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漆黑,明月高悬,夏日的夜晚虫鸣声阵阵。
窗外,萧慎站在屋檐下有些踌躇。
近来他做事确实是太过莽撞任性了,往日里都是旁人依着他,可眼下到底他的身份也不是王爷,旁人自没有这样一直忍让着他的必要。萧慎看了一眼漆黑的屋内,有些羞愧,这几日他屡屡犯禁,踩在人家的伤心处,实在不应该。
他伸出手可又迟迟未能叩击窗户,萧慎唇线紧绷,活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对一个女子道过歉。
他收回手扭头就走,可最后还是轻轻地敲了敲窗棂。
夜晚,声音诚挚又小心。
“连娘子,我知道你没睡。”他低声道。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屋内没有半点反应。
萧慎微叹。
不一会儿,唯一亮着的灯还“呼”的一声熄灭了。
萧慎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知道人家压根不想同他说话,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续道:“晚间,是我不对,不该触及你的伤心事。这几日也总是口无遮拦,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于你,实在是不该。望你大人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里头仍旧没有反应,萧慎也知晓这样空洞的话语自是没有半点含量。他搬来一张长椅,坐在屋檐下,月光恰恰能照到他的腿上,白日里王婶还来的玉佩也在银白的月色下显得格外透亮晶莹,灼灼其华。
他看着那块玉佩,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我也父母双亡。”
里头忽然响起翻身的动静,萧慎扯了扯嘴角,知道她在听,便接着说下去了。
“最疼爱我的大哥几年前也去世了。”
他握着手中的玉佩,眼底划过幼时父皇教他和太子念书时的场景,那时他们一家人何其团圆快乐。萧慎眼睫抖了抖,可后来父皇和太子哥哥都走了,母妃和孝仪皇后也去世了,他在这世上的亲人也所剩无几。
“家中只剩下两个哥哥,却也不大和睦。”
五哥襄阳王和六哥豫王素来不大和睦,从前太子在时,二人还能和睦相处,可如今便是旁人不说,他也知道,大哥去世之后,六哥登基,五哥自是不服气的,先前他成婚,五哥也只是送了贺礼前来,并未归京。
“幸而家中还有些基业,所以我便自小也帮他们做些活计,你才见到我这一身伤。”
他幼时便天资聪颖,帅才初具,父皇便做主将他过继到了孝仪皇后膝下,悉心教导,想着将来能辅佐太子,坐稳朝纲。是以他十三岁便上战场,十五岁封王,人人都艳羡他的功绩,却也没有哪个皇子愿意同他一般在尸山血海里蹚来蹚去。
“先前说我是江湖浪客其实也不算骗你。”萧慎扯了扯嘴角,冲着窗户笑了笑,“我本是京城一家镖馆的镖师,家中是有些基业,却也算不上太好。十三岁便出来押镖,是以常同江湖浪客打交道,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同他们也无甚区别了。”
朝堂可不就是另一个江湖,如此也不算扯谎。
萧慎说着说着,反倒有些沉入其中,他甚少能有这样同人倾诉的机会,素日里,人人都说平南王高高在上,任性妄为,自是活得潇洒又肆意。
可谁又知道,其实他连自己都婚事都做不了主。
萧慎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是头一回这么认真地同一个女子诉说心事。
“连娘子,我说这些不是想你怜悯我。”他望着窗户认真道,“先前是我不对,幼时经历作祟,押镖之时常常会遇见各种不怀好意之人,是以疑心过重,才会对你多番试探,望你不要见怪。”
屋内,许连夏看着一片漆黑的夜晚,愁眉不展。
她抱着被子,眼睫低垂。
说来这一切也不怪他,一道炙烧鸭而已,他也不过是多问了一嘴,就被自己无端迁怒。况且,他常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此番又遭人追杀至此,还遭自己多次驱逐,会有戒备心实属正常。
许连夏敛眸,更何况,自己又何必与无关的人置气。
“夜深了,你也回屋睡吧。”她轻声道。
沉寂了许久的夜晚,萧慎得来了这样一句答案,虽不是他想要的,但已经很好了。
萧慎扯了扯嘴角。至少连娘子还愿意同他说话。
*
经过那夜的彻夜长谈,许连夏同萧慎的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平日里相处少了许多争锋相对。
偶尔之时,萧慎还帮着她晾晒药材,只是许连夏见他笨手笨脚的,动作又粗重,险些毁坏自己的草药,不由得心疼道:“这可是上好的岩黄连,好不容易才采来几株。”
