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成了一件事情,朱苗心里正畅快,也并不觉得身上的伤有哪里痛。郭明芳不放心,紧跟着劝朱苗走慢点,别牵动了伤口。
“我一点都不痛,这点伤算什么,明天就好了。”
两人一走一赶,没有注意到整个东宫安静得过分。
一路上,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脸沉重。朱苗以为他们是见了自己身上的伤担心,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都是皮外伤,兴致来了,还准备打一套拳来增加说服力。
主仆二人推门而入,还未来得及看清里面是什么场景,就听见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
“邈儿,朕记得你今日出门是去赴宴,怎么又听到有人说你去了赌场,还被人关起来打了呢?”
朱苗和郭明芳,立即吓得魂飞魄散。
抬头一看,只见皇帝、季惠妃、醒王并一众宫女太监,东宫里竟然乌泱泱挤了一大堆厉害人物。
皇帝端坐在主位,脸上还带笑,但朱苗知道,这是皮笑肉不笑,皇帝已然是生气了。
朱苗和郭明芳扑通跪在地上,被这阵仗吓得,一时间,除了请安问好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朱苗趴在地上,眼睛提溜提溜转,寻找脱身之法。
“邈儿,为什么不说话?朕不是在问你吗,为什么到赌场去了,又为什么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嗯?”
“皇上......”
“谁也不许开口,朕要他亲自说!”
季惠妃才开了个头就被凶了回去,剩下的话憋在喉咙里堵着她脸涨得通红。受宠多年,皇上何曾对他这么疾言厉色过。
也怪她,阴沟里翻船了!
得到太子被囚赌场、又受私刑的消息后,观皇上平日对太子的看重宠爱,本以为此时过来能刷一波好感,急匆匆带上不明所以的醒王赶过来。
谁知道,正撞到枪口上了!
“父亲,我参加完宴会后,看时辰还早就想到处逛逛,没想到就身陷陷境了。”
皇帝笑了笑:“哦?你不是在军营学习了多年吗,怎么连几个赌场打手都打不过呢?”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一起上,我才不敌的!”
“那郭明芳呢,为什么带着东宫侍卫守在赌场周围不进去?你被囚,又为何不报出你的身份?”
朱苗和郭明芳一听这话,都明白了,皇帝这是把他们的底全查清楚了。现在哪里是问话啊,分明是揣着答案准备收拾他们呢。
“皇上,奴才罪该万死!”
郭明芳颤着声音,高声告罪。
“你是该死!”皇帝指着郭明芳,厉声骂道,“护主不力,等会儿朕再来收拾你。”
郭明芳趴在地上,惊惧之下全身都在抖。跪在他旁边的朱苗,觉得他全身的骨头关节仿佛都要抖散架了。她知道自己今日是真的触怒皇帝了,也豁出去了,大声道:
“父亲,你别怪罪郭明芳。你明明知道,自从你将他指到我这里来之后,他就对我言听计从,今天这事儿也跟他没关系,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皇帝瞪视着她,又急又气。
“你倒是护短,那又何时体会过朕的苦心!朕让你去军营学本事,可你呢,养尊处优怕风怯雨,一有机会就请假偷懒躲在东宫里。朕本以为你志不在武功,安心在东宫里念书,谁知你居然跟着那群混账一起赌钱!你那一手旁门左道,是跟谁学的!如此顽劣,以为朕当真是管不了你了吗?”
一说起军营,朱苗反而先委屈起来了。
“父亲,那秦仲是有一身本事没错,但根本不会因材施教啊。他自己从前怎么学的,也不消化贯通一下,直接生搬硬套到我身上。我知道这是父亲的苦心,所以也尽力学了,常常因此把自己弄出一身伤。我虽然喊苦喊累,但也没耽误过正事啊,总不能让人连抱怨几句都不行吧,那我不得憋死了。”
“你还巧言令色!那件事情,朕可以暂且先放下。你先告诉朕,那祝全怎么得罪你了,值得你这样以身犯险设计?”
