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在上》
第1章,肚皮跳舞的世子
“堂堂勇冠侯嫡子,竟然昏死在小娘皮的肚子上,传出去怕是世子又要被笑话了!”
“听说……当时床上还不止一个……”
陆尺昏昏沉沉中,似乎嗅到子弹的硝烟味,又似乎听见耳畔有人在窃窃私语。
可当他缓缓睁开眼,入目却是清一色的金丝楠木古家具。
梁上悬着鎏金熏球,墙壁挂着山水花鸟,博古架摆着瓷器古玩,就连身上盖的棉被都绣着龙凤呈祥。
“这什么家庭?”
陆尺自床榻缓慢坐起,脑袋像灌满浆糊。
但新的记忆告诉他。
穿越了!!
他不再是正在执行抓捕毒贩任务的特种兵,而是大离王朝勇冠候的嫡子。
这位勇冠候名陆千重,是大离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他自幼年从龙,又在九子夺嫡中辅佐当今永兴帝登基。
如今更是手握二十万勇武军镇守北境,让北绒人不敢扰边,可以说是大离朝的中流砥柱。
陆千重原配魏氏出身书香门第,可惜因生陆尺时难产落下毛病,五岁那年撒手人寰。
因此,府中一应事务落于妾室秦氏与其儿子陆砚之手。
“好狠的女人,连九岁的小孩都不放过。”陆尺捂着昏沉脑袋在桌边坐下,拎起茶壶一阵猛灌,口干舌燥的感觉才得到缓解。
秦氏出身小门小户却是个有心机的,对待侯府三个儿子的方法不尽相同。
对于陆尺这个嫡子以娇惯为主,用后世的话就是捧杀。
吃喝用度全照最好的来,私下里差人有意无意教些不好的。
原主九岁便被照顾起居丫鬟引导做坏事,十二岁就有小厮偷偷领着去青楼赌坊。
整整二十年教下来,原主除了不干正事,吃喝嫖赌,走鸡斗狗样样精通,在京城早已恶名昭著。
更可恨的是每每勇冠候陆千重回京,斥责秦氏太过娇惯陆尺。
这秦氏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侯爷,姨娘难啊!尺哥儿是嫡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妾身这做姨娘哪里好太过管教,不比砚哥儿打骂则打骂,过后都不放心上。”
这番话下来,哪怕是勇冠候陆千重也不好斥责她什么,毕竟人家的确将陆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吱呀!
陆尺思绪间,屋门被人推开。
“哎!少爷您醒了!”蓝袍小褂的十六七少年端着一碗黑乎乎汤药,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他皮肤黝黑,一双豹眼炯炯有神。
“御医说您操劳过度,开了些大补的汤药,喝了以后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龙精虎猛。”
豹眼少年讪笑着将汤药放在陆尺面前,又从腰间袋子取出几颗梨膏糖备用。
陆尺斜睨了他一眼,看着汤药莫名想起了某个名场面,学着原主不耐烦道:“银针。”
“嘿嘿,小的早试过了!少爷可放心饮用。”
尽管如此说,可豹眼少年还是自随身腰包取出一根银针,在汤药碗里试了下。
这少年名陈平,乃是父亲陆千重手下将官的庶子。七年前安排过来做伴读,至于目的自然是监视和劝谏。
可毕竟身份不同,再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早跟陆尺穿一条裤子了。
陆尺见银针的确没变化,他这才端起汤药给喝了。
他并非配合演戏,而是感觉目前的身体那是真的虚,浑身一坨软肉不说,走路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他都怀疑随便一阵风,就能把这身子吹弯了。
“少爷,小的有些话,觉得还是应该提醒您一下。”陈平见陆尺喝完药,赶紧塞他嘴里两颗梨膏糖。
“有屁就放!”陆尺尽量模仿原主的语气。
“再有三个月就要举行您和二少爷的冠礼,若是那时侯爷没正式宣布您承袭侯爵,恐怕.......”陈平没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确不过。
秦氏所生的陆砚,自小学孔孟,习武艺。
十二岁取得文武童生功名,十五岁取得文武双秀才,前些日子又拿下文武举人。
如今在京城,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连永兴帝都差人褒奖过。
因此京中早就流传,陆尺这爵位恐怕难以顺利承袭。
尽管在大离朝嫡庶有别,但只要不傻都看的出来,要让陆尺承袭爵位,怕是这勇冠候府用不了几年就得败光。
若是魏氏母族还在,陆尺的爵位秦氏自然不敢惦记。
可偏就魏氏五年前牵扯进储君之争,如今下狱的下狱,软禁的软禁,哪里还顾得上陆尺这个外甥。
“侯爷虽然嘴上总是夸赞二少爷,可依小的看他心里最在乎的还是您。侯爷回来前这段时间,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到时候哪怕有些流言蜚语,侯爷也不好真不让您袭爵。”
陈平这般劝着,尽管知道大概率自家少爷不会听,可他觉得自己也算尽了心。
他在家中是庶子,将来无法继承家业,能给勇冠候府的世子做伴读,已经是母亲求了多次的结果。
可谁想这位世子越长越歪,若是将来再丢了世子的身份,那他的前途也跟着要暗淡无光。
“说得有些道理,那这段时间就不出去玩了。”陆尺正发愁如何扮演一位不学无术败家子,没想到借口就来了。
“哦,那小的去备马......”陈平本能要去备马,可迈出一步后才回过味:“少爷,您刚说什么?”
“本世子说,咱们在府里转转!”陆尺给了伴读一脚,起身向屋外走去。
“少爷转性了?”陈平稍微愣神,捂着屁股连忙跟了上去。
这就是古代大门大户的府邸吗?
陆尺走出屋门,入目尽是朱楼翠阁,满院庭芳。
鼻尖萦绕的是花草芬芳,耳畔流淌的莺声燕语,就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味道。
“世子爷!世子爷!”
只是不等稍作感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没一会儿,便见一名身穿灰色短打的小斯,火急火燎跑了过来。
“世......世子爷,不好了,不好了!您在坊市的铺子被要债的给围了。若您要是再不出面,怕是他们就要把咱铺子给拆了。”
第2章,本世子绝不赖账
“什么铺子?”
陆尺微微一愣,用力回想后才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因近两年陆尺开销越来越大,秦氏没少在陆千重耳边吹风,直接导致他的开销用度被限额。
但毕竟是自己嫡子,陆千重便让秦氏将侯府名下九处商铺划出一处给陆尺经营,盈利算作他额外花销。
但原先的陆尺哪里懂得经营,还没一年就将铺子给掏空了。
如今铺子还在经营全靠勇冠候名声在外,只是随着货款拖欠的越来越多,再好的名声也顶不住。
“少爷,这香料铺可不能出事!再有三个月就是您的冠礼了!”陈平脸色剧变,连忙附耳提醒:“要是让二夫人得知,定是又要添油加醋给侯爷打小报告。”
“那还废什么话,备马车去啊!”
陆尺这会儿算是搞明白了,他要是丢了这世子身份,狗屁都不是。
.........
朱雀大街宽敞笔直,两侧商铺林立,来往行人熙熙攘攘。
酒楼,戏苑,茶馆,青楼,古玩铺,钱庄,布庄,首饰铺应有尽有。
而在最繁华中段,一家挂着鎏金招牌名叫“香满楼”二层店铺前,围满了群情激愤的短打劳工和看戏的百姓。
他们扯着白色横幅,上面写着“还我血汗钱”的潦草大字。
在劳工前面的则是十几位穿着相对好些的一群人,他们围着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正在喋喋不休。
“大掌柜,今天不是咱们要砸侯爷的面子,而是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自去年拿货就开始欠账,到现在一年多了,一分回头钱咱们都没拿到。
都是做小生意的,谁家中没个八十老母,三岁幼童?更甭提手下还有十几张嘴。您就说这么干,地道不地道?”
“马掌柜说的不错!”又有一人接话,指了指身后拉横幅的劳工们:“大掌柜,您也瞧见了!这里每一个人身后谁没几张嘴等着吃饭?您欠我们,我们就得欠他们。他们饿急眼闹出什么事?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还钱!还钱!”那马掌柜说完,劳工们立刻齐声喊了起来。
“香满楼”大掌柜刘东生抹了把脑门的汗水,不停对劳工们压手。
“大家伙都静静!听刘某说两句好不好?”
众人见状,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刘某知道大伙的难处,已经差人去请世子爷了。咱们先把这东西收起来,有话等世子爷来了再说。”刘东生指了指横幅,继续说道:
“欠你们这些钱,那对世子爷来说不算什么。别因为这东西惹了他不高兴,把好事变成了坏事.....”
结果没等他说完,便有一个劳工窜了出来喊道:“什么高兴不高兴,今天敢不还钱,俺们就把你店砸了!”
此话一出,劳工们情绪立刻再次激动起来。
“大胆!”
恰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全场。
众人回头,便见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在他们身后停下。
“谁敢砸勇冠候府的店?”陈平跳下马车豹眼扫过众劳工。
先前群情激愤的场面霎时安静下来,大掌柜刘东生长出一口气,连忙恭敬来到马车前等候。
那些要账的掌柜们,也都赶紧战战兢兢的跟了过来。
陈平轻哼一声,搬出车登摆好:“世子爷,到了!”
随着一声轻“嗯”,车帘被掀开。
玉冠束发,紫袍玉带云纹履的俊秀公子双手插袖下了车。
他一双丹凤眼扫过那道横幅,劳工们赶紧收了起来。
“问世子爷安!”众掌柜纷纷躬身施礼。
陆尺颔首,率先迈步:“有话进屋里说。”
众掌柜都听过勇冠候世子的恶名,自是不敢触他霉头,纷纷让开一条道,跟着他进了厅堂。
“香满楼”是目前京城最大的香料铺子之一。
上下两层楼,三间的铺面阔四丈,进深三丈,内设厅堂雅间。
陆尺缓步来到厅堂首位坐下,众掌柜陪坐下手。
刘东生招呼伙计上了茶,自己则站在陆尺身后。
“老刘,你来说说怎么回事?”陆尺端起茶向身后瞥了一眼。
刘东生一步跨出,躬身抱拳:“爷,城外新开了两个庄子银钱都填进去了,这才拖欠了诸位掌柜的货银。”
刘东生何等精明,自然不会说被世子爷给掏空了。
眼下人到了,怎么解决他也管不着。
反正自从这位爷接管了香满楼后,他的诚信经营的名声是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在同行里,他刘大掌柜的名字就是“赖账”“黑心”的代名词。
“欠了多少?”陆尺望着自家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掌柜,那是颇为满意的。
“划去零头,八千两。”刘东生比了手势,抬眼仔细打量自家世子爷,想看看他如何应对。
擦!
便宜老爹一年的正俸也才八千两吧?这原主先前到底多能花钱啊?
陆尺尽管心中惊讶,但面上却没丝毫变化。
作为一个特种兵,面不改色,临危不惧是基本技能。
“世子爷,不是咱们非要闹成这样。”先前的马掌柜起身施礼说道:“您也瞧见了,那些泥腿子逼着咱们呢。”
“是啊!世子爷,咱们是真按不住了。”
能在京城混的那都是人精,如今一个个先撇清了自己。
陆尺已经活了一世,自然明白这些人想要钱又怕得罪勇冠候府的心理。
他若真想拖延,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当即抿了一口茶,说道:“月末给诸位清账。”
众掌柜闻言先是一愣,立刻面露喜色,纷纷起身作揖:“世子爷大气,那咱们就等月末再过来。”
陆尺没在说话,让刘东生送走了众掌柜。
陈平则满脸担忧的凑了过来,低声询问:“少爷,距离月末只有十三日,您这是打算向二夫人开口了吗?”
陆尺扯动嘴角,斜睨了他一眼:“把本世子屋里字画什么拿出去卖两件不就够了。”
陈平闻言大惊,忙附耳提醒:“您都给忘了?半年前您拿字画出去卖,被二夫人知道后,把您院里的字画摆件都给换成赝品了。”
第3章,作诗我在行啊
刘东生送走众掌柜,回到厅堂时,便看到自家世子爷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嗨,自作孽不可活啊!
别人兴许不清楚勇冠候府的事,但他给侯府当掌柜二十多年,那可是门清。
月末能不能清账他不清楚,但多半是瞒不住那位精明的二夫人了,以他的看这位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世子爷,近来许多掌柜都不供货给咱们了。如今七十二种香料只有三十七种能够售卖。”
刘东生并不介意多给这位爷添添堵,毕竟他的名声可都搭进去了。
“对面沉香阁前些日子又推出了几种新的香料,抢走了咱们不少客人,您看可如何是好?”
陆尺听后长出一口气,问道:“店里还有多少流动银?”
刘东生一愣,心下更加失望。“不足百两!”
到了这种地步还想着掏银子,世子爷真实无可救药了。
陆尺暗自咂舌,这么大铺面只剩下几十两的流动银,原主下手够狠的。
“拿来!”陆尺向身边豹眼少年伸出了手。
陈平和刘东生都是一愣,两人同时开始摸出银钱。
“少爷,咱们可就剩下这三百多两了。”陈平抠抠搜搜摸出三张百两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而刘东生则是低头解下钱袋:“世子爷,就这些......”
只是刚抬起头,四张银票已经拍在他手里:“拿去先周转,银钱的事本世子来想办法。”
呃?
等刘东生反应过来,那紫袍玉带的公子已然带着伴读少年出了香满楼。
偌大店铺,独留蒙圈的大掌柜以及几个伙计。
.........
“强剪子,磨快刀!”
马车驶过热闹的朱雀大街,陆尺挑着车帘观察着古代的人间百态。
“少爷,您好像变了!”正在驾车的陈平突然掀开车帘说了这么一句。
“人都会变的。”陆尺这般说着,目光却是聚焦在前面一群头戴纱巾,身穿水蓝长衫的学子身上。
“听说没?五皇子七日后要在兰若寺举行弘文诗会,魁首佳作可得黄金千两。”
马车经过这群学子身边时,这样一个消息传进陆尺耳中。
这让他不由想起小说中各种诗会抄诗的名场面。
大离朝一两黄金约兑换九两多白银,千两岂不就是九千多两白花花的银子?
他虽然不是文学天才,文学大家。但从小学到大学背过的诗词还是不少的。
如果不小心拿了魁首,不但能解决债务危机,还能多一千多两银子。
何乐而不为?
思绪百转间,马车已经驶回侯府。
“哎呦!尺哥儿这是到哪去了?”陆尺刚下马车,一道九曲十八弯的声音传进耳畔。
他闻声望去,便见一位穿金带银,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自门房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个老妈子。
“秦姨娘,您该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我吧?”陆尺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眼前妇人。
颧骨尖削,三白眼,倒是挺符合刻薄寡恩的面相。
“自然是专门等尺哥儿的,听人说你那铺子被人堵上门要债,可有此事?”秦氏挑了挑眉头,手中团扇轻摇。
香满楼被掏空的事她早就知道,等的便是这么一日。只要陆尺向她开口要钱,那这件事的把柄算是落下了。
曾经日进斗金的香料铺成了这般模样,不知道侯爷听后会是什么感受?
“噢,的确是被人堵了门!”陆尺叹息说道。
秦氏听闻扯了扯唇角,做出一副用心良苦的姿态:“尺哥儿需要多少银钱?毕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姨娘能帮就帮。”
“那就多谢秦姨娘了。”陆尺一挑眉头,不等秦氏笑意收敛补充道:“不过堵错了铺子,他们原本要堵的是沉香阁。不曾想那领头的不识字,堵成了咱家的铺子,现在已经没事了。”
“嗯?”秦氏一脸错愕,侧头看向身后老妈子。
那老妈子惊愕的直摇头,暗自怀疑是不是手下人传错了消息?
可是不对啊,没听说沉香阁欠债啊?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陆尺轻蔑一笑,已经带着陈平回东跨院。
“少爷,您为何要骗二夫人?万一月末凑不齐银钱,还是要向她开口的。”陈平一脸疑惑追问。
“做人这么老实,是要吃大亏的。凑不齐再想办法往后拖便是。”陆尺摇头拍了拍伴读的后背:“现在你立刻去把府里关于诗文的书都拿过来,本世子要发愤图强。”
“啊?少爷您不是最不爱读书的吗?”
尽管陈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差人去拿书了。
陆尺自然不是真的要发愤图强,不过是熟悉下这个时代诗词,以防出现现场被识破的丑事。
然而令他欣慰时,这个世界的历史和现代完全不一样。
“什么?少爷你要参加兰若寺的弘文诗会?还要取得魁首?”
当陈平得知这个爆炸消息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甚至怀疑自家少爷中了邪,要知道平日最瞧不上那些酸儒学子的就是他家世子爷。
“声音小点。”陆尺白了他一眼,继续交待道:“明日你去好好打听打听,谁会参加这个诗会,再打听下有没有什么条件之类的......”
陆尺这边交待着陈平,院外一个小斯已经悄悄的出了门,奔向了西跨院。
“哈哈哈,他要参加诗会?你......你没听错吧?”
西跨院厅房内,正在给儿子陆砚剥柑橘秦氏差点没把肺笑出来。
玉冠白衣的公子听后,手中的柑橘还停留在了嘴边,已经跟着捧腹大笑起来。
见主子笑,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跟着笑。
“砚哥儿,你不是正好也要参加这个诗会吗?到时候可得好好教教他。”秦氏这般说着笑容慢慢收敛,嘱咐道:“听说七公主也会参加,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玉冠白衣公子颔首,将手中柑橘慢慢放进嘴里。
陆尺啊,陆尺!凭什么咱们同一天出生,你是勇冠候的嫡子,是全府上下的世子爷?
凭什么你从出生起就拥有一切?而我只能是侯府的二公子,将来成亲后就得搬出去自立门户?
哼,好在老天有眼,让你早早就死了娘。
既然你要自己出丑,那可就别怪我了。
父亲不是守旧的人,等他彻底对你失望,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冠礼到来前,大概就是你最后快活的日子了!
第4章,姗姗来迟的陆尺
时光悠悠,转眼过去七日。
这日从京城的东门开启后,出城的马车就没断过。
当朝五皇子举办的诗会,参加不参加的人都想凑个热闹。
相对于其他人的急切,在侯府练武场的陆尺悠哉的多。
他起床先打了套军体拳,又将俯卧撑,深蹲,平板支撑,引体向上各来了三组。
起初这具身体还无法完成,但经过这几日的适应,已经勉强可以坚持下来了。
唯有引体向上还上不去,只能象征性的扑腾几下。
但胜在身体年轻,各方面恢复和适应力很强,相信用不了太久,就能恢复陆尺穿越前一半的状态。
“呼!年轻的感觉真好。”陆尺擦了把额头的汗,端起石桌上茶水一饮而尽。
“少爷,车套好了,赶紧走吧!”陈平自拱门小跑的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听人说二公子卯时就出发了,如今都辰时咱们再不去怕是人家都要散场了。”
“不用这么急,那群人之乎者也得客套一两个时辰,咱们吃些东西再去。”
尽管陆尺这么说,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发虚的,毕竟这事还是头次干,哪怕他觉得自己脸皮足够厚。
“少爷,这次五皇子可是没邀请咱们,去晚了会不会不让咱们进去?”陈平不由担心起来。
这次的诗会并非随便谁都能参加,没有邀请那只能在外围当个看客。
能被邀请的都是在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子才女,连国子监和纵横书院也都派了代表捧场。
“听说这次的座师可是楚飞鸿老太傅。”
听到这个名字,陆尺不由拧起眉头。
这位老太傅不但是负责教授皇子们,还是当朝天子永兴帝的老师。
可谓举足轻重,哪怕自己老子陆千重见了,那也得执弟子大礼。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叫人送吃的过来。”陆尺一摆手当即出了练武场。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出勇冠候府。
……
京城东郊,一座古刹屹立在半山腰,山门丈高巨石镌刻三字“兰若寺”,依山傍水可谓人间福地。
此刻,山门外车马如龙,登山石阶熙熙攘攘。
庙中七叶宝树繁茂,莹白花瓣随风摇曳,落得满地银霜。
大佛宝殿广场以两排七叶宝树为界,各有百名金甲护卫隔绝内外。
宝殿台阶上高设三张雅座,正中乃一位锦衣玉面的贵公子,左右两座分别是藏青儒袍的山羊胡老者和身披福田袈裟的老僧。
大殿广场横四竖八摆有三十二张书案,男左二十四席,女右八席坐的满满当当。
至于那宝树界外的围观者更是多不胜数,其中大多都是书生学子。
“五皇子仪表堂堂,可谓人中龙凤,怪不得是圣上最喜爱的皇子。”
“何止是喜欢,我听说这次弘文诗会是为了今年的万邦来朝选人才,足以说明圣上对五皇子的信任。”
众人议论间,高居首座的玉面公子缓缓起身,原本熙攘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咳咳!七叶树宝压枝稠,翠荫叠霜风有声。谨言邀诸位雅聚于此,不为虚礼,只为借这古寺清幽,共赏嘉树、同赋新篇。”
五皇子李谨言声如清泉,离席扫过全场,笑面如春。
“今日,席间无皇子公主,诸位无需拘谨。为尽诗兴特备千两金以做彩头,还望诸位切勿藏拙。”
五皇子李谨言话落,下方立刻掌声雷动。
“还请太傅赐言!”只见他转身对山羊胡老者持弟子礼,台阶下众人也纷纷起身施礼。
那山羊胡老者起身,和蔼一笑:“五殿下已经说了今日无皇子公主。老朽以为不如再添上亦无师生太傅。
今日以诗会友无关其他,诸位才俊大可一展平生所学。老朽与真觉方丈既为座师,定不负诸位才情。”
老太傅说完看向另一边坐席的老僧。
那老僧摇头诵了一声佛号。
紧接着,在众人的掌声中,诗会正式开始。
众人先是一起品评了几篇名作,诗会氛围才逐渐浓郁起来。
陆砚坐于首排第三席不时回头张望,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
看来陆尺那个白痴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今日多半是不会来了,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机会。
如此想着,陆砚目光落在女八席首位的豆蔻少女身上,眼中的倾慕毫不掩饰。
那少女髻发如蝶,一袭绿裙如波荡漾,弯弯眉眼生的俏丽可人。
恰在此时,男左二十四席后排起身一人,对着台上三人施礼后说道。
“五殿下,名人佳作固然值得我等学习。但今日诗会想必在座诸位皆是有备而来。不如殿下出一题,我等匿名作诗,最后由楚老太傅与真觉大师品评。”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喧闹,叫好与嗤笑不绝于耳。
李瑾言闻之颔首,再度起身:“这位才俊所言在理,倒是瑾言拖沓了。至于出题......”
正当李瑾言打算拿出题目时,一阵喧闹自众人身后传来。
众人齐齐回首,便见紫袍玉带的俊秀公子气喘吁吁的姗姗来迟。
“五殿下且慢念题,听说您在这里举办诗会,陆尺特来给捧场。”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一瞬,认识不认识都皱起了眉头。
“这人谁啊?来的如此晚?”
“这都不认识?他可是勇武候世子,不学无术出了名,多半是来凑热闹的。”
众人议论间,陆砚扯起了嘴角。
李瑾言微微愣神后,这才步下台阶,望着气喘吁吁的陆尺,声音依旧温雅:“陆世子既来,便是雅会之幸,还请快快入座。”
只是这话出口,他才意识并没有多余座位,忙命侍从在最后加一席。
“哎,五殿下不必麻烦了!待会我随便找个地方凑活一下就行。”
陆尺拦下侍从,往前两步对着台阶上的楚飞鸿老太傅和真觉方丈施礼:“陆家小子见过老太傅,真觉方丈。”
楚飞鸿一改长者慈态,捻着胡须问道:“千重家小子,你跑来捣什么乱?”
陆尺嘿嘿一笑,忙解释道:“老太傅多虑了,小子不是来捣乱的。”
老太傅轻哼一声:“最好不是!”
听到陆尺与楚飞鸿的对话,陆砚暗自握紧拳头。他来之时也曾向这位老太傅施礼,但对方只是“嗯”了一声。
拜完老太傅,陆尺环视一圈,最后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径直朝绿裙少女走去。
“七公主,不介意挤一下吧?”
第5章,谁还没个青梅
“喂,这是女席......”
七公主李幼仙刚要抗议,但陆尺却已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书案并不算长,容纳两人却是足够。
陆尺见李幼仙想要推他,连忙低声威胁道:“公主你也不想他们知道小时候被我打哭的事吧?”
“你……”李幼仙俏脸一红,只得往一边挪了挪:“草包!”
众人见七公主真给让了位置,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陆砚咬牙切齿,在心中大骂某人不要脸。
五皇子本想说些什么,但张张嘴还是转身回到席位。
“咳咳,咱们诗会继续!”说着话,他沉思片刻朗声道:“既然出题,那便须应景。今日不如以寺庙为题,不限体裁,以半柱香为限,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交头接耳,纷纷应和。
“好!这题既扣了古刹的景,又易得佳句,正是合宜的题目。”
“没错,咱们便以这寺庙为题各自作诗一首。”
众人纷纷提笔研磨,墨香混着七叶宝树落下的莹白花瓣,在广场上弥漫开来。
陆尺和李幼仙公用一套文房四宝,他倒没急着动笔,反而手肘撑着书案,侧头看李幼仙写诗,低声诵一句,还戳了戳她的墨锭。
“晨钟破雾入云深......”
“你住嘴啊!”李幼仙被他扰得心烦,拍开他戳墨锭的手:“要你管!再捣乱我就告诉楚太傅!”
这般说着,她抬起宽袖挡住了宣纸。
“我是怕你耽搁太久,影响了本世子作诗。”陆尺挑了挑眉头,凑近用力嗅了一口:“公主今天好香啊!”
“你个登徒子!”李幼仙投来一个厌恶的眼神,又往旁边挪了挪。
“倒要看你能作出什么诗来?”陆砚看到两人这般亲近,顿觉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研着磨。
昨夜他便猜到可能会以寺庙为题,特意仿着前朝咏寺诗的风格写了三首,不想今日正好押对了。
这次定要拔得头筹,让七公主看看谁才是真有才华。
时间转眼过半,李幼仙的诗在经过反复斟酌后终于写完,不情不愿的将笔墨递给了陆尺。
她倒要瞧瞧,这个大草包能写出什么狗屁不通的诗句。
然而,事与愿违。
“偷窥小心长鸡眼!”陆尺这般说着,也用袖袍挡住宣纸。
“哼,大草包!”李幼仙小嘴一嘟背过了脸。
半柱香在众人或紧张或胸有成竹中很快过去。
侍从们捧着木盘穿梭在书案间,收齐诗稿后逐一呈到楚飞鸿与真觉方丈面前。
广场上静得能听见风吹七叶花瓣的簌簌声,陆砚坐得笔直,目光紧紧盯着那摞诗稿,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五皇子李瑾言先拿起最上面一卷,轻声念道:“《登兰若寺》,七叶落银霜,古寺枕秋光。风过无闲事,钟声绕佛堂。不羡诗千首,独爱此中凉。若问何为意,心清即道场。”
楚飞鸿听罢,沉思开口:“此作中规中矩,意境尚可,却少了些新意。”
真觉方丈一声“阿弥陀佛!”不再说话。
李瑾言将这篇放在一旁,接着又念了几篇。
不是堆砌“梵音”“古佛”等陈词,便是意境与“寺庙”脱节。
台下众人叹息的越来越多,李幼仙那首也在淘汰之列。
不过她并不着急,再如何差,还有她身边这位垫底。
陆砚不时偷偷打量陆尺这边,心中同样在期待他的“大作”。
没一会儿,李瑾言又念了几首,皆是强差人意。
真觉方丈始终闭目,只在听到“佛灯照夜孤”时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过于凄清,失了禅院生机。”
眼看手上仅剩几篇诗稿,他这个皇子不由觉得是不是两位座师的要求太高了。
“咳咳!《游兰若》,兰若倚青山,晨钟绕翠峦。香飘云外客,禅定世间欢。”
他又拿起一卷诗稿,诵念了出来。
没人注意的是,在念完第一句时,台下的陆砚猛地攥紧了拳头。
那是他的诗!
“好诗!”
“闹中取静,真乃好诗!”
不等两位座师评判,台下已经传来议论之声。
楚飞鸿捻着胡须点头:“此作对仗工整,用词雅致,将兰若寺的形制与禅意融于一处,算是佳作。”
真觉方丈诵了声佛号:“颇具禅意,应是目前最好的诗作了。”
楚飞鸿亦是颔首。
陆砚扯了扯嘴角,他此刻就等着有人问“这首诗谁何人所作?”,然后他站起惊呆在座所有人。
然而,李瑾言却在翻过最后几篇诗稿后,将其中一篇挑了出来:“两位座师,不妨先看看这首再做决断。”
楚飞鸿依言拿起,展开时眉头微挑:“这......字迹可真是散漫不羁......”
他如此说已经是留了情面,至少眼前这诗作的字迹,简直是狗爪猫挠。
然而,当看到诗的内容后,他紧锁的眉头却是舒展,更是将诗稿又凑近了几分。
“哈,好诗啊!此诗可为最佳。”
此话一出,台下哗然。
能让帝师楚飞鸿露出这等表情,到底是什么大作?
“阿弥陀佛!”便连双目紧闭的真觉方丈都睁开了眼。
楚飞鸿看罢,立刻递了过去。
真觉方丈初看,亦是眉头紧锁,这字太糟糕了。
然而看完诗,却是盯着诗稿久久不语。
台下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到底是什么诗作,能让两位座师都露出这般姿态?
“五殿下,到底是何佳作,何不念出来让我等也学习一二?”
“没错,若是如此就定了输赢,我等不服。”
众人议论中,陆砚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本以为自己诗作已经能够力压群雄。
到底是谁?
是国子监,还是纵横书院派来的学子?
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码不可能是陆尺那个废物。
“看来是一首不得了的佳作,不知是什么内容?”李幼仙望着真觉方丈手中的诗稿,清亮的眸中难掩好奇。
“要不我来念给你听听?”陆尺见状凑近几分,嗅着少女独有芳香低声说道。
“呵,你知道诗的内容?”李幼仙嗤笑出声,清脆如银铃:“你该不会想告诉本公主,那首诗是你作的吧?”
陆尺点头,挑起唇角:“那不如咱们打个赌,若我念的和老和尚手里一样,你便要帮我一个忙。若是不一样,我给你当牛做马任凭使唤。”
第6章,怀疑你抄袭
“好,这可是你说的!”李幼仙淡然一笑,宛如盛开花苞:“本公主要新仇旧怨一起算。”
“完蛋了!你怎么答应了?我可以反悔吗?”陆尺故意做出一副求饶状,逗得少女“咯咯”直笑。
“你少来!一诺千金懂不懂?”李幼仙白了他一眼:“乖乖给本公主当牛做马。”
“哈哈哈,你还真信了?”陆尺突然凑近少女耳畔,低声诵念出他的诗作。
少女灿烂如花的笑颜逐渐收敛,一双乌黑的杏眼慢慢瞪大。
当陆尺朝着她的耳垂轻吹一口气时,李幼仙如同被定格一般。
她不明白一个自小不学无术的混子为何能做出这样好的诗?
但如果两位座师手里真的是这一首诗作,那绝对是当之无愧最佳。
“既然是诗会,自然要让在场众人一起品鉴。”
五皇子李谨言自真觉方丈手中接过那首神秘诗作嘴角抽了抽,暗笑这字实在丑的别出心裁。
众人见他要念神秘诗作,都纷纷束起了耳朵。
七叶宝树外围观的众人也都停止了议论,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作。
李谨言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初念前两句时,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低声议论起来。
“十个八个都化用晨景,这也不如何啊?”
“谁说不是,现在的学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听到这样的议论,陆砚轻蔑扬唇,心中更是不忿,这种烂诗头也能将他比下去?
正当他觉得两位座师不公时,李谨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随着这两句出口,场上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陆砚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愣神许久的李幼仙从失神后回过味,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陆尺。
“你……你……”
一时间,她竟忘记了想要说的话。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待李谨言最后一句落下,全场落针可闻。
渐入佳境的诗作字字入心,众人仿佛真的跟着诗人走在兰若寺的晨雾里,看日光穿过树林,听钟磬声在寂静中回荡。
哪怕楚飞鸿已经看过,还是忍不住重重拍了下书案,声音里满是激动。
“好一个‘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以动衬静,以声显寂,把禅院的清幽写到了骨子里!前六句铺陈景致,后两句点睛,意境浑然天成,比之方才诸作,高出不止一筹!”
真觉方丈也双手合十,轻声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此作看似平淡,却藏着大巧若拙的禅意,‘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二句,更是道尽了自然与禅心的相融之境,当属魁首。”
陆砚脸色惨白,他反复咀嚼着“禅房花木深”,只觉自己那句“晨钟绕翠峦”瞬间变得俗不可耐。
“这佳作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如此诗作,当为我等学习之楷模,不知到底是哪位兄台?”
众人哗然,纷纷左顾右盼起来,想知道是谁写出了这样的佳作?
李谨言与楚飞鸿对视一眼,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问道:“敢问作此诗的才俊是哪位?”
“是我!”
在众人找寻的目光中,一只手慢悠悠地举起了起来。
待众人看清举手的是陆尺,全场顿时炸了锅。
“什么?是那个勇武候世子?”
“不可能吧!他不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吗?”
“这诗定是抄的!不然他怎么能写出这般句子?”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似要淹没陆尺。
陆砚更是猛地站起身,指着陆尺质问道:“兄长,你休要欺瞒大家!你自小不喜读书,如何能作出这等佳作?”
有此疑问的不止众人,楚飞鸿与真觉方丈也都拧眉对望。
先前,他们看到这样差的字迹时,是有想起陆尺的。
可又觉得会不会是学子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写这么丑。
最终,他们不约而同相信了后者。
李谨言又将手中诗作反复默念数遍,这样的佳作要么出自大家之手,要么便是偶然所得。
至少,他自小博览群书,却是不曾听过如此诗作。
陆尺斜睨了陆砚一眼,慢悠悠起身走到台阶下,对着楚飞鸿与真觉方丈拱了拱手:“老太傅,真觉方丈。方才我作诗时,七公主就在旁,她可作证我是当场落笔,未曾翻看任何书籍。”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李幼仙。
她脸颊微红,却还是点了点头:“他……他确实是当场写的,还扰了我好几回。”
众人见七公主都这般说了,至少有一半人选择了相信。
可还有一半的人,又提出了新的质疑点。
“当场写的也不能证明这诗就没有抄袭,如果事先背下也未尝可知。”
“说的不错!非是我等不信任七公主和勇冠候世子,而是学问做不得假,若世子真有此等才学,不如再作一首以证清白。”
陆砚重新坐回书案,听着众人的质疑心中的不平逐渐平息。假的终究是假的,始终见不得光。
想必这草包背下一首诗都费劲,再作一首肯定露馅。到时候不必自己开口,父亲的颜面都能让他丢进那烟花柳巷。
“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本世子为何要以证清白?”
陆尺眉头一挑,扫过那些质疑者,眼神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他打了个哈欠,质问道:“反倒是你们既然觉得本世子抄袭,是不是应该先拿出证据,证明本世子抄袭?还是说你们觉得楚老太傅和真觉方丈,都没你们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此话一出,那些质疑的人顿时哑火。
抄袭的证据他们自然拿不出,只是单纯觉得如果不学无术的勇冠候世子都能作出如此惊才绝艳的诗作,那他们这些寒窗苦读的又算什么?
“世间名篇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偶然所得者。老朽一生做学问,却不曾见过陆家小子这篇。倘若是前人之作,不应被埋没才对。”
老太傅楚飞鸿捻着花白胡须这般说着,其中袒护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比起头悬梁锥刺股那套刻苦功,他更佳作天成。
见质疑者都成了哑巴,陆尺也懒得计较,一双丹凤眼移向了李谨言。
“嘿嘿,五殿下!既然两位座师都如此评价了,那千两黄金……”
第7章,送银子的来了
众人见到陆尺露了本性,又是这般谄媚的见钱眼开模样,顿觉心中更加憋闷。
老太傅楚飞鸿老眼一瞪,心中暗自后悔,这臭小子连演都懒得演吗?
“喂!诗会还没结束呢,你着什么急?”李幼仙拿胳膊顶了下某人提醒,尽管先前出言替陆尺辩解,但她心中其实仍不太相信。
“七妹说的没错,陆世子太着急了。”李谨言将那诗作收进袖口,笑眯眯道:“倘若诗会仅以一题便定出输赢,那未免有失公平,谨言以为在座才俊都不会同意。”
“没错!向来文无第一,世子如何得知我等接下来做不出更好的诗作?”
“我等学子藏龙卧虎,今日定要……定要好好作诗。”
某位学子本想说一雪前耻,可又觉得跟陆尺这种纨绔用这词实在太过抬举,一时词穷只得掺和句大白话。
此情此景引得不少外围观者嗤笑。
陆砚冷着脸双手紧紧纂着,暗道自家这位兄长真是上不得台面,害他都跟着一起丢人。
“行了,行了!你们继续!若是有一首能……不说超过本世子这首诗,能旗鼓相当就算你们赢。”
陆尺这般说着,再次冲楚飞鸿三人行了礼:“老太傅,真觉大师,小子这就不扰大家雅兴了,先回了。”
此话一出,楚飞鸿背过了老脸,真觉方丈眼观鼻鼻观心。
这话是如何说出口的?还不扰大家雅兴,你这搅屎棍!
“五殿下,劳烦回头差人把钱送到香满楼即可。”离开前陆尺还不忘凑到李谨言身边低语提醒一句。
后者尴尬一笑,一时竟无言以对。
随后,陆尺就这么大摇大摆离了场。
当然,经过李幼仙身边时还不忘提醒她愿赌服输。
气的豆蔻少女狠狠剜了他一眼,将“仇恨”牢记心中。
陆砚望着远去的“兄长”,牙关咬的嘎吱作响。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这么有恃无恐?
难道就因为你是嫡子吗?
对于陆砚的想法,匆匆离场的陆尺自然不知。
他自信常建这首《题破山寺后禅院》今日无人可及。
唐朝以后那么多朝代,学子更都不知凡几,但能被后世写进教材才多少?
他更不愿陪这帮学子之乎者也,毕竟搞钱的目的达到就行,他脑中的诗那可是多背一首就少一首。
宝贝着呢!
“少爷,您那首诗真是惊呆小的了,简直……简直天上地下无人可比。”
刚出了正殿大门,陈平已经追了上来,豹眼中的惊讶与崇拜毫不掩饰。
若不是亲耳听到,就是他的老子爹说的他都不信。
“少拍马屁!咱们现在穷的只剩裤衩子了!”陆尺脚步不停,边走边交待:“待会我给你画几样东西,你立刻找匠人去订做,香满楼必须搞起来!”
“啊?少爷!小的这口袋这会儿比脸都干净……哪有钱去订做东西?”
“你不会先欠着啊!”
……
转眼日暮,红霞漫天。
陆尺坐在香满楼的雅间,仔细嗅着桌案上七十二种样品香料。
刘东生立在他身后思绪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明白这位爷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但估计这铺子离倒闭不远了,他也能趁机告老还乡了。
“老刘,这些香料哪几种卖的最好?”陆尺闻了半晌,觉得都还不错。
他毕竟没这行经验,凡事还是要以专业人士为准。
“回世子爷,这沉香、麝香、龙涎香都是京中贵人的最爱,利润也比较高。
檀香,安息香之类寺庙道观用的也不少。
桂香,线香等则是市井小民的最爱,卖的多,利润低些。
妙龄少女偏爱清新甜柔、淡雅之味,桂花,茉莉,薄荷,丁香都是首选。
而夫人们大多偏爱温润淳厚、雅致之味,这沉香,合欢,霍香最为合适。
男子则喜沉稳清洌、厚重之味。奇楠,檀香,降真,苍术皆卖的不错。世子爷,您身上这一木五香,乃降真之香。”
刘东生说起香料,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陆尺也不打断,听他足足讲了半刻钟,直到他停下来才吩咐道:“行!你将中高端的热门香料挑几种,让他们送些原材料过来。”
“原材料?”刘东生错愕出声,他不懂自家世子要原材料做什么?
陆尺见状,再次确认:“没错!按成品的价格给他们!但品质要过关!”
“这……”刘东生一时哑然,花买成品的银钱买原材料,这位爷是懂做生意的。
吩咐完刘东生,陆尺起身推开雅间的窗户,凝望着对面人来客往的沉香阁陷入了沉思。
香满楼香料要卖,以后与各路商人还要打交道,他不介意让出点小惠小利。
但从今往后,香满楼不但卖香料,还要做出自己的独家产品。
在这古代想要站稳,还得自己有能耐,眼下绝不能给秦氏母子任何觊觎他世子之位的机会。
毕竟,如今他能依仗的也只有这个身份。
吱呀!
刘东生见自家世子爷没离开的打算,端起香料样品退出了雅间。
刚下楼,正巧撞见匆匆进店,面色涨红的陈平。
“哎,陈小哥!你咋地了?让哪家小媳妇调戏了?”刘东生忙拉住他打趣。
“切!敢调戏咱的娘皮那是想挨拳头了!”陈平挥舞拳头,脸上掩盖不住的兴奋。
他本就是将门出身,说是伴读其实也只是粗通文墨。
“哎呀!小哥你这般将来讨不到婆娘的。”刘东生忙将他的拳头按了下去,低声说道:“这日头都落山了,世子爷不打道回府?”
陈平神秘一笑,左右瞧了瞧才低声回道:“大掌柜有所不知,世子爷这是在等银子呢。”
“啊?等谁的银子?”刘东生听的更加迷糊。
然而陈平并没有解释的打算,神神秘秘上了楼。
“少爷,欠账的感觉太好了!”陈平兴冲冲推开房门,将自己订货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又不是不用还,有那么高兴吗?”陆尺斜睨了他一眼,重新坐回雅座。
没一会儿,楼下便传来咚咚的上楼声,刘东生的声音在门外飘了进来。
“世子爷,送银子的人来了!”
第8章,他会作诗就怪了
“进来!”陆尺扯了扯唇角,端正了坐姿。
陈平则挺起胸膛站在其身后,尽管猜到自己少爷那首诗会夺魁,可真的发生了仍有些不可思议。
嘎吱!
雅间的门被推开。
刘东生领着一位穿黑色劲装的壮汉步入,两人身后几个店铺伙计好奇的探着脑往里瞧。
毕竟他们只见过世子爷往外掏钱,还没见过来送钱的。
“陆世子,这是五殿下嘱托小人送来的。”壮汉怀中抱着半尺长宽的檀木锦盒,施礼后小心放心了陆尺面前打开。
其内亮闪闪,码的整整齐齐的金元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哪怕是刘东生这种见过世面的,也不由小小错愕,寻思自家世子爷这是坑了五皇子?
店里的伙计更是瞪大了眼,银子见过不少,这么多金子还是头一次见。
“五……五殿下还让小人代他给陆世子您致歉,碍于某些原因您的诗作没能成为魁首。”
劲装壮汉吞咽一口唾液,低眉抬眼这位打量紫袍玉带的勇冠候世子。别人只知道他不学无术,却不知这位在皇宫里曾揍过皇子公主。
如今五皇子让他来送金子,已是做好受皮肉之苦的准备。
“什么?我家少爷那首诗没被选上?那谁的诗被选上了?念出来听听!”
陈平瞪圆了豹眼,他长这么大就没听过少爷那么好的诗,尽管他能记住的诗本来也不多。
刘东生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却是隐隐猜到了什么。
“是……是陆砚公子的《秋日颂》。玉露金风报岁功,九重天子德声隆。仓盈廪实三农庆,舜日尧天万域同。云淡秋高征雁过,时和岁稔瑞烟融。吾皇睿智超今古,福泽绵长似海鸿。”
劲装壮汉念完尴尬赔笑:“世子爷,咱就是来跑腿的……”
不等他说完,陆尺抬手打断:“什么狗屁不通的马屁诗?”
劲装汉子一颗心也随之沉入谷底,看来今日的皮肉之苦是跑不掉了。
“老刘,看赏!”
轻飘飘的四个字落入耳中,七尺的壮汉有些懵。直到手中多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才回过味来,忙躬身作揖:“谢世子爷赏!”
“回去代本世子给五殿下问安,下次再举办什么诗会,文会,演唱会记得发个请贴,一定去捧场!”陆尺摆摆手交待道:“对了,没彩头的就不用邀请了!”
“小人一定带到,那就不打扰世子爷了。”壮汉眼角抽了抽躬身退去,他其实也觉得世子爷那首诗更出彩。
“少爷,这也太黑......”陈平刚想打抱不平,被陆尺一眼瞪了回去。
魁不魁首他不在乎,重要的拿到钱就行。
况且公道自在人心,那么多人都听着呢,那首诗好自有公论。
刘东生正打算询问世子爷作了什么诗?不想陆尺就将一箱金子推了过去。
“拿去先把拖欠的货款清了,剩下的采购原材料,其余留在铺子里周转。”陆尺看向自家大掌柜交待:“那个......再拿出二百两银子给陈平,他还欠着人家工钱呢。”
“世......世子爷?”刘东生哪里想到陆尺给钱这么干脆,这还是那个来了就知道伸手的勇冠候世子吗?
香满楼伙计们也都露出了喜色,他们也已经两个月没发月钱了。
“哎,都按爷吩咐的办。”刘东生莫名红了眼眶,毕竟从这香满楼开张他就是掌柜,二十个年头了!
若真被霍霍没了,那和杀了他没两样。
.........
“七公主,留步!”
兰若寺外,娇俏豆蔻少女刚登上马车,不想身后传来呼喊声。
她挑起车帘,便见玉冠白衣的陆砚整整了仪容,快步赶了上来恭敬一礼。
“七公主诗作才情俱佳,让小可钦佩不已,特来相送。”
听到夸奖,李幼仙露出礼貌笑容:“陆二公子哪里话,你今日得了诗会魁首又推却彩金,才当真值得让人钦佩。”
见少女笑颜如花,陆砚不由微红了脸:“哪里!我等学子习孔孟之道,理应晓得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李幼仙闻言浅浅一笑,好似化作三月桃花,融化了某些人的心。
陆砚短暂失神后,连忙趁热打铁:“再有三月便是小可冠礼,不知七公主殿下届时可有空闲?”
“差点忘了!”李幼仙俏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恨恨说道:“你和那个大草包是同一天冠礼。放心好了,就算你不说本公主也一定是去的。”
说完,她放下车帘,马车缓缓驶离。
陆砚愣愣站在原地,神色无比复杂。
七公主答应参加冠礼本是应该高兴的事,可为什么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李幼仙的马车一路没有停留,顺着朱雀大街直接自正阳门驶进了皇宫。
半个时辰后,在崇德殿见到了正在批阅奏章的永兴帝。
“儿臣,给父皇请安!”李幼仙盈盈一福,嘟着嘴来到了御案边。
年过五旬永兴帝脸型方正,剑眉入鬓,在明黄龙袍下映衬下一股不怒自威气势油然而生。
他挑了挑眉,瞥了眼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女儿,打趣道:“怎么?在你五哥诗会玩的不开心?要来寻朕的麻烦?”
“父皇,儿臣哪敢寻您的麻烦。只是……”李幼仙露出几分娇态,摸出一张誊抄诗稿放到了永兴帝面前。
“您自己看看,这是今日夺魁的佳作。”
永兴帝收敛笑意,拿起诗稿扫过,浓眉微微皱起:“诗意尚可,可惜没用对地方。这诗谁作的?”
李幼仙嘻嘻一笑:“是您前段时间差人褒奖过那位陆才子!”
“陆才子?”永兴帝微作沉思,立刻恍然:“呵!原来是千重家的二小子。朕记得他中举时的策论写的还是很有见地的,如何会作出这等趋炎附势的诗作?
不对,太傅和老五也都在,难道就没把把关吗?这要传扬出去,人人效仿不做正经学问,那还得了?”
见永兴帝上了几分火气,李幼仙担心连累五哥李瑾言,忙凑近陪笑:“父皇,其实五哥和楚老太傅都是有苦衷的。”
“他们有什么苦衷,难不成是看朕的面子评出来的?”永兴帝摩挲着短须,眼中划过一抹失望。
李幼仙连忙又拿出一份诗稿,在永兴帝面前展开。
“父皇,您再瞧瞧这首诗作如何?”
