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不用挂念儿子,出去养好身体!可不能让您外孙和孙子白费力气了。”
刑部大牢内,魏明诚一边替父亲魏文远换上棕色衣袍,一边劝慰着他。
当今日狱卒告诉他,自己父亲可以出狱养病后,魏明诚心中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距离上次陆尺两人探监也不过是过去十多日。
可当听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后,无论是他还是魏文远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尤其是自己那外甥升任大理寺左少卿,要查当年下毒旧案,更是让他既感动又担忧。
“若非为父当年疏忽,也不至于连累了你,白白蹉跎了岁月。”魏文远长叹一声,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愧疚。
“父亲说得哪里话,人事无常,非你我之过。”魏明诚帮魏文远系好最后一个纽结,又替他将衣袍拉展:“况且迟哥儿已经受命查当年的事了,说不得过几日儿子就能出去了。”
魏文远知道儿子是在宽慰自己,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跟着狱卒出了牢房。
当厚重的牢门打开那一刻,魏文远下意识抬手遮挡了下那刺眼的日光。
哎,不想这一进一出便是五载!
他这般想着,待眼睛稍微适应了些才再次迈步。
作为曾经的刑部尚书,对于这里他自然不陌生。
经一系列流程,走出刑部大门是半个时辰后。
魏文远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便看到一辆蓝顶马车正停在外面,青衫挺立的少年正冲着他笑。
“祖父!”魏子说见魏文远走出,立刻迎了上去,将准备好的棉披风给他披了上去。“先上车吧!咱们回家!”
“好!好!”魏文远拍着自家嫡孙的肩膀,眼眶不觉湿润。
可当他上车发现里面空荡荡时,还是忍不住开口:“迟哥儿呢?”
魏子说轻笑,“待会您就能见到了。”
说罢,马车吱吱呀呀走了起来,穿过热闹街道,让魏文远一路颇为感慨。
小半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处高门大宅前。
尽管宅院看上去显得有些破旧,可却被打扫的十分干净,门头上“魏宅”两字牌匾十分醒目。
时隔五年再回到旧宅,让刚下马车的魏文远身躯微微颤抖。
“祖父,咱们到家了!”魏子说同样心绪复杂,毕竟这座老宅藏着他所有的童趣。
“回家了!”魏文远呢喃着,颤抖的身躯刚要迈步,便见那门扉在“嘎吱”声中慢慢打开。
一名身穿灰色衣袍的老者含泪端着火盆走了出来。
“老爷,您可算出来了。”他将火盆放在地上,眼中老泪纵横:“跨过这火盆,今后无病无灾……”
“阿生!”再次看到服侍自己一辈子的老管家,魏文远不觉眼眶通红。
正欲上前,却见那敞开的门扉内又走出了几人。
为首之人,身形魁梧挺拔,面容刚毅。
不是他的女婿勇冠侯陆千重又是何人?
陆千重快步上前,在魏文远面前站定,眼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色,他抱拳深深一揖:“小胥恭迎岳父大人回家。这些年,让您受苦了。”
简单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歉意。
魏文远看着女婿,心中了然,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声音沙哑:“千重,不必如此。世事难料,非你之过。能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啊……”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目光便被陆千重身后那道窈窕的身影牢牢吸住。
那是一个身着宫装,气质温婉的女子。
“爹……爹爹!”女子已泪流满面,她疾步上前,声音哽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张皇后特赦出宫的魏贵人。
“婉秋……我的儿……”
面对五年未见的女儿,魏文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压抑的情绪,老泪纵横。
“女儿不孝......”魏婉秋哽咽扑入父亲怀中,泪如雨下。
父女相拥而泣,五年的思念担忧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打湿了衣襟。
陆千重与陆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复杂,名为阿生的老管家更是悄悄抹着眼角。
直到父女两人的情绪稍稍平复,静立一旁的陆尺这才走上前:“外祖父,跨过这火盆,祛除晦气,接风宴席就等您了。”
魏文远凝望这个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为自己和魏家挣来一线生机的外孙,心中百感交集,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听我尺哥儿的!”
说着话,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迈过了那燃烧着的火盆,象征着与过去五年的牢狱之灾彻底告别。
跨过火盆,一行人穿过熟悉的回廊。
庭院中,一棵光秃秃的桂花树挺拔而立,恰如陆尺梦中的那棵,只是在这寒冬腊月已经变得光秃秃。
厅堂内的大圆桌上,早已摆满了美酒菜肴,热气升腾间饭香四溢。
几人簇拥着魏文远在首位落座,陆千重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温酒。
魏婉秋一边为父亲夹菜,目光不时打量另一边的外甥。
如今的她早已明白为何当初七公主会送自己香水,更是在后宫听闻他太多事。
席间魏子说讲述着近来发生的趣事,尤其是陆尺在朝堂上的“丰功伟绩”。
后者偶尔插科打诨,逗得众人笑声不断。
可笑声虽能驱散些许寒冬的冷意,可却难以抚平了过往的伤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外祖父,现在我是大理寺少卿了,总能讲下当年下毒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尺望着脸颊微红的魏文远,眼中满是探究。
尽管他从父亲陆千重那里已经了解到了许多,可一些重要部分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众人闻言,也都放下了筷子,纷纷看向首位的魏文远。
只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讲道:“当年刑部封存着一味秘药,此药无色无味,就连御医都无法分辨。
一旦服用中毒者身体迅速衰败,短则数月,长则半年便会衰竭而亡。
先帝便是中了此毒撒手人寰,因此才让九王之乱彻底爆发。
当今圣上平定战乱后,便命人将此药封存在了刑部暗室,又让机巧阁做出一柄锁,将钥匙分成三份,分别由刑部尚书与左右侍郎保管。
可即便如此,秘药还是被人盗了去,用在了当今太子的身上。”
说到这里,几人脸色都变得凝重,陆尺更是忍不住追问:“外祖父,您的那把钥匙是如何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