从进门到现在,朱苗第一次抬头正视皇帝,坦白道:
“为了帮此家阿姐退婚!”
皇帝大为震撼,凝视着她,无比慎重地确认:“你心悦于她?”
“不是。”
皇帝松了口气:“那你说,为什么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地帮她?”
“那祝全不是人!此家阿姐及笄礼后要和他定下婚事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龙吟城了。可祝全居然还和别的女子纠缠不清,还被此家姐姐撞见了!这样狼心狗肺的混蛋,我怎么能让此家姐姐嫁给他!”
皇帝没有开口,一直冷眼旁观的醒王思索了下,鼓起勇气说道:“太子殿下,你是皇亲贵胄,只有公主才能被你称为姐姐。”
朱苗朝着皇帝嗑了一个头,才说:
“父亲,我知道我与平民身份有别。可是小时候,您朝政忙,没空管我,都是姨母带着阿姐经常进宫陪我。我生病了,是她们一口一口喂我吃药;我伤心委屈了,是她们像母亲一样抱着我,温声哄我。我虽然小,却也懂事了,知道那些人背地里都在说我没母亲护着,又占了太子的位置,活不了多久......”
“大胆!谁敢说这样的话!”皇帝怒不可遏,趴桌而起。
一屋子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跪下了。
“您现在也不必追究了,因为那些人都被姨母举着扫帚打走了。”朱苗道,“听了那些混账话,姨母生了心魔,从此衣食住行都得她先试过了才肯给我用。父亲,你应该比我更懂这意味着什么。我斗胆说一句,哪怕母亲重新活过来也未必能做到这样啊?”
“胡说。”皇帝斥道。
“不是胡说!”朱苗顶了回去。
“母亲如果活着,她还会跟你有许多孩子,等我成了许多孩子中的一个,我要跟其他人争宠才能得到母亲的关注,就像如今在父亲这里一样。可是姨母,她有自己的孩子,却依旧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你们或许觉得她别有居心,但在我这里论迹不论心。我虽叫她为姨母,但在心里,其实已经把她当成母亲了。有人要欺负母亲的孩子,我怎么会让他好过!”
朱苗说得义愤填膺,没注意到皇帝早已变了脸色。听到她认了别人为“母亲”,更是再也控制不住,上前,狠狠地扇了朱苗一巴掌。
“你只有一个母亲!是皇后!”
这句话,皇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
朱苗被一掌抡倒在地,她爬起来,毫不胆怯地和皇帝对视:
“父亲,在你那里,她是与你甘苦与共的妻子。但在我这里,她只是一个连相貌都模糊了的陌生人罢了。”
皇帝气得眼冒金星,扶着头,后撤几步。
他仔细看着面前的朱苗,在一瞬间,仿佛不认识自己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样。
朱苗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无疑是非常特殊的,否则也不会把太子之位交给她。这个孩子也一直让他很骄傲,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学业功课上从来没让他多操一份心。
唯有在武艺上偷懒懈怠了些,但除了抱怨多点,这么多年竟也学得有模有样,好好教导也能成才。
当然,这些优点,在他众多孩子们里一抓一大把。
远远不足让皇帝对朱苗投注这么多心思、关注。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世界上唯有朱苗才满足的一点——她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
并且,这个孩子还和先皇后越长越像。
每次见到这个孩子,皇帝恍惚间总觉得皇后活过来一样。他把所有未能弥补的遗憾、愧疚和爱全都放在了朱苗身上。
可是。
现在她却说,在心里已经认了另一个人为母亲?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轰得皇帝理智尽失。
他绝不接受!
“祝邈!你!你如此大逆不道!多年来,朕念在先皇后的份上,对你宽宥有加,却不想把你养得如此狼心狗肺!今日,朕就要替自己,也替先皇后,好好教训你这个混账!”皇帝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把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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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出去打上五十大板!”
