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尤帧羽很为难的说,"我的食谱都是我妈亲手安排,外面的东西我不能随便吃。"
其实想也知道楚诣本就是医生,她能带她去的地方自然不用担心卫生之类的问题,一切她都会考虑周全,但尤帧羽下意识地拒绝,似乎是不太适应和一个第二次见面就领证的新婚妻子单独用餐,她无法心安理得地进入妻子这个角色。
她内心深处依然是排斥这段关系,即使她对楚诣是抱有感激的心态。
失落是理所当然的,但楚诣并不勉强,体面的结束这个话题,"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工作人员见两人坐得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谈话也是客气得像大街上随便凑一起过来领证的,完全没有结婚的欣喜,于是她不免多留了一个心眼,细致地检查完两人资料的真实性,随后问她们,"请问你们是自愿领证结婚的吗?"
尤帧羽的随意溢于言表,看起来和楚诣也不是很熟的样子。
楚诣点头,"是自愿的。"
自愿得不能再自愿了。
而尤帧羽心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无以言喻,最后喉间一哽,附和道,"对,自愿的。"
工作人员总觉得不太对劲,不化妆就随便一身休闲装,互相不产生视线交汇...
再拿起那张表情僵硬的红底合照,说她们是形同陌路要来离婚的都有人信。
见她反复查看资料,楚诣温声询问,"请问我们的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工作人员拿着照片面色凝重,犹豫再三提醒,"你们结婚证上的合照确定就要这张吗?那边摄影师有空的话你们可以调整好状态重新拍一张,只要预约了我今天下午就一定会给你办完,不用着急。"
邪了门了,碰是碰到过不熟的新人,但这么不熟的还是头一次。
人生大事,再怎么也不至于如此随意。
不是资料问题,尤帧羽胸口的石头落下,"不用了,就这样吧。"
她紧张的是工作人员发现她和楚诣之间不为人知的"交易",并不是结婚这件事。
曾有过对婚姻的憧憬,但当结婚对象只是一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女人,她是无法产生任何一点的期待和雀跃,尤其是在有各有所需的交换之下。
她并不太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楚诣也尊重她的想法,"对,就用这张。"
看到那张合照,楚诣想到刚才拍照的时候...
长凳可以同时坐两人,但她们两人不约而同的占据凳子最边缘的地方,中间隔了二三十公分。
连拍照的工作人员都愣了,一遍遍提醒,"靠近一点...头挨近一点..."
"你们中间是有一道我看不见的屏障吗?"
"明明都很漂亮啊,你们怎么比我拍过二十出头的小情侣还要害羞。"
"耳朵要不要处理一下...."
看资料一个快三十了,一个已经三十了,竟然谈出了十七八岁那般纯情的感觉。
可不管怎么提醒,她们中间依然留有一段社交安全距离。
最后都给工作人员气笑了,"不用紧张,你们两人这么漂亮,随意一点拍出来也很好看。"
尤帧羽的耐性被一遍遍靠近一点的要求磨灭,她挪了一下屁股挨到了楚诣身边。
肩并着肩是属于她们的第一次肢体触碰,隔着衣服布料的触碰,肉眼可见楚诣左耳和尤帧羽右耳红透到要滴血的程度,但尤帧羽的主动不止于此,她伸手揽过楚诣的肩膀,自言自语一般,"就是靠近一点而已,又不是小姑娘了,难道还会害羞吗?"
楚诣悠悠侧眸,"那你的腿抖什么?"
脾气有点上来的尤帧羽动作没有把控好,两人几乎是腿贴着腿。
经楚诣这么一"善意"提醒,尤帧羽的左腿更加不可控的抖起来,生理性紧张和那点难以言喻的暧昧磨人心智,甚至脖子根儿渐渐爬上一抹可疑地红。
尤帧羽抬手死死按住自己膝盖,很是倔强,"我没抖。"
楚诣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到发青,克制的声线里宠溺的调侃,"原来小尤老师的确会害羞。"
明明搂人肩膀的是她,但腿抖到不自控的也是她。
所以,她可以认为尤帧羽是很少和同性甚至异性这样亲密搂抱过吗?
