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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作者:巫山有段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深秋露重,清晨的天光才刚刚泛起鱼肚白,边鸿就已经裹紧了衣服,悄悄的从熟睡的男人身边越过,在这过程中,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连男人的一个衣角都不曾触碰,如同防止惊醒一只深眠的野兽似的,颇为艰难。


    好不容易出了屋门,他站在门外,山间清冽的空气从鼻腔钻进肺腑,边鸿打了个哆嗦。


    整个世界似乎都是刚刚醒来,院门前的那棵歪脖老榆树上,还蹲着刚刚出巢穴觅食的花色胖鸟,展开翅膀伸了伸懒腰,叽叽喳喳的叫醒了沉睡的深山。


    边鸿缓缓踱步到水井边,撸起袖子打了一桶水,倒进旁边的木盆里,伸手一碰,冰冰凉凉的,他呼出一口气,透过盆里波动的水面,倒影出自己现在的模样。


    头发长长的遮住了眼睛,病容憔悴,面无二两肉,失去了逃荒路上一路灰尘与泥土的伪装,露出他净白的肌肤,也只有这肤色,在经历战乱与流离之后,依旧显示边鸿些许现代人的特征。


    边鸿洗了把脸,将头发捋至脑后,扯出一根破布条,简单绑了起来。


    想了许久,自己不能无所事事的呆在屋里,只等这家人养着,灾荒之年,非亲非故的,粮食金贵的很,他只能尽量做到不吃白食。


    对他来说,死是最不堪忧的,活着才是考验。


    不过好在,在普通的农户人家,能干的活真的很多。


    边鸿轻手轻脚的进了厨房,他环视四周,第一次认真打量这户人家,虽然不贫苦,但尽显粗糙随意。


    翻了翻架子与几个木桶,新鲜的蔬菜基本没有,梁上挂着几块熏的乌黑的腊肉,不知道是什么肉,只是焦糊的样子让人想起一些不甚美好的记忆,边鸿别过头,不再去看。


    桶里有些大米和红小豆,另外草编的簸箕里盖着几颗大小不一的土豆,调料只有些盐巴和辣椒,都装在几个锅边的小陶碗里,碗边也是破的。


    这就是全部的饮食了,在这样的年头已经算是富裕,更何况不久前又花了一百斤小米娶了亲。


    边鸿不知道戎峰是干什么的,但只看那健壮的身躯,就应该是不至于饿死家小的。


    想到这,他莫名替那个逃跑的姑娘惋惜,但又不得不承认那男人身上的气质真的会给人很大的压迫感,再加上那双眼睛,就更不成了。边鸿倒是不怕,他从孤儿院出来被拐走到外国煤矿里当黑工的时候,什么人种没见过,瞳孔蓝色的,绿色的,灰色的,几乎见了个遍。


    但想一想,似乎还真没有如同那男人眼睛一样的颜色,蓝的透彻,像一汪发着光的海洋,以至过于漂亮与妖异,不被这里的世人接受。


    边鸿蹲在灶下,填好了木柴与干草后,用地上的打火石点燃了火,煮了一锅粥,又洗干净土豆,整齐的切成丝,泡了泡水,想要捞出来配着辣椒炒一锅,只是这家的油碗见底了,边鸿不得已,闭着眼割了一小块腊肉边上的肥膘,扔在锅里煸出了油。


    随着洗净的辣椒与土豆丝在锅底与热油相遇,“嘶啦啦”一声,冒出了带着香味的烟火气。


    这种食物的烟气油香,有时候最能抚慰人心,尤其像边鸿这样,飘萍一样的无根无家的他乡过客。


    他的心情因此好了些,做完饭后,终于开始第一次到处看了看这个自己即将寄居到春天的地方。


    两间相连正屋和厨房的后面,并不是围墙,竟是一排果树,边鸿借着熹微的光亮抬头看,好像树上还有红色的果实,只是有些高,看不太清,于是索性就弯腰低头,在地上寻了一会儿,果然,捡到了几颗通红的海棠果和枣子,他把果子举到眼前,低头深嗅着果子的清香与甜美。


    而踩着脚下的枯枝落叶走过这排果树后,边鸿被眼前的景色震撼良久。


    树后,视线豁然开朗,放眼望去,是交错重叠的山峦。即将升起的朝阳泛着赤红的霞光,铺洒在山腰间舒放漫卷的薄雾上,隆起的层层山脊错落出一条曲曲折折的峡谷,由远及近一直连接到眼前。峡谷中的烟霞含苞待放,只等太阳升起后,再散尽最后一缕艳光。


    边鸿没想到,这家人住的这处地方地势竟然前后不一,差距这样大,门前只觉寻常,可在房后,朝下投视而去,竟能把高高低低的小半座山脉望进眼里。


    而屋后的这里也不是空无一物,旁边再低一些的坡上,还盖了一座小屋,有一处木板搭成的露台,只是有些年久失修,看来许久没人住了。


    坡下一层层下去,是一段一段的梯田,已经开了荒,不知道种了些什么,但大部分荒草居多,收成不太好,想必厨房簸箕里那几颗大小不一的土豆,就是这田里挖出来的了。


    深秋的山谷色彩浓丽错落,边鸿就这样蜷坐在树下,仰着脸,眯着眼,看着赤红的朝阳如一团波动着热烈燃烧的火,渐渐从山脊间升起来,点燃了整个天空。


    天亮了。


    戎峰今天醒的有些晚,他刚想翻身下地,可余光朝着边鸿常睡的角落看去的时候,竟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他有些懊恼,自己向来睡觉都很警醒,尤其在野外的时候,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因为这样,躲开了不知道多少危险。