第9章,这诗不知何人所作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永兴帝反复咀嚼着手中诗作,龙目中的惊诧一闪而逝。
这诗比起另外一首趋炎附势的诗作,不知高了多少个层次,可为何最后却没被选上?
从默默无闻的皇子一路坐上龙椅,他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能让他好奇的事其实并不多。
“老五的苦衷和这诗有什么关系?这谁的诗?”永兴帝放下诗稿扭头看向女儿。
“父皇,正是因做这诗人太特殊,五哥和楚老太傅才选了另外一首。”李幼仙故意卖了个关子,娇笑道:“您猜猜是谁?”
永兴帝苦笑摇头:“特殊的人多了,总不会是千重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吧?”
“啊?”李幼仙顿时兴致骤降,她没想到自家父皇一次就猜对了。“您是怎么猜到的?”
“还真是他?”永兴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瞬间理解了楚飞鸿与李瑾言的苦衷。“呵呵,他会作诗就怪了,多半是假借他人之笔。”
哎,千重啊!千重!枉你自诩文武无双,如何就生出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陛下,五皇子求见!”
父女交谈间,红色袍服的老太监迈着小碎步快步进入大殿。
“让他进来!”永兴帝收回思绪,端正坐姿将两份诗稿拿在手中。
当李瑾言整理形貌迈进养心殿时,便见到永兴帝正板着脸,他的身后李幼仙偷偷吐了下舌头。
“儿臣,拜见父皇。”李瑾言顿时了然,上前恭敬行礼。
永兴帝冷哼一声,将两张诗稿拍在御案:“老五,朕让你替万邦大朝会寻人才,你就是这样选的吗?”
李瑾言见状,赶紧解释:“非是儿臣有意,只是实在别无他法,陆尺所作之诗无人可比,只能……只能拿父皇威名出来安抚众学子……”
“哼,国子监和纵横书院的人没出力?”永兴帝本就没真生气,只是想试试儿子器量。
李瑾言面露羞愧:“先前是儿臣考虑不周,弘文诗会正撞上国子监与纵横书院的辩言会讲,故此他们只派来两个代表前来。”
听着父皇与兄长的对话,李幼仙水灵的大眼珠子一转,再次盈盈一福。
“女儿请命亲自彻查陆尺那个大草包抄袭之事,还望父皇恩准。”
永兴帝只当李幼仙玩闹,颔首道:“恩准了!”
“儿臣领命!”
……
纵横书院,万工坊
“墨学姐,明日还要继续与国子监辩言,你还有空摆弄这些?”
宽敞的木工厂房内,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应有尽有,譬如带轮子的船,长翅膀的马车。
工案后,女子发髻盘起,着一身灰色短工装,正在拿着木锤敲打一双丈许长的木翅。
其清冷的绝美容颜搭配左眼下一颗美人痣以及专注的神情,堪称倾国倾城。
“哎呀!墨学姐!”容貌清秀的学妹,身穿一袭淡蓝长裙,手里拿着一份诗稿来到工装美人的身边站定。
“何事?”工装美人柳眉微蹙,挑起清亮的眸子。
学妹忙将诗稿递过去:“是那个弘文诗会出佳作了,先生让送来给你瞧瞧。”
然而,工装美人连头都没有抬起,继续捶打着木铆:“没兴趣,不要打扰我做东西。”
“先生说一定要念给你听!”学妹轻叹一口气,念起了诗稿:“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当整首诗念完,木锤的击打声也随之停下,美人放下木锤接过诗稿,咬着唇细细品读起来。
“确有几分才气,何人所作?”
........
时光悠悠,转眼过去五日。
弘文诗会一首无名诗传遍了整个学子圈,只是当提起这首诗的作者时,众学子那都是义愤填膺,摇头叹息。
以至于到了后来,有人询问何人所作时,众学子默契的绝口不提,玩的好一手留诗不留人。
而作为当事人的陆尺,此刻正在勇冠候府的演武场挥汗如雨。
“少爷,您这又蹦又跳的打法,真像只兔子!”陈平双手叉腰,大口喘着气,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陆尺嘴角微扬,并未答话。
他的双脚轻盈地交替弹跳着,这是他在现代格斗中练就的“弹跳步”,能让他随时改变方向,保持最佳的攻防距离。
作为一名特种兵,他精通多种战斗武学,从华夏的大小擒拿手,八极拳到国外的桑勃,克拉玛什依,法兰西拳术都有涉猎。
“看招!”陈平低喝一声,脚下一错,身形如箭般窜出,一记直拳直取陆尺面门。
陆尺不闪不避,左脚轻点地面,身体微侧,右拳如毒蛇出洞般探出,正是八极拳中的“顶肘”变招,拳未至,劲先到。
“砰!”两拳相交,拳风四溢。
陆尺只觉一股刚猛之力自手臂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暗自感叹体质还是差得太多。
一拳过后,两人身形同时后撤,稍作调整后,又一番你攻我守。
陆尺脚下步伐灵动,打法多变。时而桑勃贴身,时而弹跳步拉开距离,再以法兰西精准的直拳点射。
一时间,演武场上拳影交错,两人你来我往,难舍难分。
天哪!少爷进步也太快了!
陈平心中暗自吃惊,从前他和陆尺过招,都是“打着玩”。
可如今自家少爷招式诡异多变,连他都难以捉摸,要知道他可是从小跟随几个哥哥学武。
两人一番纠缠后,再次拉开距离,均是气喘如牛。
“世子爷,您订做的东西和需要的原材料都齐了,大掌柜让小的来知会一声。”
正当两人打算再来一轮比试后,香满楼的伙计匆匆而来。
“陈平去备马车。”听到这个消息,陆尺不觉扬起嘴角。
终于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让香满楼重现辉煌。
不对,应该是更上一层楼。
“少爷,要不先沐浴下再出门?”陈平嗅了下自己衣服,那是一身臭汗味。
陆尺斜睨了他一眼,神秘笑道:“沐个屁的浴,过去还有活要干,况且臭点更好。”
“啊?少爷您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第10章,陆尺的科技树
香满楼伙计通知没多久,一辆马车匆匆出了勇冠候府。
只是那马车前脚离开,门房小厮后脚便去了西跨院。
“真没想到,白痴也能写出那样的诗,如今你这魁首的诗作无人问津,反倒让他出了风头。”
厅堂内,秦氏靠坐在躺椅上,两个丫鬟正给她捶肩揉腿。
负手立在门口的陆砚听着她的话,袖中拳头无意识握紧。
尽管知道没人敢说他作的诗不好,可这样被忽视的感觉,他受够了。
“哼,更气人的是你没要那千两黄金的彩头。可五殿下转手送给了陆尺,这不等于……”
秦氏越想越烦,坐起身屏退丫鬟婆子,摇着团扇来到陆砚身边站定。
“这不等于救了香满楼,那咱们之前的经营都白费了。”秦氏朝天翻了个白眼咒骂道:“这贼老天也是个瞎眼的,当初怎么就没让那白痴累死在姑娘的肚皮上。”
陆砚听着秦氏的话,心中更是气闷。
他自小就勤奋努力,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决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香满楼必须关门大吉!
“娘!沉香阁是安定伯的产业,要不咱们找机会接触下?借他们的手彻底搞掉香满楼。”陆砚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继续说道:
“等父亲回来,见到经营二十多年的铺子没了,定要大发雷霆。然后,再由儿子我出面给捞回来……”
陆砚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秦氏的眸光已经亮了起来。
她摇着团扇,轻哼一声:
“没错!距离侯爷回来的日子不远了,咱们得抓紧机会才行!”
……
香满楼后院内,刘东生和两个伙计围着各种明晃晃铜器眉头紧锁。
“看这个大桶两头通气,就跟蒸笼似的,世子爷不会要蒸包子吃吧?”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那世子爷能吃普通包子吗?要吃也是吃金包子,银包子。”
“大掌柜,你说世子爷这是做的什么啊?”
两个年轻伙计猜不出用处,疑惑看向见多识广的刘东生。
然而,后者却也只是摇头,尽管他活了五十多年,却也不曾见过这些怪东西。
“那大桶叫甑,那些铜管叫冷凝管……”
恰在此时,陆尺的声音响起,只见他带着陈平出自店铺后门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当见到那些定制的铜制品,双眼不由冒出光来。
早在上次解决欠债问题时,他就在想怎么把香满楼搞起来。
起来想去结合实际情况,他决定要做香水。
毕竟这香满楼可是他的钱袋子,更是他打算稳固世子身份的重要一环。
目前大离朝主要以香料,香脂来增香,出门一般会佩戴香囊或香丸等物件。
香水也并非没有,可却是西域外邦进贡的稀有贵物,名为蔷薇水。
这种蔷薇水每三年才会从西域进贡几小瓶,也只有皇室和一些特殊权贵有机会享用。
而魏氏与陆千重大婚时,就曾被赏赐了一瓶。
陆尺记忆里,魏氏也只有参加宫宴时才舍得用。但香味算不得很浓郁,且留香也只有一个多时辰。
其他时间都是用蜂蜡封存,可见对其有多珍惜。
只是后来魏氏病逝,秦氏便厚着脸皮向陆千重将那瓶蔷薇水求了去,如今用完没用完不知道,但哪怕是瓶子也绝对是当祖宗供着。
当然,陆尺也明白。对于这些没用过现代香水的古人,自然有其价值所在。
可他不同,他虽然不了解现代香水的具体工艺,但可是某站某音穿越大联盟的充电会员。
对那些UP的各种穿越手搓科技的视频可没少看,其频次仅低于修蹄。
他有信心用“蒸馏法”搞出强于蔷薇水的香水来。
“世子爷,原材料也都送来了一些,您看看。”
刘东生引着陆尺来到后院库房,一股芬芳扑面而来。
只见库房门口正摆放一些新鲜花瓣以及香料原木。数量并不多,但却已经足够用来实验。
尽管陆尺有信心搞出来,但也做好了多次失败的准备。
而且这次除了做香水,他还要做出另一种东西。
“既然东西齐了,那就都动起来。”陆尺走出库房,亲自指挥着几人忙碌了起来。
生火,洗花瓣,切粒没一个闲着的,就连他都亲自上阵组装三套蒸馏设备。
首选花瓣品种有茉莉、白兰、薄荷。木质香料则有檀香、沉香。
前者需要清洗去杂,后者需要切粒更好蒸馏。
一个时辰后,二个炉灶同时开工。
一个提取的茉莉花瓣,还有一个提取沉香木屑。
在给天锅加入冷水没多久,一滴滴透明液体便自冷凝管不断流出。
忙碌的几人不由都瞪大了眼,更加疑惑陆尺要做什么?
尽管陈平知道自家少爷要做什么香水,可真的看到时,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两个伙计眼中满是好奇,但似乎碍于身份根本不敢多问。
大掌柜刘东生则是足够沉得住气,自家世子爷不说,他也不会多嘴去问。
况且,他并不觉得陆尺能搞出什么好东西,多半也只是心血来潮。
“呃?这水好像是香的!”
当流出的水越来越多,其中一个伙计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经过提醒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因为香满楼周围本就香气四溢,所以哪怕是刘东生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真是香的。”陈平三人立刻凑近去闻,都是露出惊诧。
“世子爷,您这不会是冲着蔷薇水去的吧?”
混迹香料行一辈子的刘东生,虽然没见过那等珍贵之物,却早已如雷贯耳,瞬间意识到了自家世子爷的想法。
只不过曾经无数人企图研究出来做法,却无一人成功。
“对也不对!如今咱们做的比那狗屁蔷薇水还要好,成功后就是咱们香满楼的招牌。”
陆尺挑了挑眉角,已经想到他的香水风靡大离朝的场景。
西域怎么做的他不知道,但绝对没他这套铜做的蒸馏器具冷凝效率高,香气损耗小。
“世子爷……”
听到这样的话,刘东生鼻头有些发酸。
不是因为陆尺要弄什么香水,而是自家世子爷知道为香满楼着想了。
“差不多了,准备二次提纯!”
第11章,快去请公主
所谓二次提纯,便是过滤加复蒸,主要解决香露杂质多、香气杂的问题。
两个伙计在陆尺指挥下,开始用三层细纱布过滤,完成后将原液再次小火蒸馏。
当整个提纯过程结束后,陶罐中的馏出液香气更加浓郁。
“少爷,好香啊!这是不是就成了?”陈平双目放光,凑近狠狠嗅了一鼻子。
刘东生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他闻着那浓郁的茉莉香,脑中竟不觉也开始癔想起来。
如果香满楼真的有了这个招牌,京城第一香绝对实至名归。
“哪有那么容易,还早着呢!”陆尺斜睨了自家小伴读一眼,指挥伙计将茉莉和沉香的原液暂时封存。
然后,以白兰和檀香为原料开始新一轮的蒸馏。
当日渐西沉时,茉莉,白兰,薄荷,檀香,沉香五种原液终于整整齐齐摆在库房的桌案上。
陆尺摩挲着下巴,屏退了两名伙计,只留下陈平和刘东生。
作为一名新时代的科技兵,只做单一味道的香水,那不是白穿越了。
咱要做就做复合香水!
“这接下来要做的叫做调香和定香,目的是混合以及延长香气留存的时间。这个就比较考验专业能力了”
陆尺这般说着,一双丹凤眼看向“眉清目秀”的大掌柜。“老刘,调配香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刘东生闻言,平静的心不由加速起来。
“是……是。”
调配香料的事他也算干了半辈子,但混合香水还是头一遭。
随后,陆尺向他描述前调,中调以及后调的差别。
刘东生起初还有些懵,但听完却是豁然开朗:“世子爷说的可是一水三香?初闻之香,再闻之香,还有留存之香?”
陆尺听后忙不迭点头,这就叫专业。
“那世子爷放心,我调了半辈子香料,这个在行。”
原本心里没底的大掌柜瞬间来了信心,坐在桌案前小心翼翼开始调配起来。
陆尺见状,拉着兴趣正浓的陈平悄悄出了库房。
“你也别闲着,帮本世子给这即将出世的绝世之作,想个响亮的名字。”
“少……少爷真的让我起名字吗?”陈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可是听过蔷薇水的赫赫威名。
少爷要做的可是比蔷薇水还牛哄哄的东西,竟然要让他起名。
绝对不能辜负少爷的信任。
抱着这般想法,陈平豹眼一合,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陆尺见状不由摇头苦笑,心想不过是起个名字至于这么开心吗?
夏末秋初的风带着丝丝清凉拂过香气四溢的院落,豹眼少年在思索许久后,终于睁开了眼,眉飞色舞开了口。
“少爷,霸王香水如何?一听就很厉害!”
“哈?”陆尺有些无语,引导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买这些香水都是什么人?”
“这个……”陈平一愣,随即脱口而出:“肯定是女子用的多……”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霸王二字确实不太合适。
“那我再想一个。”
“不用着急,慢慢想!”陆尺拍了拍小伴读肩膀。
起名这事他不擅长,再说古代用的东西,还是让他们这些古人来想好了。
时间在等待中过的飞快,当刘东生从库房走出时,脸上喜色和惊诧掩藏不住。
调香的过程也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家世子爷弄出了多么了不起的东西。
最初陪玩的心思早就荡然无存,只剩下油然而生的敬佩。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位不学无术的名声都是假的。
说不得是怕那位精明的二夫人迫害,所以才故意搞坏名声的,如今地位难保才迫不得已用了真本事。
还是寻常人家好,没那么多尔虞我诈。
一念及此,大掌柜刘东生看向陆尺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怜悯,不觉连声音都变得更加柔和。
“世子爷,按您的吩咐调和出了五种混合香,还请您移步试香。”
“是吗?”陆尺挑了眉角,跟随刘东生快步进了库房。
但见桌案上,除了五陶罐原液和废液以及一些工具外,又多出五个带盖的青花瓷茶碗。
“这里面是以薄荷,白兰,茉莉三种花露调和,又加了少许檀香粉以及杏仁油定香……”刘东生对五种混合香逐一作了介绍,并沾了少许滴在陆尺的手背。
“老刘叔,给我也来点!”陈平见状也忙伸出手,他也想试试这能堪比蔷薇水的稀罕物。
“嗯,味道很好。”陆尺凑到鼻尖嗅了一口,只觉心旷神怡。
相较于他这个现代灵魂的镇静,陈平闻过之后那是豹眼圆瞪:“这……这香味让我想起初夏时日日陪少爷在画舫听曲的日子,那时的河风里就是这个味道……”
此话一出,陆尺抽了抽嘴角。
刘东生摇头轻笑,拿出绵帕子不知沾了点什么,将两人手上的香水擦去:“世子爷再试试这些。”
随后,两人又试了其他四种香水,可谓各有千秋。
最终,陆尺在听取刘东生的意见后,保留了三种。
第一种,以茉莉的清甜为核心,混合薄荷的清冽感。
如同夏日傍晚的微风拂过茉莉花丛,清新又带点俏皮,毫无厚重感,贴合少女的灵动与朝气。
第二种,则以茉莉的温润与白兰的雅致融合,再以檀香的醇厚打底。
香气层次丰富且温柔绵长,既有女子的柔美,又带着成熟稳重的韵味,适合贵女夫人。
第三种,以薄荷的清冽开篇,中和檀香、沉香的厚重,最终呈现出“清爽中带木质沉稳”的香气。
让人闻起来好似秋日林间的微风,既不冲鼻,又贴合男子“清雅不失风骨”的审美。
确定香水售卖的群体后,陆尺便让刘东生将剩下的原液按上面三种类型全部调合,并嘱咐他一定要保密。
“世子爷放心,今日在场那两人是小的亲侄,还信得过。”
陆尺颔首陷入沉思,那么接下来就是装瓶和售卖。
首先瓶子的档次不能低,其次售卖需要避过秦氏母子耳目,这样才能出其不意。
我一个男人也不好接触那些贵女贵妇,得找个女性代理暗中售卖才行。
思绪至此,陆尺眸光一亮,转头看向陈平,吩咐道:“让人给七公主捎个信,就说……就说本世子随时恭候她来香满楼品香。”
第12章,想和公主做一件事
“七公主......最美!”
昭宁宫内,豆蔻少女托着腮帮坐在石桌边,百无聊赖看着宫女逗弄鹦鹉。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如何抓到陆尺抄袭的证据。
可根据目前调查来看,诗会之前陆尺并没有接触过任何文人学子。
难道真是他自己想的?
这样的念头刚划过脑海,李幼仙立刻甩了甩头。
他有没有抄袭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伙竟敢威胁本公主,必须得让他付出代价。
思绪间,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匆匆在李幼仙身边站定:“公主殿下,宫外有人带消息过来。”
少女闻言歪了歪脑袋,清亮眸中泛出喜色:“可是查到那个大草包的抄袭的罪证了?”
“是陆世子托人带了话。”小太监尬笑摇头:“说随时恭候公主前去香满楼品香,还带来这个......”
小太监自袖中摸出一张纸条,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什么?”李幼仙接过展开,一张俏脸逐渐变得涨红。
砰!
她重重将纸条拍在石桌,气鼓鼓道:“大草包,竟敢小看本公主......”
见状,小太监与宫女一缩脖子,悄悄看向那纸条,但见写着四个狗爬似的大字——言而无信。
.........
“七公主乃是圣上和皇后所出,去年搬进的昭宁宫。
这昭字意为光明显耀,宁字则含安宁顺遂,既彰显七公主的尊贵身份,又寄托圣上对公主一生平安的期许。
尽管要出嫁时才正式赐下封号,但昭宁公主之名早就人尽皆知。”
勇冠候府演武场上,陆尺边擦着汗,边听陈平讲李幼仙的事。
自从托人捎话已经过去十多日,可这位七公主都没出宫,这让陆尺不由怀疑她是不是真打算赖账。
除此之外,这些时日沉香阁也不知发了什么颠,大批量采购香料导致香料进货价上涨。
让满楼本就捉襟见肘的流动资金更加举步维艰,再次出现某些香料断货的情况。
并且不知何时起,市面上开始流传香满楼因举债经营,往香料里掺假的传言。
“少爷,平时这个时候您的月银早就送过来了。可今早我去账房问,他们却说是在盘账要晚些送……”
陈平在陆尺身边坐下,脸上尽是不满:“会不会是您上次耍了二夫人,她故意拖延咱们的。”
“是吗?”陆尺听后不由想起沉香阁大肆采购香料的事。
尽管两件事表面看起来没什么联系,可似乎有些太过巧合了。
“咱们还有多少银钱?”陆尺将汗巾挂在脖颈。
陈平面露苦涩,摸出绣着云纹的钱袋倒进手掌:“就这些了!”
陆尺望着约莫七八两的碎银,不由抽了抽嘴角,堂堂勇冠候世子穷成这样也太惨了。
“去备马车,咱们去铺子。”
“哎!”陈平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马车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香满楼。
陆尺还没下马车就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
他挑开车窗循声望去,只见对面沉香阁人来客往,几乎要被堵了门。
而香满楼这边,大掌柜刘东生和店铺伙计只能站在门口眼巴巴瞧着。
看到陆尺的马车时,他才赶紧迎了出来。
“老刘,对面怎么回事?”陆尺带着陈平步入店铺。
“世子爷有所不知,昨日沉香阁又出两种新香料,且价格也定的极低。由头是中秋佳节临近……”
刘东生面露忧色的说明了情况,若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香满楼都是会跟进的。
可如今店铺补充了香料,精力也转向香水研发,导致账面入不敷出。
其中买盛装香水的玉瓶便花费了数百两,用的还是价格相对实惠的岫岩玉。
“世子爷,您看!要不要把香水拿出来……”
没等刘东生说完,陆尺抬手制止:“再等等!”
他自然看出大掌柜刘东生的担忧,但如果将香水直接拿出来卖,那么物以稀为贵的价值将会大打折扣。
况且,这可是他准备应对冠礼的底牌之一。
正当陆尺考虑要不要再往宫里捎信时,李幼仙带着一名侍卫和宫女迈进了香满楼的店门。
本来收到捎信的次日,她便打算出来找陆尺算账。
不想太子李瑾业深夜旧疾复发,她与太子以及五皇子皆是皇后所出,自小感情深厚,哪里还顾得上找陆尺算账。
“大草包,你该不会茶不思饭不想的专门在这等了本公主十几日吧?”
李幼仙进门一眼便见到正坐在首位的陆尺,当即走过去用眼神示意他让座。
“见过七公主!”陈平与刘东生连忙躬身行礼。
几个伙计听闻是公主,眼睛满是惊愕连忙跟着躬身,心道怪不得敢叫他家世子爷“大草包”,原来皇家贵女。
李幼仙一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一双清亮眸子就盯着陆尺,等他让出位置,好报他诗会占座之仇。
“我说公主殿下,您坐这里不合适!楼上有雅间,还请您高抬贵脚。”
陆尺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模样,换上一副极尽谄媚的狗腿脸。
这让李幼仙大感意外,可心中却是莫名的畅快:“这还差不多。”
她说着话抬起了胳膊,陆尺见状连忙起身扶着向楼上走去,等楼前还不忘对刘东生使了个眼色。
大掌柜会意,悄悄进了后院。
“说吧!想让本公主品什么香?”
陆尺扶着李幼仙在雅间落座,伙计小心翼翼上了茶,陈平和侍卫各自立在他们身后。
“公主莫急,香稍后再品,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诗会的承诺兑现一下?”
“呵,原来如此。”李幼仙轻哼一声,眸中划过鄙夷:“说吧!想让本公主答应你什么事?”
“想让......”陆尺稍作沉思,搓了搓手,谄笑道:“想让公主帮忙卖点东西。”
李幼仙听罢,俏脸立刻戒备起来:“你少打本公主钱袋的主意,缺钱自己想办法。”
“哎呀!公主您误会了!”陆尺挪动凳子,往李幼仙身边凑了凑:“这不是想和您一起赚银子吗?”
不待李幼仙开口,陆尺对着门外拍了拍手。
但见刘东生双手捧着绣有缠枝莲的八角锦盒走了进来。
“公主您先别着急拒绝,品品这绝世之香再做决断。”
第13章,有钱一起赚
在李幼仙疑惑的目光中,八角的锦盒被摆在了她的面前。
正当她想伸手打开时,陆尺却是先一步摁住了锦盒。
“公主,这东西可是珍贵的紧,若是传出去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还是不入六耳为好。”
听到这么“血雨腥风”四字,李幼仙神色不由凝重,她身后本古井无波的侍卫也皱起了眉头。
陈平和刘东生则是悄悄抽动了下眼角。
这少爷也忒能编了,一瓶香水说得和绝世武功秘籍一样。
李幼仙见陆尺神情不似作假,朝身后摆了摆手。
那冷脸侍卫犹豫一瞬还是出了雅间,陈平与刘东生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可以打开了吧?”李幼仙郑重询问。
陆尺点头这才缓缓打开锦盒,只见里面对角躺着翠绿,暗红,亮黑三色玉瓶,均约有药瓶大小,用蜂蜡密封瓶口。
透过瓶身隐约能瞧见其内晶莹液体微微荡漾。
“这三种香分别为涴溪沙,绛宫辞,玄霄引,还请七公主一品。”
陆尺念着三种香水的名字,脑中不由想起某个为了想名字,薅掉无数头发的小伴读。
他小心翼翼取出黑瓶的玄霄引,在烛火边软化开封。
砰!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股冷冽中不失厚重的淡香钻入李幼仙的鼻腔。
李幼仙迅速接过黑瓶,轻嗅之下,神色立变。
“这是……薄荷的清冽?”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但很快便被更深层的感受所取代,“不,这股凉意过后,是檀香与沉香的沉稳,却又……丝毫不显沉闷。”
她闭上眸子,仿佛置身于雨后的松林,空气清透,脚下是湿润的苔痕与泥土的芬芳。
“这香清而不薄,沉而不滞。”她缓缓睁眼,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如果送给太子哥哥或五哥肯定会喜欢。”
陆尺微微一笑,旋即取出暗红瓶:“绛宫辞!”
李幼仙接过深吸一口,神色彻底沉静下来。
茉莉的温润与白兰的雅致在檀香味的衬托下,化作一位成熟女子的端庄与从容。
“这香气……”她低声呢喃,“初闻如贵妇衣袂间的暗香,细品却似陈年的温婉绵长,有些像母后身上的香气。”
陆尺望着神色沉醉的豆蔻少女,最后呈上翠绿瓶:“公主,此为‘涴溪沙’,请品鉴。”
“嗯!”李幼仙依依不舍放盖上暗红瓶,接过涴溪沙凑近轻嗅。
随着香气入鼻,她俏脸明显一滞。
这不正是她寻了很久的味道吗?
清甜,鲜活,轻盈!
李幼仙只觉自己正站在被夏风吹拂的夜晚。
风中茉莉的清甜与薄荷的凉意交织,她在月光下随着风轻舞。
望着沉浸在思绪中李幼仙,陆尺选择了等待。
直到少女满足的莞尔一笑,小心将翠绿玉瓶的瓶塞盖上。
“本公主很喜欢这个涴溪沙......”
“那这瓶便送给七公主殿下。”陆尺没等她说完,问道:“您觉得这三瓶香与蔷薇水比较如何?”
李幼仙抬眸,没有半分犹豫:“此三香各有风骨,比起蔷薇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此香若问世,必将名动京城!”
听到如此高的评价,陆尺心中乐开了花,可脸上却不动声色的提及先前的问题。
“那如今公主可愿帮忙售卖?咱们一起大赚一笔。”
“换个事情!”李幼仙轻哼一声,却是摇头:“本公主想要什么得不到?何须卖你这破水赚银钱?”
“哎呦,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前面还将香水跨到天上,这就不稀罕了?”
陆尺扯动唇角,自然明白李幼仙是想抬高身价,又凑近几分说道:“公主如今的确不稀罕俗物烂钱,但将来呢?
若公主将来遇到个像我这般不成器夫君又当如何?或者遇到强势的婆母,难道公主成亲后还想过仰人鼻息的生活?”
李幼仙嗤之以鼻:“我是公主,他们谁敢?”
陆尺闻言边将三瓶香水重新装盒,边道:“圣上在时他们自然不敢,可......岁月无情啊!”
李幼仙见那瓶涴溪沙也装进去,纤细的葱白玉指立刻抓了过来:“大草包,你可说了这瓶要送给本公主的。”
陆尺心中发乐,惋惜摇头道:“本来是要送给公主您的,可如今还要去找其他人帮忙,总不能缺一瓶吧?
而且我听说长公主过得不甚如意,想必一定会帮......”
“你少打扰姑母,她府上事情多,哪有空帮你卖这些东西。”李幼仙起身按住锦盒,俏脸泛起红晕:“帮你卖也不是不可以,但本公主要七成。”
见李幼仙狮子大开口,陆尺顿觉小瞧这看似单纯无邪的丫头了,不慌不忙伸出三根手指。
“三成!”
李幼仙摇头:“六成!”
“四成!”陆尺不情不愿又伸出一根手指:“车马费都要占一成!要还不行,那我还是去找长公主吧!”
李幼仙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忙脱口而出:“成交!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这东西哪里来的?总不会是你弄出来的吧?”
陆尺疑惑追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本公主禀告父皇,肯定能封你做个制香的职官......”
听到李幼仙这般说,陆尺忙佯装咳嗽打断:“咳咳!不是!这是本世子从......从一个名叫地球的外邦国度弄来的。”
“地球?”李幼仙柳眉微蹙。
陆尺自然不会去费劲解释,忙打岔道:“哎呀,和您说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商量下定价吧!”
李幼仙点头,两人重新坐下:“那你打算如何卖?”
陆尺靠在椅背,缓缓伸出五根指头:“先定五千两一瓶!看售卖情况再做调整。”
这些日子陆尺早就想明白了,虽然自己制造的香水超过了蔷薇水,可却没有贡品二字的加成。
而且如果打算长期售卖,那么市场早晚有饱和一日。
五千两的定价大多权贵都消费的起,也会引起“我上我也行”的效应。
到时候再来饥饿营销,势必是水涨船高。
“等本公主的好消息吧!”听到价格,李幼仙并没有吃惊,她甚至觉得有些少了。
随后,陆尺将头批生产共十五瓶香水一起让李幼仙带走了。
“少爷,这就分走了四成利润?”
陈平望着远去的奢华马车,得知李幼仙拿走四成利润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相比之下,刘东生则要稳重的多,他比陈平更加明白“公主”身份的价值。
陆尺斜睨了小伴读一眼:“拿得再多也是个女人。”
陈平抓了抓后脑:“这和女人有什么关系?”
“榆木脑袋!本世子把她娶回府上,钱不就回来了吗?”
第14章,懿安张皇后
“哎呀,差点忘记是去找他算账的。”
回皇宫的马车上,李幼仙望着五盒香水,突然想起了出宫的目的。
“这可倒好,账没算清,还和那个大草包同流合污了。”
李幼仙嘴里嘟囔着,可心中不知为什么?
他总觉得这两次陆尺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虽然仍旧让人恨的牙痒,可和以前那种色眯眯的感觉却是不同。
思绪间,马车在内宫门外停下。
李幼仙吩咐宫女和侍卫将四盒香水拿回昭宁宫,自己则拿着一盒直接去了懿安张皇后居住的坤德宫。
因中秋佳节临近,后宫也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懿安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中秋佳节的赏月宴由她一手操办。
这会她正身披凤袍,半眯着桃花眸在斜倚在凤榻听着内宫总管的汇报。
尽管已经四十多岁,但却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端的雍容华贵。
懿安皇后姓张,单名一个嫣字,十八岁嫁给永兴帝为王妃。
两人一起经历九子夺嫡的黑暗时期,并育有两子一女,感情十分深厚。
尤其是对最小的女儿李幼仙,那是宠爱有佳。
“皇后娘娘,万安殿已命人清扫完毕,可要让光禄寺协调各部着手布置?”
听着内宫总管的汇报,张皇后慢慢坐直身子,朱唇轻启:“陛下向来节俭,提醒他们不要太过铺张。”
“是!”内宫总管应声,退出了大殿。
谁知刚要转身出殿门,正撞上匆匆而来的李幼仙。
这一撞,那八角锦盒立刻脱手飞出。
李幼仙惊呼一声,连忙抬手去抓。
门口的太监宫女都是一惊,手忙脚乱的去接锦盒。
还好撞击的力度不大,李幼仙只是身子倾斜。
那八角锦盒也被一名宫女接住。
可这一幕却是吓的堂堂内宫总管尿了裤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框框”磕头:“哎呦,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李幼仙见锦盒没事,长吐一口气:“起来吧!东西没事,不关你的事!”
内宫总管闻言心中松了口气,可还是没敢起来。
“行了,起来忙你的事去。”直到张皇后的声音从殿中传来,他才谢恩离去。
李幼仙拍拍胸脯,从宫女手里接过八角锦盒进了殿。
“都多大了,还毛毛躁躁的,瞧你把孙总管吓的。”张皇后白了女儿一眼,明明是责备的话语却说的满是宠爱。
李幼仙嘻嘻一笑,直奔主题:“母后,您那瓶蔷薇水还有吗?”
张皇后秀眉蹙起,以为女儿要向她讨要,再次白了她一眼:“都要被你霍霍完了,少打蔷薇水的主意,母后中秋赏月宴和万邦朝见时还要用。”
坤德宫蔷薇水的份额虽是双份,但禁不住家里有只小老鼠。
那蔷薇水味道独特且数量稀有,即便在皇宫也只有几个位份重的妃子才有,总不能她一个皇后被其他妃嫔比下去。
“母后,您误会了!”李幼仙依偎在张皇后怀里,撒娇道:“小七是给母后送比蔷薇水还要好的香水来了。”
张皇后闻言才注意到她手中的八角锦盒,一指头戳在李幼仙的脑门。
“你啊,有这份心就够了。蔷薇水可是西域皇室才能做出的东西,别让有心人给骗了。”
张皇后虽然知道女儿聪明伶俐,但毕竟年纪尚小处世经验不足,怕她被人稀里糊涂扯了虎皮还不自知。
李幼仙知道单凭借言语难以说服张皇后,当即坐正身子打开了八角锦盒,取出暗红玉瓶。
“母后,这瓶绛宫辞您试试,保证您用过以后再也不想什么蔷薇水。”
张皇后见她还真带来了东西,疑惑接过打量起来。
这玉瓶通透却不匀实,做工质地皆下等,看来这傻丫头大概率是被人骗了。
若是其他人送的,张皇后或许连试的兴趣都没有,可望着女儿满怀期待的清亮眸子,还是拔下了瓶塞。
砰!
随着一声清脆的闷响,一股馥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张皇后神色稍变,高挺的鼻头微动。
初闻,是一股清甜的茉莉铺陈,宛如咬下一口熟透的蜜桃。
紧接着,浓郁饱满甜而不腻的白兰香在鼻间盛放。
香甜还未散去,一股沉稳的檀香余韵徐徐而来。
张皇后微阖凤眸,那香气仿佛能安抚心神,让她连日操劳的疲惫都消散了几分。
待香气在殿中完全铺开,侍候的宫女太监都微微抬起了头。
“母后,如何?可比那蔷薇水厉害?”
李幼仙的声音将张皇后自沉醉中拉了回来,她猛地睁开眼,再看手中质地低劣的玉瓶,竟是顺眼了许多。
“此香……层次分明!前、中、后味各不相同。的确有超越蔷薇水的可能,只是还不知能持续多久?”
“这个母后无需担心,这香能持续五六个时辰才会逐渐淡去,哪怕是一整日的宴会都无需二次。”
张皇后闻言,眸中惊诧更甚。她何等见识,立刻明白此香远超蔷薇水的单调。
张皇后轻抚瓶身,眸光逐渐沉了几分:“如此好物,怕是来之不易吧?花了多少银子?”
李幼仙竖起一根手指,俏皮地晃了晃。
“一千两?”张皇后试探着问。
李幼仙摇了摇头。
“一万两?”张皇后凤眸微睁,声音不由提高了些:“可知你父皇最厌恶铺张浪费?”
李幼仙这才笑嘻嘻地吐出三个字:“一分没花。”
张皇后眸中划过一抹惊愕,低头瞧瞧手中玉瓶仿佛重若千斤。
“如此珍贵之物,是谁给你的?”她猛地坐直身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比起无价的珍宝,她更怕女儿被人利用。
李幼仙察觉到张皇后情绪的变化,连忙解释:“母后放心,女儿只是与地球国商人达成了合作,每卖一瓶可以拿四成的利润……”
李幼仙答应陆尺不会暴露他,如今也只能将地球国这个蹩脚的理由拿出来。
“而且……这是独份生意,每卖一瓶小七能分不少银钱呢。”
张皇后自然没听过什么地球国,但番邦小国多如牛毛,她也不可能都记得。
张皇后神色稍微缓和,但眉头依旧紧锁。
她看着女儿,一双凤眸带着忧色。
“明日……你带那地球国的番邦商人来见母后!”
第15章,迟到的张皇后
“啊?”李幼仙俏脸微变,她自然不可能带陆尺来懿安皇后,更不认得什么地球国商人。
“母后,那人胆子特别小,见……见到女儿时都吓的尿了裤子。要是知道要进宫见您,就算没吓死也给吓跑了!”
说着话,李幼仙如小猫般在张皇后怀里直蹭。
“他要是跑了,这比蔷薇水还好的宝贝可就没了。”
张皇后听完,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绛宫辞,最终还是叹息一声:“真是合作最好。母后是怕你被利用了还不自知。不让他进宫也行,以后你们的事要向母后逐一上报。”
“就知道母后最好了!”李幼仙俏脸立刻露出喜色:“那在帮女儿一个忙好不好?”
“说吧?”张皇后轻抚着女儿的乌发。
李幼仙眼珠一转,低声说道:“嘿嘿,母后,明早嫔妃们来向您请安时,咱们就......”
.......
翌日,晨钟响过三下。
众嫔妃便打扮的花枝招展陆续进入坤德宫。
永兴帝不好女色,所以嫔妃也只有二十几人,多半还是为巩固权力才纳进宫的。
只是今日当她们来到坤德宫时,平日早早端坐凤榻的懿安皇后却没有出现。
大离朝嫔妃每日向皇后请安是基本的宫廷礼仪,这项制度被称为“晨昏定省”,简单来说就是早晚共两次请安。
但懿安张皇后是个喜清净的人,觉得每日两次太过麻烦,于是便取消了“昏省”。
每日的“晨省”其实也没重要的事,多是例行的走个过程,对众妃嫔重申宫规,或了解一下她们的矛盾和需求。
“平日皇后娘娘都会等着咱们,今日为何这么久都还未来?”
众嫔妃等了许久,仍不见懿安皇后出现,不由开始躁动起来。
“莫非皇后娘娘有事耽搁了?还是说近来操办中秋宴太过劳累了?”
听到有人提起中秋宴,坐在凤榻下左边首位的赵贵妃顿时来了精神,轻叹一声惋惜道:“又要浪费一次蔷薇水了,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万邦朝会。”
右边的马贵妃嫣然一笑:“是啊!我那瓶是肯定撑不到了,这么好的东西可惜太少了。”
听到两位贵妃的话,其他妃嫔要么陪笑,要么低头不掺和。
蔷薇水每三年进贡一次,数量时多时少,根本轮不到她们这些低位妃嫔。
“说起来,魏贵人六年前还是贵妃时,也被陛下赐了一瓶,总不见你用莫非是供起来了?”
赵贵妃侧头看向坐在末尾的素衣女子,眼中的调笑毫不掩饰。
“姐姐说笑了,妹妹那瓶早就送人了!”魏贵人低着头陪笑,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少妃嫔闻言嗤笑,也有人露出了同情。
六年前她也曾恩宠不断,可惜魏家不幸卷进储君之争。
为此她散尽金银,最终还是没能将家人捞出来,自己也因被牵连从贵妃降为贵人。
如果不是魏家有勇冠候做女婿,怕是早就满门抄斩了。
“哎,也不知今年万邦朝会,西域会带来多少蔷薇水?”
当众妃嫔围绕着蔷薇水的话题叽叽喳喳时,一阵甘甜的香味若有似无的飘进了众妃嫔的鼻腔。
“你们有没有嗅到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好像是从内殿飘过来的……”
听到有人如此说,众妃嫔齐刷刷看向内殿。
但见一身凤袍,姿容端庄的懿安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带着一股特别的香风来到凤榻坐下。
“宫人不小心打碎了香瓶耽搁了点时间。”
众妃嫔见皇后到来,纷纷起身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坐吧!”
众妃嫔行完请安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张皇后身上。
鼻尖萦绕的香气清雅又甘甜,回味无穷,让人闻着便心旷神怡。
“皇后娘娘,您身上这香气也太特别了!比蔷薇水还要好闻数倍,到底是什么奇香啊?”性子最急的马贵妃率先开口,眼中艳羡毫不掩饰。
她的蔷薇水还够再用一次,正发愁做什么替代品。
“是啊!皇后娘娘,可是西域提前送了新的蔷薇水?”
其他妃嫔也纷纷附和,就连一直端着架子的赵贵妃,眼神里也藏不住好奇,只是没好意思立刻追问。
张皇后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抬手示意身旁宫女:“把那瓶‘绛宫辞’取来,让各位妹妹也都试试。”
宫女应声进了内殿,没一会儿便捧着一个暗红玉瓶返回。
按照懿安皇后的指示,依次给每位妃嫔都沾了一滴。
虽然只是一滴,可众妃嫔嗅过之后,脸色却都格外精彩。
“这……这也太好闻了!比起蔷薇水都不差哩!”
“何止是不差,比蔷薇水都好闻。”
几个低位妃嫔忍不住惊叹,手就没有离开过鼻子。
赵贵妃死死攥着帕子,脸色微微泛白。
她刚才还在炫耀自己的蔷薇水,如今在“绛宫辞”面前,之前的骄傲竟成了笑话。
圣上也太偏心了,什么东西都先禁着皇后。
相较于其他妃嫔的激动,魏贵人则安静的多。
她轻轻嗅着手背的香气,方才被调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这香的确已经超过了蔷薇水,但和她并没有关系。
一个罪族妃嫔能留在宫里,已经是圣上最大的仁慈,她不奢求什么?
只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魏氏重获自由。
“皇后娘娘,这绛宫辞也太难得了,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
“想必定是珍贵之物!”
几个低位妃嫔你一言我一语,都希望这绛宫辞不是如蔷薇水那般稀有才好。
尽管心中猜测大概率是稀罕物,但还是抱着一些希望。
平时被两位贵妃打压也就算了,可那些被赐了蔷薇水的夫人们小瞧,那便不能忍了。
不待张皇后说话,侍候在她身旁的大宫女先一步接了话:“各位小主,这绛宫辞是七公主殿下特意给皇后娘娘送来的,说是托人寻来的稀罕物呢!”
这话一出,众妃嫔顿时眼睛一亮。
“皇后娘娘,既然您这儿没事了,那咱们就先告退了!”
马贵妃率先起身,语气急切掩饰不住。
其他妃嫔也纷纷跟着告退,一个个脚步匆匆出了坤德宫。
没一会儿,原本热闹的坤德宫,竟只剩下张皇后和几个宫女,以及那空气中还残留着“绛宫辞”的余香。
张皇后看着空荡荡的殿内,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第16章,第一桶金到账
“各位娘娘稍安勿躁,这几盒来之不易小七本来准备自用呢。但看你们这么迫切也不是不能卖,只是不能让小七赔钱,每瓶……每瓶五千两。”
昭宁宫内,早已做好的准备李幼仙将四盒香水护在身后的石桌上。
听到五千两一瓶的价格,不少嫔妃露出惊诧之色。
这个价格对于她们大部分人并不算什么,毕竟能进宫的大多家世显赫。
可她们的每年的俸银也不过几百两,如果传出去她们买一瓶香水花了五千两,怕是会惹永兴帝不喜!
李幼仙自然也知道她们的顾忌,可她更知道宫中女人攀比的有多厉害。
当下又正经的介绍了三种香水,在得知一盒有三种香水后,马贵妃第一个开口,她能爬到贵妃位凭借的就是果决。
“哼!一群胆小鬼!小七啊,我要一盒!回宫再差人给你送银钱!”
“好嘞!”李幼仙大喜,亲自将锦盒双手奉上。
见到少了一盒,众妃嫔有些慌了。
“七公主,我要一瓶涴溪沙,一瓶绛宫辞……”
见到又没了两瓶,还在犹豫的妃嫔彻底坐不住了,一个个开始往前挤。
“我要一瓶绛宫辞……”
“我要涴溪沙……”
没一会儿,卖的只剩下三瓶玄霄引,那些动作慢的妃嫔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明明是比蔷薇水还要好的东西,偏偏因为自己的犹豫而错失。
“小七啊,这地球国来的香水还有办法弄到吗?再有七八日就要到中秋赏月宴了,咱宫里的总不能被宫外的夫人们比下去不是?”
“是啊!去年上元节,那安定伯夫人就因洒了些蔷薇水,神气着呢。”
“这个......”李幼仙一听心中暗喜,立刻义愤填膺开口:“这个的确不好再弄到!不过各位娘娘放心,为了不丢咱们宫里人的面子,小七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再弄一些。”
众妃嫔闻言,一个个脸上露出笑容。
“那咱们就等小七的好消息了,东西回来时可得派人同知会一声。”
“各位娘娘安心,东西到了!第一时间知会你们。”
李幼仙拍着胸脯送走了各宫妃嫔,脸上的喜色再也按捺不住。
嘻嘻!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卖出去四万五千两银子,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你们把这三瓶玄霄引找个盒子重新装一下,给东宫太子哥哥送去一份,再给五哥哥送去一份。剩下这份先留着,回头本公主要亲自送给父皇。”
“是!”宫女领命,小心翼翼拿起盒子重新包装去了。
一瓶就要五千两,这可是她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银钱。
李幼仙在宫里等了没多久,那些抢到香水的娘娘们已经差人送来了银票。
昭宁殿内,豆蔻少女望着厚厚一沓银票双眸放光,窃笑中露出两颗贪财的小虎牙。
她已经按捺不住要再拿些香水回来卖了。
“来人,备马车本公主要出宫!”
.........
“少爷,这七公主的动作也太快了吧?这才隔了一日,香水就卖完了?”
香满楼门前,陈平停稳马车搬出下车凳。
“这不是更好吗?说明你家少爷的香水很受欢迎。”陆尺掀开车帘下了马车,两人直奔二楼的雅间而去。
他今日听到香水卖完的消息后,多少也是有些吃惊的,但也更加肯定王朝上层的消费能力。
来到二楼,便见到刘东生正小心的招待着这位大离七公主。
李幼仙品着茶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个绣有云团的锦盒,当她听到上楼声时,清亮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让公主殿下久等了,实在抱歉!”陆尺不紧不慢在李幼仙身边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云团锦盒上。
“这里面是卖香水的银票,你算算要如何分?”李幼仙面露得意,她觉得自己做公主屈才了,简直是天生的商人。
陆尺闻言自然听出她的炫耀之意,立刻一通彩虹屁。
待李幼仙身心舒畅后,他才打开那云团锦盒。
只是清点过后,却是拧起了眉头:“公主!这不对吧!除去送您那盒也应该卖六万两银子,为何只有四万五千两?”
李幼仙微微侧头:“还有三瓶本公主要送给父皇,太子哥哥,还有五哥哥......”
听到这样的答复,陆尺嘬了下牙花子:“公主殿下,咱们在商言商!圣上那瓶算是孝敬也就算了。太子殿下和五殿下是不是应该多少出点?”
这般说着,陆尺让刘东生拿来算盘开始算账。
“从地球国商人那里拿货价是两千一瓶,看在都是合作伙伴的面上,四千两的本金从您分成里扣。”
听到要扣银钱,李幼仙嘟嘴气道:“小气鬼!大草包!”
