里“怦怦”的跳,“要不明日试试卖豆花?看生意还是这般兴旺不。”
“行!”莫大芳一口支持,什么生意无所谓,挣钱才是目的。
明日再看看,真能稳定下来,免去许多麻烦。
豆花相比豆腐省时省力省钱,唯有浇头下的本钱多,中和下来挣的还是不少。
前世自家两个儿女喜吃豆花,为了那浇头花过不少功夫,十几年不断改良,才有现在的味道。
也是费过大力。
父子二人装好铜板,一起回了主屋休息。
不知不觉,日头将暮,钟楼“铛……铛……铛……”敲响十二次,洪厚悠扬的钟声彻响在郡治城上空,提醒所有人申时已到。
整片东门区,沿街铺子在钟声里开始打烊,莫家人却是睡了一觉刚醒。
莫大芳爬起来坐在床边,窗棂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屋里暗沉,只能听清莫老二不满的嘀咕。
厨房那边有异动,且传出童言童语,他推门进去。
三个孩子蹲在地上玩儿,梅丫头正烧火,柳秀围着灶台做饭。
“滋滋……啵啵……”的油花子溅起,鏊(平锅)面焦黄的豆渣饼膨胀,香味飘散窜进鼻子。
胃里“咕噜……”一声,莫大芳捂住肚子,饿了……
柳秀手握木铲翻饼,眼神掠过他,快速收回,垂下眼再次烙饼,“饭菜在桌上,一直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