朱苗一脸凌然,丝毫不惧。
郭明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跪行上前,不停地朝着皇帝磕头:
“皇上,今日之事全是奴才的错!你打奴才吧,不要打太子,太子已经受了伤了,承受不住五十大板啊!”
郭明芳说得情真意切,真情流露的话让听到的不少人都红了眼眶,尤其是东宫那群日夜相伴的人。
但那些人里显然不包括皇帝,这位帝王此时心比石头还要硬。
听了这话,他径直踹了郭明芳一脚,指着骂道:
“你不凑上前,朕还差点漏了你!一起拖下去!”
太监们把朱苗和郭明芳拖下去,按在长凳上,扒掉衣服。
四名举着长板的太监各自站了一边,一下一下交替打下去。
每打一下,就高声报一个数字。
郭明芳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朱苗却硬气地忍着不喊出声,痛得满头大汗。
皇帝追出门去,怒不可遏道:
“好!你逞英雄!给我重重的打,重重的打!敢手下留情,朕全摘了你们的脑袋!”
他们都没见过皇帝生这么大的气过,没人敢留情,也没人敢求情。直到数字报到二十几的时候,季惠妃才如梦初醒般,跪到皇帝脚边求情:
“皇上,太子已经知道错了,不能再打了啊!”
“你看他这样子像是知错了吗?朕看他是不知悔改!”
醒王也紧随其后,跪在皇帝面前:“父亲,皇弟身子弱,儿臣愿意替弟弟受罚!”
“一起拖下去打。”
看见醒王被拖走了,季惠妃更急了,开口要求情的话,却被皇帝森然的目光吓退了。一声一声板子,听在耳朵里,跟在剜她的心一样。
此刻,东宫除了皇帝以外,地位最高的两个人求情都没用了,其他人更是没戏。
朱苗的大腿已经血肉模糊,血肉粘连在板子上。这下不是她硬撑着不喊了,而是已经没力气喊了。
另一边的郭明芳更惨,声音已经越来越弱,就差跟蚊子比大小了。
朱苗知道,郭明芳快撑不住了。
现在不是拼谁骨头硬的时候,得救下郭明芳才行。
“父皇.......父皇。”面前这个人,是皇帝。朱苗又忘了,现在板子打在身上,给了她一个再深刻不过的提醒,“父皇,我知道错了。”
“停下!”
终于得到命令,太监们慌忙停住板子,竟是比被打的人还要迫切!
朱苗翻下板凳,爬到郭明芳身边,喊他的名字。
郭明芳孱弱地应了一声,人还活着。
皇帝走过去,居高临下俯视着两人:“你说你知道错了,错在哪里?”
朱苗埋着头,一字一顿开口,没说两个字就晕死了过去。
空气静默了一瞬。
随后响起皇帝急切、无助的喊叫:“快来人啊,把太子扶进屋里去。再去请太医,太医院有多少人全请过来,朕要太子安然无恙!”
人群乌泱泱来来往往,醒王被晾在长凳上一动不动。
季惠妃走过去,把醒王扶起来。
醒王满脸羞愤,红了眼睛,将头埋在了季惠妃的怀里,肩膀一抽一抽起来。
“母亲,我要他死!”
季惠妃骇然,拍着醒王背部的手停住。
“都这样大怒了,皇上也不肯废他太子位。或许,真的只有他死才有可能了。”
“不!”醒王紧闭着眼,眼泪从缝隙中钻出来,汇到下巴尖滴到地上,“不单单是为了太子之位,此人,儿臣必杀之!”
“为何?”季惠妃不解,太子之位才最重要。
“有他在,父亲永远看不见我。”
明明他也是父亲的孩子,甚至心虚到不敢保证,今日忤逆的人换成自己后可以保住性命。
可祝邈,甚至连太子之位都未撼动分毫!
叫他,如何不妒?
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