陆尺权当没看到,命刘东生算出分利。
“世子爷,四万五千两抛去成本一万八千两。四六分账,您分得一万六千二百两。而七公主本该拿一万零八百两,可要减去四千两的本金,应得六千八百两。”
刘东生报着账,心中却是惊骇,短短一日进账数万两银子,这已经超过香满楼一年的营业额了。
李幼仙尽管面上不满,可心中仍是窃喜的。约定五日后再来拿货后便悄悄离开了香满楼。
待她离开后,陈平与刘东生望着厚厚的银票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老刘,这五千两作为今后的周转银。”陆尺从银票中抽出五千两推了过去,又补充道:“这批玉瓶用完以后,统一换成质地更好的。”
“哎,世子爷放心!”刘东生应声,正要将五千两银票收起,却见又有五张百两银票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香满楼的大掌柜,本世子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你。今后卖香水所得的利有一分是你的,这五百两就算第一次的分利。”
听到陆尺的话,刘东生先是一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泪横流道:“刘东生无以为报,愿为世子爷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他在香满楼做掌柜,月银也才二十五两。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一家十多口挤在二进的院子里,再加上三小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正发愁呢。
可往后有了香水的一分利,相信用不了多久,宅子也能动动土了。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眼下便有一件事要你做。”
第17章,四六分账大赚一笔
陆尺很清楚,忠诚这东西并不是平白无故就会有的。
总不能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记忆里刘东生给勇冠候府做了二十多年掌柜,为人低调,勤勤恳恳,从未出过大差错。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陆尺更是发现他许多新的特质,其中知分寸,明进退是最让他欣赏的。
“还请世子爷吩咐!”刘东生内心无比感激,可也生出几分荒诞之感。
犹记得那日得知香满楼归世子管的消息传来后,他内心如丧考妣。
欠债这一年多,他暗骂了这位勇冠候世子不知多少次,可不曾想他竟成了自己的贵人。
当真是命运无常!
陆尺扶起刘东生,用眼神示意陈平去外面守着。
“香水的账本单独做,除了你和本世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刘东生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自家世子爷话里的意思。
“世子爷放心,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的。”
尽管香满楼被划了出来,但侯府那边每季还要做总账的,届时九家商铺的账本都会送去。
而下次做总账的时间,大约就在冠礼前后。
陆尺颔首缓步来到窗口,望着对面门庭若市的沉香阁微微扯了扯嘴角。
“还有......该做的样子也要做,我想有人希望看到香满楼开不下去。”
“明白!”刘东生应声,也跟着看向了沉香阁。
他心中更加肯定,这位世子爷藏拙二十年,终于要和那位精明的二夫人斗法了。
随后,两人又商定后续制作香水的事宜,暂时由刘东生和他两个侄子来做。
至于怎么堵他两个侄子的口,这不是陆尺需要关心的事。
离开香满楼时,已经日悬中天。
马车吱吱呀呀的行驶在朱雀大街,陆尺靠在车厢,隐约听见有人诵念那首题《破山寺后禅院》。
他抬手挑起车窗帘,才知声音来自名为翠香阁的青楼。
可真快啊!不知不觉我已经穿越一个月了,想必那位便宜爹也快回来了吧?等香水的事稳定了,也该顺带做出另一样东西了。
陆尺很清楚目前香水在物以稀为贵阶段,这时候将会是暴利期。
但随着中高层市场饱和,会逐渐回归平稳。
所以,下次李幼仙来拿货时,他决定再提一波价格。
而且香水这事能瞒住秦氏母子,未必瞒得住皇宫里那位母仪天下的懿安皇后。
不过没关系,李幼仙和他一起赚银子,相信那位母亲还不至于拆自己的台。
况且,隐瞒到冠礼就足够了。
只要稳固了世子之位,他这辈子就是个躺赢局。
“少爷,今年中秋宴您想好给二夫人送什么礼物了吗?”
思绪间,陈平的声音传进车厢。
陆尺这才回忆起来,虽然陆千重不在府上。但勇冠候府每年也会举行中秋宴。
邀请的是九大商铺掌柜和伙计,十二田庄的庄头与管事以及他们的家人。
而秦氏作为当家主母,当日自然风光无限。侯府三个子嗣也都会在中秋这日献上谢礼。
“何须准备,本世子房间有些字画,随便拿一副便可。”陆尺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自凭几起身。
“少爷,那些画……”陈平本想再次提醒那些画都是假的,却见一只手从车内伸出拍在他的肩膀。
“你跟少爷我多久了?”陆尺自车厢钻出在陈平身边坐下。
小伴读疑惑说道:“少爷你忘了!小的十岁入候府,这已经是七个年头了。”
“以后不用自称小的。”陆尺颔首,又问道:“今天听到我给老刘分利,心中有没有想法?”
“有!”陈平抓了抓后脑,认真说道:“少爷真的不一样了,就像换了一个人,但是……但是变得更好了,更像侯爷了。”
陆尺轻笑摇头:“少爷是问你有没有因为没分到钱心理不平衡?”
“啊?”陈平闻言露出沉思状:“没什么不平衡,老刘叔能当掌柜还会调香,这些我都比不了。
进府的时候我娘就说了,让我好好跟着世子您,您读书我就做书童,您做将军我就在后面扛刀,哪怕您耕地我也要在前面拉犁……”
马车吱吱呀呀,少年的话在陆尺心中荡起一丝涟漪。
最终陆尺只是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以后遇到喜欢的小娘皮和少爷说,水里火里少爷我也帮你弄到手!”
然而,少年只是憨憨一笑:“最烦小娘皮了,一点用处都没,还爱往人身上蹭……”
“你啊……”陆尺轻笑摇头,重新钻回了车厢。
……
日子晃晃悠悠,转眼走过去三日。
李幼仙自香满楼拿了二十盒香水后,自后门悄悄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哼,大草包还真够贪心的。居然又涨价两千两……”她俏脸泛起一抹担忧:“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接受?”
怀着这样的心情,李幼仙回到了昭宁宫,吩咐小太监去知会了各位娘娘。
没一会儿,众妃嫔便再次聚齐。
“小七,上次不还是五千两吗?这为何又涨价了?”
“是啊!我银票都带来了!”
当众妃嫔得知香水又涨价后,多少都有些被宰的感觉。
倒不是她们出不起,只是别人五千两买的,她们却要出七千,这多少心理不平衡。
“各位娘娘,这涨价真和小七没关系!这是那地球国番商坐地起价,而且他手里也已经没有货了,说是要返回地球国取货,这一个往返就得小半年。”
李幼仙面露苦涩,只能拿出陆尺教的说辞。
“哎呦!那不是说可能今年都没货了?”
众妃嫔一听这话瞬间反应过来,几个动作快的已经将银票递了过去,不想这举动引发更大的混乱。
“给我拿一盒……”
“我也要……”
李幼仙忙差人拦着点,“哎!各位娘娘别急,这次多着呢。”
不消一刻钟,二十盒已经被哄抢一空。
李幼仙数着银票,双眼弯成了月牙,瞥了眼身边的宫女:“还有没买咱们香水的妃嫔吗?”
“回公主,好像所有娘娘都买了。”那宫女稍稍沉思后开口,只是刚说完,似乎又想起什么?
“不对,好像没见到魏贵人。”
第18章,香气四溢的中秋
“魏贵人?”李幼仙疑惑侧头。
宫女见状,凑近低声说道:“公主忘记了?魏贵人就是陆世子的小姨母。不过,五年前魏尚书牵扯到太子那件事里……如今过得不太好。”
“哦?”李幼仙柳眉蹙起,俏脸笑意凝固。
五年前尽管她只有十二岁,可仍记得那件轰动京城,至今无人敢提的大事。
哎,毕竟是大草包的小姨母。
“你去将备用那盒偷偷给她送去!”李幼仙轻出一口气,对宫女吩咐道:“不要提起陆世子,她若问就说是我送的。”
“是!”宫女领命,自殿中取了备用香水出了昭宁宫。
当她来到储秀宫时,魏贵人正在思顺斋对着菩萨诵经。
“七……七公主送的?”
魏贵人面露惊诧,她与李幼仙并没有太多往来,实在不懂她为何要送自己这么厚重的礼物。
“公主说了,宫里妃嫔都有,总不能独少贵人您那份。”
宫女这般说着将八角锦盒放在了桌案,这才发现整个思顺斋连个宫女都没有。
却也没什么奇怪,毕竟宫人们大多都爱捧高踩低。
魏贵人这种被贬的贵人,连新晋贵人都比不上,多半一辈子没什么翻身的机会。
魏贵人面露难色,匆忙进了内室,没一会儿抱着首饰盒走了出来。
“就这些了!麻烦你都带回去给七公主。”
见魏贵人连头面首饰都拿了出来,宫女赶紧解释:“您误会了!公主交待了是送。”
说完,宫女微微一福,转身离了思顺斋。
独留魏贵人抱着首饰盒呆站在门口,她想不通李幼仙为何要送给她这个毫无用处之人东西?
.......
中秋夜,人团圆。
明月如盘高悬于天穹,星河相伴之下皎洁若处子。
永兴帝于万安殿与众臣共赏明月,七位皇子陪坐副位。
当一阵异香钻入他的鼻腔,让他顿感一阵心旷神怡。
不由微微侧头看向面色略显苍白,浮肿的太子李瑾业。
“太子,你这身上是何香?”
慈眉善目的微胖太子李瑾业听到询问,连忙恭敬回答:“回父皇,是小七差人送来的香水。儿臣觉得挺好闻就用了。不知为何用了后感觉精神也好了许多。”
永兴帝轻“咦”一声,回头看向身后的老太监:“前几日,七公主给朕送来的是什么?”
“回陛下,七公主说是外邦的香水,叫......叫玄霄引。您那时正召见赵尚书他们,公主就没敢打扰。”
听老太监这般回答,永兴帝白了他一眼:“那你也不提醒朕。”
老太监赶紧赔笑:“是老奴失职!”
......
相对于晚安宫酒气四溢的场面,千秋亭女宴这边的众妃嫔与夫人们则是香气醉人。
一贯爱出风头的安定伯夫人有点懵,她本以为自己今日又要凭着蔷薇水压众低位妃嫔和夫人们一头。
可不想刚进千秋亭,便瞬间被两种香气给压了下去。
那赵贵妃更是捂着嘴笑道:“哎呀,宫里早就不用蔷薇水了,如今咱们用的都是地球国送来的极品香水。”
“是啊!你们在宫外不知道不奇怪!这蔷薇水都匀给下面的人用了。”
众嫔妃一唱一和,被赐下蔷薇水的那些夫人脸色难看,那些本来就没的反倒各个喜笑颜开。
李幼仙自然不会错过好机会,稍作引导众夫人便知找谁买了。
她便按照陆尺所教,表示年节前未必有货,暂时只接受预定。
安定伯夫人听后,当场从头上拔下一支金步摇作为定钱,其他夫人不甘落后也都纷纷效仿。
李幼仙露出小虎牙,亲自执笔记名字。
这一幕落在高坐正厅的懿安张皇后眼里,让她直摇头苦笑:“这丫头,都让陆家小子给带坏了!”
早在李幼仙第二次去拿货时,张皇后便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一切。
尽管那位陆世子名声不好,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自己女儿做什么。
更何况,当年在潜邸做王妃时与魏氏也情同姐妹。
哎,若是你能争气些,将小七嫁于你,也算是个好归宿。
这般想着,张皇后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勇冠候府的方向。
.......
“哼,什么妾室不能进宫参宴。等砚哥儿成了世子,便不信侯爷不给我提位份,到时候看她们瞧瞧,妾室也能和她们同席而坐。”
西跨院,秦氏坐在梳妆台前,脸色却是不如何好看。
她本以为儿子受到永兴帝褒奖,这次宫宴会邀请自己,可最终还是想多了。
正给她梳头的老妈子闻言,连忙出声安慰:
“您不要与那些夫人一般见识。这些年要不是您操持,这侯府早就乱成一团麻了,侯爷嘴上不提,心里可都记着您的好呢。等二公子成了世子,您定会水涨船高......”
“哼!你说在理,不和她们一般见识。”
秦氏心情大好,待梳妆完毕,换上一套崭新的大袖衫,只是望向老妈子手中的霞帔时,还是挥了挥手。
“收起来吧!大袖衫,霞帔只有正妻可穿戴,免得有心人回头乱嚼舌根。”
说完,她便跟着挑灯侍女出了房间,向正院的靖武堂而去。
“少爷,这幅《松鹤图》,您真打算送给二夫人啊?”
前往靖武堂的回廊里,陈平拿着装有《松鹤图》的锦盒心中满是不安。
陆尺斜睨了他一眼,笑道:“画中松与鹤都是有长寿之意,秦姨娘肯定会喜欢的。”
“可......这画是赝品。”
“谁敢说本世子送的是赝品?”
主仆说话间,不知不觉便来到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正院。
但见一座斗拱飞檐,气势恢宏的建筑坐立中央,门头鎏金匾额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靖武堂。
而在靖武堂的台阶上下,过道两侧早已摆满了圆桌,大人小孩坐的满满当当。
“给世子爷请安!”
“哎呦,见过世子爷!”
见到陆尺出现,认识不认识都乱打招呼,陆尺含笑点头算是回应,脚下不停直接迈进靖武堂。
相对外面宴席,宽敞厅堂内的更加齐全丰盛。
秦氏的主位空着,八大掌柜和十二庄头正围着陆砚滔滔不绝。
刘东生作为九大掌柜之一,明显被排挤了出去。
见到陆尺出现,他这才连忙迎了上来,恭敬行礼:“世子爷!”
随着他声音响起,整个厅堂慢慢安静下来。
第19章,中秋宴献礼
陆砚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脸上的笑意瞬间又深了几分,他当即快步朝着陆尺迎上来,姿态放得谦和又恭敬。
“兄长迟到了。”他声音清亮,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伸手想去拉陆尺的胳膊以示亲近。
“这中秋宴没兄长在,总觉得少了些热闹。”
陆尺嘴角勾了勾,避开了伸来的手掌:“是吗?本世子倒是觉得你们挺热闹的,该不会是我来早了吧?”
此话一出,场上气氛微微一滞,陆砚眼中划过一抹冷色。
“世子爷说笑了,方才二公子还夸您文武兼备呢!”
“没错,没错!二公子话里话外都是世子爷您呢。”
众掌柜庄头慌忙陪笑,心中却暗道这世子难登大雅之堂。
二公子都这般给面了,居然还想着拆台。
陆尺见众人纷纷圆场,抬手拍向陆砚的肩膀:“开玩笑呢,倒是二弟这么惦记我这兄长,也不枉我给秦姨娘挑了许久的礼物。”
“是吗?母亲得知一定会高兴的。”陆砚皮笑肉不笑的挡下陆尺拍他肩膀的手。
“大兄长,二兄长!”
恰在这时,一道怯怯诺诺的声音自陆尺身后传来。
他回头便见到头戴纶巾,身穿水蓝学子装的十七八少年正立在身后。
他模样端正,微低脑袋,让人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
“三弟来了,那你与兄长说话,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陆砚眉头轻挑,又瞥了眼陆尺,便带着八大掌柜和各庄头离去。
陆尺则望着这位与自己有三四分相像的侯府三公子,脑中的记忆也随之涌现。
侯府三公子,陆良!
秦氏对他以打压为主,有功不赏有过必罚。搞的其整日浑浑噩噩,面上是勇冠候的三公子,实际地位还不如秦氏身边老妈子。
恰逢他母亲赵氏还是个丫鬟出身,唯唯诺诺惯了。乃当年勇冠候醉酒失了分寸才提的名分,即便心中有怨言却也不敢说出来。
“大……大兄长做的那首诗,书院里的先生都说很好呢!”见陆尺盯着自己看,陆良脸颊微微泛红。
他不明白这位平时都懒得搭理自己的大兄长,今日为何没有立刻走开!
听他这么说陆尺才想起,如今这位三弟正在纵横书院求学。
“世子爷。”
不等陆尺说话又有一道女声响起。
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穿着朴素,容貌清秀的妇人向他屈膝一福。
陆良见到她,脸上泛起喜色,立刻站到了她的身后。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良的母亲赵氏。
陆尺轻“嗯”一声,却也没有多说什。
原主一向看不起这对母子,平时见了也不给好脸。
“哟,看样子人都齐了。都别站着了,咱们这中秋宴也该开席了。”
而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只见秦氏扶着老妈子的手,摇曳着身姿走了进来。
她刚踏进厅堂,目光便先落在上首的空位,随即三角眼扫过陆尺,径直坐了上去。
众人好像也都习以为常,各自落座。
陆尺与陆砚分居左右下首,再往下则是九大掌柜和十二庄头。
陈平与刘东生则默契的坐到陆尺身后各自忧心忡忡。
前者担心一会儿送上赝品《松鹤图》会惹得二夫人大发雷霆。
后者则对如今敌重我寡的形势感到担忧,九大掌柜和十二庄头也只有他一人选择了世子爷。
秦氏刚坐稳,指尖便轻轻摩挲着袖口的暗纹,清了清嗓子,目光缓缓扫过满座宾客,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酝酿的委屈。
“哎,今日中秋,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侯爷还在北境守着疆土。这偌大侯府里里外外,全靠我一个妇人撑着……”
她说着,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珠花,那模样瞧着竟有几分柔弱。
“二夫人辛苦了!但这侯府有您打理,侯爷在北境才能安心!”
“是啊!等侯爷回来,咱们一定多给侯爷说道说道。”
底下的掌柜和庄头们连忙附和,连带着看秦氏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体恤”。
陆砚见状起身,适时递上一杯温茶,朗声道:“母亲操劳,儿子看在眼里,往后府中之事,儿子定能替母亲多分担些。”
众掌柜庄头对视一眼,连夸二公子孝顺识大体。
秦氏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即抬声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了,今日中秋宴,大家尽兴便好。”
“这些年多亏二夫人照拂,这是咱们九大掌柜凑钱寻来的南海珍珠串,颗颗圆润,祝您身子康健,也盼着侯爷早日凯旋。”
九大掌柜为首的李掌柜捧着一个描金漆盒上前,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秦氏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眼,果真是颗颗饱满,连忙道:“诸位有心了。”
陈平见状,凑近刘东生低声询问:“刘叔,你也出银钱了?”
后者点头,轻叹一声,肉疼道:“一百两。”
两人说话间,十二庄头也轮流上前献礼。
有的送了玉石,有的递上刺绣百牡丹争艳,还有的直接金银首饰。说辞句句讨喜,彩虹屁不断。
“诸位真是有心了!”秦氏逐一收下,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让她沉醉其中。
陆尺默默喝着茶吃着糕点,如同看戏般静静看着众人表演。
“秦......秦姨娘,这是我在书院写的字,祝您中秋安康,万事如意。”
陆良攥着一卷宣纸,手指微微发颤,低着头快步走到厅中,难得声音大了几分。
秦氏差人接过,仅是扫了一眼,便冷声训斥道:“你有这份心便罢了,只是整日在书院读书,连个字都写得这般拘谨,如何配得上勇冠候府三公子的身份?”
“我......我......会改的。”陆良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泛白的指节死死攥着衣角,脑袋更是几乎要埋进衣领里。
“姐姐......”赵氏见状想开口,却被秦氏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瞬间闭了嘴,只能不安地绞着衣角。
满座宾客看着侯府三公子如丧家之犬返回座位,没人敢多说什么。
他刚坐下,陆砚手中托着白玉色的瓷瓶来到大厅中央,朗声道:
“儿子自宫中贵人求来的一瓶奇香特献于母亲。据说来自遥远的地球国,名曰“绛宫辞”,用过之后香气三日不散,这一滴便要二千两,在宫里可是无价之宝。”
第20章,你比本世子心黑
陆砚说着话拔开了瓶塞,一股让人沉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清甜中带着沉稳,沉稳中又不失妩媚,在场众人皆是闻上一口,都好似回到了娘亲的怀抱。
秦氏凑近闻了闻,眼睛顿时亮了,连忙接过来,放在鼻尖细细品嗅:“砚哥儿有心了,这香气可远远超过了那蔷薇水!”
“一滴就要两千两,二公子真乃大手笔啊!”
李掌柜率先开口夸赞,其他掌柜和庄头也纷纷附和,
“二公子眼光独到。”
“二夫人实在好福气。”
陆砚站在原地,接受着众人的夸赞,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目瞪口呆的陆尺,眼底带着几分得意。
白痴,看你接下来还能拿出什么礼物?
陆尺坐在下首望着那只有半瓶的绛宫辞,简直惊诧的无以复加。
确认过香味,的确是他研制的那款。
好家伙!这比本世子都能吹啊,只不过他是如何弄到手的?
同样震惊的不止陆尺,还有陈平和刘东生。
他们万万没想到,二公子会送出这样的礼物,而且还吹的天上有地上无一般。
刘东生性子沉稳,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可陈平实在没憋住,竟窃窃笑了起来。笑声尽管不大,可这一幕恰好落在秦氏眼里。
“陈平,你在笑什么?”
随着秦氏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这……这……”伴读少年支支吾吾,脑袋却在飞速转动,他明白绝不能说真话。
陆尺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刘东生则是为陈平暗自捏了一把汗。
“小的……是觉得二公子实在是神通广大,竟然能够弄到这样的好东西。实在……实在是个大孝子!”
陈平结结巴巴,整个人看起来紧张又不失真诚。
众掌柜庄头闻言连声附和,秦氏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世子爷!”李掌柜突然起身,对着陆尺拱了拱手:“听闻您幼年丧母,由二夫人一手抚养长大,情同母子。不知今日备了何种礼物,何不让咱们开开眼界?”
众人目光纷纷转移,看向那玉冠紫袍的俊秀公子。
二公子陆砚唇角微动,一丝不可察的得意划过。
他倒要瞧瞧一个连月银都没拿到的废物,能送上什么样的礼物?
陈平坐在他身后,抓着那幅赝品《松鹤图》的手已经满是汗。
“秦姨娘待本世子如同己出,自然有厚礼奉上。”陆尺起身自拿过陈平手中的《松鹤图》来到大厅中央,朗声说道:
“古往今来松鹤均有延年吉祥之意,故此本世子特花费万两黄金,用了大半年功夫差人寻来这《松鹤图》作为秦姨娘的中秋贺礼。
礼物自然比不得二弟送的绛宫辞珍贵,但却藏着我的真心祈愿。”
在他故意提高音量后,大厅内外均能听到。
当众人听到万两黄金时,纷纷瞪大了眼,一时间议论之声四起。
“哎呀!世子爷当真是大手笔啊!”
“谁说不是,万两黄金换成银子能堆个小银山。”
“银子是关键吗?关键是世子爷寻了大半载,可见孝心至诚啊。”
众人议论之时,那《松鹤图》也被侍女送至秦氏面前。
“二夫人,世子爷礼物如此贵重,我等心中实在好奇是何模样,不知可否观摩?”
那贼头鼠目的李掌柜再次起身,引得众掌柜庄头皆是附和。
甚至靖武堂之外,不少人已经堵着门想要围观。
陆砚同样不信什么万两黄金的说辞,别人不知陆尺的情况,他与秦氏却是一清二楚。
在月银未发以及香满楼连日亏损的情况下,他哪里来的万两黄金?
只是他没注意到自己母亲秦氏的脸色却是有些不自然。
从陆尺说出《松鹤图》三个字,秦氏便知道是假的。
因为那幅真迹不在别处,正在被她自半年前以限制陆尺花销的理由收走后,视若珍宝的收藏在房中呢!
若是此时被人认出是赝品,难保陆尺不会乱说话,侯府和她秦氏的门面还要不要?
一念及此,秦氏装模作样的展开画卷,笑意盈盈道:“果然是真迹松鹤图,尺哥儿有心了。”
只是不等众人细观便立刻收了起来。
陆尺微不可查挑了眉角,重新返回席位。
陈平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被大家认出来。
反倒是陆砚疑惑看向母亲秦氏,不懂她为何突然这般说?
明明是一个让陆尺出丑的大好机会,为何就这样放过了?
可尽管他心中愤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可能立刻追问。
送礼环节结束,接下来便是各大掌柜庄头简单汇报下店铺和田庄状况。
刘东生尽管已经说的很委婉,但还是被听出经营状况的窘境,酒宴上收获了许多看笑话的眼神。
笑吧!都尽情地笑!等真相揭晓那日,真想看看你们是什么嘴脸?
这般想着,刘东生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他心中也在冷笑,笑这些人的无知,笑他们的鼠目寸光。
两次出售香水的利润,已经超过九大商铺一年的利润。
不显山不露水的世子爷,才是真正的猛虎。
中秋宴热热闹闹,众人喜气洋洋而来,酒足饭饱而散。
没多少人真的关心月亮圆不圆,他们只关心来年是不是仍能吃饱穿暖。
微醺的陆尺装作伶仃大醉,在陈平的搀扶下回了东跨院。
他枕着双臂躺在软榻,望着窗外那清冷的月色,呢喃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便宜老爹应该快到京城了吧?”
……
相对于他的惬意,西跨院这边则要压抑的多。
陆砚望着两幅《松鹤图》总算明白母亲为何没有揭穿陆尺。
可不知为何,最近几次接触陆尺下来,他总有种不安之感。
“娘,我总觉得陆尺那白痴不一样了。”陆砚拉着秦氏在桌边坐下,眉头紧锁说道:“今日我从宫里收到消息。父亲最迟一月便会赶回京城,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
“住嘴!”没等陆砚说完,秦氏直接出声打断。
“不准你有这样的想法,你不知你父亲与那魏婉清感情的有多深厚。
当年侯爷替当今圣上顶罪被判斩立决,是那魏婉清一身素衣抬棺闯进刑场,方才救侯爷于生死危难,因此名震整个京城。
在她死后,侯爷将对她的感情都转移给了他们的儿子。
咱们可以觊觎他的世子之位,可要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侯爷掘地三尺也会将凶手碎尸万段。”
第21章,大战醉仙楼
听完秦氏关于魏氏正妻的讲述,陆砚心底莫名升起一丝绝望。
他甚至在想如果当年这样做的是秦氏,他如今的处境会不一样。
“娘,短短大半月咱们已经在沉香阁搭进去一万多两银子,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陆砚拳头紧握,眉宇间升起几分戾气。
“如果父亲念及魏氏旧情,那咱们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秦氏脸色阴沉如水,她也明白如果不能让勇冠候彻底死心,那么自己儿子能承袭爵位的几率微乎其微。
她这么多年为侯府经营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娘,如果……如果陆尺那个白痴疯了,傻了!又或者落下了残疾。父亲还会让他将来承袭爵位吗?”
陆砚的声音很小,但秦氏却听得格外清晰。
偌大的房间瞬间陷入寂静,母子俩四目相对。
秦氏整张脸变得惨白,手中锦帕也被揉做成一团。
“娘,无毒不丈夫!”
月华凝霜,透过窗照进屋内。
好半晌,秦氏才颤抖着手,松开了紧握的锦帕。
“这事你不要管,娘来安排!”
……
中秋过后,时间如白马过隙,匆匆又过去大半月,天气也越发的凉。
第二次售卖香水总盈利高达三十万两,这让陆尺和李幼仙乐得合不拢嘴。
当刘东生拿到三千两的分利时,整个人都是颤抖的,扩建宅子的事稳了。
最意外的要是陈平,他也分得了三千五百两的分利,把他感动一把鼻涕一把泪,嚷着要生生世世效忠少爷。
当得知魏贵人的事,陆尺沉默良久向李幼仙道了谢。
除此之外,每日清晨的训练也从未间断。
这日结束每日训练,陆尺与陈平各自饮了一大碗清酒,便驾驶着马车出了门。
“少爷,自从中秋宴过后,您倒是越来越爱喝酒了。”
陆尺依靠在车厢内,听着陈平的话扬起了唇角。
“天凉!喝些酒暖身子,可这酒......没劲。”
听到自家少爷这么说,陈平挑起车帘将头探了进来:“嘿嘿,等少爷尝过醉仙楼的‘烈火烧’就不会这么说了。”
“是吗?”陆尺伸手挑开车窗,望向沿途的热闹街市。
记忆里,勇冠候陆千重对原主颇为严厉,每次回京慈父形象最多维持三日,便会被原主气秒变地狱教父。
因此原主对陆千重更多是惧怕,甚至每每他回京时,还会故意躲着。
但在如今的陆尺看来,那些所谓严厉更多是望子成龙的期许。
他不难察觉到,勇冠候陆千重对他这个嫡子的期望并不高,不需要出人头地,更不需要才高八斗,只需要能守住他挣来的家业就可以了。
可偏偏就这么低的期许,对于花天酒地,走鸡斗狗的原主都是难如登天。
从近些年记忆来看,陆尺能明显感觉到那位勇冠候父亲有些心灰意冷。
一方面来自庶子陆砚出众的表现,另一方面也是原主实在扶不起来。
尽管原主有时也很想改变,可每每面对诱惑时,所有的坚持都会轰然倒塌。
“既然穿越到了你身上,那便替你活出不曾变成的样子吧!”
当陆尺呢喃着放下窗布时,马车也稳稳的停了下来。
“少爷,醉仙楼到了!”
陆尺起身缓缓下了马车,与陈平一同走向百年老酒楼。
但见醉仙楼上下两层,吊角飞檐下悬着一长串的红灯笼。
门头着块黑檀木匾额,上书“醉仙居”三个字用金粉大字。边角虽有些磨损,却透着百年老店的厚重。
陆尺两人迈进酒楼,一股混合着酒香与菜香的暖意在弥漫开来。
楼内人声鼎沸,一张张八仙桌旁坐满了食客,店伙计肩搭白巾穿梭其间,吆喝声此起彼伏。
“二位客官,楼下满了。还请移步楼上!”另一名店伙计快步迎上来,满脸堆笑。
陆尺点头:“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捡尽管上,另外再来要一坛‘烈火烧’。”
“得嘞!”店小二应声,忙引着两人往楼梯走。
相对楼下的热闹,楼上要清净的多,零零散散坐着两三桌。
陆尺两人选了处临窗的位置坐下,侧目便能看见楼下人来人往的街市。
不多时,几道招牌菜便被端了上来。
“客官,这第一道菜乃是“暗火焖烤”的焖炉烤鸭,这第二道则是自南方漕运而的清蒸鲈鱼,这第三道名叫五福酱肘......”
店伙计介绍着一道道端上来的菜品,又将一坛红布封口,贴着“烈火烧”字样的酒放在了桌上。
“本店特供‘烈火烧’,这一口酒下肚,就跟那小娘皮一个热乎劲,能从嗓子眼儿暖到肚脐眼儿!”
“你这类比不好,小娘皮有什么意思。”陈平迫不及待地拍开酒封,一股浓烈的酒香瞬间涌出来。
他又瞧瞧两个小酒盏,朝店伙计吩咐道:“去换两个大碗来,我家少爷用不惯小的。”
店伙计应声,给换了两个大瓷碗,还不忘提醒两人悠着点喝,酒烈。
陈平单手拎起酒坛倒了两碗,给陆尺倒上一碗:“少爷您尝尝,这烈火烧在京里可是出了名的烈,寻常人喝个三两口就晕了!”
陆尺端起酒碗,先凑到鼻尖闻了闻。
酒味淳厚,带着一丝粮食的焦香,入口时微辣感直冲喉咙,顺着食道滑下去,却又升起一股暖意。
酒液入腹后,后劲慢慢散开,比他之前喝的清酒的确烈上不少。
只是对于他这个现代灵魂来说还是少了些味道,酒度数顶破天也只有二三十度。
可用来蒸馏高度酒,当作送给便宜爹的礼物却足够了!
思绪间,一个店伙计慌慌张张跑上来,直奔陈平:“这位爷,楼下有人让给您送来这个。”
说着话,他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陈平一愣,疑惑展开,脸色剧变。
陆尺朝字条看去,上面赫然写着:母亲病危,速归!
陈平猛地起身,脸色苍白道:“少爷,我......我......我得回家一趟了!”
尽管陆尺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但还是点了头,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真的。
“你驾着马车去,路上小心些。”
“若是母亲无事,我去就回。”陈平感激点头匆匆奔下酒楼。
可就陈平驾着马车前脚离开,二楼角落里一个身穿灰色短打精壮汉子却是缓缓抬起了头。
他面容粗犷,脸上带着道浅浅的刀疤,眼神里凶意与他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当他缓缓起身时,陆尺似是察觉了什么,猛地望去。
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陆尺心头猛地一沉。
那汉子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微屈放在身侧,那是蓄势待发的姿态。
确认过眼神,来者不善!
第22章,世子爷是高手
那精壮汉子见状,猜到已经被察觉,抬起拳头猛地扑了过来,直取陆尺面门。
陆尺早有准备,抬手掀翻桌子抵挡住那拳,同时趁机抬脚踹向精壮汉子的膝盖,喝问:“你是什么人?”
精壮汉子吃痛,膝盖一弯,却也不答话,顺势用手肘砸向陆尺的腰腹。
陆尺侧身闪过,借着转身的力道,一掌劈向精壮汉子的后颈。
精壮汉子一个驴打滚,直摘陆尺桃子。
陆尺近身格斗技巧远超常人,反手一个擒拿手抓住精壮汉子手腕。
力道之大让精壮汉子明显一惊,这位武艺不该如此精湛才对。
尽管心中惊骇,可他手上动作不停,手腕一拧用巧劲挣脱,又是一套连环拳攻去。
陆尺不慌不忙,以八极拳降龙式侧臂抵挡,顺势发挥这套短打拳法的优势。
动作迅猛,且朴实无华。
将挨、帮、挤、靠、崩、撼之特点发挥至极致。大有“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之势。
精壮汉子一连吃了数个暗亏,圆瞪的双目急忙拉开距离。
此刻,他只觉后脊背一阵发寒,他本想着冒险废掉这个纨绔子,就逃出京城浪迹天涯。
不曾想,传闻中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勇冠候世子竟有这般身手。
“你是什么人?”陆尺也不着急动手,这明显是一场预谋的行动,恐怕先前陈平是中了调虎离山的计谋。
精壮汉子也不答话,虚晃一招后,竟是直接撞破窗棂,翻身跳了下去。
“想跑?”陆尺眼神一凛,抓起临桌筷筒里筷子,别在腰间玉带里,也跟着纵身跃出窗外,借着悬挂红绸安稳落了地。
众食客以及行人见状惊呼起来,引发一阵小骚乱。
那精壮汉子踉跄落地后,拐进不远的小巷中。
陆尺紧随其后,同时从玉带里抽出一根筷子。
计算大概距离、感知环境风速。
指尖猛地发力,朝着精壮汉子的小腿掷去。
然而,因为训练时用的是飞刀,而筷子重量太轻,导致还是慢一步射在青石地面,“咔”的应声而断。
陆尺冷笑,又抽出两根筷子,再次瞄准的是精壮汉子的小腿。
咻!咻!
又是两根筷子激射而出,第一根筷子偏移,第二根却擦着精壮汉子的裤腿飞过。
而此时的精壮汉子吞咽一口唾液,全身早已被汗水打湿,逃跑的脚步也变得慌乱。
花天酒地的勇冠候世子其实是个高手,这说出去恐怕京城都没人相信。
可这投掷筷子的绝技,没个几年功夫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练到这种地步。
精壮汉子所思所想陆尺自然不知,此刻他只觉得这身体太废了,这才追了没多远心脏便已经开始砰砰直跳。
腰身,手臂肌肉的发力与他预想的结果往往出现很大偏差,如果是前世的自己,眼前这人绝不可能躲过第二刀。
看来今后必须加强锻炼了。
陆尺重新调整呼吸,这次抽出三根筷子,既然准头靠不住,那便凭数量制敌。
他目光锁定精壮汉子的双腿,手腕猛地一甩,三根筷子同时飞出。
第一根自精壮汉子两腿间飞过,第二根则擦过他的脚踝,而第三根正中他右边小腿。
“啊!”精壮汉子惊叫一声,身躯立刻失去平衡,往前一歪重重摔在地上,腰间短刀也掉在了一旁。
他刚挣扎着想爬起来,陆尺一个箭步冲上,抬脚踩住他的后背,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抵在他的脖颈处:“说,是谁派你来的?”
精壮汉子感觉到脖颈寒意,长长吐出一口气,冷笑道:“哈哈哈,世子爷你可真让人刮目相看啊。今日见到勇冠候世子的手段,也算值了。”
“呵,少说些没用的!说出指使你的人,本世子留你一条狗命。”陆尺匕首又逼近一些,眼中杀意毫不掩饰。
那精壮汉子好似浑然不惧,继续说道:“做咱们这行的有个规矩,只怕世子爷还不知道吧?”
陆尺拧眉察觉到精壮汉子眼中的死意,慌忙收刀。
然而,那精壮汉子却是牙关一咬,露出了凄苦笑容。
“本想着做完这一票,就远走......”
他话没说完,整个人猛地抽搐起来,不消片刻便彻底没了气息。
这样的一幕让陆尺怔愣当场,没想到影视剧中常见的情节“牙齿藏毒”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惜,他不会卸掉下巴!
“会是谁?”陆尺俯身在精壮汉子身上翻找起来,结果除了几两碎银再无其他。
“难道是秦姨娘......”
陆尺刚怀疑到秦氏又立刻摇摇头,若是那个女人有这胆子,原主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可除了她还会有谁?
陆尺的记忆里,原主的确得罪过不少人,可都没到雇凶杀人这种程度。
原主只是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但在勇冠候的棍棒教育下并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什么人?站那里别动!”
恰在这时,一声怒喝响彻小巷,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尺循声望去,便见七八个穿着红袍皂靴的京兆府衙役正往这边赶。
他立刻扯了扯衣袍,将筷子悄悄丢掉,又揉了揉头发,换了一副遭逢大难的窝囊模样。
“你们这群京兆府的废物!还知道来人啊!本世子被挟持这么久,你们为何现在才来?”
几个衙役刚站定,陆尺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当他们听到世子二字,那领头的衙役才认出陆尺来,忙上前赔笑:“世子爷恕罪,咱们听到有人当街行凶就立刻赶过来了,您有无大碍?”
见班头一副求饶模样,陆尺这才冷哼一声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就是他,在醉仙楼突然袭击本世子,还好世子我英勇无双被一位女侠所救。你们快查查这人到底是谁?为何意图挟持本世子?”
班头闻言嘴角抽动,暗道您可真是英勇无双,忙招呼两个衙役将精壮汉子的尸体翻了过来。
“这人嘴里藏毒,知道逃不走就咬毒自尽了。”陆尺拍着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班头掰开尸体的嘴,果然看到了藏毒的假牙,当即起身拱手:“世子爷,那位救你的女侠何在?”
“人家不想惹麻烦早走了,怎么?本世子的话不可信?”陆尺瞪着眼,一副以势压人的嘴脸。
“这人齿间藏毒肯定是专业的,哪敢质疑世子爷的话。”班头陪着笑,继续说道:“不过还要世子爷受累跟着去趟衙门做个笔供。”
陆尺知道这是衙门的流程,当即点了头。
可就在这时,一个小衙役开了口。
“头,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
第23章,误会自谎言开始
陆尺从京兆府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京兆府尹和府丞亲自送他出的大门。
刚迈过门槛,他便见蓝袍的豹眼少年正围着石狮子来回踱步。
陈平见到自家少爷出来,慌忙迎了上来。
砰!
他重重跪在了青石砖上,又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少爷,都怪我太笨,让您被挟持了......”
陈平这会儿心中愧疚的不行。
他匆匆赶回家中见到母亲正如平日那般给院里的花浇水,便知自己中计了。
匆匆赶回醉仙楼时,看到的只有收拾残局掌柜和店伙计。
“前些日子还说要给少年您鞍前马后......”陈平望着形容有些狼狈陆尺,心中自责更甚。
“行了,起来吧!”陆尺见他这般模样,当即一脚将陈平蹬翻在地:“下次注意,咱们打道回府。”
挨了一脚后,陈平心里这才好受一些,忙起身追上陆尺替他整理衣袍和乱糟糟的头发。
“呼,幸好这位爷无甚大碍!”
京兆府尹望着远去的主仆二人,抬宽袖擦去额头的细汗。
他很清楚要是这位出了什么事,他这京兆府尹也当到头了。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府丞连忙附和,展开手中所谓的“女侠”画像,小心问道:“府尊,您瞧这女子的眉眼,像不像玉面锦猫柳白玉?”
京兆府尹刚平复的心跳,在听到“玉面锦猫”四个字后再次变得不规律起来。
他扯过画像一瞧,不由吞咽一口唾液,慌忙吩咐道:“快去知会下去巡街人数加倍。再派人去五城兵马司,告诉他们玉面锦猫进京了。”
“是!”府丞应声退去。
京兆府尹想起这位专揭官员丑事,公之于众的江湖“女侠”,又叫来贴身小厮,低声吩咐道:
“你赶紧回家与夫人知会一声,让她将本府新纳的两名小妾暂且送回娘家去。”
小厮领命而去,京兆府尹这才长呼一口气,又恢复了一府之尊的模样。
“哎,真是多事之秋!但愿过些日子勇冠候回京能震慑一下这群宵小之徒。”
陆尺这会儿刚回到香满楼,尚不知自己凭空描述的女侠,竟在京城衙门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来到后院库房,他第一件事便是叫来刘东生让他命人去买了几坛“烈火烧”,顺便将先前的烂摊子收拾下。
便宜老爹回京在即,这见面礼可得赶紧做出来。毕竟自己的后半生能不能躺赢就看这位的心情了。
交待完买酒的事,陆尺转头看向陈平,问道:“你可听过鱼水帮?”
听到这三个字,陈平不由眼前一亮。
“少爷,这你可算问对人了。鱼水帮势力在京城几大渡口和航道都小有名气,成员主要以河道上的泥腿子为主。总之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我四哥就在这鱼水帮,掌刑堂人称雷公!”
陆尺扯了扯唇角:“你家里还有人干这个?”
豹眼少年点头,讲述道:“嘿嘿,那时我还小。我大哥,二哥,三哥都跟着父亲从军。父亲怕哪天被人一窝端了,又恰逢四哥喜江湖事就没让他从军。轮到我,母亲撺掇着父亲就想让我读书……”
陈平滔滔不绝讲述着家中事,可讲着讲着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突然停了下来。
“少爷,难道今日挟持您的是鱼水帮的人?”
陆尺点头,从袖中取出精壮汉子的画像递了过去。
“有衙役在鱼水帮见过他,你让你四哥瞧瞧,将他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好好查一查,本世子倒也瞧瞧是谁在背后捣鬼。”
陈平接过画像看了一眼叠起揣进怀里:“我这就跑一趟,四哥与我素来亲近,这事一定给少爷办好。”
陆尺颔首看着陈平出了院子,端起桌上的茶盏泯了一口,目光越发的深邃。
经历今日之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古代的治安。
在没有摄像头的古代,哪怕巡街的士兵再多,终究还是有太多无法顾及的地方。
若是原主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至于背后之人?
尽管京兆府那边也会派人调查,但人都死了,多半难有什么结果。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背后指使之人他不抓出来,实在心中难安。
.......
中秋过后的第二十三天,勇武军的传信官抵达京城,向永兴帝传达了勇冠候陆千重三日后将抵达京城的喜讯。
永兴帝大喜,着令各部准备,要为这位戍边三载,战功彪炳的大离军候接风洗尘。
翌日,作为主干道的朱雀大街,便被张灯结彩的装点了起来。
当消息传进勇冠候府时,秦氏慌慌忙忙的指挥着全府上下都忙碌。
清扫府邸,修剪花草,采买食材......
尽管前几日精壮汉子失手的消息让她短暂陷入恐慌,但好在死无对证,反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只是二公子陆砚站在高高的楼阁之上,俯望着忙碌的下人们,脸上却是没有太多喜色。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的那个白痴兄长运气会那么好?恰逢被什么女侠给救了。
陆尺啊!陆尺!难道就因你是嫡子连老天都帮你吗?
该死!
父亲后日便抵达京城,已经不可能再次动手,眼下只能希望于那个白痴多多犯蠢了。
不过,没关系!
不知父亲得知你昏死在风尘女子的肚皮上会作何感想?
得知你将日进斗金的香满楼搞成如今这副模样,又会作何感想?
与你相比,本公子已经凭着自己的能力拿到国子监“优贡生”的推荐。
想必父亲一定会与有荣焉吧?
陆砚这般想着,脸上的阴郁逐渐消散。
他眺望着勇冠候府的朱楼翠阁,亭台水榭,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偌大的侯府,合该有能者居之。”
相对于二公子陆砚的野心勃勃,东跨院内主仆二人正悠闲着品着小酒。
“少爷,这酒又烈又香!跟它比,那烈火烧简直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陈平黑脸泛红,喝下一口酒后,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侯爷素来喜酒,他要是尝过肯定会忘不掉的。”
听着小伴读的话,陆尺扯了扯嘴角:“当今圣上都没尝过的好酒,被你先尝了,你说少爷对你好不好?”
“嘿嘿,少爷是全天下最好的少爷,陈平誓死追随!”
第24章,勇冠候回京
两日时间飞逝,这日的京城可谓热闹非凡。
朱雀大街张灯结彩,各个店铺的牌匾均挂红绸。
街道两侧更是人山人海,男人牵着女人,女人抱着孩童,孩童伸着脖子。
“娘亲,勇冠候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他可是咱们大离的战神!当年他以两万大军打败了十万北绒狗……”
没等女人说话,男人与有荣焉的开口。
“那时咱们大离刚平定九王之乱,可抽调之兵不足三万,可谓风雨飘摇。
圣上初登大宝,北绒狗便趁机兴兵十万犯边,逼咱们大离朝签订年年岁贡的条文。
勇冠候临危受命前往北境谈判,不想借假意谈判之机出奇制胜,大败十万北绒狗,生擒了北绒狗太子拓跋丹。
十三年前,北绒狗兴兵二十万复仇,结果被勇冠候率十万勇武军,追了两千里诛杀北绒左,右狗贤王。
自此北绒狗俯首称臣,签下三年一贡的条文,再也不敢犯境。
如果没有他,咱们大离朝边境百姓如今恐怕还在遭受北绒狗时常扰边劫掠之苦呢。”
听完父亲的讲述,孩童乌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尽管他听的似懂非懂,但父亲的表情告诉他,勇冠候是天下第一的厉害。
众人议论间,忽闻街尾欢呼声不断,原本尚算安静的人群瞬间沸腾,伸着脑袋向远处张望。
只听整齐的马蹄声如擂鼓般由远及近。
没一会儿,一匹血红战马带领十二匹纯白战马以及数百甲士昂首出现在众人视野。
为首之人,约莫四十多岁,怒眉虎目,刀削般的菱形脸上浓密口字胡最为显眼。
他头戴红缨暗金盔,身披暗金虎头甲,脚踏云纹暗金履,腰悬饕餮佩剑,自有一股虎胆英雄气。
“是勇冠侯!”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街道两侧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侯爷威武!”
“大离战神!”
各种喊声此起彼伏,让维持秩序的兵士倍感压力。
有百姓热泪盈眶,不住地对身边人念叨。也有百姓执意将准备好的东西塞给随行勇武军甲士,满脸都是崇敬。
甲士们个个昂首挺胸,却难掩心中的激动。
陆千重扫过两侧百姓,只能用拱手礼来回应他们的热情。可离家三载,此刻他最想的便是早些回府。
终于回来了,也不知家里的三只小崽子有没有变化?
这般想着,队伍来到了正阳门。
“奉陛下之命恭迎勇冠侯还朝,陛下已在崇德殿设宴等候侯爷。”
早已等候在此的礼部官员快步上前牵住缰绳,躬身施礼后,着人安排后续事宜。
除了勇冠侯外,所有人都卸甲下马。
入宫之路早已清扫干净,铺上了红毯,两侧站满了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
“恭迎侯爷回京。”
“侯爷威风依旧啊!”
在众官员的热情的招呼声中,陆千重在崇德殿御阶前下了马,向着御阶之上,龙袍玉带的永兴帝单膝跪地。
“臣陆千重叩见吾皇,吾皇万岁!托陛下洪福,北境安稳,百姓安居。臣今日归朝复命,愿我大离山河永固!”
永兴帝脸上神色难掩激动,阔步走下御阶。
满朝官员见状皆惊,要知帝王亲迎臣子,那是百年难遇的殊荣。
“快平身!”永兴帝快步上前亲自扶起,激动地拉着他的手便往殿内走:“你可让朕想了三年!”
