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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巫山有段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夜过去,两个大男人的新婚洞房花烛夜,却过的犹如上坟,谁也没睡好。


    边鸿只浅浅的眯了一觉,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了,只是双目无神的望着窗棂,麻木的等待天亮,他能活一天是一天,但最好别死在这,吓到隔壁屋那个本来就重病缠身的老太太就不好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五十斤小米的买卖,怎么着也得走在老太太后边不是。


    他的思绪是断断续续且混乱的,有时也大脑放空,默默感受着这间陌生的屋子里,到处弥漫着的陌生气息。边鸿轻轻吸了吸鼻子后,觉得像是山野里奔跑的健壮雄鹿,像是朝阳蒸腾下的蔚蔚深林,又像是冬季厚雪遮叠下轻轻掉落的松塔。


    而这陌生又复杂的气息的源头,此刻正像一只大狮子一样横在土炕的外侧,也没盖被,只披着凌乱支棱的棕发,穿着一身外衣胡乱躺在那里。


    但就是这样,也存在感极强,侵略感极强,令边鸿坐卧难安。


    边鸿要是想先下地出门,就要越过男人的身躯,于是他犹豫着,硬是挺到天亮后男人无声的起身出门,又过了许久后,才从土炕的另一头缓缓收拾了下地。


    已近深秋,山上尤其的冷,呼出的呼吸已经变成了微微的白雾,但那男人却半裸着肩膀,挥着斧头在院里劈柴,一人腰粗的生木头,几斧子就变成了大小均匀的木柴,被整整齐齐的摞在院墙边。


    边鸿站在门口愣神,戎峰停下手上的斧头,胡乱擦了把汗,朝着边鸿指了指厨房。


    边鸿以为是让他做饭的意思,于是低头往厨房去。这家的厨房是连着两间屋子的,进门先是几个放白菜萝卜的木案子,还有几串挂在横梁上风干的山珍木耳之类,而后就是墙边的灶台,灶台应该是连着戎母那屋的土炕,一烧灶,烟气一串,就都热了。


    不过灶上摆着的一口大铁锅,令边鸿微微有些诧异,他自打从军后才知道,这个世界的铁器是极其稀缺的,并且这几年正值战乱,都用来造兵器了,几乎没有铁制的农具炊具,这么一口厚实的大铁锅,应该价值不菲。


    他刚想着该做什么饭吃,手一摸锅台,台面上竟然是热的,他掀开锅盖一看,一股浓香的白色热气迎面扑来,里头已经煮好了粘稠的米粥,粥上头用竹制的蒸帘隔着五个玉米面的大窝窝头,还有一大碗鸡蛋羹。


    不过鸡蛋羹蒸的很糟糕,一看就不是戎母的手艺,但对于刚从逃荒中脱离出来不久的边鸿来说,真是极其的丰盛,极其的香甜。


    鸡蛋,这个东西,他太久没有吃过了,算一算,竟然有六七年了,真是既可怜又可笑。


    边鸿忍不住回忆,上一次吃,还是农妇生元定的时候,家里珍惜的换来几个鸡蛋,做成蛋羹后就那么一小碗,夫妻俩依旧盛了几大勺子,坚决要给他拌饭吃。


    而现在,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农夫在大火中燃烧着的,死不瞑目的病尸,还有自己上花轿离开前,元定和官宝干瘦的睡脸。


    边鸿孤独的肩膀塌了下来,背倚着灶台坐在地上,低头捂着自己的脸,似哭似笑的,半晌才缓过神。


    等他起身干活的时候,发现身上的棉袄太大了,于是边鸿直接脱了袄子系在腰上,这才伸手去盛粥端饭。


    院中还在“嗙嗙”劈柴的戎峰看到边鸿端着饭菜往母亲的房间里去,还走了一下神,斧子便劈偏了,把劈柴的老木桩蹭掉了一大块。


    这是要一起吃饭的意思?他还记得昨夜那人如同惊弓之鸟的状态,几乎他稍稍一动身,就紧张的往墙角挪,搞得他后半夜只得一个姿势躺到了天亮,肩膀都硬了,以至于做饭的时候盛米直洒。


    他本意是让那人先吃,免去和自己照面,却见那人把自己十几岁就穿不下的小袄脱下来,绑在纤细的只有自己一巴掌的腰上,而后端饭进了上屋后,又站在门口朝自己招了招手。


    他想了想,便扔下了斧子,擦干净身上的汗,并在进屋之前,下意识伸手扒拉过额前的碎发,挡住了那只妖异的蓝色眼睛。


    今天的戎母格外高兴,就连病中的精神都好了很多。儿子的年龄早就到了说亲的时候,奈何传言过甚,没人愿意嫁,再加上他这儿子也孤僻的很,不愿意理人,就是好说歹说才来相看的人家,也都被他冷着脸吓走了。