“哦……”萧慎双手举起来,不敢再乱动。
许连夏看着他呆愣愣不知所措的的模样,叹道:“算了,你坐那儿好好歇着吧。”
闻言,萧慎乖巧地坐在门口,不再添乱。看着许连夏忙进忙出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意动,好似寻常人家就是这般生活,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犹如……夫妻一般。
夏日里,山谷吹来的风并不孟热,尤其是许连夏还在门口的水缸里种下了几株睡莲,带来了几丝凉意。门前的小院中,老树的树荫从许连夏脚下一直蔓延到萧慎腿边,树下的秋千在风中摇摇晃晃。
萧慎乌黑的凤眸不自觉地追随着许连夏的身影,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挑草药,做着这重复而又琐碎的事情竟也不觉得无聊。
只觉得心底是如此的安宁。
在这小小的山谷里,没有朝廷,没有政务,也没有战争和流血牺牲,更没有各种各样的不得已和无奈。
有的只是一间小院、一棵老树和两个人的平静生活。
他想起许连夏挂在房中的一杆长枪,上回帮她搬药材时瞧见的,很是意外,问道:“连娘子还会耍枪?还是你……”丈夫的遗物,后面的话,萧慎斟酌着未曾说出口。
许连夏挑药材的手微停,轻声道:“父亲留下的旧物。”
萧慎一怔,而后唇边幅度高高扬起,欢喜道:“不如我为你舞枪吧,算是感激你这些时日的照顾,想来你也许久没见过旁人舞枪了。”
许连夏抬眸望他,半晌,竟是点了头。
长风起,枪枪破风声。许连夏看着沈萧舞动的身姿,一时间竟真是想起了父亲在家练枪时的模样。
那时父亲常常喜欢哄着她一块儿练练,说这武功便是不学得多好,也能强身健体,保护自己,可她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挤在母亲怀里撒娇偷懒,说:“有爹爹和娘亲保护我就够了。”
许明渊和陈雁翎只能无奈地相视一笑,叹道:“看来日后要为她选一个能护她周全的好夫婿了。”
彼时年少,总以为父亲母亲会在自己身旁,不愿长大,也以为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总能安稳一生,可如今……许连夏扯了扯嘴角,只觉讽刺。
她垂眸敛去眼底所有的可笑,再度抬眸看向沈萧耍枪的身影,比起父亲的雄浑苍劲,他的动作更是潇洒俊俏,身姿飞若游龙,缓若白云,赏心悦目极了。
萧慎看着连娘子出神的目光,姿态更是灵动飘逸起来,他就知道他想交好的人就没有他拿不下的。他平南王想办的事儿还没有办不成的。
一套枪法过后,萧慎原本准备收手的,却不想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打za抢闹的声音。
“姓连的那个寡妇呢?给我出来!”
只见来人长着一张ha蟆长脸,丑得出奇,又目露凶光,手中还带着一把刀,身后跟着几个小喽啰,拿棍拿锄头的都有。
许连夏站起身,看着他们打翻的草药,眉峰紧皱。
“你们想做什么?”她开口肃道。
“你就是那个姓连的寡妇是吧?”领头的ha蟆脸问道。
他走近许连夏一瞧,嘴角立马扯开来,目目淫邪,“长得倒是挺俊,难怪我大哥能看上你。”
他伸出手就想去摸许连夏的脸,却见一杆长枪横在他身前,他顺着长枪望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模样也十分俊俏。
“原来是有野男人了啊。”
许连夏拧眉。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些。”萧慎冷声道。
“呦,小白脸还有脾气了,别以为拿着一杆破枪,就能吓唬你爷爷我。”ha蟆脸不屑道。
他抬手就要去抓萧慎手中的长枪,本以为是没什么力气的小白脸,却不想下一瞬他直接被长枪一震,胸膛像是裂了缝隙一样,疼得吸气都疼,整个人直接蜷缩倒地。
身后的小喽啰们瞧见了,忙把人扶起来,“贾二哥,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还不快给我上!”他呲牙咧嘴地喊道,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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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在就近的一个瘦猴身上。
闻言,其余人直接拿着家伙事儿就朝萧慎冲去。
萧慎眼眸微眯,他本不想在这小院动手的,免得弄洒了药材,可这些人实在是该死。他反手一枪就拍在冲在最前的人背上,直接将人打趴下。而后一人一枪,三下五除二,将几人全部撂倒。
本以为就此作罢,可许连夏见沈萧长枪未收,还要再战,忙道:“别伤人性命!”