众官员见状纷纷露出艳羡之色,却都知道这位勇冠候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入殿后,永兴帝拉着陆千重同坐殿上,即便只是客座,也让殿下文武百官再次哗然。
哪怕是亲王,也未曾有过与帝王同殿而坐的待遇。
宴席之上,永兴帝命七位皇子上前逐一向陆千重敬酒。
又下旨奖镇守北境之功,赏黄金万两、锦缎百匹,赐下良田万亩。
这场声势浩大的接风宴持续了大半日,直到日暮西斜众皇子官员才醉醺醺的散场。
而作为宴会主角的陆千重却被留了下来。
崇德殿内,永兴帝与陆千重一上一下坐在御阶上,手里拎着酒壶对饮,犹如当年他们第一次打进这座金銮殿。
“一晃眼,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朕也老了,你也生了白发。”永兴帝饮了一口酒,目光复杂的望着殿外。
陆千重却是摇头:“吾皇圣体康健,如何会老?倒是臣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呵,少学他们拍马屁那一套,是人他就会老!”永兴帝瞪了一眼身边是臣又是友男人。
陆千重提起酒壶与永兴帝的酒壶碰了一下:“当年咱们把北绒太子拓跋丹吓破了胆,以至于他即位后也不敢对大离有丝毫觊觎之心。
可如今他生了一个好儿子,仅用不到五年便大有将咱们当年打散的北绒诸部重新整合之势,不得不防啊,陛下!”
听闻此言,永兴帝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眼中划过一抹狠厉。
“哼,若不是当年……太子的身体何至如此?他若身体康健区区北绒又算得了什么?千重,你来说说朕该如何抉择?是选太子还是老五?”
听到这样的问题,陆千重眼中的迷离顿时消散,忙起身摆手:“您可别为难臣了,臣家里那小子都教不好,哪敢轻言储君之事。
臣啊,就想着老去之前能再北进一次,打进那北绒王庭烧了他们的长生神像,如此方能保大离数代安稳。”
陆千重话音落下,整个大殿短暂安静了下来。
侍候在殿外的太监小心向里张望,却看到两个大离朝最有权力人各自喝着闷酒。
良久,永兴帝中气十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倒是想的开,若是成了你功盖千秋,可若败了呢?如今大离何人能取代你镇守北境?”
闻言,陆千重拎起酒壶闷罐一口,叹息一声却是没有没有回答。
永兴帝也不在意,拿酒壶与其碰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家老二如今已经是文武双举人了,靠着自己的能力还拿到了国子监为数不多的“优贡生”的推荐,倒是与当年的你一样出众。
他们两人的冠礼将近,你可有想好如何抉择?须知德不配位反而是害人害己,便如先帝当年选择了太子,差点毁了整个大离。
第25章,陈四哥线索
永兴帝的话声音不算大,可却在陆千重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不学无术的嫡子与出类拔萃的庶子,这可真是一件难题。
“有时臣就在想,若是当年带着那小子随我一起前往北境,如今的他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倘若真的扶不起来,臣倒觉得让他做一辈子富家翁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那小子的性格像他娘多一些,当年我们谁都没想到文文静静的她会做出抬棺闯刑场的事来。三年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
永兴帝闻言,心中颇有触动,毕竟他们面临的是都是继承人的选择问题。
“说起你家那小子,前段时间倒是做了一首诗,在京城引发了一阵小骚动。”
这般说着,永兴帝将陆尺那首弘文诗会所抄的《题破山寺后禅院》念了出来。
陆千重听完眉头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他在等永兴帝告诉他,这首诗是抄谁的?
见到他的表情,永兴帝大概猜到他心中所想,饮酒一口补充道:
“朕最初也以为他是抄的,可让人查了下,却是没有查到出处,连楚太傅都说可能是你家那小子偶然所得。”
“是吗?”
这样的回答让当朝勇冠候虎目一亮,当即踉跄爬了起来,朝着永兴帝长揖到底。
“陛下早些歇息吧!臣已经迫不及待要打道回府了。”
“怎么个意思?先前不还说要与朕抵足而眠吗?”
“臣怕呼声太大,惊扰了圣驾!”
这般说着,陆千重晃晃悠悠向殿外走去,完全不顾满脸意犹未尽的永兴帝。
只是刚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拿起头盔又向永兴帝一礼。
“臣……告退!”
“等一下!你既然要当慈父,那朕来当这个恶人。冠礼那日朕亲自替你考较两个小子,大离的勇冠候决不能是个庸才。”
陆千重闻言脚步一滞,回身又是一礼。
“臣明白!”
……
勇冠候有想见的人,自然也有想见他的人。
譬如,焕然一新的勇冠候府内,秦氏早早换上了陆千重最喜欢的紫色大袖衫,还不忘用了那瓶珍贵无比的地球国异香“绛宫辞”。
这会儿她正坐在太师椅于庭院中与儿子陆砚以及若干下人,等待陆千重回府。
只是他们左等右等没有等到陆千重,反而等到陆尺和陈平要出府。
秦氏与儿子对视一眼立刻明白,这白痴怕是又要躲起来了。
“兄长,不等父亲了吗?”陆砚上前两步故意高声询问。
陆尺闻言却是没有回话,带着陈平快步出了侯府。
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陆砚倒也不恼,抬手招来一名小厮,低声吩咐道:“去盯着世子,看他去了哪里!”
那小厮领命,悄悄出了府。
“少爷,尽管四哥那边查到了点些东西,可咱们这时候出来不太好吧?万一侯爷回来没见到你,肯定会不高兴的。”
热闹的街面上,陈平跟在陆尺身后眉头紧锁。
“放心好了!你家侯爷这个时辰没回府,多半和过去一样是要在宫里过夜。”陆尺这般说着,脚下脚步再次加快。
陈平也只能跟上。
没一会儿,两人穿过喧闹的街市迈入一家名叫“千金来”的店铺,那挂在门前旗帜写着一个“赌”字,格外醒目。
两人前脚进入,紧随其后的小厮后脚冒出头,确认两人进入赌坊后快步离去。
待他离去,陆尺与陈平才从赌坊出来。
“少爷,你怎么发现有人跟着咱们?”
“我说直觉你信吗?”陆尺扯了扯嘴角,拉着陈平隐没于人群中。
再次出现已经到了外城的一处大杂院门前,那斑驳的黑色大门半敞着,隐约能听到孩童嬉笑声。
“少爷,应该是这里了。今日我四哥带来的消息说,那偷袭他的精壮汉子确是鱼水帮的人,但却不是京城本地人,好像入帮前应是犯过案子。
他在鱼水帮两年一直也算老实,可自从和这个叫周四合的地痞接触过后,行事就变得古怪起来。”
陈平说话间,陆尺先一步进了院子。
破旧的院落中很是杂乱,几个身穿粗布短衣的孩童正在院中追逐打闹。
“这周四合就是个混街头的无赖,专干些替人跑腿、传消息的脏活。平时好赌,与醉仙楼那人就是赌坊认识的。”
陈平快步追上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
陆尺扫了一眼,又看向几个正在追逐的孩童:“娃娃们,想不想吃糖葫芦?”
此话一出,几个正在追逐的孩童立刻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喊着“想吃”。
“那你们告诉哥哥这个人住在哪里,就给你们钱买糖葫芦怎么样?”
几个孩童看了画像,立刻点头领着两人来到大杂院的二进院落。
比起一进院,这里更显破旧,院中一个驼背老妇正坐在矮凳烧着土灶。
“周叔他就住这里!”领头孩童指着东边一间破旧瓦房信誓旦旦开口。
陆尺拧眉望去,那屋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几件简陋的粗木家什。
陈平自钱袋摸出十几大钱分给了孩童们,看着他们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两人进到屋内,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墙角的木箱被翻得乱七八糟,几件破旧的衣物散落在地,仿佛遭了贼一般。
陈平小心挑开内室的布帘扫了一眼,里面除了张床空空荡荡。“少爷,看来周四合早就跑了,难道是有人提前给了信?”
陆尺没有说话,抬脚出了屋子,径直走向正在烧饭的驼背老妇,温声道:“老人家,你可知住在这里的周四合去了何处?”
驼背老妇闻声扭过头:“你们是来要债的吧?来晚了!他前几日便投奔亲戚去了。”
听到这里,陆尺对陈平使了个眼色,后者忙递上一小块碎银:“老人家,你可知他投奔了哪个亲戚?”
驼背老妇见到银子,颤颤巍巍接了过去,说道:“听说他有个姐姐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估摸是去投奔他姐姐了。”
陈平忙追问:“那他姐姐家在哪里?”
驼背老妇摇头,往土灶继续加着柴:“这咱就不知道了。”
这样的答复让陆尺与陈平眼中都划过一抹失望。
如果到这里线索断了,那可就不好查了。
两人道了谢,转身离去。
只是没走几步,那驼背老妇声音再次传来。
“好像......听他说过,他姐姐做丫鬟的那大户人家姓秦!”
第26章,世子去哪了?
“跑去赌坊了?”
勇冠侯府厅堂,陆千重坐在首位,侯府家眷齐聚一堂。
可他这会儿心情并不好,手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茶水都溅了出来。
望着他越发难看的脸色,陆砚赶紧开口:“父亲,兄长他在府中等了您很久,应是等不到才出去消遣一下的。”
秦氏忙凑上来,让人重新换了一杯醒酒茶:“是啊,侯爷!尺哥儿虽然贪玩,但肯定不是故意躲着你的。”
赵氏和陆良则是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别为他说话,这臭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陆千重轻哼一声,压着火气冲门外喊道:“来人!去赌坊把世子......请回来!”
听说儿子作了首好诗,心心念念想着回来瞧瞧他是不是变了,可不想还是和以前一样,这如何能让他不气。
门外小厮领命正要出府,不想门子已经匆匆而来。
“侯爷,世子爷回来了!”
当陆尺第一眼见到怒而不发的便宜爹时,不知是不是受原主的影响,内心竟有些发慌。
但好在受前世影响,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恭敬施礼道:“父亲,您回来了。”
陆千重见儿子没了曾经惧怕他的萎缩模样,眉角微微挑动,心中的火气莫名消退一些:“去哪了?”
此问一出,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陆尺。
秦氏笑容灿烂。
陆砚嘴角微微翘起。
赵氏与陆良面露担忧,一副想提醒又不敢的模样。
小厮侍女们都垂着脑袋,他们已经想象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去赌坊了。”
陆尺的声音不卑不亢,仿佛在说一件正大光明的事。
所有人都是一怔,这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了。
好小子,三年没见倒是长胆子了。
陆千重这般想着,正欲开口训诫,不想陆尺的声音再次响起。
“父亲以往说过,世事如棋,识人需观其行。赌坊里乃是最见人心的地方。
有人输急了卖妻鬻(yu)子,有人赢了得意忘形,还有庄家看似和气,实则算尽人心。
儿此去便是告诫警醒自己,誓与赌坊不共戴天!”
如此回答让在场众人再次一愣,就连下人们都抬起了头。
秦氏嘴巴微张,这和她预想的求饶不太一样。
陆砚眼睛慢慢眯起,他更加肯定自己先前的感觉没错,这白痴确实有些不同了。
“诡言巧辩!”陆千重嘬了下牙花子,唇角却是不可察地微微翘起。
他望着不同以往的儿子,微微有些失神。
醉意朦胧间,好似又看到那个一袭素衣,带着光出现在刑场的绝美容颜。
陆千重的一时沉默,让整个厅堂气氛变得怪异。
陆尺悄悄抬眼打量这位大离的勇冠候,一身靛青常服的他微微有些发福,可眉宇间的那股摄人威严却是一般上位者都不曾有的。
“哼,再有十多日就是你和老二的冠礼了,这些日子在府里好好待着,没我的命令不准出府。”
陆千重面上威严,心中却是暗自发笑:臭小子,你老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免得你又躲躲藏藏。
这是被禁足了?
陆尺眉头微挑,但还是应了下来。
秦氏和儿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见到喜色。
勇冠候回府,给全府下人都赏了银钱。下人们个个喜笑颜开,比平时干活更加卖力。
当然,团圆宴自是不能少。
一家人围着金丝楠木的八宝如意桌陆续坐下,气氛格外的温馨和谐,好似所有的刀光剑影都不曾存在过。
陆千重经历了皇宫的接风宴自然腹中不饿,只是象征性动动筷子,看向身边嘴巴不停的嫡子。
“今日圣上说你在兰若寺作了一首诗,可是你所作?”
陆尺闻言忙将嘴里饭菜咽了下去:“那日正好来了感觉,就瞎胡作了一首。”
“嗯,作的不错。”见儿子这般吃相,陆千重微微皱眉:“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搞得跟没吃过饭一样。”
陆尺嘿嘿一笑:“这不是府里一直在盘账,月银都没发,好久都没好好吃一顿了。”
正在细嚼慢咽的秦氏听到这话,差点呛到,瞥了眼正向自己看来的勇冠候,忙柔声解释:
“侯爷,这不是想着您要回来了吗?便想着让他们把账做的细一些,这才耽搁了发月银。砚哥儿和良哥儿还有府里人也都没发呢。”
陆千重轻叹一口气:“那些账目我也就是过一眼,数目不出错便可。孩子们都大了,手里不能缺了银钱。”
秦氏听后忙不迭点头:“妾身明白,明日便先让他们将月银算出来给发了。”
陆千重点头,又看向举止得体的二儿子。
“听圣上说你如今已经是文武双举人,还靠着自己的能力还拿到了国子监的“优贡生”的名额?”
陆砚郑重点头,说道:“儿子以父亲为榜样,自是不敢松懈。”
陆千重闻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脸上表情逐渐严肃:“你向来让父亲省心,可心思却是用错了地方。”
此话一出,陆砚心里咯噔一声,就连秦氏刚夹起的菜都落在了桌上。
“还......还请父亲教我!”陆砚压下心头慌乱。
“当今圣上乃是圣明之君,最不喜的便是溜须拍马。你那首诗我看了,若非圣上对你有所了解,恐怕此生你都仕途无望。”
听到父亲这么说,陆砚心中松了一口气,忙端正神色:“谨记父亲教诲。”
陆千重颔首,又转向低头吃饭的三儿子:“老三,你在学院如何?”
陆良闻言身子一颤:“一......一切都......都好。”
相比于二哥陆砚,他虽能进入纵横书院,可却是受了勇冠候的恩荫,说起来并不算光彩。
见到三儿子这般模样,陆千重心中暗自叹息,瞥了眼赵氏,继续说道:“男子汉胆气要足,你那性子要多锻炼下才行。”
陆良听闻“嗯”了一声,脑袋埋的更低了。
一场团圆宴结束已经是明月高悬,父子四人都喝的脸颊通红。
对于陆千重来说,三个儿子变化不大,可多少还是有些成长的。尤其是二儿子陆砚已经锋芒初露,这让他很满意。
“今……今日散了吧!回去早些歇息,明早卯时我在演武场试试你们的武艺可有松懈。”
第27章,你能打几个?
随着陆千重的离场,团圆宴曲终人散。
陈平搀扶着装醉的陆尺踉踉跄跄回了东跨院。
“少爷,我打探过了。二夫人身边那个老妈子确实姓周,而且与周四合眉眼有几分相似。”
刚回到东跨院,陈平便将自己趁着团圆宴查出来的消息低声告诉陆尺。
“听府里老人说,她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倒是和大杂院那老人家说的时间大差不差。”
陆尺在庭院的石桌坐下,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大杂院的驼背老妇提及秦字,他甚至都不会怀疑秦氏。
毕竟,原主养在她身边十几年,下手的机会不要太多。
可她为何突然要动手了呢?
难道......是冠礼在即,狗急跳墙,所以兵行险棋?
“这段时间反正也出不了府,你也不用总伺候着,寻机会把那仆妇绑过来,本世子要亲自审她!记得别让人发现。”
陈平嘿嘿一笑,不由想起曾经在自家少爷被禁足时,偷偷摸摸往府里扛小娘皮的事,于是拍拍胸脯。
“少爷心放肚子里,这个我拿手,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陆尺望着小伴读扯了扯嘴角,同时也深感手下无人可用。
即便算上刘东生和他两个侄子,能用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那个鱼水帮,将来是不是可以暗中收归己用?
........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侯府外院的大演武场上,已经聚集着不少人。
下人,护卫,秦赵两位夫人,以及神情自若的陆砚和颤颤巍巍的陆良。
不同于东西跨院的小演武场,这里平时主要供侯府护卫用来居住操练。
此刻,陆千重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百名侯府护卫站的的整整齐齐。
按照大离规制,侯爵府邸配备护卫不得超过三十人,可勇冠候是例外。
永兴帝特准他一百披甲护卫,负责府邸及出行安全。这些护卫皆是自勇武军伤退或病退的老卒。
虽然无法上战场,但用来看家护院却是个顶个的好手。
“世子还没来?”陆千重望向侯府的老管家。
“回侯爷,已经派人去请了。”
陆千重闻言眼中划过一丝不满,猜想着陆尺是又想躲起来了。
陆砚唇角动了动,心中却没多少意外。
看来真是我多虑了,那白痴不过是学了些小聪明,真遇上要亮真本事的时候根本毫无用处。
“老三,既然你大兄还没到,那便由你先开始吧!”陆千重看向神色紧张的三儿子,又问道:“你要打几个?”
陆良吞咽一口唾液,缓缓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
霎时,场上一阵憋笑。
陆千重瞪圆了眼,又问一次:“几个?”
陆良身躯一颤,又多伸出一根手指。
赵氏攥着帕子,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他这儿子向来不爱习武,今日怕是要受罪了。
陆千重暗暗长吐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难道这三儿子真不是习武的材料?
但既然已经说出要考较武艺的话,也只能在护卫队列挑选两个相对弱一点的。
“你们两个陪三公子练练,老规矩胜者赏百两。”
两个护卫一听,顿时眼中冒光,这跟捡钱没区别啊。
其他护卫也都是一阵艳羡,但没关系,虽然三公子被人抢了,还有世子爷呢。
陆良攥紧拳头,看着对面两位护卫缓步上前,后背的汗已经把内衫浸得发潮。
那两人是勇武军退下来的老卒,即便相对较弱手臂上的肌肉也绷得紧实,眼神扫过来更是带着沙场磨出的冷意。
“三公子,得罪了。”两人抱拳拉开架势。
陆良脚步忍不住往后挪了半寸,可看看父亲只得握紧拳头。
“来……来吧!”
“三公子小心了。”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猛地迈步上前,右手虚晃一招,左拳直捣陆良胸口。
陆良慌忙屈臂去挡,整个人被震得连连后退。
还没等他站稳,另一个护卫出现在他身后伸脚一绊。
砰!
随着一声闷响,陆良便摔在沙地,模样颇为狼狈,又惹得一场憋笑。
赵氏见状,忙提着裙摆快步上前将儿子拉了起来。
陆千重瞧见这副光景,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指节在身侧攥了攥,却也没再多说,只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到一旁,目光随即转向陆砚。
“老二,该你了。”
陆砚颔首,缓步走到演武场中央,一袭白色劲装在风中轻轻摆动,不见半分紧张。
“不知二公子打算选几位护卫切磋?”
“二公子可是文武举人,起码能打三个。”
听着众人的议论,秦氏瞥了一眼赵氏和陆良,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陆千重也颇为满意的点头,朗声问道:“你能打几个?”
陆砚抬眼扫过队列,声音平静却清晰。
“劳烦父亲帮儿子选五人。”
此话一出,演武场上瞬间静了下来,连风吹过旗帜的“哗啦”声都格外刺耳。
秦氏捏着帕子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
赵氏扶着陆良的手也紧了紧,难以置信地看向陆砚,
百名护卫更是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满是诧异。
“天哪!方才三公子选两个都狼狈成那样,二公子竟要挑五个?”
“谁说不是,他……当真要选五位?”
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陆千重又问了一遍,生怕自己听岔了。
当听到二儿子肯定的答复后,他眼中闪过一抹期待,自队列中随意选了五个护卫。
“你们五个,与二公子切磋一下。”
那五个护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谨慎。
在他们看来,勇冠候府三位公子,要数二公子最难对付,不过五打一未必没有胜算,只不过他们可不敢像对三公子那样留太什么余地。
“二公子,得罪了!”
五人迅速呈扇形散开,将陆砚围在中间。他们双拳紧握,单脚后移进入攻击姿态。
陆砚见状一撩衣摆,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抱歉!抱歉!起来晚了!”
恰在这时,一身紫色劲装的丹凤眼公子姗姗来迟。
陆千重瞪了一眼嫡子,用眼神示意他在旁边好好看着。
而陆砚看到的陆尺出现,眼中的神采立刻飞扬起来。
好好看看你我的差距吧!白痴!
第28章,世子爷,我认输!
在众人嗤笑的目光中,陆尺在陆千重身后站定。
倒不是他有意来晚,只是昨夜喝了酒,恰巧陈平不在便没人叫他起床了。
来得好像也算巧,正好看看这陆砚到底是什么水平?
“开始吧!”
随着陆千重话音刚落,第一名护卫率先发难,脚步一踏便冲了过来,右拳直砸陆砚面门。
陆砚侧身避开,同时趁机扣住对方手腕,借着对方的力道轻轻一拧,那护卫便被带得身形不稳。
不等其他人反应,又一名护卫已挥拳袭来。
陆砚弯腰躲过,同时右手顶住对方腰侧,轻轻一推,护卫便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身后的人。
不过瞬息之间,便有两人被打乱了节奏。
这一幕看得不少人拍手叫好,与陆良面对两人进攻时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尺摩挲着下巴,他看得出来陆砚是有意的在耍帅。
陆千重同样摩挲着下巴,从脸上看不出什么。
与此同时,还未出手的三个护卫不敢大意,对视一眼后,拳头从不同方向同时攻来。
陆砚依旧保持着从容,身形如游鱼般在拳影中穿梭,时而避开攻击,时而抬手格挡。
白衣飘飞间,引得不少人拍手。
面对五人,他更多情况下以守为攻。借着每一次格挡躲闪的机会,寻找弱点发起攻击。
一刻钟的功夫过去,五个护卫额头都冒了汗,呼吸也变得粗重。
陆砚尽管保持着外表的镇静,但起伏不定的胸口,说明他也已经基本达到极限。
秦氏脸色逐渐变得紧张。
陆千重虽然没说话,但对二儿子表现还是颇为满意的。
尽管花架子招式多了些,可却进退有度,应对自如。
这般想着,他突然扭头看向身后,本想激励一下嫡子。
可却见陆尺打着哈欠,一副意兴阑珊神情。
这臭小子,当是看戏呢?
场上战斗没持续太久,五个护卫在不敢下死手的情况下,打得也有些畏畏缩缩。
被陆砚抓住机会逐一击破三人后,剩下两人也停下动作,对着陆砚抱拳道:“二公子武艺高强,我等认输!”
演武场上先是一阵寂静,随即爆发雷动掌声。
秦氏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忙上前给儿子擦汗。
连一直垂着头的陆良,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陆砚,眼神里带着几分羡慕。
相对于其他人的或赞赏或羡慕,百名护卫的目光却都落在陆千重身后的世子爷身上。
那感觉犹如狼见了羊,饿汉子见到了大姑娘,乞丐看到了白花花的银锭。
陆千重转身看向嫡子,悠悠开口:“别站着了,该你了!打几个?”
陆尺扫过演武场队列,又瞥了眼意气风发的陆砚,说道:“那……那我也打五个吧!”
此话一出,如同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演武场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再也忍不住,低低的笑声此起彼伏。
陆砚与秦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忍俊不禁。他选五个都要拼尽全力,陆尺岂不是自取其辱?
白痴,你就那么想在父亲面前表现一番吗?
赵氏扶着陆良的手顿了顿,眼中全是疑惑。后者则张了张嘴,觉得大兄长怕不是睡糊涂了。
陆千重没笑,眉头反而皱得更紧,盯着自家嫡子看了半晌,才沉声道:“你确定也要打五个?这些护卫都是勇武军退下来的拳脚可没轻没重。”
“确定!”陆尺拍了拍胸脯,语气竟有几分笃定,“输了我认,赢了也让大伙看看,我这世子不是白当的。”
陆千重没再多说,抬手点了五个护卫出列。
这五人比刚才跟陆砚打的更壮实,赤手空拳都透着股压迫感。
倒不是陆千重想看儿子出丑,只是觉得既然都要输,何不输的好看一些?
双方入场,五个护卫立刻将陆尺围了起来,拳头捏得咯咯响。
希望这位爷能主动认输,让他们不用担惊受怕的拿走银子。
“开始吧!”
随着陆千重声音落下,双方比斗正式开始。
“世子爷得......”
陆尺不等护卫说完话,脚尖已经插进沙地,一脚踢出连带着沙土朝面前两个护卫的脸扬了过去!
两个护卫下意识抬手去挡,却是慢了半拍,沙土入眼。
陆尺却已经趁机冲上去,左手扣住左边护卫的手腕,右手顶住他的肘关节一拧。
这是华夏擒拿手的“小缠腕”,看似轻巧,却精准卸了对方的力。
护卫吃痛,闷哼一声便弯了腰。
他又伸脚勾住右边护卫的脚踝,顺势一拉,护卫重心不稳,“噗通”摔在地上。
不过眨眼功夫,两个护卫便没了还手之力。
演武场上的笑声戛然而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心中却在骂世子爷太不要脸了,沙子迷人眼这法子也太无耻了!
陆砚与秦氏满脸鄙夷,忙扭头看向陆千重,可看到的却是扬起的唇角。
剩下三个护卫也是一愣,随即脸色都变得严肃,攻得更急。
“勇武军不过如此!”陆尺对着剩下的三人勾勾手指,眼中的得意毫不掩饰。
听到这话,三个护卫眼中明显升起了火气,勇武军是他们的荣耀,谁也不能侮辱。
陆千重拧眉,这混小子是在故意激怒他们吗?
望着怒气冲冲攻来的三人,陆尺扯了扯嘴角,转身就往演武场边缘跑,专挑武器架、木栏等这些障碍物多的地方。
一时间搞的鸡飞狗跳。
三个护卫沉稳的攻势,瞬间被追逐搞乱。
其中一个护卫刚绕过木栏,就被陆尺突然一个回转精准击中后脑倒了下去。
另一个想从侧面偷袭,陆尺绕着武器架兜圈,找到时机脚下一扫,又放倒一个。
这是游击战术里的“避实击虚”,不跟敌人硬碰,专找破绽下手。
“世子,耍花招算什么本事?”
剩下一个护卫忍不住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服。带着愤怒扑上来,拳头直逼陆尺面门。
这次陆尺没再躲,反而迎着拳头冲了上去。
他先是低头避开左边的拳头,右手闪电般抓住对方的小臂,同时左脚往后一撤,身体顺势旋转。
这是桑勃格斗里的“过肩摔”,借着对方的冲力,竟把比他壮一圈的护卫狠狠摔在了地上!
护卫立刻翻身起来,陆尺出腿狠狠踹向对方的膝盖。这是法兰西拳术里的“低扫踢”,专攻关节薄弱处。
护卫膝盖一麻,单膝跪了下去。
陆尺趁机绕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膝盖顶住他的后背。
那护卫试图挣扎,可如同被绳子束缚,根本动弹不得了。
“世子爷,我认输!”
霎时,全场落针可闻,只剩下那簌簌的风声。
第29章,此酒名“无双”
世子爷真的击败了五个护卫......
演武场上一片死寂,不少人都倒吸一口了凉气。
这还是勇冠候府不学无术,贪恋女色的世子吗?
“这……这应该算投机取巧吧?扬沙子、躲躲藏藏,算什么真本事?”
“就是,跟二公子的稳扎稳打的真功夫,差远了!”
过了好一会儿,秦氏和陆砚身后的下人们才窃窃私语起来。
秦氏轻哼一声,心道:只会耍些小聪明。
陆砚脸上笑容凝固,但他可不是那些下人,分明看到陆尺对战最后一人的招式都是恰到好处。
尽管大部分是投机取巧,但多少还有些底子的。
陆良和赵氏则是目瞪口呆,以往和他一起被嘲笑的大兄长变了。
陆千重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演武场上的脚印和散落的细沙,手指轻轻摩挲着胡须。
他久经沙场,自然看得出更多的门道。
陆尺扬沙子的时机,正好是护卫视线的盲区。
躲障碍物时,每一步都踩在护卫的攻击死角。
最后那两下摔和踢,看似随意,却精准卸了对方的力道,分明是懂真章法的。
但这些他都不曾教过,甚至有些招式他都没有见过。
混小子,看来你有秘密瞒着为父啊!
“多谢几位陪练,方才提及勇武军只是权宜之计。”陆尺没有理会众人的私语,对五个护卫抱拳致歉。
五人相视起身,躬身道:“世子爷好手段,我等输的心服口服。”
他们清楚在真正的战场上,沙子迷眼睛算什么?还有更多无耻下流的手段不便宣扬呢!
“今日你们辛苦了,本世子那百两赏银就转赏给你们了。”陆尺眉角微挑,目光又移向秦氏:“秦姨娘,从我月银里再拿出一千两赏给这百名勇士,侯府能平平安安全仰仗他们。”
秦氏眼角抽动,也只能慌忙点头。
百名侯府护卫先是一愣,纷纷躬身施礼。
“世子爷威武!”
陆千重见状,尽管想掩饰内心的喜悦,可勾起的唇角却如何也压不下去。
“行了,今日演武就到这,勇冠候府以武为本,平日绝不可松懈。”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所有议论声。
说完,他又看向春风得意的嫡子:“混小子,待会来书房一趟。”
陆尺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看出破绽了?
尽管心中打鼓,他还是应了下来。
没一会儿,整个大演武场的众人便已经散去,只剩秦氏和陆砚呆呆站在原地。
“娘,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陆砚袖中双拳紧握,陆尺的表现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秦氏忙拉起他的手安慰道:“昨夜你父亲跟我说了,圣上不允许勇冠候是个庸才。冠礼当日圣上会到场亲自考较你们,到时咱们将他的把柄一起抖露出来,即便你父亲有心也护不住他。”
听完秦氏的话,陆砚脸上总算露出喜色。
“娘,我明白了!”
.........
正院书房,陆千重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几道小菜和一坛烈酒。
他已经断定嫡子有事情瞒着自己。
“凭他在演武场那些奇奇怪怪的招式,若是说没人教绝对不可能。”
陆千重自幼习武,自认也算见多识广,那些正统亦或江湖把式都见过不少,可陆尺所用的招式看似简单,却都是行之有效的大成者。
这三年或许发生了什么他作为勇冠侯也不知道的事。
陆千重这般想着,屋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他忙端正坐姿沉声道:“鬼鬼祟祟,还不进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屋外的陆尺心头一惊,他的脚步已经放的很轻了,本想偷窥下这位便宜父亲在书房做些什么事,可不想刚靠近一些就被发现了。
“嘿嘿,没有鬼鬼祟祟!不是怕打扰到您看书嘛!”陆尺抱着高度酒进门,见到桌案上饭菜微微一愣。
他这才刚想着套套便宜父亲的话,对面饭菜怎么都准备好了?
“坐!一起吃个便饭。”陆千重扫过儿子怀中的酒坛,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
陆尺略显拘谨的在陆千重对面坐下,将抱着的那一小坛高度酒推了过去。
“前些日子弄到了一坛烈酒,特给父亲送来。”
听到是烈酒,陆千重来了兴趣,拍了拍自己准备的那坛酒说道:“这酒名‘破阵’乃是北境的名酒,每逢开战将士们便会饮上一碗,便可战无不胜。你说你这坛也是烈酒,不知比它如何?”
陆尺闻言也拍了拍自己那坛酒,说道:“那我这酒名“无双”,在这天下找不来第二坛,寓意饮下此酒之人天下无双。”
“哈哈哈,好小子,你这酒很狂啊!”陆千重爽朗一笑,眉眼中掩不住对儿子的喜欢。
“父亲,不如这样。我饮你那坛破阵,你饮我这坛无双,先醉倒的便是酒不够烈。如何?”
陆尺微微扬起唇角与这一世的便宜父亲四目相对,恍如回到某个乡村的夜晚,在小院中与另一个将他养大的男人拿着酒瓶对吹。
“好,酒场如战场,今日你我父子,必须有一个趴在桌子上。”
陆千重说着话,拍开“破阵”的酒封,一股浓郁的醇香飘了出来。
陆尺同样拍开了他那坛临时起名“无双”的高度酒,丝丝缕缕的诱人醇香瞬间弥漫开来。
陆千重鼻头微动,却是没有说话。
两个酒坛交换位置,陆尺起身给各自满上。
酒液入盏,溅起细碎的酒花。
陆千重端起那杯贴着“无双”名号的酒,先凑到鼻尖轻嗅。
初闻时并无“破阵”那般张扬的醇香,反带着几分清冽,可细品之下,却有一股灼热的气息从鼻尖直窜天灵盖,让他这喝了半辈子烈酒的人都微微一怔。
“这酒……”他指尖摩挲着杯沿,看向陆尺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闻着倒不像京城烈酒的路子。”
陆尺端着“破阵”的酒杯,笑着应道:“父亲常年喝北境的酒,自然觉得新鲜。这‘无双’的酿法特殊,比寻常烈酒更烈些,您慢些尝。”
陆千重闻言,仰头便将杯中酒饮了大半。
酒液刚入喉,他瞳孔骤然一缩,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不同于“破阵”入喉时的淳厚绵长,这“无双”竟是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烈性,像是北境寒冬里一阵暖风,从喉咙直烧到小腹,而后又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浑身的毛孔都似被这股热意撑开,连常年陈年旧伤都隐隐发烫发痒。
“咳!”他放下酒杯,喉结滚动压下喉头的灼意,强装镇定道:
“这酒……尚可!”
第30章,夜审周妈子
陆千重东征西战,北境的“烧心窝”、西域的“紫月夜”、江南的“醉流霞”,他都曾喝过。
那些酒风味不同但皆是“暖”,可这无双酒却是“燃”。仿佛能点燃骨子里的血气,比战场上的鼓声更能让人热血翻涌。
陆尺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暗自窃笑。
他端起自己的“破阵”,浅尝一口,醇厚的酒香在口中散开,烈度约莫三十多度。虽不及“无双”,却带着北境沙场的厚重感,倒也算得上好酒。
就这般,父子二人推杯换盏,从幼时聊到天南地北。
待酒过三巡,两人脸颊都已经通红。
当陆千重拎起“无双”发现它只剩下半坛时,犹豫一下又放了下去,打了个酒嗝:“这酒天下当真就这一坛?”
陆尺闻言,重重点头:“只此一坛。”
这样的答复,让陆千重嘬了下牙花子,竟捡起酒封又给封上了。
陆尺忍俊不禁,但想起酒喝多了伤肝,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若说‘破阵’是将士冲锋时的盾,稳而有力,那这‘无双’便是破阵的矛,锐不可当!”
陆千重将那半坛无双小心翼翼抱到书案下面,疑惑问道:“只是……这般烈的酒,你从何处得来?”
他这话问得看似随意,实则目光紧紧锁着陆尺。
演武场的拳脚已让他惊奇不已,加上如今这连他都未曾喝过的烈酒,更让他断定陆尺这三年定藏着秘密。
陆尺心里早有准备,挠了挠头,装作回忆的模样:“前阵子在城外闲逛,遇到个游方的老匠人,他说这是他家传的酿法,只余下这一坛。我想着您要回来便买了,其他也不清楚。”
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酒的来源,又留了模糊的余地,免得被追问细节。
陆千重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觉得眼前的儿子既熟悉又陌生。
从前的他顽劣跳脱,只知花天酒地。如今却有了他看不出来历的拳脚以及天下无双的烈酒,就连眼神里都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沉稳。
大概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吧!
陆千重拎起破阵给自己满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这三年……你倒是长了不少本事。不过,你那些奇怪招式都是哪里学来的?”
老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吧?
陆尺这般想着,故意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慌乱。他自然不会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特种兵。
“嘿嘿,就是在外面瞎玩跟人学的,没想到今天真用上了。”他挠了挠头,脸色逐渐严肃:“倒是父亲回来时,可曾听过什么流言蜚语?”
陆千重缓缓点头,心中暗自腹诽。
我就说这混小子好好带酒干嘛?原来是套话来了。
他再度审视自己的嫡子,沉思良久才开口:“爹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你要知道越是强者越孤独,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我能盛宠不衰,那是情分和实力缺一不可。如今的大离需要一个年轻的战神勇冠候,而不是陆千重。
冠礼当日圣上会亲自考较你和老二,你尽力而为吧!
爹不一定能保住你成为勇冠候,但答应过你娘,一定会护你一生平安。”
尽管陆千重带着几分醉意,但那溺爱的眼神却是做不得假。
“爹!”
陆尺莫名鼻子有些酸,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特种兵陆尺?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陆尺?
酒坛渐空,窗外初升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父子俩的身上,在这瑟瑟寒秋平添了暖意。
......
陆尺不知道自己喝醉了,还是被陆千重的话灌醉了。
但他自东跨院床榻醒过来时,房间里已经掌了灯。火光摇曳间,能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响动。
当他摇着脑袋拉开门时,正看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小贼”扛着一个人向他奔来。
什么鬼?
陆尺正打算出手,却见那小贼拉下了脸上的面巾,贼兮兮道:“少爷,我把人给你偷出来了!”
陆尺嘴角抽动,这不是小伴读陈平又是何人?
他连忙拉敞房门,招呼把人扛进了屋子,关门时还不忘左右瞧瞧。
“这老仆妇比小娘皮沉多了。”陈平将已经昏迷的周妈卸到地上,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肩头。
“怎么弄来的?没被看到吧?”陆尺蹲下仔细打量地上,四十多岁的女人,尽管昏迷可与画像上周四合眉眼脸型还是能看出几分相像。
“少爷放心!我是趁她如厕的时出手的,保证没人发现。”
听到这样的答案,陆尺眼角抽动,望着眼神澄澈的豹眼小伴读,半天说不出话来。
“少爷,要不要弄醒她?”陈平倒了一杯茶,凑了过来。
陆尺连忙抬手阻止:“别着急,先将她绑到椅子上堵住嘴,再把本世子的龙虎丹拿一颗过来。”
陈平点头,两人开始准备起来。
一刻钟后,一杯凉茶泼在了周妈子的脸上。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正看到两个男子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她想大叫可嘴巴被塞得满满的,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等她稍微冷静一些,才发现眼前的两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世子陆尺和他的伴读陈平。
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你这大胆仆妇,竟敢买凶加害本世子,你说本世子要怎么惩罚你?”
陆尺自腰间抽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周妈的脖颈。
匕首的冰凉让她的额头瞬间冒出细汗,不住的摇头“呜呜”。
“不用狡辩,你那兄弟都已经交待了。现在本世子不杀你,只是觉得你还有些用处。”
陆尺挪动匕首顶住周妈的下巴,一滴鲜血顺着刀刃流了下来,吓的她双眼泪水直流。
“给你说话的机会,但若是敢乱喊乱叫,本世子便让你血溅三尺,听懂就眨眨眼睛。”
周妈闻言眼睛立刻眨了起来,陆尺这才收回匕首。
站在一旁的陈平上前将她口中的布拔了出来,警告道:“也就咱们世子爷看你有用,要不然我早就将你扒光后再杀死丢大街去了,好好珍惜活命的机会。”
周妈嘴上一松,忍着麻木立刻涕泪横流的求饶起来。
“世......世子爷,别杀我!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都说!”
第31章,表少爷好可怜
“好,现在你就说说为何买凶偷袭本世子?”
陆尺冷眼盯着周妈,手上转了一个刀花。
“世......世子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周妈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啪!
陈平一个耳光抽了上去:“少爷就是知道才要问你。”
周妈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连忙开口:“是......是二夫人,是二夫人让我这么做的......”
接下来她讲述了秦氏吩咐她买凶试图将陆尺废掉的整个过程。
“狗胆够大啊。”陈平听完后,额头青筋暴起,抬手便要再给周妈几个嘴巴。
“世子爷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周妈见状忙讨饶。
陆尺在陈平巴掌要落下时,终是出手挡了下来。
“少爷?”陈平不解望来。
陆尺摇摇头,目光转向周妈:“你在侯府这么多年,应该晓得这件事如果让父亲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听见提起陆千重,周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或许别人都把当今勇冠候当战神,可她却是亲眼见过他化身人屠的凶恶模样。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参与谋害世子,扒皮充草恐怕都是轻的。
“世子爷,我也是被逼的。我没有办法不听二夫人的话啊!您大人有大量救救我!”
想到自己可能会死的凄惨,周妈脸上吓的毫无血色。
“你好歹也算看着本世子长大的,便给你一条生路。”陆尺自袖中取出一颗黑色的丹丸放到鼻尖嗅了一口,问道:“你可敢在冠礼之上指认二夫人?”
听到这话,周妈一颗心如同被手掌握住,犹豫片刻后眼中划过一抹决绝,她已经无路可走。
“敢!”
这样的答案陆尺并不意外,他将那颗丹丸递送周妈嘴边,“事情做完给你解药,还会再给你千两银子远走高飞。”
周妈吞咽一口唾液,慢慢张开了嘴。
……
日子在禁足中飞速流逝,转眼过去三日。
因距离冠礼已不足十日,整个勇冠候府都在紧张筹备中。
陆千重自从演武场考教三个儿子过后,基本每日都没闲过。要么是有人来拜访,要么便是应付各种宴请。
与之相比,被禁足陆尺明显悠闲的多,每日除了训练便是在府中逗鸟捉虫,偶尔还会调戏下西跨院的小侍女。
倒不是为给西跨院添堵,而是东跨院都是男丁。
这也导致他刚好一些的风评迅速跌落至解放前。
这日,陆大世子百无聊赖坐在侯府后花园柳树下池塘钓着鱼,小伴读靠在树干打着盹。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冠礼,他曾也想过要不要按陆千重说的那般做个一世富贵的富家翁。
可秦氏母子会答应吗?或许陆千重在时可以平平安安,可若有一日他不在了呢?怕是有人想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不管永兴帝会如何考较,他都没有退路,世子身份绝对不能丢。
陆尺这般想着,抬头望着眼逐渐阴沉的天色,缓缓收回了鱼竿。
“好可怜,那人从正午就跪在府外,这都四五个时辰了。”
“是啊!我还听到他叫侯爷姑父呢!”
陆尺刚将钓的鱼重新放回池塘,便听到两个经过石桥侍女的谈话。
他微微一愣,脑海中不由浮现一张稚嫩的模糊脸庞。
难道是他?
不对啊,魏家人不是都被关起来了吗?
带着疑惑,陆尺拿鱼竿敲了敲陈平的脑袋:“本世子是不是有个表弟啊?”
后者猛然惊醒,愣神一瞬后,忙不迭点头:“少爷说的是表少爷魏子说?”
听到“魏子说”这个名字,陆尺脑中那张稚嫩的面孔才逐渐清晰。
“对,就是他!”陆尺点头,继续追问:“他如今怎么样了?”
陈平闻言,稍作沉思:“魏家出事后表少爷作为嫡孙,自然跟着下了大狱。不过听说去年他被放了出来,改在纵横书院待罪求学。
少爷你也知道,表少爷天生是读书料,三岁识千字,五岁通读经典,七岁十步成诗……”
听着陈平的话,陆尺这才想起自己这位表弟是个学霸人设。
“行了,行了!跟我去认认人。”
说着话,陆尺将鱼竿往地上一扔,带着陈平匆匆向前院正门走去。
一路上陈平不停说着魏家旧事,也让陆尺那些遗忘在角落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接近朱红正门时,远远便能看到已经聚集不少下人,三三两两的探头向门外瞧。
直到看见陆尺,才一个个慌慌张张的散开。
“魏子说求见勇冠候!还请侯爷看在婉清姑母的面上救祖父一命!”
两人还未走到正门便听到声嘶力竭的嘶吼,那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低沉而沙哑。
陆尺两人不由加快脚步来到正门口,看到的是一位十七八岁,面容憔悴少年正跪在正门外,还有不少百姓围观。
他和陆良的装扮一般无二,头戴纶巾,身穿水蓝学子装。
只是那衣衫沾满泥土,与清瘦的身形搭配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尽管与记忆中稚嫩的脸庞有些许差别,但陆尺还是认出了他。
“真的是表少爷。”
陆尺与陈平刚靠近正门,一个护卫便已经小跑了过来。
“侯爷有令,世子爷您禁足期间不得出府。”
陆尺停下脚步,瞥了眼门外的魏子说吐出一口气:“他怎么回事?”
听到询问,那护卫犹豫一瞬开了口:“侯爷说任他喊叫,不得放入内,也不得驱逐。”
听闻此言,陆尺为之一愣。
这算什么?故意拿人家寻开心?
不知是因血脉相连,还是因基本的道德良知,陆尺只觉心中隐隐升起一团火来。
但他本能要迈步上前时,脑中却突然想起与陆千重在书房的对话。
【你要知道越是强者越孤独,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轰隆!
恰在此时,一声雷鸣响彻天地,震得得人耳膜生疼。
雷声过后,狂风来袭。
那风卷起了陆尺的衣摆,也卷落府外少年的水蓝纶巾。
他披头散发,平添几分癫狂。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豆大的雨滴已经砰然落下,砸在地面四散成一颗颗裹挟尘埃的小泥珠。
府外围观的众人见下了雨纷纷抱头散去,没一会儿便只剩下那单薄瘦弱的身躯还笔挺的跪在府外。
“魏子说求见勇冠候!还……请侯爷看在婉清姑母的面上救祖父一命!”
第32章,叫一声表哥
沙哑的嘶喊与那越来越密集的雨水交织在了一起,如同碎了一地的琉璃。
“少爷,下雨了!先去门房躲一下吧!”
陈平拉着陆尺快速进了门房,里面的门子赶紧拿出布巾。
两人擦去身上的雨水,顺着小窗望向那仍旧跪在雨中的少年。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不断流下,侵湿了他的全身,原本单薄的身躯更加形消骨瘦。
“魏子说求见勇冠候!祖父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求求您!救救他!”
他不停的喊着,越发沙哑声音穿过雨幕,如同一根根针刺进众人心头。
陈平叹息一声,眼中满是不忍:“哎,魏尚书以前最疼您和表少爷了。要是让他看到,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
魏尚书?
听到这个称呼,陆尺脑中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咆哮袭来。
一个总躺在桂花树下,“嘎吱嘎吱”晃着摇椅的老人形象越发的清晰。
那老人总爱穿着件半旧的月白长衫,手里攥着串油光锃亮的核桃,见着外孙和孙子跑过来,便会笑着不知从哪变出几颗梨膏糖塞进他们嘴里。
有时原主嫌读书枯燥,趴在石桌上耍赖,老人也不恼,便会悠悠地摇着蒲扇讲些朝堂上的趣闻,或是讲些刑部里吓人的故事。
可如今,那位总把笑意挂在眼角的刑部尚书已经做了五年阶下囚,怕是要撑不住了吧?
陆尺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布巾,那布料粗糙的纹理硌得掌心发疼。
一股莫名的悲伤自心头窜了上来,好似被扼住了喉咙。
“少爷……”陈平见他脸色不对,小声唤道。
可陆尺没应声,目光只是死死盯着雨中的少年。
“姑父,求求你……”
雨水如织,将魏子说的身影浇得模糊不清。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字句,只剩下一种执拗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气流声,混合着雨声,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
“魏子说求见……勇冠候……”
咔嚓!
又是一声雷鸣,电光撕裂阴沉的天幕,瞬间照亮了魏子说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双空洞却燃烧着最后一点希冀的眼睛。
陆尺猛地将布巾摔在桌上。
“少爷!”陈平吓了一跳。
门外的护卫见状,忙对着陆尺躬身道:“世子爷,侯爷说过不让管。雨大了,您回去歇息吧,别染了风寒。”
听着护卫看似关心,实则是警告的话,陆尺胸口那股无名火灼灼燃烧,几乎要冲破喉咙。
可他想起陆千重那句“代价”,想起秦氏母子的虎视眈眈,想起自己岌岌可危的世子之位。
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哲保身,才是他现在最该做的。
可是……罔顾初心真的好吗?
“魏子说求见勇冠……”
正门外,魏子说的沙哑的喊声戛然而止,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坚持了几个时辰的脊梁终于支撑不住。
身体晃了几下,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摔在泥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他颤抖着手臂试图重新撑起身体,可试了几次,却只是让泥水更加污浊了衣衫。
他不动了,也绝望了!
伴随着“呜呜”声,只有肩膀在雨水的冲刷下微微起伏。
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一条对人情冷暖绝望且濒死的鱼!
陆尺觉得眼睛有些湿,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喊着“表哥”,背不出书被外祖父打手心,眼泪汪汪却倔强着不肯哭出声的小豆丁。
也看到了外祖父躺在桂花树下,眯着眼对他笑:“尺哥儿,过来,让外公瞧瞧又长高了没……”
代价?