    可一个床上的大活人就这样没了,他却毫无所觉,这个问题戎峰想了很久,最后把这归结为边鸿的身手好。


    不过后来边鸿知道了后,只是笑他胡说八道,自己的身手哪有这样高超,只能说明,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对自己不设防而已。


    但现在的戎峰却颇为着急,倒不是怕边鸿不告而别,而是觉得那个人窝在墙角的土炕上都能差点把自己憋死,这会儿不知道跑出去多久,说不准会出什么事儿。


    他腾的一下翻身下地,推开门就往外找。


    刚想开口叫名字,张了张嘴却卡壳了。


    对了,这个替李家女儿嫁来的郎君,叫什么来着……


    屋后果树下的边鸿,独自看着朝阳,把手里糖心的海棠果和半干的枣子一口口细细品尝着。脸上不知是不是朝阳映衬的,稍稍有了一些血色,他刚起身回去,就和急急忙忙找过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男人深棕色的头发扎在后头,露出了完整的一张脸来,轮廓分明,是一种带着侵略性的英俊,衣裳半敞,蜜色的胸膛起伏,就这么沐浴在朝阳里,浑身像是泛着金色的毛边。


    边鸿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见这人就看着自己没说话,便低头绕开他回去了。


    戎峰看着边鸿出了果树林回去后,泄了一口气,伸手按了按鼻梁,闭了闭眼。


    只是他站了没一会儿,那郎君就又回来了,依旧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多胳膊上挎了一个草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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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来弯着腰捡掉在地上的果子。


    就算捡果子,也离自己远远的,戎峰看了一会儿,弯腰也开始捡。


    海棠果不多,掉下来的枣子却不少,戎峰一双大手都拿满了,抬头一看,那只草筐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了两人中间。


    期间戎峰好几次都想开口问问,这郎君到底叫什么名字,不过清晨实在太安静了,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他莫名张不开嘴。


    直到地上的果子捡完了,那郎君沉默的拿着草筐往回走,行至果树林尽头,才回头看了一眼还傻站着的自己,并终于开了金口。


    “吃饭了。”


    而稀里糊涂跟回来的戎峰,喝着煮的恰到好处的红豆米粥,配着脆辣爽口的土豆丝时,还是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边鸿。


    这小郎君做饭很好吃。


    戎母把粥往嘴里一放,就知道不是自己儿子做的饭,于是桌上连连夸饭做的好吃,一顿简单的饭,桌上三人倒也吃的很满足。


    直到饭后又吃过了药,戎母才握着边鸿的手,对旁边的儿子说,“小峰,天气怎么样,要是没雨,就应该带着媳妇去山上祭一祭山君了,咱家添丁加口,得让山君老爷知道哇。”


    戎峰面色上有些犹豫,但在老母亲殷切的期盼下,还是说好。


    戎母便笑,“不如,你领着你媳妇到镇里去一趟算了,今天是赶大集的日子,正好买一匹做衣裳的布,再买点给山君的祭品,回来路过山君石的时候停一停就好。”


    看母亲都安排好了,戎峰就进屋穿好衣裳,带好遮住脸的斗笠,装备齐全后,站在院门口对边鸿招了招手。


    “走了。”


    边鸿来到这里七八年,算起来,竟然是第一次以买东西为目的,寻常人一样,去繁华的镇子中去。


    上一次,还是敌军屠城离开后,他带领着伙里十几个人,进城搜寻,入目只有满城疮痍和遍地尸首,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地上的血流成红色的溪,染红了城外的护城河……


    进镇的路有些远,边鸿跟在戎峰的身后,每每当戎峰以为身后的人应该走不动了,要歇一歇的时候,边鸿就摇摇头。


    他的身体太擅长徒步走路了,他靠着这双腿,带着两个孩子,从灾荒的无人区,几乎走过了一个季节,一步一步迁徙到这里。


    脚上有厚厚的茧子,它麻木的不知疼痛。


    路上,因为不放心独自在家的母亲,最好快去快回,戎峰还去驿站里借来两匹马。他本想带着这郎君骑一匹,半路上再换乘一次,但那沉默寡言的小郎君直接伸手拍了拍那匹最高的枣红色大马,随后轻巧的翻身而上,稳稳的坐在马鞍上,握着缰绳,抬着下巴问他。


    “往哪边走?”


    戎峰看边鸿的角度就这样发生了颠倒,平常他只能自上而下的,只看到那小郎君的一个发旋和尖下巴。可现在,他站在马旁,要仰头去看骑马的边鸿。


    他看见边鸿如樱桃一样饱满的嘴唇,漆黑平静的一双眼睛,还有耳侧脖颈上的一颗小红痣。


    边鸿许久没骑马,正等那男人上马指明方向,却听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边鸿一愣,最后想了想,不自然的侧脸收回了目光。


    “闵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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