楚诣的自持让她显得很是青涩稚嫩,不甘心落下风的尤帧羽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有人围观,以及你很像我大学辅导员,心里很别扭。"
真的很像,如果楚诣戴上性感的无框眼镜的话。
楚诣看向近在咫尺的尤帧羽,"我像谁也没有关系吧,我们现在又不是在约会。"
揽入怀中的姿势让尤帧羽能感觉的楚诣气息里的温度落在自己脸侧,加上她用那双深情的眼在有第三个的情况下毫无顾忌地看着自己,尤帧羽紧绷着下颚硬声道,"要是在约会就好了,以前我跟前任...."
口舌之快的尤帧羽话音戛然而止,楚诣依然温柔看着她,没有说话,任由尴尬翻篇。
楚诣不知道,尤帧羽在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学生会主席和街舞社社长的恋爱。
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的一对恋人。
将眼底的阴郁压下,楚诣不再看尤帧羽,端正姿态看向镜头。
"放松一点,靠近对方,亲密一点,表情温柔。"
"我们俩要不在这里接吻让你拍?"
因为话题结束的并不愉快,心里憋着气的尤帧羽冷冷地看向摄影师。
他只想要他主观亲密的动作和状态,不断要求调整,并没有尊重拍照之人的意愿。
他难道不知道不是每一对来这里结婚的人都是热恋中的情侣吗?
就算都是相爱的人,人家也有自己舒适的相处的状态。
被怼之后的摄影师不再把她们看作人形木偶那样随自己摆弄,快速按下快门。
尤帧羽起身看了一眼照片,"可以了,谢谢。"
再拍一下去她没出息的耳朵快烫熟了...
紧随其后的楚诣听见尤帧羽果断的声音后,温和一笑,"就这样吧,麻烦了。"
"需要修一下细节吗,这边可以帮你们免费修一下。"
"不用了,谢谢。"
谢绝了摄影师的好意,楚诣拿到那两张洗出来的照片,想递给尤帧羽一张。
尤帧羽手机这时候响了,她看了一眼备注后走到一边接起来。
楚诣递出照片的手就这么伸在半空中,视线里她的影子一闪,楚诣便只能无声收回照片。
指腹轻轻摩擦着照片,楚诣小心又珍重,像是苦尽甘来的慰藉....
那么鲜亮明媚的你,竟然会和如此无趣黯然的我产生交集。
尤帧羽,我爱你,我终于有机会爱你。
钢戳盖下,两本结婚证递过来,"你们刚好是本市第9999对领证的同性情侣,祝你们新婚快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对于工作人员来说只是流程一般的祝福,但楚诣拿到结婚证第一时间看向尤帧羽,情深意切地重复,"白头偕老。"
希望尤帧羽有到白头的那天,即使不是和自己。
当暗恋窥见天光,楚诣却只希望她能健康。
很令人心动的祝愿,但现在的尤帧羽给不了楚诣任何承诺,她只能接过属于自己那本结婚证放进包里,和楚诣擦肩而过,"走吧。"
楚诣动作轻缓有序的收拾好所有证件,对刚刚给她们祝福的工作人员说,"谢谢。"
家妻性子比较急...
楚诣总是不骄不躁又温和有礼,令人不自觉对她产生些许好感的偏爱,于是工作人员拉开抽屉提溜出一小袋糖,"给你们的喜糖,再次祝福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一般来领证的新人都会提前准备一点喜糖分给她们这些工作人员,但楚诣和尤帧羽随意得好像压马路压着压着一时兴起来领个证,领完回去做饭的松弛感,喜糖捧花白纱拍照留念这种一个都没有。
她都看不下去了,看在两人如此漂亮般配的份上,她反给她们一点喜糖。
楚诣双手接过糖果,"好的,借你吉言。"
尤帧羽在外面等她出来,见她手里还拿着糖,有点不明所以。
确实是没有经验,不知道领证除了准备必要资料之外还需要准备什么。
四目相对,尤帧羽其实也不太在意那些仪式感,只是跟楚诣说,"我朋友刚好有时间,她马上过来接我,所以就不麻烦你再送我回去了。"
她们不顺路,不管尤帧羽是回家还是去工作室。
在距离尤帧羽一米的距离站定,楚诣说,"我陪你一起等吧。"
"不用了,你忙的话可以先去忙,她堵车还要一会儿。"
"没关系,毕竟刚领完证就分道扬镳,有点奇怪。"
像领的离婚证一样,出了民政局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楚诣不想离开,尤帧羽也没有勉强,两人一个坐在花坛边,一个姿态端庄的站在一边。
楚诣恰到好处的替尤帧羽挡住了还有些刺眼的阳光,并且垂手递给她一颗糖,"刚刚工作人员给的喜糖,你要吃..."