去他妈的代价!
陆尺眼神一厉,大步跨出门房,冲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世子爷……”门外的侍卫想要阻拦,可当看到陆尺低垂的眉眼时,却是不约而同没有动。
他们从“世子爷”眼里看到了冰冷的杀意,那种经历过生死存亡才有的凌冽杀意。
“少爷!”陈平惊呼一声,赶紧抓起门边的油纸伞追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陆尺的锦袍。
他却浑然不觉,几步冲到府门外,在少年的面前站定。
魏子说望着突然出现的云纹靴,艰难地抬起头。
“是……是你……”雨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努力眨了几次,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人。
只是在看清来人不是勇冠候陆千重后,那双本就暗淡的眸子,此刻更加黯淡无光,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陆尺没说话,手臂用力,将他架了起来。少年的身体轻得吓人,隔着湿透的衣物,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骨骼。
“陆尺,你要干什么?”魏子说又惊又怒,“你若真想帮我,就去帮我求求你爹……”
陆尺垂眸,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连一声表哥都不愿叫吗?”
魏子说闻言脸上笑的更加苦涩,“这五年你可有一刻想起过你的外祖父,想起过魏家?想起过我这个表弟?
一次都没有吧?但凡你想起过一次都不会连去牢里看一眼都没有。”
陆尺没有说话,因为无论是原主还是他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忘记。
“世子爷,您赶紧回去吧!侯爷知道您……出府肯定会生气的。”
“是啊,少爷!您别着凉了!我在这给表少爷打伞,您快回去吧!”
护卫和陈平撑着油纸伞出现陆尺身边,替两人遮住了些许风雨。
听着两人的话,魏子说脸上露出几分讥讽之色,想要用力甩开那只抓着的手掌。
然而,那只手掌一如既往的有力。
“你去告诉我爹,人,我带走了。等我回来自会去找他领罚!”
说完,陆尺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护卫和周围窃窃私语的下人,架着几乎虚脱的魏子说,一步步走远。
“少爷,等等我!”陈平赶紧撑伞跟上,大半都遮在了陆尺和魏子说头顶。
雨越下越大,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却掩不住魏子说脸上的震惊。
“陆尺,放开我!我要求你爹救祖父,没功夫和你在这里瞎胡闹!”
闻言,陆尺停下了脚步,轻吐一口气:“没用的。若是能救,五年前他就救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魏子说停止了挣扎:“难道你让我看着祖父去死?”
陆尺久久不语,他明白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有些代价,总得有人去付!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辜负一个真心待他的亲人。
“叫一声表哥,我帮你救人!”
第33章,傲娇的表少爷
“你到底想干嘛?”
香满楼雅间,陈平和刘东生候在门外。
魏子说被迫换了一身青色儒衫,一脸疑惑盯着坐在对面多的表哥。
陆尺给他倒了杯热茶,示意他坐下:“说说吧!外祖父出了什么事?”
魏子说稍作犹豫,还是坐下开了口:“祖父身体本就不好,五年的牢狱让他的身体越发撑不住。去年过冬的时候就差些出事。
我担心如果继续待在牢里,他怕是难以撑过这个寒冬。所以只要你帮我求勇冠候,让他向圣上求情,圣上肯定会放出祖父的。”
说到最后,少年眼中泛起希冀的光。
他很清楚那位姑父一向疼爱这个表哥,如果是他开口说不定有机会。
可陆尺听后眉头紧锁,暗道魏子说虽天资聪颖,可于人情世故却不曾通达。
“亏你小时候还被称为神童,难道不明白谁都可以站队,唯独我父亲不行的道理吗?
当年太子那件事杀得人头滚滚,至今都没有查出真凶,圣上留下魏家恐怕已经最大的情分。
如果我父亲向圣上开口,我猜非但救不出祖父,还会让魏家遭遇灭顶之灾。”
魏子说听罢,整颗心猛地一惊。
是啊!当年的涉事官员均被处死,唯有魏家只是下了大狱。
圣上或许是看在勇武候的情分,也可能在借着魏家试探这位大离战神。
一时间,雅间陷入安静,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好半晌,魏子说才突然抬起了头:“还有一个机会可以救祖父!只要我能在万邦朝会大放异彩,到时就可以借此向圣上求情,当着外邦使臣的面他肯定不会拒绝。”
说到这里,魏子说脸上泛起潮红,只是这兴奋没持续多久,便逐渐消散:“可我如今待罪之身,根本没有参与万邦大朝会的资格......”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猛地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陆尺:“你是勇冠候世子,是有资格参加万邦......”
他的话又一次没有说完,脑中突然想起在学院里听到那些关于这位表哥的流言蜚语。
自己在干什么?
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寄希望于一个“泥菩萨”。
陆尺望着魏子说逐渐又暗淡下去的眸光,端起茶盏泯了一口:“你想让我代你参加万邦大朝会?”
不想他这话刚说出口,魏子说却已经起了身:“祖父我会想办法救,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出了雅间向楼梯走去。
陆尺起身冲着他的削瘦的背影喊道:“喂,魏子说!叫声表哥我真帮你……”
然而少年只是顿了一下脚步,头也不回的下了楼梯。
陆尺无奈吐出一口气,让陈平追上去送了把油纸伞。
大雨滂沱,打在房顶“砰砰”作响,顺着屋檐连成一串。
“哎,这下又多个不能丢了世子身份的理由!”
陆尺望着撑起油纸伞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的魏子说,手指轻叩着窗台,自言自语道:
“学霸又傲娇的表弟吗?迟早让你心甘情愿的叫表哥。”
……
魏子说的事情过去以后,陆大世子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当然,作为违反禁足令的处罚,他被禁足的范围进一步缩小,仅限在东跨院活动。
同时,还要为冠礼之日提前斋戒。
为了应对永兴帝那未知的考较,陆尺也开启了发奋图强的模式。
每日大部分时间贡献给了演武场,不是在做体能训练,就是在和陈平对打。
在和五名护卫对战时,他能那么顺利取胜靠的是战术。
可如果真的拼体力,他甚至不如那些护卫。
如果使用武器的话,对体力的要求也会更高。
虽然大离朝不是什么武器轻易数百斤的奇怪朝代,可几十斤还是有的。
对于冷兵器的使用,陆尺最熟悉的便是八极拳中的六合大枪,提柳刀以及纯阳剑。
而原主最熟悉的则是陆家的霸王枪。
期间,勇冠候陆千重来过几次,对于嫡子表现十分满意。
陆尺提出要与他对练一番时,这位大离战神只是摇头,表示他还差的远呢。
对于这点,陆尺并没有太多怀疑,对于危机的直觉告诉他,这位便宜爹很危险。
尽管陆千重看起来有些微微发福,但身高八尺的那身“脂包肌”绝非后世肌肉男可比。
陆尺在努力打磨筋骨的时候,西跨院这边自然也没闲着。
陆砚从外院选了十个护卫,每日轮番对练。
尽管他同样不知永兴帝会考较什么?可勇冠候这个称号,一定会有武力的考较。
尽管上次与护卫对战,让他对陆尺的进步感到震惊,可那种投机取巧的打法,在他看来终究是临时抱佛脚。
“换人!”陆砚狠狠一拳将对练护卫打倒在地,扭头看向东边。
陆尺啊!陆尺,好想快点打烂你那一张臭脸!
在双方的暗自较劲中,勇冠候府筹备也接近了尾声。
原本应该在忠孝祠举行的冠礼,因永兴帝的参与改在场地更加宽敞的靖武堂。
吉日早在十日前“筮日”时已经定了下来,主持冠礼的宾仪则邀请了楚飞鸿老太傅。
在冠礼前一日“设馔”款待过楚飞鸿老太傅后,勇冠侯府正式迎来了两位公子的冠礼。
这一日的勇冠侯府格外热闹,靖武堂门头悬挂红色幔帐,其上绣有“卺”“璋”等象征成年的纹样。两侧摆放七鼎六簋,器中盛放黍稷。
而在正厅中央设“冠席”以及祖先牌位与至圣先师。
双层竹席铺在地面,其上再覆素色锦缎。
竹席前又摆案几,依次陈列六顶冠帽以及两根玉簪。
靖武堂内设有三席位,一主两副。
主位自然是为永兴帝准备,两个副位则是陆千重与楚飞鸿老太傅。
“承蒙诸位同僚参加吾儿二十岁及冠之礼,已备薄席,快请入内就座!”
此刻的陆千重正身穿绣有麒麟的大红朝服,站在府门外迎接着前来的官员。
因永兴帝参加冠礼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的大小官员都不愿错过这个露脸的机会。
陆千重笑的脸有些僵,一双虎目不停向远方张望,直到看见身披金甲的侍卫护着御驾出现在视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第34章,冠礼之期已至
御驾未至,金甲羽林卫已经先一步进入侯府布防。
还在高声阔论的众官员纷纷停下交谈,按文武分立两侧,恭候这位大离的一国之君。
六马拉着御驾停至侯府正门,太子李谨业,五皇子李谨言,七公主李幼仙率先下了马车,恭候在一旁。
“圣上驾到!”
随着老太监一声呼喊,众官员纷纷跪地。
陆千重龙行虎步来到御驾前恭迎龙袍玉带的永兴帝下了车辇。
来到靖武堂时,众官员仆从早已跪了一地,山呼万岁!
“都起来吧!”
永兴帝扫过众官员,在他们恭敬的目光中落座主位,冠礼也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
陆千重先是对着永兴帝一礼,随后转身拜谢众宾客。
待他们全部在入席,又走到楚飞鸿老太傅面前恭敬施礼。
“劳烦太傅主持冠礼!”
楚飞鸿高手起身,在大堂中央站定,朗声道:“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今日乃良辰吉日,吾等齐聚与斯,以行冠礼之大典……”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靖武堂东西偏房内,赵氏与秦氏各自陆尺和陆砚换上礼袍。
“世子今已弱冠,当知成人之道,恪守本分,以立品行。”
赵氏略显拘谨的为陆尺系好袍带,与众侍女退至一旁。
“谢赵姨娘!”
陆尺拱手拜谢,所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
尽管已经有人提前跟他讲过整个流程,但毕竟是首次经历冠礼。
而在西偏房,同样的一幕也在发生,只是不同于陆尺的紧张,陆砚内心反而很是兴奋。
秦氏与他筹备多年,终于要到开花结果的时候了,他如何能不兴奋?
“开礼!”
随着一声婉转而悠长的声音响起,陆尺与陆砚自东西偏房走出。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先是向端坐主位的永兴帝躬身长揖,又向副位的勇冠候陆千重与身边的楚飞鸿老太傅长揖。
待三者颔首,方在冠席前的锦缎跪下。
客席之上,李幼仙望着一身黑白素袍的陆尺,俏脸不觉露出几分担忧。
若是放到两人合作前,她巴不得陆尺无法继承勇冠候的爵位。
可如今,想到大赚特赚的香水买卖。心中不由暗道:大草包你可得撑住,别被比下去了。
陆尺似有所感,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豆蔻少女,还不忘送去一个秋波。
惹得李幼仙俏脸微红,赶紧背过了脸。
而在此时,楚老太傅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吉时已到,行始加之礼!
一加缁布冠,着深衣。愿两位贤郎弃而幼志,顺而成德,寿考惟祺,介而景福。”
随着他声音落下,陆千重起身依次为两人束发加冠。
完成后,两人向宾行拜礼,各自换上成年礼袍,重新返回冠席。
“二加皮弁,儒冠襕衫,愿两位贤郎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爵弁,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在楚老太傅洪亮的声音中,陆尺与陆砚的冠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按照大离朝的规矩,男子及冠之日,原也是世家宣告继承人的良机。
在冠礼结束时,陆尺两人起身。
勇冠候陆千重本该起身当着众宾客,定了世子陆尺的袭爵名分。
可他却整了整腰间玉带,缓步离席,对着上首端坐的永兴帝躬身行了个全礼,声线沉稳无波。
“臣谢陛下亲临犬子冠礼,但勇冠候爵事关大离社稷,臣不敢妄断,还请陛下定夺。”
此话一出,席上瞬间静了半拍,原本有些端着酒盏预备道贺的宾客,手都顿在了半空。
不少人交换着眼色,眉峰里藏着诧异,瞬间都明白这场冠礼没那么简单。
难道勇冠候真的要废嫡立庶?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陆尺。其中有幸灾乐祸,也有同情怜悯。
在不少人看来一位不学无术,又失了母族庇护世子,有这样的下场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周身浮肿的太子李瑾业却是下意识握紧了酒杯。
永兴帝还未开口,便有一位老臣离席而出。
“陛下,自古嫡庶长幼有别,不可行逆反之举,还望陛下三思。”
只是他刚说完,又有一人紧跟着离席。
“哼,陈大人此言差矣!勇冠候爵乃是当年为镇守北境所赐,若其继承者无镇守北境之力,如何能保大离江山?”
“嫡庶长幼乃祖宗之法,岂可轻易更改。”
“祖宗还望江山永固呢,陈大人为何视而不见?权宜之时便当行权宜之策。”
永兴帝还未开口,两位官员已经争的脸红脖子粗,坐席之上的众官员也逐渐加入了争论。
原本井然有序的冠礼现场,瞬间变得嘈杂不堪。
明眼人都明白,这哪里是争的勇冠候爵,分明是争的国本。
砰!
随着永兴帝一掌拍在案几,争论之声戛然而止。
“这里是勇冠候府,不是崇德殿相争的此刻便可离去。”永兴帝面沉如水,扫过站在厅堂中央的陆尺与陆砚,转头看向左手副位的楚飞鸿老太傅。
“太傅以为这勇冠候爵,应当何人继承?”
早就背过书的老太傅不慌不忙起身,施礼道:“老臣以为嫡庶长幼既不可废,可大离北境亦不可无继任者。倘若只听一家之言,未免有失公平,不如让两子比试以定高下。”
永兴帝闻言又转头看向陆千重,“儿子是你的,老太傅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臣无异议!”陆千重瞥了眼陆尺,又问道:“尺儿,如此安排你可有话要说?”
听到陆千重如此问,永兴帝眸光微沉。
众人目光纷纷转向堂上紫袍玉带的俊秀公子,窃窃私语起来。
李幼仙如葱白的手指攥着锦帕,心中着急道:快说不同意啊,大草包。真比试的话,你输定了。
陆砚袖中拳头暗自握紧,眼中的愤恨一闪而逝。
父亲果然是偏爱他的!
陆尺明白这是陆千重想给他抗议的机会。
但他更加明白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回父亲,儿子接受楚太傅的提议!”
陆尺话音落下,永兴帝抬眸望来,众宾客立刻安静。
第35章,why?又要比诗?
“你可想好了?”
永兴帝龙目眯起,仔细打量眼前不卑不亢的陆尺。
他本以为这位纨绔世子会借机一哭二闹,不曾想却是应了下来。
“想好了!”陆尺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响亮。
李幼仙轻轻吐出一口气,俏脸瞬间垮了下来。
完了,输定了!希望不要连累我的赚银子大计。
众宾客听后也都不由多瞧了这位勇冠候世子两眼,纷纷暗自摇头。
陆千重脸上并没有失望,反而是一种欣慰。他不怕陆尺输,怕他没了骨气。
一个爵位罢了,没了便没了。
“好,能有这番气量,倒是让朕高看你几分。”永兴帝鼓动手掌,饶有兴趣看向两人:“你们想如何比?”
此问一出,众宾客目光纷纷聚焦于两人。
陆砚先一步跨出,施礼说道:“圣上,前次弘文诗会虽是我夺魁,但却是沾了您的光,实在惭愧。
那日兄长的诗作的确胜我一筹。故此我想与兄长再比一次诗文,还请圣上恩准。”
陆砚抢了先机,余光打量正在呆愣愣盯着自己兄长,心中冷笑不止。
上次算你佳作天成,便不信这次老天还会帮你,在圣上和满朝文武面前原形毕露吧!
白痴!
“不错!人贵自知,知错改错仍不失君子本色。”永兴帝频频点头,对这位勇冠候二公子又多了几分肯定,继而看向有些失神的陆尺问道:“你可愿再比一次诗文?”
陆尺猛然惊醒,对上永兴帝问询的眼神,尽可能地压下悸动的心跳。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陆砚头这么铁,竟还敢和他这位隐藏诗仙比作诗?
他敢在这大离称作诗第二,何人敢称第一?
一念及此,陆尺躬身施礼:“愿意!不过臣有一个小小请求!”
永兴帝微微皱眉,颔首道:“说吧!”
陆尺转而看向陆千重再次施礼,“还请父亲借我一碗无双。”
永兴帝和众宾客闻言纷纷露出疑惑之色,何谓无双?
“故弄玄虚!”永兴帝嗤笑一声,同意了陆尺的请求。
陆千重这才吩咐管家去他书房取酒。
众人一头雾水,纷纷在想这无双和诗有什么关系?
永兴帝也懒得追问,将目光转向陆砚:“既然是你提出比试作诗,那便由你开始吧!诗题不限,拿出你们最得意的诗作便可。”
陆砚躬身领命,“臣自幼以父亲为榜样,想着能有一日如父亲一般替咱们大离镇守北境,抵御蛮夷。因此臣做了一首,北境之诗,名曰《破敌志》。”
听到这个诗名,永兴帝满意点头。
不管待会此子的诗作如何,方向却是没错。让他将来承袭爵位,将来不说超越千重,起码也可保一方平安。
相较于永兴帝的想法,陆千重眼中却是复杂难明。
在他看来自己二儿子天资出众,将来即便无法继承家业,亦可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听了他方才的话,陆千重觉得自己错了。
这孩子太想成为我,反而失了本心。不管此次结果如何,看来必须让他明白重要的是做自己。
思绪间,陆砚的声音响彻厅堂。
“北风吹彻骨生寒,戍鼓连营角声残。马踏冰河蹄溅雪,弓弯冷月箭离弦。”
随着前两联诗诵念出来,原本熙攘的厅堂安静了下来。
永兴帝频频点头,面上却没有太大变化。
楚飞鸿老太傅捻着胡须,闭目仔细聆听。
陆千重脑中倒是随之出现了一些画面,手指轻敲着案几。
至于,陆尺则是百无聊赖的等着他的“无双”。
“帐前谋断平戎策,阵上拼杀护离川。”
当陆砚念到第三联,原本屏息静听的厅堂里,陆续响起了细碎的赞叹声。
“这句好啊!文能出谋划策,武能杀敌报国!这二公子志向高远啊!”
宾客中几位曾在兵部任职的老臣,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比起其他人,他们这些浴血沙场的人更有感触。
“平戎策三字点出守边不仅靠勇,更需谋略。护离川则将家国情怀落到大离的山河上,比起寻常只写沙场拼杀的诗句,多了几分格局。”
楚飞鸿老太傅捻须的手顿了顿,眼缝里透出几分赞许。
永兴帝原本平淡的神色也松动了些,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阶下的陆砚,嘴角噙了丝浅淡的笑意:“离川二字用得巧,心怀大离,是可造之才。”
陆砚听得圣赞,腰杆挺得更直,清了清嗓子,将最后一联缓缓诵出:“纵使骨肉埋塞草,也留热血照河山。”
“好!”
话音刚落,席间便有位须发皆白的老将猛地拍了下桌案,声音洪亮得震得杯盏轻颤。
众人望去,那是曾镇守西陲三十年的镇西老将军。
他此刻眼眶泛红,叹道:“这一句,是咱们戍边人的魂啊!”
“没错!咱们大离多少将士埋骨荒沙,图的不就是这点热血护山河的念想?”
一位身穿朝服的翰林学士起身,赞道:“前两联写景,‘冰河’‘冷月’见寒苦;后两联言志,‘平戎策’‘照河山’显肝胆。全诗无一字虚言,句句切着‘破敌’二字,臣以为可收录进弘文馆!”
听着众人的评论,永兴帝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左手边的楚飞鸿老太傅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探询:“太傅,您觉得如何?”
楚飞鸿缓缓睁开了眼,抚着长须颔首道:
“起句写北境之寒,承句绘沙场之烈,转句显谋战之智,合句抒报国之魂。四联层层递进,对仗工整,意境雄浑,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却有这般守土情怀,殊为可贵。”
他这般说着,目光落在陆砚身边的另一人身上时,却是浮现出一抹担忧。
上次瞎猫碰见死耗子,这次你这小子怕是在劫难逃喽!
听着众宾客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陆砚躬身向众人致谢。
余光瞥向陆尺时,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自信这首《破敌志》即便国子监那位闻名遐迩的学长,亦或是纵横书院那位沉迷奇技的学姐也做不出来。
恰在此时,侯府老管家端着个乌木托盘小心赶来,其上放着只青瓷碗,其中酒液澄澈。
他刚一入殿,众宾客隐隐便嗅到一股淳厚的酒香。
永兴帝自然也嗅到那股酒香,他凝神看向接过酒碗的陆尺:“这是何酒?你又要做什么诗?”
“回陛下,这酒名无双,臣自然是要作那天下无双之诗!”
第36章,此诗天下无双
众人闻言大骇!
天下无双之诗,他好大的口气。
即便是楚老太傅,甚至国子监大祭酒,纵横书院老山长都不敢这般说!
他一个弱冠小儿,竟大言不惭说要作出天下无双之诗?
楚飞鸿轻咳两声,对另一边的陆千重使了个眼色。
后者则面色骤冷,起身便想去教训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嫡子:“臭小子,在陛下面前岂容你信口胡说!”
只是他刚站起,却被永兴帝抬手按住肩膀:“陆尺,你可知在朕面前所说之言,若无法兑现便是欺君之罪吗?”
永兴帝声音不大,可却如同一座山压在陆千重心头。
他大意了,忘记交代儿子在君王面前不可轻言。
天下无双之诗?
大离朝恐怕没有一人敢说出这样狂言。
皇子公主的席位上,李幼仙俏脸的笑意慢慢收敛,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她看得出自己父皇当真了。
南国文风鼎盛,诗词音律向来压大离一头,倘若真有人能作出天下无双之诗,那自然是一件大功劳?
可大草包若有此等本事,也不会有今日的比试了。
五皇子李谨言端起酒盏,轻笑呢喃道:“真不知该夸他志向高远,还是狂妄自大?”
一旁太子李谨业闻言,却是咳嗽了两声:“万一他做到了呢?”
众人窃窃私语间,陆尺端着那碗“无双”凑到嘴边饮了一口,漫不经心说道:“回陛下,臣可不敢欺君,让臣需酝酿一下诗意。”
说罢,他便装模作样的在厅堂踱步起来。
永兴帝微微一愣,却是难得露出几分期待之意,朗声道:“好,那朕就等着你这天下无双的诗作。”
可这话一出,许多人彻底憋不住了。
本来还算严肃的场面,顿时好似成了茶馆戏苑。
有暗戳戳嘲讽的,“看来咱们陆世子藏有不世之才啊?哈哈哈!”
也有坐在席位窃笑私语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竟然要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做出天下无双之诗?我看他就是疯了。”
更有为这位世子捏一把汗的,“他这般说,怕是连退路都没了。做不出来的话,接下来也不用比了。”
陆砚实在忍不住陆尺哗众取宠的模样,打趣道:“怎么?难不成兄长喝了这酒,便可诗仙附体?”
陆尺举起酒碗,仰头又饮一口,故作惊奇:“你怎么知道?”
陆砚闻言眼角抽了抽,轻哼一声不再理会。
陆千重暗自握紧拳头,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这位嫡子还有他不知的手段。
当“无双”见底时,陆尺俯身将酒碗放在地上,再起身眼底已染了层迷离。
他突然踉跄朝天一指,大喊道:“诗来!”
这一幕让不少人更加确信,这位世子大抵是真疯了。
永兴帝眉头拧做一团,正想问他这是在干嘛?
可不待他问,陆尺先一步开了口:“君……不见……”
众人一愣,熙攘之声逐渐停止。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这一句念出,众人面露疑惑。
黄河之水天上来?
可不待他们多想,第二句已经紧随其后,且声调又拔高了些。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此句一出,全场彻底安静。
一些知天命之年的宾客,顿时陷进人生易老,华年难留的心境。
楚飞鸿老太傅猛的睁开了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从怀中摸出一根狼毫笔与一本书册,用茶盏润笔后便写了起来。
永兴帝与陆千重对视一眼,脸色也都变得郑重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陆尺摇摇晃晃穿梭在席位间,状若疯癫。
可却没有一人敢出声打断他。
如此豪放的诗句,众人也逐渐进入了状态。
“天生我材必有用……”吟诵到此处他打了个酒嗝,声音再次拔高:“千金散尽还复来。”
当这一句念出,满场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李幼仙俏脸微红,口中不断重复着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楚老太傅深吸一口气吐出,持笔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但记录的动作却是不曾停下。
这一幕落在永兴帝和陆千重眼里,都明白那本书册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位老学究毕生的心血,可能被他写进去的人和事却是不多。
可陆尺这几句诗做到了。
永兴帝一双龙目紧盯着装若疯癫他,暗自怀疑难道自己真的看走了眼?
陆千重更是口中不断呢喃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就是尺儿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看似放荡,不学无术。其实都是他对人世另一种理解方式。
我竟然……
陆千重想起自己曾经的棍棒教育,心底竟隐隐生出了愧疚。
他这个爹,当的太不是东西了!
陆砚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他突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好似……站在这大堂之中的是一只无毛的猴子。
尽管那位白痴的诗没有念完,但他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陆尺见镇住了场子,心中暗喜。
这首李诗仙的《将进酒》在后世可谓人人皆知,若不能在大离称作天下无双,那只能说明这里的人都是眼瞎耳聋。
当即他的信心更大,声音再高八度:“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荡气回肠的诗句响彻厅堂,所有人仔细聆听着。
先前那位翰林学士在苦寻无处记下后,更是不顾形象的拿着玉筷在案几上刻了下来。
“岑......岑……”
只是当众人沉醉不知归路时,陆尺吟诵声音先是好似卡了壳,随后戛然而止。
众人自诗意中被唤醒,你瞅瞅我,我瞧瞧你。
还有那些伸着脖子等下一句的人,也都纷纷皱起眉头。
“臭小子,怎么停了?”楚飞鸿老太傅同样从诗意境中清醒,颤抖着手中笔,竟好似忘记永兴帝还在场一般,另一只手重重拍了下案几。
永兴帝也好不到哪里去,龙颜露出不悦望向一脸尴尬的某人,喝问道:“为何不念了?”
陆尺眼角抽动,暗道这诗是没法继续背了。
大意了!
这世界可没什么岑夫子,丹丘生,更没有“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完了!!
该不会要被定个欺君之罪,砍头了?
第37章,本世子略通拳脚
“此等惊世诗作,便在以文为本的南国也是首屈一指。”
“是啊!没想到陆世子竟真能做出天下无双的诗句。”
众人情绪被触动,一时间纷纷期待下一句。
李幼仙更是双眸闪亮,其中的惊喜与期待毫不掩饰。
然而,那位勇冠候世子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好半晌才,他才挂上尴尬的笑容,吐出两个令众人连连叹息的字。
“断了!”
一句断了,如同一把利刃插进许多人的胸口。
如何能断?
如何会断?
这等诗作若是不完整,可谓大离之憾事。
永兴帝龙颜逐渐阴沉,他的确听到了天下无双的诗作,可只有一半。“陆尺,你说朕该不该治你的欺君之罪?”
听到这话,陆千重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反倒是陆砚眼中神采一闪即逝。
只是不待陆尺开口,楚飞鸿老太傅连忙合上书册,说道:
“陛下,尽管这诗不完整,但也已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陆家小子日后能补全,必是大离传世佳作。说是天下无双之诗作,亦不为过。”
“是啊,陛下!若陆世子日后补全此诗,亦不算欺君。”那位案几刻诗的翰林学士立刻出声附和。
永兴帝轻哼一声,斜睨了两人一眼:“不用你们提醒,朕也不会治这小子的罪。”
陆尺闻言,赶紧躬身谢恩:“谢陛下。”
尽管他知道有陆千重在,永兴帝不会治他的罪,可帝王威严还是维护的。
永兴帝颔首,命他三年内将诗补完整后,便与陆千重以及楚飞鸿老太傅低声交流起来。
永兴帝与陆千重、楚飞鸿低声商议半晌,终是放下茶盏道:
“陆尺,你这诗虽佳,却半截而断,纵有灵气也难称完整。陆砚之诗工整厚重,守境之心可嘉。朕看这文比,便算平局吧。”
这话一出,席间虽有惋惜之声,却也无人反驳。
毕竟陆尺的诗断得可惜,陆砚的《破敌志》又确是实打实的完整佳作,平局倒也算公允。
陆砚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眼底掠过一丝不甘。
永兴帝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添了几分郑重。
“镇守北境,光有学识不够,还得有骁勇善战的身手。这第二场便比武艺吧,切记点到为止。这里不够宽敞,众卿随朕到外面观看吧!”
“是!”
一番安排后,众人闻声跟随永兴帝移步外院演武场。
陆尺与陆砚则各自去换衣准备。
众人立在比试外,窃窃私语声不断。
“听闻这二公子可乡试的武解元,恐怕陆世子难以取胜。”
“谁说不是,虽说有诗才,但武艺可是日积月累打磨出来的。”
永兴帝坐在案几后,指尖轻轻叩着杯沿,斜睨了某位侯爷一眼:“哼,你那无双酒怎么回事?”
陆千重闻言,心知那半坛无双是藏不住了,便如实讲了来龙去脉。
永兴帝品酒无数,自是在嗅到无双的味道时,便知那是难得的好酒。
“待此间事了,臣便取来献于陛下。”
陆千重一脸肉疼,那可是他儿子送给他全天下就一坛的好酒。
这些日子,他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细品的。
哎,早知就该喝个痛快!
“瞧你那割肉的样子!朕什么好酒没喝过,也就是尝尝。想瞧瞧你那无双酒和作诗有什么关系?”
尽管永兴帝这般说,可心中对那无双酒更加好奇,毕竟能让大离战神露出如孩童般的肉疼之色,绝不可能是凡品。
两位最有权力的人讨论酒的同时,陆尺与陆砚都换了短打劲装出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前者穿黑,后者着白,当真泾渭分明。
陆砚在秦氏的精心培养下,除了修习陆家的霸王枪,还自小跟着侯府武师练骑射拳脚,走的是刚猛路子。
待两人在沙地站定,整个演武场逐渐静了下来。
“兄长,比试拳脚无眼。若过程中二弟下手失了分寸,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陆砚抱拳模样恭敬。
“二弟哪里话!比试难免误伤!”
两人均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模样,可眼睛却不会说谎。
永兴帝见两人站定,当即开口:“那便开始吧!”
随着“开始”二字出口,陆砚率先发难。他脚下踏着急步,身形如猛虎般扑向陆尺,右拳直取陆尺面门。
这是外家拳里的“黑虎掏心”变式,拳风刚劲,带着破空声,寻常人若被打实,少说也要断两根肋骨。
观战武将低声赞道:“出拳够快够狠,是个练家子。”
陆尺以弹跳步侧身躲过,左臂如铁闸般横挡在身前,小臂精准架住陆砚的手腕。
这是八极拳里的“顶肘拦门”,看似简单的格挡,却借着陆砚前冲的力道,顺势将他的拳劲卸向一侧。
陆砚只觉一股沉劲顺着手臂传来,拳头偏了准头,擦着陆尺肩头打空,胸口瞬间露出空当。
陆砚迅速回防!
可陆尺右手已闪电般探出,拇指顶住其肘关节内侧,其余四指扣住上臂。
稍微一用力,陆砚便疼得闷哼一声。
这是桑勃术里的“关节锁”。
陆砚惊骇,迅速挣脱,左腿猛地扫向陆尺脚踝,想以腿法破局。
陆尺左脚向后一撤,同时右腿屈膝,膝盖精准顶在陆砚扫来的小腿内侧。
这是克拉玛什依格斗术里的“膝撞卸腿”,力道不算重,却恰好卡在陆砚发力的节点上。
陆砚只觉小腿一麻,扫腿的力道瞬间泄了,整个人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扑了半步。
众人望着如同兔子一般弹跳的陆尺,竟能接下陆砚的猛攻,还能作出反制,不由发出惊呼。
尤其是武将们,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打法都充满了好奇。
楚飞鸿虽不会武艺,但见过的却是不少。
他捻着胡须,低声对永兴帝道:“这小子出手干净利落,倒不似大离的武艺,可又瞧不出出处。”
永兴帝微微颔首,侧头看向神色凝重陆千重:“你教他的?”
陆千重摇头:“听他说跟江湖上那些游侠学的。”
“是吗?”永兴帝闻言,眉头微动。
他认为自己也算慧眼识珠,可今日陆尺带给他的震撼有些多。
第38章,原来他这么强
短暂的试探后,陆尺与陆砚很默契的拉开了距离。
可后者稳住身形后,脸色却彻底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低估了陆尺。
“兄长,你可真是让人意外啊!”
这般说着,陆砚身形猛的一动,双拳交替打出,拳风凌厉,招招直指要害。
这是他压箱底的“连环炮拳”,讲究快、准、密,曾打翻过三个武师。
“好快的拳!”
面对密集的拳雨,陆尺微微眯眼,立刻加快弹跳节奏。
将身体的灵活性提升至极限,尽量以小幅的侧身、转体动作避开拳头。
陆砚的连环拳被陆尺的弹跳步搅得章法大乱,每次出拳都像打在棉花上。
这个大草包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李幼仙望着身形灵活的陆尺,一双眼瞪的溜圆。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人,众人也都奇怪。
如果勇冠候世子有这般实力,为何京城会传他不学无术之名?
当然,这样的问题他们不会问,也没人会回答。
而在场上,陆尺终于找到这《连环炮拳》破绽,右脚向前踏出半步,身体狠狠撞在陆砚的胸口。
这是八极拳“贴山靠”,力大势猛。
“咳咳咳!”陆砚只觉胸口一闷,仿佛被巨石撞上,“噔噔噔”退了五六步才稳住,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他抬头望着呼吸逐渐粗重的陆尺,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自己苦练多年的拳脚,竟被白痴看似随意的拳脚压制了?
难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藏拙?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是陆砚,还有永兴帝和众官员。
文能做出半首天下无双的诗句,武能压着乡试解元打,这样也叫不学无术?
绝不能输!
一念及此,陆砚转身奔向武器架,取下一杆长枪,那枪身红漆缠柄,枪头寒光凛冽,枪尾坠着铜铃,一动便叮当作响,气势张扬。
“兄长,可敢与我比比枪法?”
闻言,陆尺扯了扯嘴角,转身自兵器架也取下一杆,那枪比陆砚的略短,枪身漆黑如墨,枪头窄而锋利。
他也好久没用过六合大枪了!
陆尺握住枪杆,手腕轻转,枪尖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带起的风掠过地面卷起几片落叶。
“来!”
陆砚眼中划过一抹狠色,双脚在地面一蹬,身形如箭般冲向陆尺。
手中枪直挺挺刺出,直指陆尺心口,正是霸王枪的“直捣黄龙”,力道刚猛,劲风呼啸。
陆尺侧转避开枪尖,手中大枪斜挑而上,枪杆精准地撞在霸王枪的枪身中段,正是六合大枪的“拦”字诀,专破直刺之招。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两枪相撞,霎时火花四溅。
镇西老将军见状,忍不住点头:“这枪使的够劲,倒是有千重三分火候,他这两小子后生可畏啊。”
别人一时没看出陆尺枪法的来路,可陆千重一眼便看出他用的根本不是霸王枪。
两人你来我往,时攻时防,转眼便斗了数十回合。
期间更是惹得不少人拍手叫好,同时也都明白勇冠候的嫡子不简单。
而在场上,陆砚的霸王枪招招刚猛,枪风越来越急,铜铃的响声也越来越密,校场上的尘土被枪风卷起,弥漫在两人周围。
陆尺的六合大枪却始终沉稳,不管对方攻势多猛,他都能以“拦、拿、扎”三招为基,见招拆招。
偶尔还能反击一两招,逼得陆砚连连后退。
但他此时已经气喘如牛,呼吸节奏逐渐凌乱,后背更是早已被汗水打湿。
反观陆砚呼吸虽然粗重,但节奏不乱,在体力上明显优于陆尺。
不能继续耗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陆砚眼角余光瞥见陆尺的状态,自然明白他占据体力优势。
哼,耗尽他的体力自然是上策,可那样太便宜他了。
陆砚扯了扯唇角,猛地收枪后退半步,双手改握枪杆中段。
但见他沉腰扎马,枪尖斜指地面,铜铃骤停的瞬间,演武场的风仿佛都静了几分。
镇西老将军猛地坐直身子,抚着胡须道:“这是……霸王枪的‘黑龙盘柱’!千重当年在北境,就是用这招挑了北绒的左贤王!”
陆千重的目光也骤然一凝,拳头不自觉握紧,他没想到陆砚已经练会这一招。
这招“黑龙盘柱”是霸王枪的绝技之一,需以全身力气灌注枪杆,先以枪尖画圈护身,再借旋转之势爆发出雷霆一击,枪势如黑龙缠柱,既防且攻,最是难挡。
陆砚大喝一声,双手持枪猛地旋转起来。
枪杆带动风声,在身前画出一道漆黑的圆弧,铜铃被离心力甩得“哗啦”作响,竟真有几分黑龙盘旋的威势。
陆尺见状,二话不说直接收枪后撤。
可动作却慢了半拍,枪尖擦着他的衣襟划过,在劲装上撕开一道口子。
陆砚双脚连环,枪尖死死锁住陆尺的闪避路线,逼得他转身逃跑。可眼看到了演武场边缘,已无退路。
“兄长,还不认输吗?”陆砚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手中枪再次蓄势,准备使出最后一击。
陆千重变了脸色,当即打算出手阻拦。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机,无路可逃的陆尺手中大枪猛地向后一送!
那枪尖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送出,精准地指向陆砚胸前的空当。
陆砚满以为陆尺已是囊中之物,哪料到身后会突然袭来一枪?
待他察觉风声时,枪已近在咫尺,想收枪格挡却已来不及。
只听“砰”的一声轻响,大枪的枪尾稳稳抵住了他胸口的衣襟。
这让陆砚瞬间僵在原地,脊背一阵阵发寒,如果在战场他已经死了。
这正是六合大枪的“回马枪”!
此招最妙在“藏”,先以示弱引诱敌方深入,再借转身之势,让枪尖从背后突然刺出,出其不意。
陆尺缓缓转过身,收回长枪,语气依旧平淡:“你输了。”
陆砚低头呆呆地看着胸前的枪痕迹,又看了看陆尺满是疲态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被那白痴的“佯装不敌”骗了!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握着枪杆的手微微颤抖。
因为他竟然连陆尺何时调转了枪身都没有发现。
一时间,演武场上鸦雀无声,只有铜铃还在轻轻晃动,发出清脆且细碎的声响。
第39章,夜御十七个?
“好!”
镇西老将军率先拍手:“好一招回马枪!先示弱诱敌,再绝地反击,既懂枪法,更懂人心!”
随着他出声,众人才逐渐回过味来。
“陆世子这就赢了?”
“以后谁再说勇冠候世子不学无术,我跟他急!”
众人议论间,楚飞鸿也颔首笑道:“这小子看似散漫,实则心思缜密,这‘藏’与‘露’的火候,可不是单靠练枪能练出来的。”
永兴帝放下茶盏看向陆千重,道:“你家这个藏得可真够深啊,有这本事早拿出来,哪还有这么多事?
两个都是好苗子,北境之事往后朕也能放心些了。”
“谢陛下!”陆千重躬身行礼,脸上虽依旧沉稳,眼底却难掩一丝欣慰。
只是他想不通,既然有这等本事为何要藏着掖着?
难道是自己真的太过严苛了?
思绪间,陆尺和陆砚已经回到永兴帝面前站定。
胜的神采飞扬,输的垂头丧气。
“既然分出了胜负,这勇冠候爵......”
正当永兴帝要宣布爵位归属时,一道凄凄然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圣上且慢!妾有话要说!”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秦氏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九大掌柜和十二庄头。
“大胆!你......”随行老太监正要呵斥,却被永兴帝抬手拦了下来。
陆千重脸色微变,相伴多年他自是也猜到秦氏那些小心思,虎目微眯,呵斥道:“圣上面前,岂容你一介妇人胡闹,还不速速退下。”
秦氏见陆千重动了怒脸色瞬间苍白,但又瞥了眼垂头丧气的儿子,还是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九大掌柜和十二庄头也都跟着跪了下去,一个个抖如筛糠。
刘东生跪在他们其中,汗水早已打湿全身,明知圣驾就在面前,却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身边那位中秋宴话多的李掌柜,更是牙关都在打颤,豆大的汗珠不断滴落在沙地上,其他人大抵也都这般。
“圣上,妾自幼瞧着这两个孩子长大,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还望圣上能容妾一言。”秦氏跪在地上,竟悲悲戚戚的流出了眼泪。
众人见状都是好奇,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尺眸光微垂,脸上没有太多意外。
“你这妇人......”陆千重见秦氏没有退下,便要起身上前,可不想却被永兴帝再次按住肩膀。
“好,你既然敢到朕的面前来,朕便听听你有何话要讲?”永兴帝斜睨了陆千重一眼,慢慢收回了落在他肩膀的手。
“谢圣上!”秦氏连叩三个头,一双三角眼凄凄转向陆尺:“妾要说的是侯府世子陆尺自幼品行不端,实在配不得勇冠侯爵位。”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妾室应该是陆世子的养母吧?没想到竟公然站出指责养子品行不端,不知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伦理的缺失?”
“此等大事岂容一个妇人插嘴。不过陆世子花花公子之名响彻京城,我看肯定是有大瓜要爆!”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秦氏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妾虽非他的生母,却也含辛茹苦将他带大,更是待他如己出,可是......可是妾不能为了私情,而罔顾了大义。”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议论逐渐停了下来,都竖着耳朵想听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陆尺自幼挥霍无度,还贪恋女色。九岁欺负侍女,十二岁便胁迫府中小厮带他去娼馆妓院。
两个多月前更是纵欲无度,在妓馆夜御十七女,导致昏死过去。
试问诸位大人,他在天子脚下尚且如此,若去北境少了约束,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有的面露艳羡,有的面露愤慨。
“哎呦,怪不得陆世子能打赢武解元,这夜御十七女能是常人吗?”
“不是,楚大人你算学好,帮咱们算算,一夜六个时辰御十七人,每个要多久?”
听着众人的讨论,陆千重脸色黑成锅底。
这些事他回来这么久,秦氏从未提起。可如今突然在永兴帝面前抖了出来,可见其早有预谋。
其心可诛啊!
“原来大草包这么坏!”明眸皓齿的李幼仙听后秀眉蹙起,她实在不敢想夜御十七女是何种场景。
突然觉得要让他成了勇冠候,那全天下的女子岂不是都要遭殃?
永兴帝龙颜瞬间黑了半边。
这臭小子!朕最多才叫三位妃嫔侍寝,他竟然同时霍霍十七个。
垂头丧气的陆砚暗暗扯动嘴角,心道你胜了又能如何?一样能将你按在泥巴地,一辈子翻不了身。
作为当事人,陆尺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慌乱,竟然还打了个哈欠。
他早就猜到自己取胜后,秦氏母子肯定会发难,可没想竟敢倒打一耙。
永兴帝咳嗽两声,众人这才安静下来,“陆尺,她说的可都属实?”
听到永兴帝询问,陆尺这才躬身一礼:“回陛下,全都属实!”
话音落下,众人心头再惊。
好家伙!敢作敢当,敢情这陆世子从小就是坏胚。
楚飞鸿老太傅与脸色难看的陆千重对视一眼,都没想到陆尺会当着一国之君的面承认下来。
不由念着胡须,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永兴帝的另外半边脸也黑了。
在京城里寻欢作乐的世家子多了去,只是这事终究不能搬上台面。
如今陆尺公然承认,那和往自己脸上涂臭泥巴没区别。
这么多王公大臣看着呢,只要人不傻都不会承认。
只是没等永兴帝再次说话,陆尺却是冷眼盯着秦氏,向她走了过去:“秦姨娘,你说这些我都认,可你为何不把事情说全了?”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秦氏,脸上想听八卦的神色毫不掩饰。
永兴帝眯眼,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静待下文。
“什么没说全?”秦氏望着缓步靠近的陆尺眸中慌乱一闪而逝。
“你想干什么?”陆砚见状立刻挡在了秦氏面前,早已没了兄友弟恭的模样。
陆尺唇角轻扬,目光扫过母子两人,质问道:“秦姨娘,你说本世子九岁时欺负侍女,可为何不说那侍女在本世子洗澡时手脚不干净?
你说本世子十二岁上青楼,为何不说那小厮日日在我面前念叨青楼千般好,万般好?
至于夜御十七女,不正是你十数载的“娇生惯养”所致吗?”
第40章,你说谁挥霍无度
“尺哥儿,你这是何意?是在责怪秦姨娘没有照看好你吗?”
秦氏戚戚然落了泪,那侍女和小厮早在当年她给银子便遣走了。
如今即便陆尺反应过来又能如何?他也不可能找到他们。
“兄长,母亲自幼对你千依百顺,你如今竟这般指责于她,况且你说这些可有证据?”陆砚做出一副愤怒状,紧紧护在秦氏面前。
众人目光转向陆尺,有人义愤填膺,也有人静观其变。
“证据?”陆尺眉角轻挑不疾不徐开口:“秦姨娘说的那些有证据吗?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恐怕也是空口白牙吧?”
人都遣走那多年,秦氏自然拿不出证据,况且她可没有那么傻,留下那两人成为隐患。
“妾是没......有,可是......”
不等她说完,陆尺便开口打断,“可是什么?口说无凭。秦姨娘难道要让陛下听咱们扯皮吗?”
永兴帝听到这里,龙目中闪过一抹不耐,他还以为这秦氏能拿出证据,结果竟是空口无凭。
或许别人当这是看戏,可勇冠候陆千重的脸色早已难看的能滴出水来。
尤其是陆尺对秦氏指责的那些话,让他意识到自己或许从不了解这个枕边人。
难道尺儿藏拙多年是担心被人迫害吗?
这个念头一起,陆千重内心一阵阵的纠痛。
他想起匆匆赶回京时,病榻上那张苍白的美丽容颜,想起五岁的孩童守在母亲身边,无助又恐惧的眼神。
他是大离战神,守住了北境,却没有守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如今,甚至连她的孩子都需要依靠藏拙来保护自己。
陆千重啊,陆千重,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相对陆千重的愧疚,秦氏从出现在永兴帝面前时,她便明白自己没了退路。
若儿子无法袭爵,这侯府恐怕也没他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念及此处,秦氏哭哭啼啼的提高了声音:“圣上,妾虽无证据,可这些事他也都是认下的。
而且除了这些事,陆尺这些年挥霍无度,根本毫无统筹的能力。
侯府有一处香料铺面曾经日进斗金,可自陆尺接手以来时时亏空,甚至还被人堵了门要债。
敢问诸位大人,这样连一间店铺都经营不善的人,如何能接管侯府这巨大家业?
妾身与九家商铺的掌柜以及十二庄头,便是来请命撤销陆尺世子身份的。”
秦氏说完,带着九大掌柜和十二庄头又是叩了三个头。
而陆砚也在此时跪了下来:“圣上,父亲,诸位大人。圣人学曾言: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试问兄长这般放浪形骸,既不修身亦不齐家之人,如何治国平天下?”
陆砚一番话,立刻将香满楼亏损之事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一时间,众人议论不止。
“此言不虚,品行不端乃是为官为将之大忌,以免祸害一方。”
“没错,若连家都管不好,何以为国为民?”
听着众人的议论,陆尺慢慢眯起眼,心道他这二弟果然够阴险,几句话就将自己架到了火上烤。
若是原主,恐怕被吃的渣都不剩。
只是可惜......终究棋差一招!
永兴帝面色微沉,他此刻有些后悔给了秦氏说话的机会。
他身为帝王自然明白用人终究看的还是能力,与人品并没有太多关系。
可这些话并不是能放在台面说,因此也只得继续向下问:“口说无凭,你既说陆尺经营不善,可有凭证?”