    可是自己又能陪着儿子多久呢,她要是没了,只留下戎峰一个人离群索居,又被所有人排斥误解,该是件多么可怜的事。


    因此,她才不顾儿子的强烈反对,偷着把药钱换了一百斤小米,去上虞村找了户人家说亲,致使戎峰只得卖了家中留着过年的一大卷皮子,重新去镇上抓了药回来。


    过程如何曲折不论,但眼前的场景令戎母老怀感慰。


    “新媳妇”虽然沉默寡言,但能看出心地很好,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戎母才觉得这个家渐渐完整。


    桌上很安静,只有杯盘轻轻相撞的吃饭声,不过从始至终,边鸿一口也没动鸡蛋羹,只是低着头拿着一个窝窝头就着米粥吃。


    戎峰看了他好几眼,最后一把抄起鸡蛋羹的碗,伸着筷子一半拨进了戎母的碗里,一半扣在边鸿的粥碗里。


    边鸿正喝粥,鸡蛋羹就这样溅了他一脸,边鸿尴尬的伸着舌头一舔嘴角边的蛋羹,特殊的蛋香当即在口腔中弥漫。


    戎母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后,偷偷笑着不出声,低头喜滋滋吃饭。


    不过边鸿有些过意不去,把碗推过去要给旁边的男人,戎母这时候“诶”了一声阻止。


    “他傻大憨粗的,吃泔水都长肉,用不着吃好的。我的儿,看你瘦的,不必管他,自吃就是了。”


    最后,迅速吃完饭的戎峰又出去干活了,边鸿收拾完碗筷后,被戎母招手叫住。


    “孩儿,来,娘给你量一量尺寸,先把棉袄改一改,过两天让小峰带你去镇里买几尺布,好做新衣裳。”


    边鸿赶紧推却,穿暖就已经很好了,这家人对他太好的话,他心里有负担。


    戎母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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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摇头,说着就要摸索着下地,边鸿便只能送上前去,让佝偻的老太太一掌一掌的量着他的肩和腰,只是每碰一下,边鸿都激灵一下,这是身体的自我防御,边鸿努力的控制着,没离开老太太干枯瘦弱的手。


    老人丈量着边鸿细瘦又紧绷的肩膀,就如同丈量着他这些年经历的残酷风雨,在这具还没长成便被重担压覆的身躯上,到底留下了多少痕迹。


    这一天里,戎家吃了三顿饭,甚至晚饭还有一小碗炒腊肉,边鸿为了防备那人直接把肉扣在自己碗里,便伸手去象征性的夹了几筷子。


    肉炒的有些糊,味道很怪,但是,本身的腊肉香气却如何也掩盖不住,边鸿把一小片肉分开咬了好几口吃,细细品味着。


    边鸿想,元定和官宝不知道吃没吃过腊肉?想必是没吃过,小孩儿在饿得紧的时候和自己念叨过梦里梦见的食物,只是想象力贫瘠而寡淡,想必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念及此,边鸿鼻子微酸,佝偻着瘦弱的腰背,低下了头。


    晚上,他又倚在墙角那个老地方,混乱的想着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意义,若不如就在塌陷的黑煤窑里爬不出来,在孤儿院的地震里闭上眼睛,或在虎贲军伏敌的冷河中浸下去,缓缓的浸下去,渐渐的停止呼吸……


    边鸿不自主的屏住呼吸,浑身发抖,躺在土炕另一旁的戎峰当即坐起身来,半跪在炕上,一步就迈了过去,一只大手钳住边鸿的下巴,令他仰起头,另一只手急促的叩开边鸿的口,拇指插在他紧闭的牙齿间。


    “喂!喘气,用力喘气!你到底什么毛病,怕我怕成这样?那明天你就走吧。”


    边鸿神志溃散,发起病来原本有些休克,但是被戎峰那双大手硬是钳了回来,他渐渐喘匀了气,抬头就看到了戎峰那只蓝色的眼睛,并听到了他说的话。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边鸿觉得自己仿佛正被一只发怒的公狮按压着,于是手脚发软的推开男人,趴着一旁喘气。


    戎峰也喘着粗气,只是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他半跪在原地,瞪着一双鸳鸯眼看边鸿。


    边鸿喘匀了气,渐渐恢复了过来,他这创伤后遗症一阵一阵的,眼下算是过去了。


    于是就回头瞥了男人一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你有什么可怕的,我什么没见过。”


    边鸿很少说话,更别说是和他说话,戎峰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又说。


    “我的眼睛不可怕么。”


    边鸿嗤笑,鸳鸯眼有什么可怕的,像串种的狮子狗似的。


    他知道自己的病因与源头,与他人无关。


    边鸿摇了摇头,后裹紧了被子,缩回角落,“我有些毛病,和你没关系,不必管,习惯就好了。”


    于是,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边鸿静默的和真的睡着了一样,戎峰倒是开始翻来覆去的,仿佛是想故意引起某人的注意。


    但是事与愿违,躺在另一边的人,连呼吸都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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