萧慎回头,一双凤眸充斥着戾气和杀意,这才紧了紧手腕,转手收枪。
贾老二看着自己的小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躺在地上呜呼哀哉的,这时才对眼前的男人有了惊惧,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别看只是轻轻拍了一枪,却疼得人五脏六腑都像是裂开了一样。
许连夏望着他们,想起方才的话,“你们是贾荣的人?”
她想起上回李婶说亲未果之后,又来过一回,说是贾荣对她实在是欣喜,她有什么要求尽可提,他都会尽力做到。可许连夏还是婉拒了,走时李婶还不大高兴,说她若是不应,人家可有的是姑娘要嫁。
“亏你还记得。”贾老二指着她,想大骂几句,可她身旁的煞神定着一杆长枪像是地狱来的恶鬼一样,紧盯着自己的手指,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不收回手,怕是明早要见不到太阳了。
他缩回手指,又痛又怒道:“我哥为了你,房子铺子什么都置办好了,连你是个寡妇也不嫌弃,可你居然这么不识好歹!”
“我告诉你!”说着说着他便忍不住伸出手指控诉许连夏。
偏萧慎长枪一震,他吓得又收回了手指,哆嗦着恐吓道,“我告诉你,没完!”
他从地上挣扎着起来,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几个小弟见状,也赶忙要跑,偏萧慎冷道:“把东西都给我收拾好。”
“是是。”几人应道,忍着痛,收拾好东西这才逃跑。
等人都走了,许连夏凝视着萧慎,面容严肃也不说话,萧慎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此残暴的场面,莫不是要吓着人家了。
他刚想开口缓和缓和气氛,却又听她道:“伤口又裂开了吧。”
萧慎一愣,低头见腰上渗红,才惊觉疼痛传来。
许连夏转身进了房间,萧慎乖觉跟上。
可一进屋,她就要脱开自己的衣裳,萧慎忙后退道:“我、我自己来。”
许连夏也不勉强,转身拿出药膏,待他解开衣裳后一点一点认认真真地给他涂抹着。
她发丝垂落,黄昏时的光线从窗边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好似为她铺上了一层暖光,往日里的冷清和疏离此刻都消散许多,只余下抹药的温柔。
萧慎看着她抹药的模样,有些不自在,太近了,近得她的呼吸打在身上,让人心底发痒。近得一低头甚至能看见她脸上的绒毛,许是医女的原因,她肌肤好得近乎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想动手捏一捏。
萧慎攥紧了五指,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不知为何他觉得脸上越发滚烫,许是夏日,天气越来越热,可眼下已近黄昏……
他偏开头,咽了口口水,轻道:“你不该放他们走的,怕是日后会留下祸端。”
“转身。”许连夏为他涂好腰上的药,又去给后背上的伤口上药,她一边吹气,一边温声道:“不会,他们自有人收拾。”
萧慎怔了怔,原本因为吹气心痒难受的神经瞬间冷却下来。他想起方才的那杆长枪,做工精湛,握在手上温凉如玉,不似普通凡物。
许连夏擦好药,见他愣神,笑道:“我虽无父无母,却也有一两个当官的亲戚,官职虽不大,吓唬他们也是够了的。否则你以为我一个孤女缘何敢在这乡野山林开药庐。”
也是,自头一天见她时便知此女并非普通医女。可她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由祖母抚养长大,如今祖母怕是年事已高,也早已离世,身边还能有什么亲戚,便是有,又有几个愿意为她出头得罪这些地痞流氓?
萧慎勉强扬了扬唇,只怕真如那些村民们所说,她是某位大官的遗孀。他眼睫微颤,只是,官有多大呢,再大……能大得过他吗?
许连夏把药放下,“每日早晚各一次。”
“今日多谢。”许连夏颔首,退出门外。
萧慎看着那瓶药,怔怔地愣神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