秦氏闻言忙扭头看向大掌柜刘东生:“刘掌柜,还不拿出香满楼的账册给圣上过目?”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颤颤巍巍从衣袍摸出账册的刘东生身上。
永兴帝对身边老太监使了个眼色,便见到后者迈着小碎步呈上了账册。
永兴帝接过随意翻看了几眼,便交给了陆千重。
根据上面的记录,香满楼近一年的确入不敷出。尤其是最近一个多月,几乎处于无营业的状态。
陆千重看过后暗自唏嘘,九大商铺都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又是自己的铺面,能经营到亏钱也是需要本事的。
不过,这也让他更加确信,秦氏这是预谋已久。
观察到两人看过账册神色,所有人大致也都能猜到秦氏所言不假。
陆砚与秦氏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喜色。
“陆尺,你有什么话要说?”永兴帝眉眼微抬,看向不发一言的青年。
“回陛下,臣正巧也有一本账要给您看。”陆尺冷眼扫过秦氏母子,缓步来到刘东生身边伸出了手。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瞪圆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有两本账?
永兴帝与陆千重对视一眼,其中都露出惊讶。
全场唯一镇定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李幼仙。
她作为合伙人,自然清楚陆尺的香水买卖有多能赚银子。
刘东生在秦氏母子惊愕的目光中,再次战战兢兢掏出一本账册,小心翼翼交给了陆尺。
“还请陛下过目,这才是香满楼的真正账本。”
“拿过来!”永兴帝拧眉,让老太监将账册呈了上来。
这账册很新,记录的页数也不多。
可两笔交易的金额却是不小,尤其第二笔,三十多万的利润,更是让永兴帝神色微变。
只是当他看到自己女儿的名字时,先是一愣,唇角竟不觉得翘起。
怪不得小七那么尽心尽力的卖香水,原来其中的利润这么大。
还有这小子心性实在上佳,能忍常人不能忍,是做大事之人。
如今再看这陆砚,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永兴帝这般想着,将账册交给等待已久的陆千重手里:“好好看看吧!”
陆千重翻看起来,脸色从期待逐渐变得惊愕。再看看记账的日期,他只觉整个脑子都有些嗡嗡的。
果然,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见到两人如此神色,众官员一个个伸着脖子,都想瞧瞧那神秘的账册。
可不等他们问,永兴帝突然沉声开口:“来人!请勇冠候二夫人下去歇息。”
秦氏与陆砚大惊,他们不懂那账册写了什么?竟能让永兴帝瞬间改变主意。
陆砚砰的一声跪向永兴帝,说道:“臣斗胆!还请圣上公示那账册内容。”
第41章,都给干沉默了
“是啊,陛下,如此草草处理,未免有袒护之嫌。”
“臣等还请陛下公开账册!”
众文武同样心中好奇,当即纷纷开口**。
“不能公开!”
结果没等永兴帝说话,原本安安静静的李幼仙突兀的站了起来。
“七公主?为何不能公开?”
众人心中更加惊骇,这七公主为何这般激动?
李幼仙有些慌,支支吾吾一时也说不出个理由。
她其实并没有多想,只是担心公开利润后会影响她赚银子。
陆砚见到她这般,顿时心如针扎。为什么连七公主都要袒护这个**?
永兴帝不忍女儿为难,转而看向陆尺,朗声问道:“陆尺,这东西是你弄出来的?”
不同于和李幼仙四六分账的说辞,账本里会详细记录每一种原材料的成本,所以成本自然没有二千两。
但也会暴露出这种东西根本不是外邦的产物。
“的确是臣无意做出来的。”
陆尺从拿出账本时就没想过隐藏,他的香水是要卖遍大离的,这一关自然要过。
尽管已经猜到,可亲耳听到陆尺承认,永兴帝和陆千重心中仍旧震惊不已。
这可是超越了西域蔷薇水的东西,就这么被人做出来了。
还敢扯着公主的虎皮,狠狠在宫中捞银子。
这个傻丫头,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永兴帝这般想着,开口问道:“那你可要公开?”
陆尺躬身:“臣为证清白,自愿公开。”
听到回答永兴帝眼角抽了抽,再看看女儿疑惑的神色,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溜走了。
刚听到陆尺同意公开,楚老太傅便率先出了手,自陆千重手中将账册揪了出来。
翻看过后,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这简直是暴利啊。
不等他多看一会儿,镇西老将军便凑过来将账册要了过去。
他看完后则是一脸黑线,因为在最后的预订名单里看到他老妻名字。
“哎呀,老将军看完快给我等也瞧瞧啊!”安定伯见他发呆,趁机夺走了账册。
然后,他也沉默了。
账册在众文武手中传递,换来的结果就是集体沉默。
藏不住了,
彻底藏不住了!
平时那些在永兴帝面前装清廉的大臣欲哭无泪。
李幼仙看过账册,白皙的小拳头紧紧握住,清亮的眸子凶巴巴盯住某人。
好你个大草包,竟敢和本公主玩阴的。
陆尺对上那要吃了他的眼神,连忙用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背做出下跪求饶动作,生怕这小姑奶奶当场发作。
李幼仙见状,这才冷哼一声将账册传递给了五皇子。
李谨言和李谨业看后沉默了。
有些定了香水的皇子皇女也沉默了。
见到这样诡异的一幕,秦氏和陆砚眼中都露出不解。
这**到底搞了什么账册?
直到账册轮到两人手中,秦氏望着“绛宫辞”三个字,不由想起了中秋宴。
想起自己儿子吹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宝贝竟是陆尺做出来的,她只觉得脸颊巨烫无比。
陆砚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牛皮吹破也就算了。
可还是当着陆尺的面,这让他的自尊心有些无法接受。
他这会儿可算明白那个小伴读为何发笑了。
原来那日的自己,在某些人眼中就是光屁股跳舞的猴子。
可恶!
可恶!
陆尺,你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和你那娘亲一样,早点**?
为什么当日那人没有得手,你应该**才对……
想到买凶失手这件事,陆砚猛的抬起头。
他明白了!
这陆尺哪里是被什么女侠所救?
他这样的身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输了,
彻底的输了!
“咳咳,陆砚!账册你们也看了,可还有话说?”
永兴帝的声音让所有人目光再次**面如死灰的母子身上。
秦氏张张嘴想说什么?
可却被陆砚抢了先:“臣无话可说,输的心服口服!”
永兴帝闻言余光瞥了眼身边的脸色铁青的勇冠候,对秦氏母子挥了挥手:“扶你母亲退下去吧!”
只是永兴帝话音刚落,陆尺却单膝跪了下来:“圣上,他们还不能走!”
此话一出,众人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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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大惊。
永兴帝拧眉,沉声问道:“为何不能走?”
陆尺冷眼扫过秦氏母子,朗声说道:“臣要状告秦氏母子**!”
陆尺的话如同落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霎时掀起惊涛骇浪。
不少人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液,暗道这勇冠候府冠礼可真是精彩纷呈。
九大掌柜与十二庄头有几个更是已经吓尿了裤子,早知事情这般发展,他们打死也不会趟这浑水啊!
永兴帝与楚飞鸿也都微微瞪圆了眼。
陆千重更是虎目圆瞪,抓着案几边缘的手掌青筋暴起。
相较于秦氏的品行不端,**可是大罪。
“你......胡说什么?”陆砚第一个反应,指着陆尺叫道:“在圣上面前,你竟敢血口喷人。”
秦氏更是身躯一颤,瘫在地上就痛哭起来:“尺哥儿,秦姨娘知道你这会儿心里难受,可也不能信口胡言,这莫须有的罪名秦姨娘可是担待不起。”
“信口胡言?你可敢当着圣上以及父亲的面,说出醉仙楼本世子遭遇袭杀与你无关?”陆尺冷笑质问。
到了这一步,如果不能让秦氏母子得到惩罚,那么日后必然后患无穷。
可以说原主的死便是这对母子亲手造成的,即便是为安抚原主的在天之灵,也绝不能放过他们。
“圣上明鉴,妾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作这等凶事?”秦氏听后哭声更大:“若妾真有这等坏心思,何必等到今日才动手?”
砰砰砰!!!
陆砚一脸委屈的在地上连叩三个头:“圣上,陆尺无故诋毁臣与母亲的清白,还请您为我们做主。”
永兴帝面色逐渐沉了下来,他也没有想到一场冠礼,竟然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到了这一步,即便他是一国之君,也要顾及手下的感受,更何况这手下还手握二十万勇武军。
“千重,此乃你勇冠候府的家事,你来处理吧!朕乏了,先与众卿回靖武堂等你。”
“谢陛下!”陆千重躬身自齿间挤出这三个字,那股压抑的怒火,任谁都能察觉。
秦氏与陆砚望着起身离去的永兴帝与依依不舍的众文武,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液。
第42章,等你来上门
外院演武场上,只剩下九大掌柜,十二庄头以及几个伺候的侯府下人,但皆是噤若寒蝉。
陆尺立在旁边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想看看这秦氏母子还能如何狡辩?
“侯爷,妾冤枉啊!”秦氏爬起来两步扑到陆千重脚边,抱住了他的大腿哭泣不止。
“父亲,母亲平日连只鸡都不敢......”
“住嘴!”没等陆砚说完,陆千重一脚将秦氏踹翻在地,指着她怒喝道:“尺哥儿口中的醉仙楼袭杀可与你有关?”
这一声怒喝如同虎啸,带着陆千重压抑已久的怒火,将倒地的秦氏与跪在地上的陆砚吓得瞬间脸色苍白。
但想到已经死无对证,秦氏强忍着恐惧颤颤巍巍爬了起来,哭诉道:“侯爷,砚哥儿自小最像您,也是兄弟三人中最优秀的。
妾是想让他成为世子,可尺哥儿也是妾带大的,无论如何也不敢有歹心啊!若是妾说了谎,就让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到了此时此刻,秦氏知道自己那点心思藏不住,可买凶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听着秦氏赌咒发誓,陆千重眉头越皱越紧。
秦氏的性格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外强中干的性子,耍些小聪明没问题,可**这事她大概率是不敢的。
“看来秦姨娘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陆尺冷笑出声,清楚若是不拿出铁证,这对母子是绝不会认了。
说完,他重重拍了三下手掌。
在场众人疑惑之际,陈平带着周妈子出现在演武场中。
秦氏与陆砚对视一眼瞬间面如死灰。
“父亲,这周妈想来便不用介绍了,您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她。”
“侯爷,都是二夫人让我做的......”那周妈颤颤巍巍的在陆千重面前跪了下来。
勇冠候陆千重勉强压下心头怒火,问了周妈许多问题。
从秦氏对三个儿子的管教方式,再到醉仙楼买凶想要废掉陆尺过程。
当听完一切后,全场已经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呵,没想到,我勇冠候府竟出了一个毒妇!”
勇冠候陆千重自嘲一笑,盯着秦氏与陆砚,眸中寒意能结出霜来。
他转身走向一旁的武器架,“锵”的一声抽出了一柄九环大刀。
整个演武场的气氛霎时犹如寒冬,任谁都能感觉到这位大离战神凌冽的杀气。
“侯......候爷,不要......不要啊!妾知道错了......”秦氏颤抖着身躯不断后退。
陆砚早已被那股杀意镇住,跪在地上如同痴傻一般。
周妈子更是吓的腿下湿了一片,当场昏厥了过去。
随着陆千重不断靠近,陆砚突然大喊一声,将一脸错愕的秦氏抱住:“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您不是对儿子说要凭本事拿想要的东西吗?如果当世子需要伤害兄长,这世子儿子宁愿不要!”
陆砚声音悲痛,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可也在抱住秦氏的一瞬,轻声吐了“对不起”三个字。
秦氏眼中先是露出错愕,随后才恍然!
只要儿子没事,一切还有希望。
“对不起,是娘骗了你。”秦氏痛哭着推开陆砚,再次战战兢兢爬到陆千重脚下抱腿痛哭。
“侯爷,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砚哥儿无关!要杀就杀了妾吧!呜呜呜!”
“父亲,母亲操持侯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若要杀母亲,就连儿子一起杀了吧!”
演武场上,哭嚎之声更响。九大掌柜和十二庄头不少已经吓的瘫在了地上。
陆尺望着青筋暴起,身躯颤抖的勇冠候,明白他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虎毒不食子!
即便这位曾杀光了半个皇城,可面对家人终究还是心软了。
陆尺缓步来到他面前,开了口:“父亲!算了吧!秦姨娘有错当罚,罪不至死!”
听到这话,陆千重略微发福的身躯才慢慢停止了颤抖,侧头看了眼长子,眼中满是愧疚。
秦氏惊讶抬头眸光复杂,她没想到陆尺竟会求情。
唯有陆砚紧咬着牙关,低垂着脑袋。
“来人!将二夫人锁进忠孝祠,没有我的命令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咣当!
陆千重将手中九环大刀丢在地上,目光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二儿子,沉声道:“还有你,入国子监前便不要出府了。”
“谢父亲,谢兄长!”陆砚颤声匍匐在地上,看不到脸上神情。
陆千重缓缓出一口气,看向陆尺,“随为父去靖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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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别让陛下久等了。”
前往靖武堂的路并不远,穿过几个回廊就到了,可对于父子两人却感觉意外的漫长。
“这么多年很辛苦吧?怪过爹吗?”陆千重终是开了口,那声音浑然没了平时的气势,如同一只受伤的雄狮。
陆尺脚步一顿,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
原主娱乐至死别说怪陆千重,甚至连秦氏的捧杀都没察觉。
“有过那么一点!”
根据原主的记忆,还真有那么一点,就是怪陆千重管得太严,给的银钱太少。
两句话后,父子俩谁都没再开口,径直来到了靖武堂。
众文武见父子二人出现,便知侯府的家事已经处理完了。
心中虽有好奇,却也没有不知趣的上前询问。
父子俩先拜谢了永兴帝,随后陆千重当众宣布了勇冠候的爵位继任者。
“恭喜勇冠候,恭喜陆世子,这过了冠礼可就要成家立业了!”
“陆世子文武兼备,倒是与家中小女年纪相仿……”
“楚大人你着什么急?也得问问人家陆世子喜欢什么类型的。”
在众文武的欢呼打趣声中,陆尺作为今日的主角在右席的首位坐下,正对面便是太子李谨业。
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这位身穿明黄莽纹袍服,身体病态臃肿的神威太子。
只不过没等他多观察,便感受到左边第三席某豆蔻少女投来的要债目光。
陆尺连忙别过头与邻桌官员攀谈起来。
酒过三巡,先前不快的气氛彻底消散。
永兴帝尝过“无双酒”后心中大悦:“陆尺,今日冠礼朕允你一件赏赐,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闻言,陆尺连忙起身:“回圣上,臣无需赏赐。可想为年末的万邦来朝大会出一份力。”
永兴帝听后,颔首笑道:“那正好!太子身体不适!为万邦来朝筹备人才的事就由你和五皇子分别负责吧!
你们若谁寻到的人才在大会表现优异,朕便允谁一件事。”
陆尺听后心中大喜,连忙走出席位:“谢陛下!臣必当尽心尽力,为大离争光夺彩。”
他这般说着,脑中不由浮现外祖父魏文远慈祥的面容,以及那位傲娇表弟绷着脸叫表哥的模样。
第43章,纵横书院大学姐
冠礼在熙熙攘攘中结束,让勇冠候陆千重不爽的事除去秦氏作妖。
那便是永兴帝竟然不顾帝王威仪,将他那半坛“无双”给强取豪夺了,还美其名曰是他“自愿献上”。
如果不是顾及到他是帝王,这位大离战神真想一把夺过来,大声告诉他:这是我儿子孝敬我的,你想喝找你儿子要去。
所以,这会他正坐在靖武堂长吁短叹。
赵氏以及九大掌柜和十二庄头战战兢兢候在靖武堂外。
秦氏母子失势,勇冠候过了年节还要返回北境,这侯府不论谁当家,那世子爷都是最大的。
“刘老哥呀,这往后可得劳烦您给大家伙带带路了!”
李掌柜作为九大掌柜曾经的老大哥,谄笑着将几张银票塞到了刘东生的手里,其他七大掌柜也都跟着陪笑。
如今他们都明白,这位九大掌柜中的“闷葫芦”算是时来运转了。不管侯府今后谁当家,他刘东生都是世子爷的人。
将来混的好说不得就是侯府大管家,跟他们这些掌柜可算是内外有别了。
“哎呀呀!李老哥你这干嘛?”刘东生忙将银票塞了回去,心中一阵冷笑。
这李掌柜平日就是个爱显眼的,甭管大家愿不愿意,逢年过节必要召集九大掌柜筹资给秦氏送礼。
大节送大礼,小节送小礼,就连清明都要送去一枝金银柳,都当是他那酒楼的生意水多利大。
见刘东生不收银票,八大掌柜有些慌了。
“刘老哥,你也知道咱们先前都没办法的……”又一个掌柜凑过来,将先前疏远刘东生的锅统统甩给了秦氏。
听着八大掌柜你一言我一语奉承,刘东生心中颇为受用。
只是他明白,这些人奉承的不是自己,当即沉声道:“行了,行了!相处这么些年了。我明着告诉大家伙世子爷交待过,安分做事,本分做人便可。”
众掌柜听后心里有了底,对刘东生也更是感激。
这边刚安抚住八大掌柜,刘东生又被十二庄头拉了过去。
同样的事,同样的话。
可也让刘东生更加坚定了跟随世子爷的想法。
一众人在靖武堂等了没多久,便被陆千重叫了进去。
事情很简单,赵氏接手侯府琐碎事务,但只是协助世子管理侯府。
陆千重这样安排不但是防止秦氏的事再次发生,也是因为赵氏的能力实在有限。
遇到小事还能处理,稍大一些便没了主心骨。管理经营这些更是一知半解,实在撑不起整个侯府。
陆尺得知这样的安排后并没有太多意外。一家香满楼与九家香满楼的差别不大。
至于田庄收成也都是有数的,即便派去那些人克扣些,大数上他们也不敢动手脚。
况且他还有“大掌柜”刘东生,那些人也不敢搞什么幺蛾子。
不过,这再次让他意识到手底下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
所以他准备借这次给万邦大朝会寻人才的机会,也顺便给自己张罗几个人才。
……
冠礼过后的第二日,永兴帝便派人将一块檀木雕刻的云纹令牌,交给了正在东跨院演武场训练的陆尺。
“世子爷,这是您替朝廷选拔人才的凭证,您可将选用的人才上报给鸿胪寺,再由鸿胪寺核实后递交礼部。”
“陛下有说最多选取多少人吗?”陆尺一边听小太监说话,一边翻动令牌,便见上面刻三个纂体大字——万邦使。
“这个倒是没说,不过万邦大朝会席位珍贵,往次都是为才子们准备二十席。”那小太监思索片刻回答。
“噢!那便是说我和五殿下,每人只有十个名额。”陆尺颔首。
“世子爷,陛下还特意交代了,无论五殿下还是您,选用人才时需尊循自愿原则,绝不可强迫。”
“这个让陛下放心,绝不强迫!”陆尺又向小太监打听了一些万邦来朝的事,便打了赏让人送他出了府。
“少爷,咱这是要为朝廷办事了吗?”陈平盯着那块“万邦使”令牌,一双豹眼熠熠生辉。
“您真是太厉害了,在这京城里多少王公子孙削尖了脑袋想寻个好门路,可大多都要从底层开始。
您上来直接就是万邦使,虽然没品级,但万邦来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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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等一的大事,可见圣上对少爷有多看重。”
听着小伴读的话,陆尺轻笑摇头:“少爷我还没激动,你倒先激动上了。”
“嘿嘿,那不是少爷您厉害了,我也能跟着沾沾光吗?”
主仆二人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三公子陆良抱着一堆文书小跑了过来。
“大兄长,母亲让我把这些名贴给你送来。”他将大约二三十张红帖子放到了陆尺面前的石桌上,脸上带着几分腼腆。
“名贴?”陆尺拧眉,反倒对陆良的变化来了几分兴趣。
“我和母亲看了几张,大多是要向大兄长你推荐自家子侄参加万邦大朝会的。比如,这张是户部侍郎的侄子眉毛会跳舞……”
相比往日,今日的陆良似乎心情不错,连说话都少了些磕磕绊绊。
“三少爷,你今日好像不一样?”陈平盯着他疑惑打量起来。
陆良闻言,脸上微微泛红,又紧张了起来:“父……父亲昨日寻了我,说我今后可以不用习武了。还……还说让我好好读书,以后协助大兄长。”
对于昨日父亲突然寻自己,陆良万万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又要挨骂,不想父亲只是寻他喝酒,还说了许多鼓励的话。
放到以前大抵是不会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兄长战胜了秦姨娘。
他以前觉得这位大兄长和自己一样没用。
可当听到下人和他讲述那日发生的事后,他才发现原来“没用”的大兄长是那么的光芒万丈。
“不习武挺好的,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陆尺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陆良,问道:“三弟可有什么人才推荐?”
“啊?”陆良有些意外,没想到陆尺会问他的意见,于是认真的沉思起来。
“要说人才的话,那肯定是我们学院的墨洛学姐。她人长的美又十分聪慧,今年的辩言讲会更是战胜了国子监的第一才子,而且她还精通奇技机关。
不过,前些日子五皇子亲自去请她都没能成功。大兄长若是也要去的话,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的。”
第44章,这事很难办啊
“墨洛?”
对于陆良口中这位纵横书院的大学姐,陆尺多少还是有些耳闻。
大离朝廷设立“机巧阁”用来研发各种工具器械,尽管时常做出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但对大离却是至关重要。
而这机巧阁不归六部,不入内阁皆掌控在历代帝王手里,而阁主只从墨家子弟选出。
这墨洛便是新一代出类拔萃的墨家子弟之一。
她十五岁时,曾设计出“木牛”为大离解决了西境山地粮草难以运输的难题。
永兴帝大喜要给她赏赐,结果她要的赏赐便是要求纵横书院加入机巧课业。
“五皇子都被拒绝了吗?”陆尺摩挲着下巴,眸中不由来了几分兴趣。
“大兄长,那我就回了。母亲刚接手府中一应事,还有些手忙脚乱。”
陆良送来名帖没有多做停留。
待他离去陈平望着那些名帖才缓缓开口:“少爷,这些可都是朝中人情,您打算如何处理?”
陆尺自然明白陈平的意思,扯了扯唇角:“少爷这里又不是动物收容所,你抽空把那些推荐眉毛跳舞之类官员名单都记下来,今后方便避坑。
其他的也列个名单出来,直接送到鸿胪寺说明情况让他们先去核实。”
尽管如今没什么目标人选,但陆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会用的。
他可不但是为了立功,还要超越五皇子选用的人才大放异彩,帮助魏子说救出外祖父。
况且万邦来朝那是大事,真选些滥竽充数的人,非但救不出人,还砸了自己招牌。
“知道了,少爷!”
陈平应声,将那些名帖让人收拢了起来,两人则继续对练。
正午过后,陆尺与陈平便出门去了香满楼。
因香水曝光,还有许多后续的问题需要商量处理。
只是他刚到香满楼门口,便于李幼仙的马车正好碰上。
这让他心中不由一虚,毕竟先前说好的四六分账,却借着成本的优势多吃了不少银子。
“七公主好巧啊!”
两人同时掀开车帘,一个笑得如沐春风,另一个咬牙切齿。
“巧你个大头鬼,连本公主的银子都敢黑,快还我!”
李幼仙一袭绿纱襦裙,气鼓鼓的下了车,叉着腰瞪着某人。
陆尺轻叹一声下了马车,一股清新香气迎面扑来,正是“浣溪沙”。
“公主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您说漏嘴,所以暂且帮您保管。”
他这般说着作出请的手势,两人这才进了香满楼。
只是刚进到里面,便见刘东生正招待着一位身着青衫文弱公子。
“表少爷!”陈平惊呼出声。
听到声音,魏子说也抬头望了过来,便见自家表哥与绿裙少女迈进了店门。
“参见七公主!世子爷!”李刘东生忙上前施礼。
听到是公主,魏子说眸中划过一抹震惊,忙起身跟着施礼。
“不必多礼,他叫你表少爷?”李幼仙来了几分兴趣:“你是大草包的表弟吗?”
魏子说闻言忙点头,目光看向自家“草包”表哥时,神色无比复杂。
当他今早听到同窗说起勇冠候府的事后,整个人都有些懵。
尤其是自家表哥那半首《将进酒》,如今在学子圈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无数学子试图补全剩下的诗句,可结果都是强差人意。
更遑论还听说这位表哥竟然凭武艺打败了乡试武解元的二公子。
这还是先前传言中的那位“草包表哥”吗?
“凑一起也好,上楼说吧!”陆尺挑了挑眉角,先一步登上了楼梯。
待三人在雅间坐下,他扭头看向面色红润的刘东生:“老刘,去将七公主那份银子取来。”
“是!”
李幼仙闻言轻哼一声:“好吧!本公主就相信你是暂且保管的。不过,现在都知道香水是你做的了,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陆尺闻言没有回答,反问道:“可有人寻你退定钱?”
李幼仙摇头。
“那不就得了,那些大人即便看陛下的面子,也会认下这个哑巴亏。
今后咱们改变售卖策略,将浣溪沙,降宫辞,以及玄霄引稍作改进作为限量的宫廷**,再出一批平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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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拿出来放在香满楼售卖。”
陆尺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届时那些已经买到的非但不会觉得亏,还会沾沾自喜。咱们借着宫廷**的名气,也能带动平价香水的销量。
对了,还要设定一个品牌......”
魏子说听着陆尺滔滔不绝的经商策略,慢慢瞪大了眼睛。
李幼仙则托着下巴,清亮眸中神采奕奕,她彷佛已经看到无数银子溜进了她的荷包。
“大草包,那宫廷**的限量香水,你打算做出多少?”
“每年十八盒吧!既保证稀缺性,也有向下层流动的机会。”陆尺闻言稍作沉思:“这件事你回去后与圣上以及皇后娘娘知会一声,看他们有没有其他吩咐。”
李幼仙点头:“放心好了。”
“暂时想到的只有这些,以后遇到问题再改。”
陆尺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魏子说脸上,扯了扯嘴角:“说说吧!表弟!来找表哥有何贵干啊?”
魏子说见到陆尺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一张脸猛的绷紧。
“听......听说你奉命和五皇子一起筹备万邦来朝的人才,能......能不能带上我?”
当日魏子说雨夜离开香满楼,想的便是走五皇子路子参加万邦大潮会。
可由于他身份敏感,寻了几个魏家的故人,却没一人敢将他推荐上去。
本来他都打算找机会拦五皇子的马车毛遂自荐了,不想提前听到自家表哥也得了筹备人才的资格,所以这才匆匆赶到了香满楼。
“哎呀!你这个要求答应不了!”陆尺长叹一声,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魏子说见状,不由猛的站了起来:“为何?你......你应该知道我多需要这个机会!”
李幼仙目睹这一切,轻哼一声,露出几分不满:“大草包,你也太坏了吧?连自己表弟都为难?”
陆尺端着茶盏起身,缓步来到魏子说面前:“哎,想要万邦大朝会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叫一声表哥!”
此话一出,李幼仙与魏子说都是一愣。
就这?
第45章,我也要参加?
“幼稚!”李幼仙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她没想到陆尺说那么多废话,就为让别人叫他一声表哥。
作为当事人的魏子说感受却是不同,不由想起半月前的雨夜,那个执着于自己叫表哥的勇武候世子。
难道他之前有难言之隐?
这次是为了祖父,才向圣上求得万邦大朝会的差使?
一时间,魏子说思绪纷乱。
本就一个多年不用称呼,想要再次喊出时,却格外的难为情。
他本就是七分柔弱夹杂着三分倔强的清秀面容,这会儿涨得通红。
“表……表哥!”
听到那两个字,陆尺唇角不自觉扬起,一双手落在魏子说肩头:“放心吧!表哥会和你一起救出外祖父。”
此话一出,魏子说微微失神。
但很快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李幼仙。
陆尺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回到座位:“接下来咱们要讨论一下万邦来朝大会的事了。”
“那本公主就回了!”李幼仙闻言识趣的起身。
可不想刚要转身就被陆尺拉了回来,“你去哪?作为本世子选定的万邦共荣小组成员,不应该出谋划策吗?”
“啊?”李幼仙花容失色,“什么万邦共荣小组?你该不会要本公主参加万邦大朝会吧?”
魏子说同样一头雾水,不懂陆尺在说什么?
可陆尺却是点点头:“你和子说表弟可都是我选定的人才,不然咱们坐在一起干嘛?”
“我......我可不会什么奇技异术......”李幼仙俏脸瞬间泛红,难得露出不自信的神态:“再者本公主出席万邦大朝会又不需要名额。”
陆尺见状,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没关系,我会啊!再说咱们可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你不留下来帮忙吗?”
突然被人刮了鼻头,李幼仙俏脸顿时涨红,连忙挣脱出陆尺拉的胳膊,举起拳头警告他离自己远点,半信半疑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咱们可是要和五殿下竞争,没一位皇子皇女坐镇怎么行?”陆尺扬起唇角,和煦如风:“所以还请七公主殿下赏脸加入万邦共荣小组。”
李幼仙闻言,不觉露出了小虎牙,重新坐了下来:“那好吧!本公主就勉为其难的给你们镇场。说吧!咱们讨论什么?”
陆尺稍作沉思,他对万邦大潮会了解不多,但根据记忆类似后世的运动会,只不过比的不是体育项目。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魏子说:“表弟你觊觎万邦朝会那么久,想必应该了解的比我们多吧?”
魏子说嘴角抽了抽,觊觎这个词为何听着那么别扭。
尽管心中略微不满,但他还是起身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万邦大朝会每三年举行一次,那时大离周边诸番邦小国都会进京朝圣,也会借此机会拿出本国的特色相互较量切磋。
如今距离年末的万邦大朝会还有不足四个月的时间,在诸国中,北绒,南国,西域,东瀛这四国最需要防备。”
“为什么?”李幼仙疑惑询问。
魏子说一边踱步,一边解释:“北绒人善战,通常离不开一个武字。上次大朝会比试射箭,他们那位神射手也只是险败于勇冠候之手。”
陆尺点头:“那南国呢?”
“南国诗词歌赋最是擅长,其国主南煜更是一等一诗乐大家,上次南国带来词作《长相思·一重山》,曾惊艳诸国,至今都是各国青楼舞坊的点唱热词。”
话到此处,魏子说轻咳两声,轻声诵念了起来:“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的确是好词。”陆尺微微皱眉,嘬了嘬牙花子:“只是......为何这词有些熟悉?”
李幼仙轻哼一声,鄙夷道:“肯定是你在青楼听过,然后不走心给忘了!”
“呵,有可能!”陆尺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想了。
魏子说轻笑,继续解释起来:“然后是西域,他们擅长机关奇技,上次搞了个什么百转千回,诸国绞尽脑汁,最后被墨家的墨生寒以蚂蚁引线破解。”
陆尺点头,他也姓墨,看来与那位墨洛大学姐有些关系。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39480|1866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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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这件事我记得,当时那个百转千回在鸿胪寺摆了将近七日,难倒了诸国才俊。”李幼仙听后插话,脑中不由想起众文武抓耳挠腮的模样。
魏子说点头,继续往下说:“最后是东瀛人擅长模仿,上次大潮会他们向大离要了不少算学典籍,这次大潮会想必会从这方面下手。
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且他们还精通忍术,据说神出鬼没挺厉害的。”
听到忍术二字,陆尺拧眉开口:“详细说说这个忍术?”
魏子说沉思片刻解释道:“具体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听说是能凭空消失的能力,也有人说是江湖轻功。”
听到这样的解释,陆尺松了一口气。
哼,看来只是正常的隐藏手段,这些部队都曾公开过情报。不过江湖轻功这种可能也存在,也要防备一下。
思绪间,魏子说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那些小的番邦国也不可以完全忽视,偶尔他们也会拿出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听到魏子说的描述,陆尺和李幼仙心底大概有了数。
“也就是说,想要应对这四国,还需相对应的人才。”陆尺摩挲着下巴,目光扫过两人:“你们有什么人推荐。”
“北绒那边可以选个神射手或者武艺高强的人才,况且有姑父坐镇,问题应该不大。南国的话......”魏子说提及南国,与李幼仙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陆尺。
“如果表哥你能将那首《将进酒》补全,想必能力压诸国。”
“哎,”陆尺叹息一声,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说道:“你们也太小瞧本世子这大离诗仙了,何止能补全,再来几首也不在话下。”
话落,两人无语。
门外传来某位小伴读的窃笑声。
魏子说调整情绪,继续说道:“至于应对西域,我倒是想推荐一人。”
“谁?”陆尺与李幼仙不约而同开口。
“纵横书院大学姐,墨洛!”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陆尺扯了扯嘴角,饮了一口茶,心道:
“看来非要去见见这位纵横书院大学姐了!”
第46章,你这书院没门
“等等,墨生寒和墨洛什么关系?他们谁更厉害?”李幼仙好奇出声。
魏子说稍作沉思:“他们都是墨家这一代出类拔萃的子弟,前者在国子监,后者在纵横书院。论机巧术的话很难说谁厉害,但综合实力是墨洛学姐更强。”
李幼仙颔首,看向两人:“那如此说来,咱们第一个要寻的人才就是这个墨洛了。”
陆尺表示同意,又疑惑看向文弱少年:“那表弟你擅长什么?”
魏子说闻言,自腰间解下一个羊皮袋,取出一根根白色的小棍,约莫棉签粗细长短。
算筹!
陆尺根据记忆,立刻认出了这东西。
在大离除了常用的简单算学,涉及复杂高级的算学时,算筹则是必备的工具。
“你打算应对东瀛人?”陆尺立刻猜到了自家表弟的想法。
“当年在牢里,我便是靠这些东西打发时间的。后来听说东瀛人离开时带走了大量的算学典籍,我便想着赌上一次。”
魏子说轻抚着一根根算筹,眼中泛起幽幽的光。
“呼!你这个太落后了!回头表哥教你另一种算学,保你成为大离算神。”
陆尺长吐一口气,古代的算筹他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却知道算筹和现代数学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尽管他水平也不高,但在这还在用算筹的大离,应该是鹤立鸡群了。
只是这他随意的一句话,却让魏子说两人不由瞪圆了眼。
“落后?”李幼仙更是直接嗤笑出声:“大草包,你少吹牛!咱们大离最擅长的可是算学,这算筹更是诸国都推崇备至的东西,能有什么比它更厉害?”
魏子说也是轻笑,全当自己这表哥在吹牛。
“行,行!你们说的都对!”陆尺一时也懒得解释,毕竟现代数学无比庞大,他要梳理下再给这位表弟上课。
“唔,还要准备一个应对东瀛忍术的人才,最好是是擅长轻功的。”魏子说稍作沉思说道。
听到这个问题,李幼仙揉了揉脑瓜:“要说轻功厉害,那肯定是咱们大离轻功第二的玉面锦猫柳白玉。”
“嗯,这个女飞贼很有名,据说专门揭露官员们背地里的肮脏事,赏银已经达到了万两黄金。”魏子说也跟着点头。
陆尺再次嘬了下牙花子:“等等,飞贼也能参加万邦大朝会吗?还有咱们为什么不找大离轻功第一?”
李幼仙两人闻言,不约而同摊了摊手:“本公主也就是随口说说,咱们怎么可能去找一个通缉犯参加万邦大朝会。”
魏子说又立刻补充道:“而且这位女飞贼自称轻功大离第二,甚至还曾潜入过皇城意图盗取崇德殿的夜明珠,虽然没有成功,可导致京城全面**,因此没人敢称轻功第一。”
陆尺听后一阵无言,沉思许久才开口:“咱们除了应对诸国外,也要准备几道难题,如果能在诸国擅长领域难住他们,相信会更有说服性。”
魏子说与李幼仙相视一眼,都从其中看到了惊讶。
想在诸国擅长的领域难住他们,这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随后,三人又商量了一段时间,定下明日一早前往纵横书院。
先去邀请那位擅长机巧的美**学姐墨洛。
..........
翌日,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行驶在两侧栽满红枫的大道,前后各有十几名身穿甲胄的侍卫。
“说你是大草包还不承认,连国子监和纵横学院的区别都不知道。”
车厢内,不时传出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国子监奉承的是‘择贤而教、顺天守矩’的思想。如今的大祭酒认为,人的出身起决定性因素,教授那些出身好的学生成材的可能更大,故此国子监大多为贵族子弟、官宦后裔。
而纵横书院奉承的则是‘有教无类,唯才是举’的理念。老山长强调众生平等,认为不应该单凭出身否定一个人。因此纵横书院的学生多为平民寒门。”
陆尺斜倚在车内挑着车窗帘,一边听着对面的李幼仙讲着两个学院的差别,一边欣赏这难得的红色盛景。
今日的李幼仙换了一袭火红的纱裙,搭配上白皙精致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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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那飘落的红枫叶跳脱又不失灵动。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李幼仙见到陆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拿绣鞋踢了踢他的脚。
陆尺嫌弃的收了收脚,突然问道:“听说那位墨洛是个大美人,你有见过吗?”
李幼仙闻言不由杏眼瞪的溜圆,不满道:“你个大草包,亏我跟你说这么多话,都是对牛弹琴。”
“你见过这么英俊的牛吗?”
“当然见过,满天都是……”
马车“吱吱呀呀”伴随着两人的唇枪舌剑渐行渐远,最终在一处巨大的石碑前停下。
那石碑约莫高二丈,刻着四个红漆大字——纵横书院。
石碑后则是青砖琉瓦的建筑群,恰与一棵棵参天红枫树交织出一副人间胜景。
陆尺与李幼仙下了马车,便见石碑后不远立着刻有梅兰竹菊的“四君子”照壁。
而在照壁前,正立着两人。
魏子说一袭青衫,看上去依旧显得有些单薄。
另一人,约莫三四十岁,一袭灰色长衫,山羊胡,眉眼坚毅。
“七公主,陆世子大驾光临,纵横书院蓬荜生辉。”
见两人下了马车,那中年儒士与魏子说立刻迎了上来。
“有劳小苏先生亲迎!”李幼仙盈盈一福,多了几分端庄。
陆尺则是施了拱手礼,尽管他不认识这位“小苏先生”,但公主都施礼了想必不是一般人。
那位小苏先生回了礼,伸手示意两人请进。
陆尺打量一圈,忍不住好奇开口询问:“小苏先生,为何咱们学院只有照壁,却没有门?”
那小苏先生闻言轻笑,边引路边解释。“陆世子有所不知,书院以前是有门的,后来老山长被门槛绊倒摔了一跤,就让人把门拆了!”
陆尺一阵无语,这纵横书院的老山长倒是个性情中人。
李幼仙捂嘴偷笑,正了神色又问:“苏老山长可在?”
小苏先生含笑点头:
“老山长这会儿正陪着五殿下在万工坊见墨洛那丫头呢,不然也轮不到在下迎接公主大驾。”
第47章,你就是废物世子
“什么?五哥哥也来了?”李幼仙与陆尺对视一眼,都从其中看到了惊诧。
并不是惊诧于五皇子李谨言也在,而是他又来寻了那位大学姐。
“这已经是五殿下第三次来请墨洛学姐了,听说这次是做足了准备。”魏子说眼中划过一抹担忧。
李幼仙俏脸也随之露出几分急色:“那咱们还不赶紧,别让五哥哥把人请走了。”
陆尺却是摇头。
“没那么急,如果这位墨洛学姐那么容易请,五殿下也不会来三次了。”
小苏先生闻言,不由悄悄多打量了这位传说中的勇武候世子几眼。
因为短时间内两极的反差太大,让他一时竟也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年轻公子。
“陆世子所言不错,墨洛那丫头太过沉迷机巧,对于其他事反而兴趣缺缺,即便是老山长都劝不动。”
说话间,四人绕过照壁,向着宽敞的青石广场正中的至圣先师雕像行了弟子礼后,才又继续跟着小苏先生穿廊过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四人才行没多远,便见不远处亭台内**着不少学子,其中一名学子大声诵着《将进酒》。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诵念声到此处,便见那朗诵的学子好似酝酿情绪一般停了下来。
陆尺四人见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小苏先生余光打量着身边紫袍玉带的公子,说道:
“陆世子那半首《将进酒》当真是神来之笔。如今不止咱们书院,就那国子监也有不少人都在试着补全这首无双之作,两方大有一争高下之势。”
闻言,陆尺不由抽动唇角,没想到自己抄了李诗仙半首诗竟会引起这般风波。
李幼仙轻哼一声,嗤笑道:“哼,以本公主来看,某些人就是故意只念半首的,没安好心,一肚子坏水。”
她这话刚落,小亭内便再次响起了诵念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呼朋引伴邀同醉,隔座传觞笑满扉。
案上琴音随酒起,指尖流云绕梁飞。何须戚戚忧贫贱,且趁豪情破夜黑。”
那学子摇头晃脑的念完,不少学子都拍手称好。
“神韵差的太多!”小苏先生摇头看向陆尺,拱手道:“让陆世子见笑了。”
“小苏先生哪里话,若是有人能补上更好的诗句,也算帮了我。”
“哈哈哈,陆世子谦逊了,这大离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你补全这首《将进酒》呢!”
四人说着话继续向前,一路上见到有人诵念经典,也有人舞刀弄棒。
听着小苏先生与魏子说的解释,陆尺才知这纵横书院可谓包含万象。
无论圣贤之学,还是行兵布阵均设有学科。更存在各种学社,譬如天文地理,农学水利,甚至还有番邦语言。
这让他不由感慨,从古至今实乃万变不离其宗。
“前面就是万工坊了!机巧课的实践都在这里进行。”
魏子说指了指前面的一处青砖灰瓦的小型宫殿,黑底的匾额上工整书有四个大字——万工坊。
此刻,紧闭的殿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其中玉冠白衣的公子与一位黑白衣袍的老者最是显眼。
“五哥哥!”李幼仙见到那玉冠公子立刻小跑了过去。
“小七!”李瑾言循声回头,眼中露出吃惊。
只是在看到陆尺时不由扬了扬嘴角:“你们怎么来了?该不会是要和五哥哥抢人吧?”
“参见五殿下。”陆尺笑着上前施礼,随即目光转向须发皆白的垂眼皮老者又是一礼:“想必这位便是苏老山长了,小子这厢有礼了。”
苏老山长连忙抬手托住,上下打量起陆尺:“呵呵,这些时日陆世子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老朽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不想这便见到了。
看样子你应和五殿下一般,也是为了墨洛这丫头而来,不过还请稍等片刻,那丫头手头上活不干完是不会出来的。”
陆尺微微一惊,竟然只是因手上有活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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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完,便让当朝皇子和书院山长在殿外等候,这纵横大学姐倒是有趣。
“哎呀!如今想来真是后悔不已!早知你有那般才学,当日弘文诗会真应该就向世子你发出邀请,今日也少个竞争的对手。”李瑾言摇头来到陆尺身边,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殿下送来的千两金呢!”陆尺再次拱手,只是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情谊归情谊,这人是不可能让给殿下的。”
李瑾言长出一口气:“哈哈哈,倒也有趣!那咱们待会就各凭本事了!”
吱呀!
两人说话间,殿门缓缓打开。
和煦日光映照下,便见一位发髻高高束起,身穿灰色短打工装的女子,正在拿着木锤吃惊盯着众人。
其容颜绝代,五官浑然天成。尽管粉黛未施,穿搭随心,可却堪称沉鱼落雁。
尤其那左眼下的美人痣,更是衬托出她清冷且幽然的气质。恰似寒冬里盛开的独梅,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
“墨洛啊,来给你介绍一下。”苏老山长快步走了过去,引着她看向李幼仙,说道:“五殿下就不必介绍了,这位是当朝七公主。”
墨洛闻言含笑拱手:“七公主!”
见她施的不是福身礼,李幼仙不由饶有兴趣的露出两颗小虎牙:“不必多礼。”
苏老山长又引她看向陆尺:“这位是勇武候世子。”
墨洛再次拱手:“世子......”
只是她礼到一半,好似反应过来一般猛地抬起头,一双美眸看向眼前紫袍玉带的公子:“你......你就是做出半首《将进酒》的废物世子?”
此话一出,全场骤静,紧接着便是众人低声的嗤笑。
这傻丫头也太心直口快了吧?
苏老山长暗自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勇武候世子。
但见,陆尺只是扯了扯唇角,笑道:“没错,我就是那位废物世子。”
墨洛也察觉到自己言语的唐突,白皙的脸上升起两抹红晕:“是我失言了,世子勿怪!”
第48章,这个礼物很贵重
“他就是作出《将进酒》的勇冠候世子?没想到长的这般俊俏。”
“当初咱们还怀疑弘文那首诗不是他写的,如今这半首《将进酒》也算自证清白了。”
“还听说他受当今圣上之命,同五殿下分别为万邦大潮会寻找人才,想必今日都是为了墨洛学姐来的。”
不少围观的学子议论纷纷,也让陆尺瞬间成了焦点。
墨洛自然也听在耳中,本来一个五皇子已经够她烦了,如今又来一位勇武候世子。
“咳咳!墨洛啊,五皇子与陆世子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苏老山长轻咳两声,围观的学子们立刻停止了讨论。他来到墨洛身边意味深长的提醒。
“我......我要求不参加万邦大朝会。”清冷中夹杂着几分倔强的声音幽幽响起。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安静。
苏老山长不由拧了眉头,暗道这傻丫头真是不知道拐弯。
李瑾言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毕竟短暂接触两次他对这位纵横大学姐的性格已经有所了解。
陆尺却是轻挑了下眉头,他挺喜欢这种性格的,至少比起那种弯弯绕绕的人,相处起来会轻松的多。
面对尴尬的场面,小苏先生也忙开口。
“咳,墨洛呀!万邦来朝是盛宴,你若参加了也算是代表咱们纵横书院为大离出一份力,再考虑一下。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
苏老山长也忙点头:“说得有道理。届时国子监肯定也要派人,没你出面!老朽很不放心啊!”
听到这样的话,墨洛秀眉蹙起,端的美不胜收。
恰在此时,李谨言让身边侍卫双手奉上一锦盒,亲手打开。
“墨洛姑娘,这本鲁周大师的《天工开物》,我猜你会喜欢,便特意向父皇求了过来。”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鲁周大师可是战国时期最厉害的机巧师,没想到竟然有著作流传于世。”
“孤陋寡闻,不过这本《天工开物》不是早就失传了吗?没想到竟然在大离皇宫。”
众人议论间,苏老山长同样露出惊诧神色,相较其他人,他更懂得这本《天工开物》的价值。
大离机巧术均把持在墨家手里,即便是纵横书院的机巧课也只能教授一些皮**,甚至再说难听些就是为墨家的机巧阁培养杂工。
但如果有了这本鲁周大师的《天工开物》,不说超越墨家,起码也能让大离的机巧术再辟一条道路。
“完了,没想到五哥哥连这本书都讨来了。”李幼仙不由纂紧了锦帕,想起小时候唯一一次被永兴帝训斥,便是因为将茶水洒到了这本《天工开物》。
“五殿下果然是有备而来!”魏子说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两手空空的自家表哥。
看来,这本《天工开物》被五殿下拿出来,我们将毫无机会了。
陆尺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盯着那本书好奇。
战国时期的东西,总不能记载蒸汽机或者火器吧?
而作为当事人的墨洛清冷眸中划过一抹惊讶。
这本鲁周大师的著作,她可是如雷贯耳,不曾想竟有机会一睹真容。
“喂,你有准备什么吗?”李幼仙悄悄扯了下某人的袖袍。
陆尺摇头,看向面露犹豫的清冷美人朗声说道:“墨姑娘,尽管我拿不出《天工开物》这种珍贵古籍,但却知道一些或许你会更加感兴趣的东西。
而且你能加入我们万邦共荣小组,不需要管其他的事,只需要做机巧就够了。”
听到陆尺这么说,李幼仙翻了个白眼,单凭画饼就想把人骗走也太天真了吧?
苏老山长则是轻咳一声,担心墨洛会因为几句话放弃了那本珍贵的《天工开物》。
“世子爷,您这也太没诚意了。我家殿下拿的可是鲁周大师的孤本,您这两句话,不是空手套白狼吗?”李瑾言身边侍卫壮着胆子开了口。
李瑾言轻笑没有说话,但明显也是这个意思。
“世子的话没什么吸引力,除非能让墨洛真的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墨洛盯着陆尺看了两秒,又转向李瑾言:“天工开物尽管很珍贵,但机巧术并非越古老越好,如果要牺牲宝贵的时间去做无意义的事,请恕墨洛难以从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苏老山长与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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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以为五皇子稳操胜券,不想最后这位墨洛师姐却是一个都没选。
李瑾言微微一愣,暗道天下竟有这般特立独行的女子,实属罕见。
陆尺扯了扯嘴角,对这位纵横书院大学姐更有兴趣。
这放到后世妥妥的科研型人才啊,留在书院实在太浪费了,必须弄到身边才行。
这般想着,他上前了一步,对苏老山长施礼:“老山长,不知可能进这万工坊里面一观?”