话音未落,楚诣想起她的身体情况,于是话头生硬一转,"抱歉,忘记了。"
只是觉得这是喜糖,她应该尝一尝的。
尤帧羽视线略过那只纤长玉指掌心中的糖果,"没生病之前我还挺喜欢吃甜的,奶茶甜品的忠实粉丝,但现在很久不吃了,毕竟再喜欢吃,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小命。"
楚诣剥开糖纸放了一颗进自己嘴里,甘甜在口腔中缓缓化开,"嗯,其实我不喜欢吃甜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糖咽下去,随后尤帧羽眼睁睁看着她又剥开第二颗,第三颗...
嘴上说着不喜欢吃甜的,手上的动作可一点没停。
尤帧羽悠悠望着她,终于是没忍住,"你确定你不喜欢吃甜的?"
一小口袋软糖硬糖她就这么慢条斯理的一颗接一颗的吃完了。
也不嫌腻得慌.....
"对啊,过量摄入糖分会将糖分转换多余的能量以脂肪的形式储存起来,从而导致肥胖,随着时间的累积也会引起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因素。最直观的会腐蚀牙齿釉质,导致蛀牙和牙齿侵蚀,所以除了必要的糖分摄入,我都甜类食物避而远之。"
"那你这是在?"
楚诣站在医生的角度分析得有理有据的,但是尤帧羽眼睁睁看着她嘴里还含着糖,真的觉得她刚才那番话有点像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而且....
薄唇,整齐透白的牙齿,红舌,吃个糖果都吃出了性感的感觉。
口腔内盈满甜腻,楚诣咬着一颗蜜桃味的硬糖,"这是喜糖,不一样的。"
"人家的喜糖都是要分给别人让别人沾沾喜气的..."
"这样啊。"
"看出来了,楚医生的确没有经验。"
"你很有经验?"楚诣若有所思的反问。
谁对结婚这事儿有经验啊。
尤帧羽被她问到了,悻悻摇摇头。
一缕暖阳从她鼻尖掠过,当她五官圈了暖色调的一圈光芒时,尤帧羽捕捉到她眉眼间魅力发散的瞬间,随后僵硬移开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两下,忙碌一通,给自己的app重新排了队型。
等了几分钟尤帧羽的朋友还没有来,一直看着尤帧羽低着头给自己手机按摩的楚诣突然说,"刚才拿到结婚证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话意思是祝愿你能早日康复,能健康到白头。"
细心的楚诣以为她匆忙出来的原因是对和她白头偕老情绪上有抵触,所以特意还解释一句。
"哦,不用特意解释的,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我感觉你不高兴了。"
"没有,你感觉错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日,尤帧羽还扯唇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
虽带有敷衍意味,但她笑起来很美。
楚诣忍不住跟着她嘴角上扬,"好,是我感觉错误。"
尤帧羽心性像是捉不住尾角的风,楚诣这般墨守成规的人很难猜准她的小心思。
等了几分钟,楚诣说起两人有关婚姻的正事,"我暂时先不去拜访叔叔阿姨了,礼数不周,希望他们能理解。"
"没事的,他们不会怪你的。"
毕竟是有目的的婚姻,不需要那些明媒正娶的礼数。
尤帧羽只想要活下去,这是她和她全家现在最在意的事了。
"但应该有的我还是尽量做到,这里面是三十万,我借给你的。"
尤帧羽刚创业两年,这次生病肯定已经花了家里不少钱,后面还要手术,到处都需要钱。
她卖掉了自己的车,那些因为喜欢攒钱买下的昂贵滑板和自行车也早已变卖。
"你什么意思?"
"以后按银行的利息还给我吧,尤帧羽。"
"......."
她懂她窘迫的经济困境,也给予她自尊的体面。
楚诣圈住尤帧羽的手腕,将银行卡放进她的手心,"密码是你大学学号。"
没有任何阻隔的肌肤触碰,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体温和触感让人胸腔充盈。
微妙的接触让尤帧羽牙尖忍不住颤栗,浑身一抖,好似楚诣的气息透过肌肤侵入骨髓。
怔愣片刻,尤帧羽紊乱的呼吸不影响她下意识的动作。
生硬的摩擦后,除了楚诣还伸在半空中的手之外还有几分微妙的尴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