“瑾言对里面也很感兴趣。”李瑾言也随之附和。
“并无不可。”苏老山长点头,看向墨洛,后者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拉敞了门。
围观的不少学子也都跟着兴奋起来,毕竟大部分并没有选修机巧课,平时自然无法进入万工坊。
随着众人进入,不少人都瞪大了眼。
“不愧是墨洛学姐,竟然做出这么多东西。”
“是啊,要不是机巧课要求动手能力,我也想报名。”
但见宽敞的木工厂房内,摆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大多根本看不出来用处。
但最显眼的要数工台上一双翼长超过三米木翅骨架,右翼已经覆盖一部分羽毛,左翼却只有骨架。
难道她想上天?
陆尺这般想着,迈步走上工台,打量骨架间精巧的链接,下意识伸手想要去触摸。
“不可以碰!”墨洛见到,连忙走过来出声阻止。
众人见到这一幕,也都陆续围了过来。
“如此精致的羽翼,难道墨洛姑娘正在研究飞天之术?”李瑾言面露意外,要知道飞天之术哪怕在天工开物里都没有记载。
“飞禽自由自在,人所向往之!”墨洛伸出纤细修长手指轻抚那未完成羽翼,不觉露出倾城一笑:“我也一样!”
众人见之纷纷陶醉,只是这笑容没持续多久,便被一道突兀声音拉回现实。
“这东西做出来也无法飞行,反而可能会摔死。”
墨洛秀眉紧蹙,望向信誓旦旦的紫袍公子:“你试过?”
陆尺摇头。
“但我知道另一种能实现飞行的东西。”
第49章,上天还不简单
听到陆尺的话,众人皆是一怔。
实现飞行?
这怎么可能?
不要说大离,哪怕之前所有朝代都无人做到。
苏老山长轻抚着胡须与小苏先生对视一眼,其中意味难明。
尽管这位世子作出了半首《将进酒》,可机巧之术并非作诗佳作偶得,不但需要大量理论,更需要不断的实践。
如今他开口说出“实现飞行”四字,未免有哗众取宠之嫌。
不由担心墨洛涉世未深,难免会真的相信。
李瑾言也微微挑眉,显然不信,但保持着皇子风度,并未出言讥讽,只是淡淡道:“飞行之术,乃千古难题,陆世子此言,未免有些惊世骇俗。”
“世子!”墨洛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她那双澄澈的眸子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可自己在说什么?又为何说我这木翅无法飞行?”
闻言,周围学子更是窃窃私语,大多觉得陆尺是为了争夺墨洛学姐,信口开河。
陆尺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他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回墨洛身上,从容一笑。
“诸位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思路被束缚住了。飞鸟凭双翼翱翔,是因其体轻、骨空、翼展有力。人若想模仿,以血肉之躯驱动如此沉重的木翼,哪怕设有借力的机关也是千难万难。”
他顿了顿,指向工台角落里并未点燃的烛火:“但诸位可知为何炊烟会向上飘?那孔明灯又为何可以升空?”
“孔明灯?”
“陆世子,何为孔明灯?”
众人一愣,皆是一头雾水。
陆尺尴尬一笑,暗道自己又犯蠢了,这世界连诸葛亮都没有,哪里来的孔明灯?
当即,他又向众人解释了什么是孔明灯。
只是他们听后更加疑惑。
“有孔,又会亮,所以叫孔明灯可对?可以在天上飞的灯?如何做到?难道与纸鸢一样凭借风力?”
陆尺眼角抽动,对这些人的总结能力十分意外。
名字如何解释都替他想好了。
“诸位,并非借助风力。其原理在于,灯内火焰燃烧,加热空气,使得灯内空气密度小于外界冷空气,从而产生向上的热浮力,凭此托举灯体升空。”
“热浮力?”墨洛口中呢喃,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她似乎捕捉到了陆尺话中的关键。
李幼仙与魏子说则是面露疑惑,以为陆尺又在吹牛画饼。
苏老山长与李谨言对视一眼,同样陷入了沉思。
尽管热浮力这个词是头次听到,但书籍上并非记载,只是太过散乱不成体系。
陆尺看向仍旧疑惑,却双眸闪亮的墨洛,继续引导解释。
“若将一盏小小的孔明灯,做成一个足够大、足够坚固的‘巨灯’,其下悬挂一个足以承载人的吊篮。又会如何?
当‘巨灯’内的热浮力,大于‘巨灯’本身、吊篮以及人的总重量时,人,是否便能随之升空,御风而行?”
陆尺描绘的景象过于匪夷所思,工坊内霎时一片寂静。
他明白热气球的概念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疑是颠覆性的。
“世子爷,您确定不是在讲故事?”李瑾言身边那侍卫忍不住低声道,“一个大号的孔明灯带人上天?”
听到侍卫的话,众人也都提出了各自的质疑。
“世子,就算真的能上升空?又要如何落地?”
“没错,万一火把灯烧了破,岂不是就摔**?”
面对质疑声四起,连李幼仙都忍不住拉了拉陆尺的袖子,小脸上满是担忧,低声提醒:“喂,大草包,小心牛皮吹破无法收场。”
魏子说尽管能想象到那幅画面,可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实现。
苏老山长抚须的手停了下来,眉头微蹙,似乎在权衡陆尺话语中的可能性。
小苏先生则直接摇头,显然认为这只是年轻人的妄言。
然而,墨洛的反应却与众人不同。
她眼眸微垂,白皙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未完成的木翼骨架上划过,口中喃喃:“热浮力……吊篮……巨灯……”
某一时刻,她猛地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仿佛点燃了两簇火焰,那是遇到极具挑战性难题时的兴奋与专注。
“你的理论,听起来……并非全无道理。如果其原理若真如你所说,那么理论上,只要规模足够,材料足够坚韧,承载物重量控制得当……升空,并非绝无可能!”
她上前一步,几乎与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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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面对面,目光灼灼:“但理论终究是理论。你如何证明?”
陆尺看着眼前这双充满求知欲的美丽眼眸,心中一定,知道已经成功引起了这位科研天才的兴趣。
他微微一笑,气定神闲:“证明?简单。孔明灯便是最好的小型验证。墨姑娘,你这万工坊材料齐全,不如我们现在就合作,制作一盏稍大、稍加改良的孔明灯。让它当着所有人的面飞起来,亲眼所见,总比空口白话更有说服力吧?”
墨洛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好!需要什么材料,你来说,我来准备。”
眼见墨洛竟然真的被说动,两人还要亲手制作出来,众人哗然一片。
“陆世子,我们也可以帮忙。”
“没错,如果真的能成功,那将是载人史册的壮举!”
见到众学子眼中燃起的火焰,李瑾言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他没想到自己拿出《天工开物》这样的重宝都未能打动墨洛,陆尺几句看似荒诞的话却让她如此兴致勃勃。
“你们……”小苏先生本想劝阻。
可却被苏老山长拦住,和蔼笑道:“你不觉得他们眼中光彩很夺目吗?无论成与不成这都是一次重要的人生经历。”
于是,在陆尺的指挥和墨洛的熟练操作下,众人迅速忙碌起来。
坚韧的桑皮纸、细竹篾、特制的耐燃油脂……
一件件材料在墨洛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她按照陆尺提出的加固结构和增大体积的要求,灵巧地编织、粘贴。
陆尺主要负责原理指导和关键步骤的把控,比如确保气囊的密闭性,以及设计一个能稳定提供热源的燃料托盏。他的理论结合墨洛精湛的动手能力,效率奇高。
不多时,在众学子的共同努力下。
一盏比寻常孔明灯大了数倍,结构也明显更加精巧牢固的“巨型号孔明灯”便制作完成了。
众学子望着工台上这个略显古怪的造物,眼中光芒万丈。
“桑皮纸的胶是我糊的,要是成功了,我也出力了。”
“嗨,那灯托有一小半是我编的,也有我的一份力!”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陆尺与墨洛对视一眼。
“可以试飞了!”
第50章,此当载入史册
“这东西……真的能飞起来吗?”
李幼仙拧着秀眉,手心微微出了汗,她没想到陆尺竟然真给弄了出来,而且还要试飞。
陆尺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亲自用长杆将灯体撑开,对墨洛点了点头。
后者则拿出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将浸泡了油脂的灯芯点燃。
火焰在托盏中慢慢燃烧起来,开始加热桑皮罩的空气。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那盏巨大的孔明灯。
它,真的能如陆世子所言,挣脱大地的束缚,飞向天空吗?
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疑问。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热力的作用下桑皮罩逐渐鼓起。
起初,那巨大的孔明灯只是轻微地晃动着,似乎在与地面的引力做着无声的抗争。
墨洛紧紧盯着那开始摇晃的孔明灯,白皙的脸上因激动挂上了一抹红晕。
当然,还有没参与的人脸上挂着一副“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的神情。
“殿下,您说陆世子这个东西真能飞起来吗?”侍卫凑到五皇子耳边低声询问。
李瑾言却是轻笑摇头,他内心是矛盾的。
一方面作为皇子他希望陆尺可以成功。另一方面作为万邦大会的竞争者他则希望会失败。
最终他轻轻吐了口气,“希望他能成功!大离需要这样的人。”
那侍卫奇怪看了一眼自己殿下,最终没说什么。
随着热空气不断积聚,桑皮灯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鼓胀,已经有要飘起的趋势。
目光灼灼众学子也都瞪大了眼,生怕错过这伟大的时刻。
“动了!它飘起来了!”
伴随着某位学子惊叫声。
那竹制底座缓缓脱离了地面,晃悠悠地向上抬升了一寸!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所有人的目光再难以移动半分。
只见那孔明灯起初还有些左摇右摆,但在热气流持续的托举下,终于摆脱最初的滞涩稳步向上攀升!
从最初的缓慢,到速度逐渐加快,向着工坊高高的穹顶飞去。
万工坊周围先是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的惊呼和欢呼声。
“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天啊!这么大的灯!竟然真的能升空!”
“陆世子说的……难道是真的?”
众人先前所有的质疑和不信,在此刻尽数化为乌有,转而变成了无比的惊奇和兴奋。
这里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书院其他学子,越来越多的人闻讯涌向万工坊,将周围堵得水泄不通。
当他们看到那盏巨大的孔明灯正悬浮在空中时,惊叹议论声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
“那是什么?难道是墨洛学姐又弄出的新东西?”
“不可思议,那盏灯竟然飞了起来。”
墨洛仰望着那盏承载着她飞天梦想初步验证的灯,清冷的眸子熠熠生辉,白皙的脸颊因激动而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下意识地看向紫袍玉带的公子,只见对方依旧从容,仿佛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匪夷所思……竟真能如此……”苏老山长抚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震撼。
任凭他自认学富五车,可在此等奇观面前也只是吐出这四字。
小苏先生更是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他能猜到勇武候世子之名,怕是要震惊整个京城了。
李幼仙和魏子说早已呆若木鸡,不是吹牛画大饼吗?为何就成真了?
“这......”李瑾言脸上的从容终于维持不住,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惊愕,他看向陆尺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转头对身边侍卫命令道:
“去,传令五城兵马司,派人跟着这盏灯,待其下落时一定要收回。”
“是!”侍卫惊骇,匆匆挤出人群狂奔而去。
李瑾言望了眼越聚越多的学子,眼中的凝重一闪而逝,当即沉声开口:
“诸位!今日之事严禁外传,违者严惩不贷!待本皇子禀告父皇再做定夺。”
还沉浸在激动中的学子听到这句话,兴奋神色都慢慢收敛,纷纷躬身:“遵命!”
垂眼皮的苏老山长面色也变得郑重。
这位五皇子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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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拿身份压人,经常都是以“瑾言”自居。如今拿出这皇家气派,可见对这孔明灯的重视。
待稳住形势,李瑾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来到陆尺面前郑重拱手:“陆世子给人的惊喜太多了,不仅精通诗文,于机巧一道竟也有如此造诣。瑾言……输得心服口服。”
“五殿下缪赞了,是大家一起弄出来的,非我一人之功。”陆尺嘴角抽动的回礼。
不就让个灯笼上天了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李瑾言颔首自另一个侍卫手中取来那装有《天工开物》的锦盒,递向清冷美人:“墨洛姑娘,此书……便当瑾言的赠礼吧!”
墨洛闻言一愣,却摇了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的退后一步,“但此物太过珍贵,墨洛未能为殿下效力,不敢接受。”
李瑾言一愣,没想到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
苏老山长望着当朝五皇子停在半空的手,连忙上前打圆场,脸上堆满笑容:“哎呀,殿下,墨洛这丫头性子直,您别见怪。
这《天工开物》既是陛下所赐,意义非凡。若殿下不弃,老朽厚颜,可否代书院收下此书?
届时必当妥善保管,置于藏书楼,供院内师生研习,亦不负殿下美意,更能发扬鲁周大师之绝学,壮我大离机巧之术!”
李瑾言看了看态度坚决的墨洛,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的苏老山长,轻笑着顺势点头:“老山长所言极是,那便依老山长,将此书赠予纵横书院吧。”
“老朽代书院上下,谢过五殿下!”苏老山长大喜过望,连忙接过锦盒,如获至宝。
“那瑾言便不叨扰诸位了,这便回宫与父皇禀明此事。”
在众人的恭送声中,李瑾言带着若干侍卫匆匆离去。
而那盏孔明灯也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这一日,京城不少百姓看到五队快马自五城营地疾驰而出,一路大喊:驾!朝廷公务,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起初他们还不懂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人抬头,无意看到天空飘过一抹亮影。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竟然在天上飞?”
第51章,可以教我吗?
看到孔明灯的不止京城的百姓,还有那些守卫宫城的侍卫。
金盔金甲的御林军统领,第一时间将皇城出现“不明飞行物”的事,告知了正在乾清宫与陆千重下棋的永兴帝。
“哦?”两位大离最有权力男人相视一眼,相伴出了乾清宫。
当两人立在九层白石阶看到天空那盏随风飘远的孔明灯时,眼中不约而同露出惊诧之色。
如此高远尚能看得清轮廓,恐怕体量不会太小。
可这形状根本不是纸鸢,到底什么?
“从哪个方向飞来的?”永兴帝斜睨了御林军统领一眼。
“回陛下,应是自北边飞来的。”御林军统领沉思后答道。
听到是自北边而来,陆千重脸色凝重:“北边?总不会是北绒人搞出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永兴帝脸色逐渐阴沉。
从北绒到离京何止千里,竟能有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飘了过来。
今日飘过来的是“不明飞行物”,明日是不是就敢有北绒军从天而降?
陆千重脸色同样不好看,若真是北绒有这等奇物,他作为北境主帅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说失职毫不为过。
“查!让人向北一路盘查,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从何处飘来!”永兴帝声音低沉的可怕。
御林军统领应声,便要领命退去。
“父皇,不用查了!”
恰在这时,玉冠白衣的五皇子李谨言匆匆赶了过来,脸上能看出压抑的兴奋。
“老五,为何不用查了?你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永兴帝与陆千重对视一眼,皆露出疑惑神色。
“父皇,这盏孔明灯是从纵横书院飞过来的。”李瑾言恭敬施礼。
“孔明灯?”永兴帝与陆千重以及御林军统领纷纷皱眉。
李瑾言点头,赶紧解释:“没错!陆世子说的就是这个名字。有孔且亮,故曰孔明灯。”
永兴帝与陆千重更加吃惊:“这和陆尺那浑小子有什么关系?”
“父皇有所不知......”
李瑾言当即将今日清晨在纵横书院的事讲述了一遍,尤其是讲到可载人时,永兴帝与勇冠候陆千重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当他讲完,只剩下沉默。
陆千重愣神过后,唇角的笑意那是再也按捺不住。
这臭小子,又是从哪学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永兴帝听到身边人低笑,斜睨一眼后轻哼出声:“乐就大声笑出来,搞得跟朕不让你乐一样。”
此话一出,陆千重再也憋不住,朗声大笑了起来。
永兴帝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今日能飞到大离皇城,明日便能飞到北绒人的王庭。
“传旨下去,此事任何人不得外传!知会那浑小子一声,朕等着他将载人孔明灯搞出来,到时必重重有赏。”
......
而在纵横学院的万工坊内,众学子早已被驱散。
只留下陆尺,苏老山长,小苏先生,墨洛以及李幼仙和魏子说六人。
“世子之才,实在让老朽叹为观止!”苏老山长对着紫袍玉带的公子躬身一礼。
陆尺赶忙拦住,“小子不过是突发奇想罢了,论起真才实学可受不起您这一礼。”
“陆世子过谦了,这等奇思妙想一般人可是想不出的。”小苏先生眼中亦是无比欣赏。
“那......那想要载人升空,需要做多大的孔明灯?又要如何降落?”
不同于其他人的世俗,墨洛双眸放光的盯着陆尺,脑中的问题越来越多。
“不要着急,我来给你算一算。”
陆尺这般说着,走到工台旁拿起一根炭笔,在一张废弃的木料上随手涂画起来。
“咱们的孔明灯能升空,只是证明理论的可行性。若要载人,我们需要计算。”
他一边说,一边在木板上写下几个众人从未见过的阿拉伯数字和算式。
“而计算的关键在于浮力与重量的平衡。根据阿基米德......”
话到此处,陆尺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正:“呃,根据物体在流体中所受浮力,等于其排开流体的重量……”
他引入了简单的浮力公式,并用简洁的代数符号进行推导。
“假设人体重约120斤,吊篮及火炉等物重80斤,总计需提升200斤。常温下空气密度约为……”
陆尺流畅的演算,清晰的逻辑,尤其是那些奇特的符号和从未听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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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学”原理,让几人目瞪口呆。
“呃!粗略计算,若用竹篾扎架,架身得有丈五宽、八尺高,才够托住咱们二百斤的重量往上走......”
当陆尺计算完抬起头时,发现围着的他几人都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盯着他。
“这……这是何种算学?”小苏先生第一个忍不住出声,他身为书院先生,自认精通算筹,此刻却感觉自己像个蒙童。
苏老山长更是激动得胡须直翘,凑到近前,眼睛几乎要贴到木板上:“陆世子,不见你推算,亦不见你用算筹,不知是如何算出的?”
要说最为震撼的,当属魏子说。
他自认牢狱几年,他已经将算筹玩到了极致。
但如今看着陆尺那看似随意的演算,只觉得一扇全新的大门在眼前轰然打开。
他尽管看不懂,但想起陆尺先前说要教他算学,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液。
他紧紧盯着那些符号和公式,眼神狂热,仿佛要将它们刻进脑子里。
如果不是场合不便,他一定要刨根问底。
“大草包,你还真的懂算学?”李幼仙已经不知说什么了,这与她印象中陆尺简直判若两人。
墨洛同样深受震动。她制作机巧,深知算学的重要性,往往一个结构的承重、一个齿轮的传动比,都需要反复计算。
陆尺此刻展现出的神秘算学是她无法理解的,但这无疑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可以教我吗?”她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众人一惊,纷纷看向了陆尺。
“当然可以!不过你可愿加入我的万邦共荣小组,咱们一起探索这天地至理,制造出真正能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巨灯’。
在我的小组里,你只需专注于你感兴趣的机巧研究便可,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
墨洛抿嘴一笑,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
她亲眼见证了孔明灯理论变为现实,亲身体会了那种突破认知的震撼。
尤其是陆尺展现出的那种远超时代的算学知识和奇思妙想,对她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她迎着陆尺的目光,轻轻颔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好,我加入。”
第52章,小手白呀白
“二公子别喝了!要让侯爷看到您这样子,他会......”
“滚!都滚!”
渐暗的天色下,一道咆哮自西跨院厅堂传出,吓得候在门口两名侍女瑟瑟发抖。
少时,一名中年管事提着饭菜灰头土脸的自房中走出,对两个侍女挥了挥手。
两人如蒙大赦,福身后匆匆离去。
“哎,世事难料啊!”想到以往总是温文尔雅的二公子如今这般模样,中年管事叹息一声也随之离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宽敞奢华的厅堂里,字画古玩琳琅满目,陆砚醉醺醺依靠在柱子上,一边灌着酒,一边呢喃着陆尺那首《将进酒》。
“哈哈哈,天生我材必有用......”当他念到这一句时,通红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千金散尽还复来!还复来......”
他重复着最后三个字,将手中酒壶狠狠丢了出去,眼中泛着犹如孤狼般的阴冷。
“陆尺,这次的耻辱总有一天要让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陆砚这般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门口。
便见一个身穿夜行衣,腰间别着一根竹剑的蒙面青年立在那里,手中正把玩着他刚丢出的酒壶。
“哎呀!堂堂勇冠候二公子可真是惨啊!出卖自己的母亲逃过一劫,如今也只能像条狗一样躲在这里喝闷酒。
亏我还特意去了趟忠孝祠,里面期期艾艾的抽噎声可真......动听啊!要不要我勉为其难学给二公子听听……”
“闭嘴!”陆砚盯着青年充满戏虐的眼神,声音低沉又冰冷:“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吗?”
“故意?那半瓶香水我也没想到竟会是出自那位陆世子之手。”竹剑青年摇晃着酒壶,在桌边坐了下来。
陆砚苦笑:“那你来做什么?”
竹剑青年轻叹一声:“来替主人瞧瞧,你到底是条落水的狗,还是头受伤的狼?”
闻言,陆砚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竹剑青年对面一把夺过酒壶坐了下来:“哼,那你可瞧出来了?”
竹剑青年也不在意,敲击着桌面说道:“主人让我转告你四个字——潜龙勿用!”
陆砚正打算往嘴里灌酒的动作一滞,呢喃道:“潜,龙,勿用!”
竹剑青年见状,起身向门口走去:“别灰心!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若是那位世子出了什么意外,你便是陆千重麾下二十万勇武军唯一的主人。”
此话一出,陆砚猛地惊醒,“你们想做什么?”
然而,偌大厅堂内空空,哪里还有竹剑青年半点身影。
........
“拿着这块玉牌,可以自由出入侯府。”
月华如洗,照在“四君子”的照壁,映出四道人影。
陆尺拉起墨洛白皙修长的小手,将一块玉牌放在她的手里。
“谢谢!”墨洛美眸划过一抹异样,握紧玉牌抽出了手。随后丢下一句“我回去了”便跑进了纵横书院。
“哼!不要脸!”李幼仙斜睨了还在凝望美人背影的陆大世子,心中莫名泛起一丝不痛快。
“堂堂公主说这三个字合适吗?”陆尺白了她一眼,“况且,本世子这叫礼贤下士!”
“哼,都已经宵禁了!你到底走不走?”李幼仙这会儿懒得和陆尺废话,一来心情不爽,二来天色太晚了。
“再给我一刻钟时间,我和表弟说会儿话。”陆尺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魏子说,这般说道。
李幼仙应了一声,先一步向马车走去。
夜风微凉,卷起满地的红枫叶,平添几分萧瑟。
“要是祖父知道他那最是淘气顽皮的外孙如今这般厉害,怕是睡觉都能笑醒。”魏子说仰望着夜空,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尽管今日只是认识了几个奇怪的数字,用它们完成了基础的加减法,但也让他深深的被震撼了。
不但弥补了算筹没有0的缺陷,而且运算大数也是那般的快捷。
“这些年是我没有做好,竟然连去大牢看一眼都......”
陆尺脸色变得郑重,眸中划过一抹愧疚,越是想起那位老人对原主的好,他的内心就闷的难受。
只是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魏子说打断:“不怪表哥你的,上次是我不懂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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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理解表哥你隐忍的不易......”
自从得知冠礼那日发生的事,魏子说心中的那块疙瘩已经化解。
想到表哥一个人在深宅大院一边装纨绔伪装自己,一边偷偷的学习各种知识,他便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果换作是他,恐怕是绝对做不到的。
陆尺望着自家表弟那双“我理解你”的眼神,嘴角不由抽了抽。
但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郑重:“你可有想过救出祖父之后吗?”
魏子说一愣,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件事牵扯太大,想让整个魏家翻案难比登天。可我是魏家的嫡孙,父亲又不在了,我没有别的选择。”
月光下清瘦少年眉眼带着倔强,凝望着书院的灯火阑珊。
他在纵横书院身份特殊,并没有学子愿意和他扯上关系。哪怕有不知情的,也会在得知他的待罪身后逐渐远离。
“你还有表哥呢!”陆尺搂住少年的肩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边灯火阑珊:“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去探望外祖父。”
魏子说感受着肩头手臂的重量,喉头竟有些发堵,他轻轻应了一声,突然觉得秋夜没那么凉了。
回侯府路算不上漫长,车厢内陆尺望着莫名其妙气鼓鼓的李幼仙也不敢搭话。
细细想来,似乎穿越后这位大离的七公主帮了自己很多,亏原主小时候还把人家按在地上锤。
如今想来,实在不应该啊!
大离的夜晚是有宵禁的,但公主的马车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拦。
就这样吱吱呀呀,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在勇冠侯府门前停下。
“还不下车?”
陆尺本还想说些什么,不想正对上李幼仙凶巴巴的目光,只得灰溜溜的下了车。
这女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恭送公主!”陆尺这般想着,目送李幼仙的马车消失在夜色里。
“呃?”
只是当他转身要进候府时,却发现紧闭的府门前的灯笼突然全灭。
借着月光能模糊看到,他的两丈处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魁梧的蒙面身影。
不待陆尺反应,那道身影便迅疾如风的攻了过来。
第53章,老父亲的担忧
“谁?”
陆尺来不及多想,身体本能反应,脚下瞬间后撤半步,同时一记八极拳的“撑捶”迎上,拳锋硬撼对方来拳。
“砰!”
一声闷响,陆尺只觉手臂一阵酸麻,连退五六步。
好强的力道!
那布巾蒙面的魁梧汉子一击不中,攻势更疾,拳脚并用。
招式看似杂乱无章,却势大力沉,每一击都笼罩陆尺周身要害。
陆尺不敢怠慢,集中精神用出弹跳步,不断调整距离和角度,避开对方的猛攻。
同时,他双手或拳或掌,将所学的格斗技巧发挥到极致。
对方一记摆拳砸来,陆尺身体微侧,右手闪电般探出,使出一招小擒拿手,刁向对方手腕脉门,意图锁拿关节。
然而那汉子手臂肌肉虬结,如同铁铸,陆尺的手指刚扣上去竟被对方一震即开。
魁梧汉子顺势一记肘击顶向陆尺胸口,陆尺双臂交叉格挡,用的是桑搏中的防御技巧,却仍被那巨大的力量震得气血翻涌,再次连退数步。
不行,力量差距太大!
陆尺心中暗惊,决心不再试图硬碰硬。
而是利用法兰西拳术的腿法低扫、侧踹,攻击对方下盘,还不忘结合散打的快进快出。
他的攻击不可谓不凌厉,招式不可谓不精妙。若是寻常高手,早已被他放倒数次。
可这魁梧汉子却如同一个铁打的堡垒。不仅攻击凶猛,防守更是滴水不漏。
陆尺拳脚难得落在对方身上,却仿佛打在坚韧的牛皮革上,大部分力道都被那强横无比的肉体化解。
汉子的下盘稳如磐石,腿法扫踢难以撼动,即便出其不意使出的克拉玛什依抱摔,也被对方以绝对的力量和体重轻易化解。
陆尺越打越是心惊,此人身体之强横,力量之巨大,对战经验之丰富,实乃他生平仅见。
自己引以为傲的格斗技巧,在绝对的力量和防御面前,竟显得有些无力。
然而,在双方相互攻伐中,陆尺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那汉子出手虽狠,却多次在紧要关头硬生生收住了大半力道。
这不像生死相搏,反而倒更像是一种……考较?
能有如此恐怖实力,又敢在侯府门前对他进行“考较”的人会是谁?
思绪至此,陆尺扯了扯嘴角。
当那汉子又是一记直拳当胸袭来时,陆尺双手如灵蛇般缠上对方的手臂,身体顺势贴近。
“堂堂勇冠侯趁着天黑搞偷袭,很好玩吗?”
那魁梧汉子动作微微一僵,紧绷如同磐石般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
“臭小子,眼力倒是不差。”
魁梧汉子扯下面上布巾,在月光下露出他刚毅冷峻的菱形脸庞。
不是勇冠候陆千重,又是谁?
他缓缓收回拳头,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白天搞出那么大动静,还敢回来这么晚?”
想起白日李谨言那副紧张的模样,陆尺便猜到瞒不住便宜爹陆千重。“圣上召见您了?”
两人对打结束,侯府的门也随之打开,两个小厮小跑着出来重新点上灯笼。
陆千重颔首,两人前后进了侯府。
“这几日你锋芒太盛未必是好事,所以消消你的锐气。”
陆千重这般说着,与陆尺进到了主院厅堂,屏退下人后才详细问了在书院发生的事。
陆尺自是没有隐瞒,只不过编造了自一本残书上学到的谎言。
陆千重听后,沉默良久,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个儿子。
以前觉得他不争气,所以时时需要费心鞭策。
如今太争气了,又担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在京城待不了太久,明白鞭长莫及的道理。
“这半颗丹药你拿去,分十次冲服,每次气血平复方可再服。”
在陆尺惊疑的目光中,陆千重自怀中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方形锦盒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陆尺接过打开,便见里面躺着半颗用蜡纸包裹的红色丹丸。
闻言,陆千重稍作沉思悠悠开口:“据传千年前始皇帝为统七国,命奇人异士根据天罡地煞炼制出108颗神药,有记载的服用者无一不是勇冠三军的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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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传到如今目前已知的仅剩三颗。
当年九王之乱后,为父自十四皇子处寻到一颗半,完整那颗交给了当今圣上,另外半颗便偷偷留了下来。”
“那还能吃吗?”陆尺嘴角抽动,这不早过了保质期?
“呵,臭小子!”陆千重见自家儿子一副嫌弃的模样,当即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当年十四皇子仅服用半颗便勇不可挡,若非遇到为父,谁能坐在那个位置就难说了。”
陆尺拿起那半颗红色丹药嗅了嗅,一股暗香钻入鼻腔,顿觉提神醒脑。
“臭小子,记住了!藏巧于拙。”陆千重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内堂。
独留陆尺望着手中的“神药”呆立许久。
他自然猜到便宜爹的忧虑,可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若收了锋芒这事便做不成。
今日与陆千重交手,也让他意识到强中自有强中手。
古代武人一身横练硬功,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多技巧也只是锦上添花。
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也只能抓瞎。
念头至此,陆尺收好“神药”回了东跨院。
“少爷,您可回来了!”陈凡眉开眼笑的迎了出来,一阵嘘寒问暖。
陆尺回到厅堂坐下,拎起茶壶灌了两口,吩咐道:“你这几天帮少爷准备一些东西......”
当即,他将现代的黑板与粉笔教学的方式大概讲了下。
毕竟答应要教墨洛和魏子说算学,总要做好准备才行。
陈平听后沉思片刻,便咧开了嘴,笑道:“少爷放心,虽然没见过你说那种什么粉笔,但我知道有和它差不多的东西。”
陆尺颔首,便让陈平早些去休息了。
他则坐在桌边摸出那半颗神药,入手感觉干硬,犹如半颗石丸。
“这不会吃**吧?”
陆尺这般想着取来**,小心翼翼刮了一些粉末下来凑近嘴边,稍作犹豫才伸出舌尖舔进口中。
那药粉入口苦涩,并没有任何其他味道。
陆尺又拿起茶壶灌了一口,这才收起所谓的“神药”上床歇息。
第54章,谁在造本世子的黄谣?
“墨洛姑娘来了!”
转眼距离纵横书院之行过去七八日,墨洛俨然成了侯府的常客。
今日的她身穿一袭水蓝学子装,将那本绝美的容颜衬托的更加清冷。
新门房热情打了招呼,换来的只是一声轻“嗯”,不过他也早已习惯。
这是位不爱讲话的姑娘,但长的可真好看,若是稍作打扮,一点不比那金阙楼的如是花魁差。
新门房这般想着,目光不由看向东跨院,不由感慨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侯府也一样。
他能从东跨院守门小厮到如今侯府的门房,那得多亏世子爷搞垮了那帮偷奸耍滑的王八蛋。
自从赵氏当家后,侯府陆续换人的地方自然不止门房。
她本就是丫鬟出身,自然晓得下人们那些道道。谁是本本分分干事的,谁在浑水摸鱼,她一眼便看的出来。
更何况许多人先前都是秦氏那边的,有些甚至还刁难过他们母子,她自是不能再用。
如今整个侯府,除了东跨院一如既往的平静,其他地方可谓人心动荡。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对于平头百姓而言能在侯府做下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谁也不想被遣出府。
在此期间,陆尺也顺便拔了两颗秦氏遗留的钉子,如今的东跨院可谓风清云朗。
“人都齐了是吧?那咱们万邦共荣小组第二次会议正式开始。”
东跨院阁楼上,陆尺,李幼仙,魏子说,墨洛围着一条长条桌齐聚一堂。
小厮小心翼翼上了茶。
陈平正擦拭着块一尺宽,两尺长的黑色木板。
这是陆尺打算给墨洛和表弟魏子说讲解现代数学用的东西。
粉笔自然是没有,但陈平找来了一种叫“白涂”的东西。
据陆尺观察应该是天然碳酸钙矿石,质地松软、颜色洁白,削成细条后,可以暂代粉笔。
待陈平擦拭干净,陆尺接过削好的白涂,在黑色模板的最左侧,竖着写下一行字。
【距离万邦来朝大会还有八十七日】
李幼仙与墨洛见状微微蹙起眉头,而魏子说则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咳咳,你们应该都知道,万邦来朝是咱们大离目前的头等大事,届时诸国朝拜也会趁此一出风头。咱们大离作为宗主国,自是不能输给那些番邦小国。
但这八十七日并非准确时间,最后一月各国使团便会陆续进京,咱们还要抽出一部分时间学习礼仪,所以留给咱们筹备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月左右。”
陆尺说着话将八十七划去,改成了六十六。
李幼仙点头,疑惑开口:“那咱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陆尺重新回到座位,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递到她面前。
“表弟身份敏感,所以还要劳烦七公主您拿着咱们的名单跑一趟鸿胪寺,让他们递送到礼部尽快登记造册。”
李幼仙接过名单,扫了眼四人的名字,当即收了起来:“不用那么麻烦!本公主亲自送去给礼部那老头就是了。”
“多谢七公主。”魏子说连忙起身长揖。
他自然明白,陆尺当初拉七公主进阵营多半是为了他。
“然后,是墨姑娘,要麻烦你将这个东西给琢磨出来。”陆尺目光转向沉默的清冷美人,再次取出一张纸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墨洛疑惑拿起展开,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四四方方有六个面的正方体,每个面又由九个小正方形组成。
“这个东西叫魔方,它六个面各有一种颜色,又可以任意的纵横扭动……”
陆尺详细讲解着他对现代魔方所有的知识,引得几人都向那图纸看去。
“如果能够做出来,相信在万邦大潮会必然可以难倒诸国。”
陆尺解释完,心中已经想到那群外邦人为魔方抓耳挠腮的模样。
当然,并非他小瞧古人的智商,只是料定初次接触这东西的人,短时间摸索不出窍门。
“这……想要做出六个不同颜色面不难,但要如何实现纵横皆可扭动,我却没有头绪!”墨洛沉思片刻,两条秀眉拧做一团。
即便是她从小学习机巧术,也从未见过这等物件。
“大草包,这东西听起来就很难,你……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是啊!要每三个小方块都可以纵横转动,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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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能实现吗?”
李幼仙与魏子说眼中不约而同露出忧色。
“我也只是小时候在一本残书见过,根据书上记载它的内部是由六个面的中心轴以及若干角块组成的,具体如何做却是没有记载。”
陆尺努力回忆着小时候,父亲从城里带给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尽管后来被他拆的七零八落。
墨洛眸中一亮,连忙开口:“那本残书可还能找的到?”
陆尺故意尴尬一笑:“好像给烧火用了。”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无言。
“中心轴?角块?”墨洛望着不清不楚的图纸,好似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陆尺见状没有打扰,而是转身拿出两本薄书册放在了桌上。
“我的算学同样是由那本残书学来的,这几日我凭记忆做出更深入的教材,你们可以拿回去提前研究下。”
这几日来,陆尺已经将小学的数学要点讲完。
两人本就有基础,又都是聪明人,很快便能运用自如。
尤其是魏子说在算学的表现上可谓天赋异禀,常常能举一反三。
“真好奇那是一本什么书?”
听到又是从那本残书学来的,三人面上都露出遗憾之色。
魏子说拿起一本翻看起来,上面记载的东西更加复杂。
尽管许多地方并不明了,可他想起陆尺在书院时那种迅速的计算方式,心跳不由越来越快。
“少爷,我咋不记得什么残书?总不会是您那本《春宫秋色》吧?”反倒是小伴读陈平抓了抓后脑,脑中想起自家少爷压在床头的那本彩色话本。
尽管他的声音不大,可仍旧清晰的传到了其他三人耳中。
魏子说还好,扯了扯嘴角,只当没听到。
可两女则是俏脸明显泛红。
李幼仙轻哼一声,心中暗骂一声:大坏胚。
墨洛则拿起另一本“教材”翻看起来,佯装被书上的内容吸引。
陆尺斜睨了自家小伴读一眼,正要给他脑袋开开窍,却见一名小厮跌跌撞撞而来。
“世子爷,不好了!小人经过戏馆,听到他们都在传您有……您有……龙阳之好!”
第55章,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小厮声音落下,整个阁楼寂静一片。
陆尺与陈平对视一眼,皆是目瞪口呆。
魏子说仔细打量了下自家表哥,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大草包,你竟还有这等癖好?”李幼仙捂着嘴巴,清亮的眸子瞪的溜圆。
墨洛美眸直勾勾盯着紫袍玉带的勇武候世子,其中尽是意味难明。
“屮,是谁在造本世子的黄谣?”陆尺下意识脱口而出,让那小厮详细说明情况。
“这个小人也不知是何人?但听它们议论好像是一夜醒来这种小纸条就出现在了青楼,茶馆,酒楼。”
那小厮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巴掌的纸递了过来:“小人专门花了点银钱弄来了一张,世子爷您过目。”
还有传单?
陆尺脸上肌肉抽了下,两步上前接过那皱巴巴的纸条展开,其他几人也都纷纷凑了过来。
李幼仙更是下意识念了起来:“永兴二十三年,四月初三戌时末,勇武候世子陆尺于万春楼寻来三名小官彻夜长谈,于次日卯时方见三名小官扶墙走出。
同年七月十六亥时,勇武候世子命人绑了浮香阁小官玉珩回侯府,直至十九日巳时许,伤痕累累的自后门被丢出。
永兴二十四年,九月初九,勇武候世子于北市庙会偶遇玉面小郎,百般纠缠无果后,竟尾随数里,逼得那小郎跳河逃生......”
念到此处,李幼仙再也念不下去,已经瞪着不可思议的眸子打量着瞠目结舌的某人。
“大草包,万万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魏子说莫名想起雨夜被表哥揽腰拉起的记忆,不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墨洛清冷而澄澈的目光里,好奇中夹杂着探究,探究中隐藏着好奇。
陆尺闻声扭过头,扫过目瞪口呆的几人:“这......这都是瞎编乱造,你们也信?本世子可一点也不记得?”
他这话刚落,陈平尴尬笑道:“少爷这些事真发生过,您都给忘了?”
此话一出,围着陆尺的几人迅速远离,就连传话的小厮都一屁股蹲在地上。
他还想着给自家世子爷带来这等消息能有赏呢,不想竟是揭了老底?
“呃?你确定这些事本世子都做过?”陆尺心中同样吃惊,他翻遍脑中记忆,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平忙不迭点头:“万春楼那次少爷的确叫了三个小官,不过只是好奇他们平日的生活,聊了两三个时辰便让他们走了,还都打赏了银钱。”
“原来是这样?”
几人听罢,将信将疑。
“那绑小官玉珩回侯府的事呢?”魏子说好奇追问。
陈平眉毛一挑:“嘿嘿,那次是我绑的人,记得特别清楚!那个叫玉珩小官仗着傍上贵人,欺负了少爷喜欢的花娘,所以就让我绑回来好好收拾了一番。”
听着小伴读的解释,几人相视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气。
墨洛朱唇轻启:“庙会又是怎么回事?”
陈平豹眼一瞪,义正言辞的说道:“那小郎偷了少爷的钱袋,当然要抓他!”
听着陈平将纸条上事逐一解释后,众人逐渐无言。
李幼仙反倒有些意犹未尽,“如此说来,上面写的都是改编过的?难道是某个失意书生搞出来的东西?”
陆尺眉角一挑,仰天一声叹:“没想到咱们之间的信任竟是如此薄弱,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哼,怪你自己在离京风评太差,恐怕就算有人跳出来澄清也没人相信。”李幼仙白了陆尺一眼,拉着那张纸再次看了起来。
“表哥,我是相信你的。”魏子说手掌落在陆尺肩头,眼中满是真诚。
“是吗?”陆尺正欲揭穿表弟魏子说,不想却被一声轻“咦”打断。
“这个猫头图案是什么意思?”李幼仙翻转纸张,盯着一个指甲盖大小毛头图案。
“这好像是玉面锦猫柳白玉特用的标记!”墨洛盯着猫头不确定说道。
听到“玉面锦猫”四个字,几人脸上的笑意都慢慢收敛。
柳白玉之名陆尺自然听过,只是这位百姓中的侠女,为何突然要散播出这些对他不利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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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着,陆尺转眼看向陈平:“少爷我可有得罪过这个玉面锦猫?”
然而,小伴读却是摇头如拨浪鼓:“不记得少爷您与她有过节。”
“该不会是你欺负过人家忘了吧?”李幼仙嗤之以鼻。
陆尺也懒得理会,目光转向小厮,丢给他一大锭银子:“你带几个人分头去打听下最早传出这些谣言的地方是哪里?”
那小厮接过银子,忙不迭点头:“是!小人这就带人去查。”
尽管陆尺不知这位玉面锦猫身在何处?但既然敢造他勇冠候世子的谣,必定有其目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呵,反正原主的风评本来就不好,多条“龙阳之好”似乎也无关痛痒。
陆尺理清思路,转头看向陈平:“你去你四哥那边一趟,看看有没有这位玉面锦猫的情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陈平领命离去,陆尺则开始给魏子说和墨洛上课。
如今筹备万邦大潮会才是头等要事,想必那玉面锦猫按捺不住自会现身。
时间在讲课中快速流逝,讲了半晌的课,陆尺足足喝了七八壶茶水。
除了费的唾沫太多,便是因他自从尝过那“神药”后,身体总有种燥热感,偶尔会有种有力无处使的错觉。
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古代版的“**”,然而只是舔了那么一丁点,这种感觉竟然持续了五六日,直到今日才多少有些消退。
而且这几日训练时,他也能微微感觉到身体强度在增加,这让他开始有些相信这是所谓的“神药”了!
讲完课已经过了午后,陆尺亲自送李幼仙与墨洛出了勇冠侯府。
前者要去香满楼检查香水的制造情况,后者则是回纵横书院研究魔方做法。
而魏子说暂时留在了侯府,沉浸在他的算学世界不可自拔。
送走两女,陆尺便折身回了东跨院。
只是回庭院没多久,便见陈平与一个形容颇为狼狈的人出现在了东跨院。
“少爷,鱼水帮出事了!”
第56章,再见鱼水帮(1)
“还请世子爷救救鱼水帮的兄弟!”
东跨院厅堂里,陆尺端坐首位,陈平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面前跪着位面容与陈平有三四分相似的披发青年,其双目泛红,双拳紧握。
陆尺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陈平,疑惑开口:“怎么回事?”
“少爷,这是我四哥陈凡,鱼水帮的地盘被青龙会吞了。”
听到陈平这么说,陆尺微微一惊,眼神示意陈平将披发青年扶起。
“上次醉仙楼之事还未当面感谢陈四哥,起来说发生了何事?”
“世子爷不必放在心上,是鱼水帮没有管好下面的人。”陈凡起身眼中的焦急显而易见,他拘束在客位坐下。
“小的这次是别无他法才厚脸来求世子爷,那青龙会不讲道义……”
陈凡眼中含怒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原来自前几日开始,漕运龙头青龙会突然开始侵占鱼水帮的地盘,还打伤许多鱼水帮的帮众。
帮主于大头贪生怕死,索性带着鱼水帮大部分人投了青龙会。
“那风陵渡是我这些年带着兄弟们一点点经营出来的,兄弟们不肯投,便与青龙会的人动了手,如今七十多号兄弟都被他们关了起来,还请世子爷出面救出他们。”
听完讲述,陆尺手指敲击的着案几,沉声道:“可以,但本世子出面帮你保住了风陵渡,你可有想过以后如何?”
陈凡闻言一愣,他的确没有想过以后。
陈平也面露担忧的补充道:“四哥,于大头投靠了青龙会,鱼水帮也就不存在了!你拿回风陵渡也只有自立帮派这一条路走,怕是会很艰难。”
陆尺望着拧眉紧锁的陈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正好我那香水买卖要扩大经营,手下十分缺人,你可愿追随本世子?”
面对突然抛出的橄榄枝,陈凡明显一愣,眼中却是划过一抹犹豫。
他本便是喜江湖事,若是成了家雀反倒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不必急着回答,等拿回风陵渡慢慢想,本世子向来以德服人。”
陆尺这般说着起了身,作势要向堂外走。
陈平见状连忙拉着陈凡跟上,“少爷,等我叫上护卫咱们再去!”
陆尺却是扯了扯唇角。
“叫什么护卫?你家少爷往那一站就顶得上千军万马!”
…………
当陆尺在东跨院面见陈凡时,主院里书房里陆千重也正负手立在窗边,听着关于鱼水帮的消息。
“侯爷,醉仙楼的事大概便是如此,那鱼水帮的帮主已经处理掉了,鱼水帮今后也不会存在。”
书房的阴影处立着一人,看不清面容,声音沙哑而低沉。
勇冠候陆千重吐出一口气,“嗯,做的很好!连手下都管不住,的确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只是......”那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带着几分犹豫。
陆千重闻言转身,望向阴影处那阴冷的眸子:“只是什么?”
阴影中的男子带着几分犹豫说道:“那陈凡去见世子爷了!”
“可是陈文武家的庶子?”陆千重拧眉,在书案后缓缓坐下。
“是!”阴影中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开口:“那陈凡曾在二夫人那件事帮助过世子爷,世子爷也早有招揽之意,只怕是会插手干预鱼水帮的事。”
“招揽?”陆千重不觉唇角微扬,心道这臭小子还想发展自己的势力不成?
想到此处,陆千重稍作沉思说道:“世子若插手,你便顺水推舟帮他一把即可,记得不要做的太明显。”
“是!”听到这样命令,阴影中的男子并没有太多意外。
先前外面都在流传勇武候更看重二公子陆砚,可他却清楚那位曾经不学无术的世子爷,在这位大离战神的心中有多么重要。
他这枚在离京隐藏了二十多年,哪怕魏家遭逢劫难都没启用的暗棋,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对付一个小帮派。
而对付这个小帮派的理由,便是他们没有管束好手下,竟敢对勇武候世子心生歹意。
见陆千重半晌不语,阴影中的男子再开口:“若侯爷无其他吩咐,属下这便去安排了!”
“等一下。”
陆千重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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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片刻说道:“近来世子和魏家那小子走的很近,只怕会不知天高地厚的掀起当年的旧案。有些人怕是不会乐意,你早做些准备。”
阴影中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当年那件事,属下也曾私自查过。有本事悄无声息同时拿到三部分钥匙进入禁狱的人,只有......”
听完阴影男子的话,陆千重瞳孔逐渐收缩。
“行了,去安排吧!”
“是!”阴影男子应声刚要转身,陆千重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自今日起若本候不在离京,世子便是青龙会的第二个主人。当然,若非迫不得已不要暴露在他面前,在暗中行事即可。”
“属下领命!”阴影男子躬身,确定这位大离战神没有其他吩咐后,这才慢慢消失。
书房内,陆千重自书案的锦盒取出一支玉簪,小心的轻抚着,呢喃道:“五年过去了,陛下的气也该消了。”
而在另一边,
陆尺三人驾着马车行驶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南城郊的风陵渡。
整个离京分为宫城,皇城,内城以及外城。
如果说居住在外城的算是人,那么生活在城郊的大多只是牛马。
他们大多发髻蓬乱,穿着粗布缝制做的各色短打,脚上好一点的穿布鞋,差一点的穿草鞋,甚至还有人在这寒秋赤着脚。
这些便是陆尺来到风陵渡后亲眼看到的。
风陵渡对于流经大半个离朝的漓江流域来说,只是千万个渡口中最不起眼的那一批。
但就是这么一座人造渡口,也如同一条长蛇般延伸进江面,大大小小的渔船客船有序的停靠成一排。
但今日的风陵渡却是风声鹤唳,许多人站在船头向岸上眺望,却没有一个人敢登岸。
原因无他,因为岸上正有一群身穿草青劲装的持刀大汉,将数十个粗布短打的泥腿子围在中间。
而在这些人面前正摆着一张粗木八仙桌,一名刀疤脸的精壮汉子左脚踩在长条凳上,正大口吃肉喝酒。
“堂主,那姓陈的小子带人来了!”
第57章,再见鱼水帮(2)
马车在风陵渡口外围停下,陈凡带着陆尺、陈平刚一下车,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被围在中间的鱼水帮旧部看到陈凡,眼中燃起希望,纷纷喊道:“四爷!”
而青龙会的人则哄笑起来,尤其是那踩凳喝酒的刀疤脸堂主,他将嘴里的肉骨头随意一吐,斜睨着陈凡。
“哟?陈四,还以为你搬什么救兵去了,就带了两个**都没长齐的小白脸?怎么,是嫌你那些兄弟命太长,多送两个来给爷们儿解闷?”
他话音一落,周围青龙会帮众更是放肆大笑。
陈凡双拳紧握,脸色铁青,可却没有搭话,反而退后一个身位,站在了紫袍玉带的公子身后。
陆尺扫过众人,目光落在那些被围起来的鱼水帮众。
陈平豹眼一瞪,昂首挺胸上前一步:“放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勇冠候府世子!”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将在场无论是青龙会的还是鱼水帮的人全给震住了,喧闹的渡口瞬间安静下来。
在这鱼龙混杂的城郊,勇冠候世子或许他们不曾关注过。
但勇冠候陆千重的威名,在大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勇冠候“世子”这个身份代表的权势,足以让这些底层泥腿子心惊胆战,不可仰视的权势。
刀疤脸堂主脸上的戏谑之色迅速收敛,他上下仔细打量着这位勇冠候世子。
见他身穿锦袍,气度不凡,心中已信了七八分,额角不禁渗出汗珠。
但他毕竟是青龙会的一方头目,在众多弟兄面前,也只能强自镇定。
“原……原来是世子爷驾到,倒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过……这江湖事江湖了。风陵渡是我们青龙会凭本事拿下的,世子爷插手我们这些泥腿子的争斗,恐怕……有失身份吧?”
陆尺负手而立,斜睨了那刀疤堂主一眼,语气淡漠:“本世子行事,何需向你解释?把人放了,渡**还,然后,滚。”
刀疤脸被噎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周围手下一个个噤若寒蝉。
那可是大离战神的儿子,即便听闻过他一些负面谣言,但也最多背地里议论。
如今本尊站在他们面前,许多人甚至连直视的勇气都拿不出。
刀疤堂主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世子爷,您身份尊贵,小的不敢冒犯。但这渡口是兄弟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您空口白牙就要拿走,只怕兄弟们不服啊!”
他眼珠一转,带着几分试探和挑衅:“久闻世子爷……嗯,身手不凡。不如这样,您若能胜得过小的手中这把刀,兄弟们二话不说,立刻放人滚蛋!
若是不然……嘿嘿,还请世子爷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我们这些跑江湖的。”
他这话说得看似恭敬,实则耍了小聪明。
打赢勇武候世子他是不敢的,可这事对上面也得有个交待,能糊弄过去就行。
陆尺扯了扯嘴角,终于正眼瞧了刀疤堂主一眼,“不用如此麻烦,做不了主便叫你们青龙会能做主的人出来,本世子没空跟小杂鱼浪费时间。”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这位世子爷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刀疤堂主握紧了刀柄,脸上刀疤都气得扭曲起来。
沉默的气氛逐渐变得剑拔**张。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冲突一起,根本无法收场。
青龙会再如何厉害,在大离军队面前都和纸糊的没区别。
踏!踏!踏!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在一队人马的护卫下,有条不紊的在渡口不远处停下。
那车架两侧插着两面青蛇小旗,前后各有七八名穿草绿劲装的汉子护卫。
“那是……是会首的马车!”
“是会首大人来了!”
青龙会众人见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欢呼起来,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陈凡与陈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
陆尺微微抬眸,望向那停在他们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帘掀开,一名约莫三四十岁,身着玄色劲装,鹰钩鼻的中年男子缓步下车。
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魁梧,但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陈凡望了一眼面不改色的陆尺,低声提醒道:“世子爷,此人就是青龙会十三路漕运的会首,姓名不知,但自称“混江虫”。听闻与朝廷多位大人物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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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关系。”
陆尺眉头轻挑,心中并无太多感觉。
前世的他与各国毒枭都交过手,哪怕是面对令国际都头疼的最大毒枭“孤狼”他都没有怕过。
如今一个帮会的头目又算的了什么?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可比前世强了十万八千里。
“怎么回事?”混江虫目光扫过全场,在陆尺身上微微停留一瞬,随即看向刀疤脸,声音冰冷。
刀疤脸一张脸瞬间惨白,连忙上前低声将情况快速说了一遍。
他是如何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风陵渡先是来了位勇武候世子,如今又惊动了会首。
可也让他暗自松了口气,至少不用独自面对了。
混江虫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陆尺面前,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抱拳行了一礼:“不知世子爷大驾光临,手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世子,小人在此赔罪。”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都没想到这位掌控离京地下漕运的枭雄竟会如此客气。
但转念一想又不奇怪,毕竟那位可是大离战神的儿子。
“混江虫?”陆尺不动声色:“是个好名字!”
混江虫直起身,一双眸子带着几分审视打量着陆尺,继续道:“世子爷开口,这风陵渡,按理说小人应当双手奉上。但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青龙会能在离京立足,靠的也是兄弟们的信服。若我就此将兄弟们打下的地盘轻易让人,只怕日后也无法统领手下。”
他顿了顿,左脚下轻轻一划,在坚实的泥地上画出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人站立的圆圈。
“小人有个提议,既全了世子爷的面子,也守了道上的规矩。”
他抬手指向地上的圈,“小人早年也曾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斗胆请世子爷赐教一番。
若一炷香内,世子爷若能逼小人踏出此圈半步,风陵渡我青龙会不仅归还,还保证日后绝不找陈凡兄弟任何麻烦!
此外,青龙会再奉上白银千两,便当扰了世子爷的赔罪。
当然,若世子爷执意以势压人,青龙会绝无二话,小人带着兄弟们即刻撤走。”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第58章,再见鱼水帮(5)
逼混江虫出圈?
谁不知道混江虫是离京有数的高手,不但为人稳重,功夫更是极稳。
据说当年只身闯离京时,曾一人独战十余名道上高手,愣是将对手全部放倒。
否则,这漓江十八路,他青龙会凭什么独占十三路。
这勇武候世子爷不学无术之名流传已久,想逼退混江虫?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呵呵,以势压人又如何?本世子又不是没压过?”
陆尺扬起笑意,与那自称小人却又咄咄逼人的混江虫对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暗道这勇冠候世子脸皮还真够厚的。
混江虫也明显一怔,没想到这位世子竟这般不按套路出牌,当即再次拱手:“那小人这便带着兄弟离开。”
只是待其刚转过身,陆尺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一下,但今日看你极其不顺眼,本世子便陪你玩玩。”
混江虫闻言眼角抽了抽,对这位青龙会第二主人的行为有些不置可否。
“少爷。”陈平急忙拉住陆尺的袖子,低声道:“这混江虫成名已久,身手深不可测,您万金之躯何必与他冒险?”
陈凡也面露焦急:“世子爷,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太危险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就连鱼水帮的旧部和青龙会的帮众,也都觉得陆尺绝不会答应这明显吃亏的条件。
然而,陆尺看着地上那个圈,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混江虫,嘴角却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击败混江虫,他或许没把握。
但若只是逼他出圈……凭借他前世那些格斗技巧,未必没有机会!
况且,他还服用了神药,正好试试这几日提升的效果。
混江虫眼中的审视一闪而逝,当即回到圈内,与陆尺相对而立:“世子爷,请!”
“少爷小心!”陈平心提到了嗓子眼。
围观的所有人也都凝神屏息,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
陆尺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围着混江虫缓缓移动步伐,仔细观察着他的重心分布和脚下根基。
世子年纪不大却不急不躁,怪不得能扳倒二夫人。
混江虫这般想着,双膝缓缓微屈,如同磐石般站在原地。
正当众人疑惑两人为何不动手时。
陆尺动了!
他脚步慢慢跳动起来,运用的正是现代格斗中的弹跳步。
混江虫目光微凝,陆尺的步法与他所见过的任何武功都不同。但他瞧得出来,这步法看似简单,实则隐藏着某种规则。
几次试探攻击都被化解后,陆尺猛然切入中宫,一记低扫腿迅猛踢向混江虫的支撑腿膝关节外侧!
这一脚又快又狠,角度刁钻,完全是散打的技法,旨在破坏平衡。
混江虫反应极快,小腿肌肉瞬间绷紧,硬接了这一脚,身形只是微微一晃,脚下却如同生根,纹丝不动。
但这一击也让他吃惊于陆尺这一脚的力量。
接下寻常人这一脚,他甚至都不会感觉到疼。可这位世子这一脚着实让他关节微微发麻。
而且这攻击正中肌肉最脆弱的关节处,的不可谓不精准。
“哼!”混江虫轻哼一声,反手一掌拍向陆尺面门,掌风凌厉。
陆尺不与他硬拼,低头躲过,身体如同泥鳅般滑到混江虫侧后方,双手疾出,用的竟是桑勃摔跤中的抱腿技术,试图将他抱起摔出圈外!
然而混江虫下盘实在太稳,腰腹核心力量惊人,陆尺一抱之下,竟感觉如同在撼动一根铁柱!
混江虫肘部顺势后撞,陆尺只得松手后撤。
短暂几个回合,让无论青龙会还是鱼水帮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们这些道上混多少都懂些拳脚,哪能看不出这位世子爷是个练家子。
刀疤堂主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液,他可看得出来,这位世子踢自家会首那一脚,换成他起码已经站不住了。
若是寻常人恐怕已经到得了。
陈凡心中同样惊骇,他只听自家弟弟说这位世子爷改头换面了,可不想竟有如此身手。
接下来的战斗,随着陆尺身体逐渐活动开,动作更加迅捷凶狠。
八极拳的贴山靠猛撞其胸腹,擒拿手锁向其关节要害,法兰西拳术的腿法连绵不绝地攻击其下盘,甚至运用了克拉玛什依中的一些地面纠缠技巧。
混江虫站在圈中不停扭动着身体,应对各种见都没见的攻击,一双浓眉皱成了个川字。
尽管让这位爷赢是板上钉钉的,但他也不能输得太不体面。
先前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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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对,可这会儿他才发觉似乎逐渐失控了。
陆尺的攻击如同**,招式狠辣精准,专攻人体最脆弱的平衡点和受力点。
许多招式在场众人闻所未闻,不由看得眼花缭乱,心惊不已。
混江虫越打越是心惊。
陆尺的力量或许不如他,但这些格斗技巧之诡异、之高效,简直匪夷所思!
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他都感觉对方的攻击总能找到他最难受的角度和时机。
他的双脚虽然依旧牢牢钉在原地,但身体却不得不频繁晃动、调整重心来化解那些刁钻的攻击,已然不像开始时那般从容。
“小弟,世子爷……这用的什么功夫?”陈凡越看越是目瞪口呆。
“我也不知道……少爷有时说梦里学的,有时又说书上学的。不过这可比和我对练时下手狠多了!”
陈平也暗自咋舌,这才警觉自己少爷和自己对练时竟留手那么多。
这让他不由想起三个多月前的少爷还只可以和自己打着玩。
少爷太努力了,我也得更努力才行。
在众人的惊诧中,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即将过半。
陆尺心惊于这位混江虫的身手了得,如果不是对方画地为牢,恐怕自己这会儿早就败了。
但也正因如此,对方的体力消耗远小于自己。
不能再拖了,
他这般想着,卖了个破绽。
诱使混江虫一记重拳袭来,却在拳风呼啸而来的瞬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几乎是贴着对方的拳头滑入其怀中。
同时右脚如同毒蝎摆尾,悄无声息地勾向了混江虫作为重心支撑的那只脚的脚踝后方!
这一下,陆尺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无论时机、角度都选在最佳!
混江虫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上半身的对抗上,万万没想到陆尺的目标一直是他看似稳固的下盘根基!
不好!
脚踝处传来一股刁钻的力道,让他重心瞬间失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
为了稳住身形,避免狼狈摔倒,他的左脚下意识地向后猛地踏出一步!
嗤!
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不大的声音。
可那么如此轻微的动静,也让全场死寂。
全因他那半只脚,已经踏在了圆圈之外!
第59章,再见鱼水帮(6)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圈外那半只脚,又看了看收势站定的陆尺和脸色复杂的混江虫。
勇冠候世子……赢了?
他居然真的逼退了青龙会首混江虫半步?
“世子爷赢了!赢了!”
鱼水帮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少爷!牛啊!”陈平小跑过来,连忙拿出锦缎汗巾双手奉上。
混江虫看着自己踏出圈外的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陆尺郑重抱拳:“世子爷身手了得,小人……输的心服口服!”
说罢!他转身对青龙会众人沉声道:“传我命令,立刻释放鱼水帮所有人,青龙会所属,即刻退出风陵渡!从今往后,不得再踏入风陵渡半步,不得寻衅陈凡及其手下!违令者,帮规处置!”
“是!”青龙会众人虽心有不甘,但会首亲口认输,无人敢违抗,纷纷应是。
混江虫再次打量陆尺,眼中早已没了初来时那种看似恭敬的轻视。
“世子爷!千两白银,稍后便会派人送至侯府。咱们后会有期!”
说到最后一句,混江虫不可察的扯了扯嘴角。
“银子直接送到风陵渡即可。”陆尺不由对这位银钩鼻的青龙会首多瞧了两眼:“青龙会首言而有信,是条真汉子!”
“告辞!”混江虫大笑转身,带着数百青龙会手下迅速离去。
恰如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在登上马车后,里面传出男女的对话声。
“会首,你今日放水未免过多了?”
“呵,你懂个屁!这能叫放水?这叫人情世故!”
混江虫的声音传出,但只有他知道自己从未放水。
另一边,鱼水帮危机解除,风陵渡重新回到了陈凡手中。
“我就说四爷不是一般人吧!连勇武候世子爷都能请来。”
“是啊,我还以为这次咱们要完蛋了呢!”
鱼水帮众人重获自由,个个欢呼雀跃,感激涕零。
陈凡望着紫袍玉带的公子眼中神色复杂,暗道这位世子爷比他想象中更加优秀。
陆尺感受着体内仍旧澎湃的气血,他是真切感受到了神药的威力。
如果换作服药前,恐怕想逼混江虫出圈,还真有些悬。
众人稍作整理,陈凡引着陆尺进了风陵渡堂口,在大堂首位坐下。
“世子爷大恩,陈凡没齿难忘!从今日起,陈凡这条命就是世子爷的!风陵渡上下七十余兄弟,唯世子爷马首是瞻!只是……”
说到最后陈凡脸上露出难色。
陆尺微微皱眉:“有话直说便是。”
正当陈凡不知如何开口时,陈平替他说了出来。
“少爷,我四哥向来不喜拘束,他大概是不希望像我这般侍候在身边。”
陈凡听弟弟道出自己心事,忙不迭点头。
陆尺见状,起身将他扶起,笑道:“我身边有陈平侍候便足够了,本就没打算让你留在身边。”
“多谢世子爷!”陈凡大喜。
随后三人一番商议,风陵渡堂口仍延续鱼水帮的称号。
一来大家早已习惯,二来在漓江水域多少有些名气,不用重头再来。
陆尺向陈凡打听了玉面锦猫柳白玉的消息,但他知道的并不多。
“世子爷有所不知,这柳白玉尽管名声在外,可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少有的几次露面也都是带着银制的猫脸面具。”
“是吗?”陆尺拧眉。
不待陈凡应声,小伴读陈平又恨恨的补充道:“这个玉面锦猫敢造世子爷的黄谣,肯定没安好心。”
陈凡抱拳:“世子爷放心,今后会让弟兄们多留意下她的消息。”
陆尺点头,又命人取来纸笔。
一番笔走龙蛇的书写后,递给了陈凡:“按照这上面的要求选出一批人,记住贵精不贵多。”
陈凡接过纸张与陈平一起看了起来,这一看不由皱起眉头。
“优选二十五岁以下,体魄强健,沉着、冷静、服从性强的乡野子弟......忌用畏血、胆怯、情绪不稳,偷奸耍滑之人......”
陈平边看边念,越看眼中越疑惑:“少爷,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陆尺扯了扯嘴角:“当然是扩大咱们香水买卖的规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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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自然不会说他打算训练出一支现代特种兵的亲信小队。
想在这古代好好生存,人才是根本,他可不想做个聋子瞎子。
大离律令是不允许私自募兵的,所以陆尺便打算建立一座香水工坊。不但能赚银子,还能作为隐蔽之用。
将来这些人表面上从事香水生产,需要时随时可以完成各种等特殊任务。
陈平兄弟听罢,不由对视一眼,暗道扩大香水买卖和畏血有什么关系?
“你尽管按照上面的要求将人选出来,选好以后我再告诉你如何训练。
另外,风陵渡这地方不错,划出一处让人规整下,回头建座工坊出来。
还有,青龙会送来的一千两银子你自行调用,改善下大家伙的生活,不够的话随时让人告知本世子。”
交代完这些,陆尺又在风陵渡转了一圈,便带着陈平返回了侯府。
回去的路上马车吱吱呀呀,陆尺靠车厢内闭目养神,心中也在梳理着目前万邦大朝会的准备情况。
如今应对西域机巧有墨洛,如果加上魔方应该能万无一失。
南国的诗词威胁也不大,毕竟有他这位大离诗仙在。
至于东瀛,如果他们拿出算学,那么便交给魏子说,目前最好能再想出一道难题。
如果拿出忍术,那就很抱歉了。只要对等特种兵小队做专门的情报训练,保证他们无所遁形。
北绒更没必要担心,大离朝向来武力昌盛,况且还有大离战神坐镇,自不会怕他们。
但想要救出外祖父,在万邦大朝会立功是一方面,另外还要在合适的时机提及此事,而且也要做出触怒龙颜的最坏打算。
陆尺这般想着,挑起车窗眺望着滚滚奔流的漓江水,不由想起表弟魏子说这些日子发奋图强的模样。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既然答应的事,再难也要做到。”
哪怕是触怒龙颜,也不想再看到那道瘦弱的人影跪在雨中苦苦哀求。
况且,只要功劳足够大,即便那位帝王不高兴,想必也不会拒绝吧?
所以,这次万邦大朝会必须是“碾压式”的胜利!
第60章,笼中鸟vs魔方(1)
时间晃晃悠悠,转眼过去一月,整个离京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街头集市出现不少形貌各异的外邦人商人,他们多来自一些番邦小国,趁着三年一次的朝贡机会来离朝大捞一笔。
而在城郊的风陵渡口,往来的船只络绎不绝,各地的商人也会借着这难得的盛会,将货品带入离京,趁机换些外邦人的奇货珍玩。
鱼水帮装货卸货的力工们,一个个挥汗如雨,笑意却是隐藏不住。
自从那位世子成了风陵渡的幕后靠山,他们每月都能领取五百文的“低保银”,哪怕是遇到活不多时候也能顾住一家人糊口。
这让其他不少渡口得知后都艳羡不已,他们从心里感激这位名声不太好的勇武候世子。
除此之外,整个风陵渡堂口又扩大了七八倍,并围了一圈高大的青石围墙。
在围墙之内,一座新建巨大工坊已经初具雏形,十几个劳工正在各自忙碌。
而在堂口的大后方的空地上,更是出现了许多劳工们都不认识的设施。
譬如,负重坡道,攀爬架,沙袋靶场,荆棘潜行道,打靶场等。
此刻,陆尺正看着二十多个壮小伙,赤裸着上身背负着沙包在百米坡道攀爬。
坡道约莫30多度,模拟战场翻山越岭的场景,以便提升他们的下肢力量与耐力。
坡道上每隔五米埋有一根三公分的木桩,木桩间拉有麻绳,恰好形成“低障碍通道”。
“少爷,目前他们最快的成绩是一百零五息,比刚开始那会儿已经进步太多了。我四哥只需八十三息,简直太厉害了。”
陈平同样赤裸着上身背负着沙袋,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肌肉。
“你需要多久?”陆尺侧头好奇问道。
“我当然比他们强一些,八十八息。”陈平这般说着,骄傲的抬起了头。
“按照新手期来说这个成绩还凑活,但还是慢了!”陆尺摩挲着下巴。
“啊?”陈平闻言张大了嘴:“这还慢啊?少爷你是不知道那有多难......”
只是他话没说完,便见陆尺勾住他背后的沙包系带,手腕轻转便将三十斤沙袋牢牢绑在自己后腰,动作干净利落,好似已经做过无数次。
陈平见状,眼中泛起小星星:“少爷,我给您计时!”
陆尺没有理会小伴读,快步走到坡道起点,脚尖对着坡道中线轻轻一点,抬手将外袍下摆别在腰间,整个人显得干练清爽。
正在带领众人训练的陈凡见到这一幕,忙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跳下坡道站在了一边。
“世子爷这是也要训练吗?不知他能多少时间完成?听说这些折磨咱们的东西都是世子爷弄出来,正好让他试试有多难。”
“得了吧!每月五两的月银还好意思叫苦?我看你睡觉都美的冒泡!”
“嘿嘿,俺也就是说说。就冲这五两银钱,俺给世子爷上刀山下油锅。”
众人议论间,陆尺也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都看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静如水。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起初众人还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可下一秒全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陆尺踩着坡道的碎石子,脚步竟没有半分打滑,每一步都精准落在木桩间隙的平地上。
遇到麻绳障碍时,他既不弯腰跨跃,而是借着冲劲微微屈膝,腰腹一拧便贴着麻绳上方滑过,衣摆带起的风甚至没让麻绳晃动半分。
“这......这速度!”陈凡不由瞪大了眼,起初他并不理解这位世子爷搞出这些东西干什么?
可随着这些日子的训练,他能感觉到身体各方面的确有明显提升。
“哇!世子爷好快啊!”
“是啊,简直和平地一样。”
众人的议论声将陈凡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再看向坡道时,那位世子爷的身影已爬到了坡道中段。
动作迅捷,不见丝毫的拖泥带水,仿佛背上驮的不是三十斤重物,而是一团棉花。
陈凡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想起自己爬坡道时,光是迈过第五根木桩的麻绳就得顿一下,可陆尺竟全程没减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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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快得像贴着地面飞。
眼瞅着陆尺离终点越来越近,帮众们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连挥汗的动作都停了。
“到了!”
熟悉后,终于有人喊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负责记时的陈平。
小伴读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液,报出了一个数字:“四......四十六息!”
全场静了足足三息,才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陆尺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随手将沙袋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看着底下目瞪口呆的众人,语气平淡:“坡道上的木桩和麻绳不是障碍,是借力的支点。你们总想着‘跨过’,却忘了脚步可以更碎、重心可以更低。战场之上,慢一步就是生死差距。”
说着,他指了指坡道上的木桩:“下次爬的时候,试试踩着木桩内侧的碎石,借反作用力提速。遇到麻绳不用躲,腰腹沉下去,让惯性带着你过。”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倒不是陆尺不愿早点教他们技巧,而是不过经过一番折腾,他们根本听不懂。
陈平凑到陆尺身边,挠了挠头,脸上的骄傲早已换成了疑惑:“少爷,您这身手也太厉害了,以前怎么从没见您露过?”
陆尺笑了笑没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向众人。
“明日开始,所有人按六十息的标准开练,下个月达不到的淘汰出局。凡能完成的月钱再加一两。”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笑意收敛,心中压力陡增。
但听到还要加月银,一个个如同深夜的孤狼,双眼冒着绿光。
陆尺见到众人这般模样,不由勾了勾唇角。
他没说的是,穿越前这种坡道给他三十秒便已经足够了。
不过这比刚穿越那会儿已经强了许多,相信在神药的加持下很快就能恢复巅峰的实力,还能更强。
“世子爷!”
思绪间,一个风陵渡的小管事匆匆跑到他身边,恭敬行了礼。
“外面有个纵横书院的学子要见您,说是什么魔.....魔方做出来了!”
第61章,笼中鸟vs魔方(2)
万工坊内,须发皆白的苏裴老山长与一袭绿裙的豆蔻少女,上下打量着墨洛手中四四方方的铜制小玩意,眉头皱成了“川”字。
“我说,墨丫头。这就是你琢磨那么久弄出来的东西?”
任凭苏裴老山长见多识广,可也没看出这小东西有什么特别。
不过是六个面都有不同的颜色,尽管看上去挺精巧,可这能拿到万邦大潮会?
“苏老山长,你可不能小瞧这东西。父皇听我说过以后,如今也对这东西抱以厚望呢。”绿裙李幼仙的眸光在手中图纸与实物间来回对比。
身穿灰色工装的墨洛则拿起随意扭动了十几下,然后在苏老山长惊诧的目光中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陆世子想出来的,我只是按照他的想法做了出来,还请山长您还原一下。”
苏老山长一怔,不曾想这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竟这般灵活。
当即接了过来,小心翼翼试着扭了起来。
起初他以为这东西不会太难,事实也如他意料的那般,很快就复原了一个面。
然而,当他去复原第二个面时,却发现必须破坏掉复原好的那一面。
再想起这个小东西有六个面,让他心中不由升起一阵绝望。
转眼一刻多钟过去,老山长苏裴额头见汗,心中逐渐开始怀疑这东西真的可以复原吗?
但他毕竟不是那种愣头青,况且还是亲眼看着墨洛打乱的顺序。
“哎呀,这玩意老朽着实玩不转,丫头你来恢复看看!”老山长苏裴将魔方还给墨洛,脸上一阵如释重负的表情。
“虽然是我做出来的,但短时间内我也无法复原。”
墨洛这般说着,将魔方又转交给李幼仙。
后者接过魔方一阵扭动,但俏脸的神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显越发的凝重,嘴里嘟囔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本公主好不容易拼出来一个面,又乱了!”
老山长苏裴与墨洛闻言,不由轻笑起来。
“要是连你都能轻易还原,我又怎么敢拿它参加万邦大朝会呢?”
恰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三人闻声转头,便见紫袍玉带的陆大世子带着几分笑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大草包!”李幼仙轻哼一声,索性也不破解了,将手中魔方顺势递了过去。“这东西既然是你想出来的,那你还原一个给我们瞧瞧?”
陆尺脚步都没站稳,便接过了魔方。“小菜一碟!”
然后,在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飞快扭动着手指,给人的感觉好似已经玩过无数遍。
不到一刻钟,魔方六个面便整整齐齐的恢复了原状。
老山长苏裴三人彻底目瞪口呆。
“这东西是有窍门的,不过现在不能说出来。”陆尺拉起李幼仙惊呆的小手,将魔方还了回去。
她望着完整的魔方,逐渐回过了神,喜道:“父皇前些日子还说要等你和五哥哥的机巧都做出来比一下,我现在就拿进宫里去给父皇瞧瞧。”
“喂!拿进宫里可以,要记得保密啊!”
“知道了!”
陆尺望着火急火燎冲出万工坊的李幼仙,不由轻笑摇头。
他其实根本不怕泄露,因为这东西在不知窍门的情况下,没有一两周不间断功夫,根本不可能复原。
“辛苦你了,只是还存在一个不算缺陷的小缺陷。”陆尺将目光转向仍有些不可置信的绝美容颜,轻挑了下眉角。
“是何缺陷?”墨洛回过神,微微蹙起两条轻烟眉,恰如细弦轻拢。
陆尺唇角轻扬,凑近少女的莹润耳垂......
.......
坤德宫内,老太监将一个由木条组成的四方体呈到永兴帝与张皇后面前。
“父皇,母后!这东西名叫笼中鸟,由十二根木条组成,十字拼插,内部凹凸咬合,看似简单却变化无穷无尽。乃是墨生寒研究三载之心血,想必定能在万邦大朝会一展我大离机巧术之雄风。”
五皇子李谨言与一位身穿蓝白学子服的矮胖青年立在下方,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那纵横交错的木条中,一颗核桃大小的绣球被锁在正中央,如同那笼中鸟。
永兴帝摆弄一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递交给张皇后奇怪问道:“墨生寒,此物何解?又与飞鸟有何关系??”
“回圣上,此物看似简单,但内含阴阳卯合,蕴藏着“和而不同”的君子思想。”
那身穿蓝白学子服的矮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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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上前一步,恭敬解释:“至于这名字,乃是学生打算在万邦大朝会当日将一只空腹的金丝雀儿放入其中,这雀儿一日不食会浑身无力,二到三日便会危及生命。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皆是可起到恍惚人心之用,使他们更加无从下手。”
墨生寒话落,正在摆弄笼中鸟的张皇后微微蹙眉,“此法是否太过残忍,若无人可解,那雀儿岂不是必死无疑。”
“回娘娘,此举尽管雀儿有殒命之危,但学生以为若能难倒诸国,亦算物尽其用。”墨生寒这般说着,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永兴帝亦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帝王,自然不会对一只雀儿有什么恻隐之心。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龙目扫过墨生寒,最终落在五皇子身上,问道:“老五,你怎么看?”
李瑾言稍作沉思,施礼开口:“儿臣以为,人并非只有恻隐之心,贪,嗔,痴皆可利用,若将重宝锁于其中,效果亦然。”
听到这般回答,永兴帝颇为满意的点头。
张皇后见儿子化解了雀儿殒命的危机,凑近永兴帝笑道:“陛下,臣妾嫁妆里正好有颗夜明珠,不如便赐予他们做那“笼中珠”吧?”
此话一出,李瑾言与墨生寒不由对视一眼,其中皆有喜色。
然而,永兴帝放下茶盏,却是抬手制止:“皇后莫急!咱们大离乃是宗主之国,自不能以多欺少,这机巧之物拿出一件便足矣。
前日,朕还听小七说陆尺那小子的什么万邦共荣小组搞的那个叫......叫魔方的物件也快完工了。不如等他做出来,两边比较一下,再决定万邦大潮会用哪一个。”
李瑾言听后,心中没有太多惊讶。
毕竟自从那位陆世子搞出孔明灯后,便被自己这位父皇牢牢记在了心里。
即便是上次万邦大潮会破解了西域“百转千回”的墨生寒,也不可能取代。
但永兴帝这话,却让墨生寒悄悄握紧了拳头,他不用想便知又是自己那位堂妹做出来的。
恰在此时,坤德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是少女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
“母后,小七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但先不要告诉父皇......”
第62章,笼中鸟VS魔方(3)
“哼,什么东西?还先不让朕知道?”
李幼仙刚迈进坤德宫,望着端坐首位的永兴帝笑声戛然而止。
张皇后望着活泼可爱的少女,不由用帕子捂嘴偷笑,眼中满是溺爱。
“父皇,母后,五哥哥,你们都在啊!”李幼仙尴尬一笑,挨个施了福身礼。
“手里拿的什么?”永兴帝目光如炬,第一个注意到李幼仙手中那色彩斑斓的古怪方块。
李幼仙吐了吐舌头,知道瞒不住了,只好乖乖上前,将魔方呈上:“回父皇,这就是大草……呃,陆尺和墨洛做的那个‘魔方’。”
“哦?这就是那小子鼓捣出来的东西?”
永兴帝接过魔方仔细打量起来,铜制的材质入手沉甸甸,六个面分别有九个小块,涂着红、黄、蓝、绿、白、橙六种鲜艳的颜色。
“这要如何摆弄?”任凭永兴帝见过珍宝无数,此刻拿在手中来回翻看着六个面也是一头雾水。
“倒像是个摆件。”张皇后在一旁蹙着眉头,亦看不出这魔方有何特别。
李瑾言下意识看向目光紧盯魔方的墨生寒,本想问他这是何物?
然而,他在后者的眸光里同样看到了茫然。
“母后,这可不是摆件。”李幼仙挑起秀眉上前对永兴帝伸出了白皙的手掌。
后者将魔方交还,便见到女儿拿起那个五彩斑斓的小方块一阵乱扭,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只见原本颜色分明的六个面,在各个层面灵活转动下交织在了一起。
李幼仙打乱顺序后,又将魔方交给了永兴帝,解释道:“这东西玩法就是要将打乱的六个面,各自还原成统一的颜色!看起来简单,可难了!
就连做出它的人都还原不了呢!刚才在万工坊,苏老山长试了好久也没成功!”
“哦?连苏裴那老家伙都束手无策?”永兴帝挑眉,更觉有趣,他自认聪慧,也不信邪,低头专注地摆弄起来。
张皇后在一旁看着,偶尔也给出建议。
李瑾言心中亦是好奇,也凑过来观看,只剩下墨生寒尽管好奇可也不敢逾矩的站在原地。
一刻钟很快过去,永兴帝额头微微见汗,可魔方依旧花花绿绿。
这位帝王别说恢复六个面了,连一个完整的面都难以维持。
他也曾试图拼好一面,却发现转动时必然会破坏旁边即将成型的其他面。
顾此失彼,越拧越乱。
“邪门!”永兴帝暂停了扭动,下意识揉了揉眉心。
张皇后赶紧拿出手帕给他擦去细汗:“陛下,这东西看似简单,内里却暗藏乾坤,循环相扣,实乃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物的确神奇,倒是与笼中鸟有异曲同工之妙。”五皇子李瑾言目光灼灼。
墨生寒尤其盯着那魔方,眼中的不服一闪而过。
他身为墨氏嫡系,才学可以输给那位堂妹,但唯独机巧之术绝不可输。
一念及此,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此物构造精巧,学生可否一试?”
永兴帝自是看出他眼中的迫切,可却摆了摆手。
“不急,待会有你摆弄的时候。”
说完,他扭头对身旁的老太监吩咐:“去,传楚老太傅,勇冠候,还有六部尚书到乾清宫。朕倒要看看,这几位朝廷栋梁能否窥破其中玄机。”
话音落下,在场几人皆惊。
在朝堂能混到六部尚书位置的,那都是人杰中的人杰。
“等一下,勇冠候还是别宣了,免得他护崽。再派人去纵横书院召陆尺和墨洛入宫。”老太监刚要迈步,又被永兴帝叫住。
“老奴遵旨。”
老太监领了命,匆匆而去。
“老五,你俩带着你们的笼中鸟一起随朕去乾清宫。”说着话,永兴帝便要起身向外走。
“父皇,儿臣和母后也要去!”李幼仙看出张皇后眼中那抹好奇忙拉住自家父皇的手臂。
永兴帝溺爱斜睨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张皇后:“一起去!”
“谢陛下!”张皇后眼中划过喜色,毕竟他也想瞧瞧到底哪个更难破解。
........
约莫半个时辰后,永兴帝与懿安张皇后坐于高位。
楚飞鸿老太傅以及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齐聚乾清宫。
目光都集中在御案那五彩斑斓的魔方以及纵横交错的“笼中鸟”身上。
永兴帝命人给楚飞鸿看了座,将魔方和笼中鸟一起端了过去:“老太傅,您见识广博,看看这两物如何?”
楚飞鸿逐一拿起,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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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端详起来。
先是拿起魔方试着扭动几下,花白的眉毛渐渐拧紧:“陛下,此物……结构奇异,似暗合数理变化之妙,老臣……一时也难以看透。”
说完,他又拿起笼中鸟,结果翻了几圈,竟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同样无功而返。
“此物倒是与早些年见过的鲁周锁有异曲同工之处,但这个更加精妙,老臣解不开!”
永兴帝颔首,又命太监端着这两样东西给六部尚书。
“你们也都试试!能解其一者,朕重重有赏!”
此言一出,魔方和笼中鸟在六部尚书手中开始传递。
起初几人还都神采奕奕,觉得这是在永兴帝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只是没过多久,一个个都眉头紧锁。
永兴帝安静的品着茶,望着六人苦思冥想的模样,唇角再也压不住。
张皇后与李幼仙相视一眼捂嘴偷笑。
李瑾言从最初的紧张慢慢平静了下来,而墨生寒则一直盯着络腮胡的工部尚书。
原因无他,这位工部尚书姓墨,对机巧之物本就了解。
然后,这位墨家的工部尚书拿着笼中鸟观察了一会儿便放了下去。
反而拿起魔方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甚至还想拆开看看内部结构。
当然,这个想法只可能是想法。
他最终也只能摇头叹息:“这小物件巧夺天工,环环相扣,臣……解不开。”
“连你都解不开,我等也只能碰碰运气了。”户部尚书这般说着,凑了上来开始摆弄。
他精于算学,试图找出规律,但很快便将自己算得头晕眼花。
可惜陆尺不在场,如果告诉他这小小魔方有上亿种组合方法,他大概就不会算了。
兵部尚书性子急,用力猛拧了几下,永兴帝担心他把魔方掰散架,当即喝止。
剩下三位尚书也各展所能,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败下阵来。
乾清宫内一时陷入了奇异的沉默。
掌控一国命运的权臣们,竟被两个小小的玩具难倒了。
永兴帝看着这一幕,非但不恼,眼中笑意反而越来越深。
他手指轻轻敲着御案,笑道:“都不要着急,一起陪朕等着吧!待陆家小子来了,让他和老五相互破解。”
第63章,笼中鸟vs魔方(4)
“哪里有缺陷?”
万工坊内,墨洛感受着耳畔吐出的热气,脸颊迅速升温。
陆尺轻声说道:“这东西做的太丝滑了,不利于使用。”
“为何?”墨洛猛地转脸,两人四目相对。
“唉唉,太近了!”看得苏裴老山长连忙拉了拉她的胳膊,让两人保持一定距离,当心书院的大白菜让猪给拱了。
陆尺扯了下嘴角,解释道:“你想啊!若是同一个魔方,一个每刻钟可以扭动一百次,而另外一个只能扭动十次。相同的时间内,哪一个更容易被破解?”
“哎呀!你小子真够坏的。”苏裴老山长摇头,暗道怪不得这勇武候世子名声不佳。
陆尺眉头一挑,坏笑道:“消耗他们时间是其一,关键是消耗他们耐心!”
“那我回头改一下。”墨洛当即明白了陆尺的意思,绝美的脸上不由泛起一抹浅笑,犹如寒冬腊月盛开的梅花。
说完魔方的事,两人之间话题自然来到了载人孔明灯上面。
在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陆尺发现能让这位纵横大学姐感兴趣的话题,除了机巧术并不多。
陆尺会和她讨论一些兵器的问题,譬如弩和弓的知识。偶尔也会讲一些现代的小玩意,譬如蒸汽机,枪械。
尽管墨洛听后不理解的很多,却总能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陆尺觉得这大概便是天赋吧!
苏裴老山长见两人又开始计算设计载人孔明灯,扶着胡须悄悄退出了万工坊。
当他再次折返时,身旁多了一位小太监。
“陛下有旨,请陆世子与墨洛姑娘进宫。”
……
当陆尺与墨洛跟随小太监踏入乾清宫时,立刻感受到了殿内略显奇异的气氛。
永兴帝与张皇后端坐上位,楚飞鸿老太傅安坐一旁,六部尚书则分列两侧。
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带着审视、好奇,还有几分未能从难题中解脱出来的残余焦躁。
御案之上,色彩凌乱的魔方与结构精巧的笼中鸟静静陈列,如同两位等待检阅的士兵。
“臣(学生)参见陛下,皇后娘娘。”陆尺与墨洛躬身行礼。
“平身吧。”永兴帝抬手,目光在陆尺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墨洛,最后落回御案。
“你们弄出来的东西,可是把朕和几位爱卿难得不轻啊。”
众尚书闻言,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尴尬。
永兴帝也不绕圈子,直接指向那两件机巧物:“万邦大朝会在即,我大离作为宗主国,机巧一道只能出一题。今日便由你们双方相互破解,一局定胜负。谁能率先破解对方之物,谁便代表大离,迎战万邦!”
他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威仪,瞬间为这场比试定下了基调。
李瑾言与墨生寒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他们原本对“笼中鸟”极具信心,但亲眼见到魔方之诡谲,又见到连工部尚书都束手无策,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压力。
陆尺则显得从容许多,他侧头看向墨洛,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墨洛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看向那“笼中鸟”,已然进入了专注状态。
“准备好的话,那便开始吧!”永兴帝下令。
小太监将魔方与笼中鸟分别呈至墨洛与墨生寒面前。
“开始!”
墨生寒深吸一口气,率先拿起魔方。他手指灵活地扭动起来,试图先理解其结构规律。
他身为墨家嫡系子弟,自小便可以接触到高级的机巧术,这也让他一直以来很自信自己尽管其他方面不如这位分家的堂妹,但机巧术却不会输给她。
可这个想法,在他扭动魔方的时候,竟然开始动摇了。
明明一个手心大小的东西,不但能纵横扭动,而且还这般的丝滑。
可他甚至连内部的结构都想象不出来。
决不能输!
他这般想着,心神慢慢沉静了下来,全神贯注的开始还原手中的魔方。
没一会儿,他便复原一个面。
但很快陷入之前永兴帝和诸位尚书相同的困境,不得不再次破坏掉。
而另一边,墨洛并未急着动手。她先是双手捧起“笼中鸟”,仔细观察其纵横交错的木条结构,目光沉静如水。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榫卯结合处,感受着那细微的凹凸与咬合。
片刻后,她闭上眸子,似乎在脑海中构建其内部结构模型。
工部尚书在两位墨家子弟身上来回打量,他并非墨家嫡系,可也更加明白嫡系与分家的差距。
尽管这位分家的侄女天赋异禀,但可惜生错了身体,终身不可能接触墨家的高级机巧术。
这局他更看好嫡系的墨生寒。
兵部尚书偷偷拉了下身边的户部尚书道:“墨家小子到底是墨家嫡系,我看胜算更大些。”
后者点头,余光却从未离开那道明黄的龙袍身影。
李幼仙扯了扯张皇后的袖子,“母后,你觉得谁会赢?”
“稍安勿躁,解题之道,有时慢即是快。”张皇后稍作沉思摇头,目光却在打量紫袍玉带的青年。
永兴帝与楚飞鸿则是品着茶,脸上看不出情绪。
约莫一炷香后,殿中气氛越发紧张。
墨生寒依旧在魔方的迷宫中打转,心中也越发的烦躁。
毫无规律吗?不可能!她为何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相较于他的急切,一直闭目养神,只靠一双手摸索的墨洛却猛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双手动了!
只见她手指如穿花蝴蝶般灵动,时而轻压某根木条的一端,时而微微旋转某个不起眼的节点,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早已洞悉其中所有关窍。
那看似浑然一体、无从下手的“笼中鸟”,在她手中竟发出了细微的“咔哒”声,结构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墨生寒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心神瞬间大乱,手下魔方更是拧得一塌糊涂。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随着“咔哒”声,惊愕的转移到工装绝美少女的身上。
陆尺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用可怜的眼神瞄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墨生寒,考虑要不要编个理由安慰一下他。
毕竟他是在和后世的智慧战斗。
没一会儿,伴随着再一次“咔”的轻响,“笼中鸟”那紧密咬合的结构应声而开。
十二根木条巧妙地分离,中央那颗象征着“鸟”的绣球,悄无声息躺在墨洛白皙的手掌中。
第64章,笼中鸟vs魔方(5)
乾清宫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所有人都明白,胜负已分。
可还是被墨洛这举重若轻的破解速度震惊了。
毕竟连几大尚书都难住的东西,她却如此快速的便给破解了。
永兴帝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拊掌赞叹:“好!妙极!”
张皇后也忍不住点头微笑。
“不愧是纵横书院大学姐。”李幼仙更是差点欢呼出声,赶紧用手捂住嘴,眼中满是得意。
楚飞鸿老太傅呵呵一笑,看向身边的紫袍玉带青年:“小子,这是你想出来的东西吧?”
“我可没这本事。”陆尺却是摇摇头,他只是提供了一个不完整的概念,能够还原出来墨洛功不可没。
“出乎意料啊!”几位尚书面面相觑,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奈的苦笑和由衷的佩服。
工部尚书看着那还在与魔方纠缠的墨生寒,眼中神色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他知道这位墨家嫡系一直心高气傲,尤其在三年前破解“百转千回”后,更是少年成名。
如今被分家的女子击败,恐怕这个坎一时半会儿迈不过去。
“墨洛破解成功!”
随着司礼老太监高声宣布,墨生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这才放下那依旧杂乱不堪的魔方,无力垂下双手,一双眼睛闪烁不定。
永兴帝龙颜大悦,当即拍板:“很好!此次万邦大朝会,便由陆尺和墨洛所制之‘魔方’,代表我大离,迎候诸国才俊之挑战!”
“多谢陛下!”陆尺与墨洛连忙谢恩。
“陛下圣明!”六部尚书齐齐躬身。
比试结束,永兴帝对双方说了些鼓励的话,又下令封口后这才散场。
五皇子李谨言与七公主李幼仙送了陆尺三人出了宫城。
一路上李谨言与陆尺有说有笑,丝毫不掩饰对其的欣赏。
这让一直垂头丧气的墨生寒心底更加的不快,但碍于面子一直没有发作。
直到三人出了宫城,他才快走几步,挡在墨洛身前。
“哼,侥幸胜了一次又如何?女儿家学这些机巧之术有何用?不要忘了,墨家机巧阁,永远不会让女子踏入!你终究有一日还是要回归后宅,相夫教子!”
墨生寒脸色阴沉,声音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怒气与不甘。
这番话刻薄而尖锐,如同一根根冰刺,扎向墨洛。
她娇躯微微一颤停下脚步,贝齿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那双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但她没有反驳,只是默默与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对视。
“谁说她学这些没用?”
恰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陆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他一步踏前,将墨洛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直视着墨生寒:
“在本世子看来,墨洛在机巧之上的天赋与执着,远超绝大多数男子。机巧阁不让女子进入?那是机巧阁的损失,是墨家的迂腐!倒成了你拿出来打击人的手段了?”
他转过头,看向愕然抬头的墨洛,眼神坚定而充满信任,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别人不信,本世子信。我相信墨洛,将来必定会成为这天下最厉害的机巧大师!她的名字,绝不会被埋没于后宅之中!
你们墨家的机巧阁不收,没关系!本世子将来会为她成立个巧机阁,再挂个牌子,就写墨家男子与狗不得入内。”
这番话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墨洛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寒意。
她凝望陆尺那坚定的侧脸,眼眶微微发热,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自心底油然而生。
但这些话却让墨生寒的脸彻底成了猪肝色,他沉声瞪着陆尺说道:“陆世子,这是墨家的事,你也要插手吗?”
陆尺闻言轻哼一声,又朝墨生寒走近一步,眼中冷意迸发:“看来你是听不懂人话了,正好本世子也略通些拳脚。”
部队中欺负人很常见,所以陆尺从不觉得这有错,但错的是不能欺负他的亲人朋友。
墨洛如今是万邦共荣小组的成员,更是陆尺心中内定的“蒸汽少女”,“巴雷特发明人”。自然不会容忍她被欺负。
他看得出来墨洛并不擅长这些人情世故,甚至还有隐约有些“社恐”。
也许在她心里墨家是巨大的,可在陆尺看来墨家那些所谓机巧术不过是插标卖首罢了。
“你……”墨生寒被陆尺的气势所慑,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最终只能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微风寒凉,扬起少女高束的青丝,一丝涟漪微不可察的在她心中泛起。
可话到嘴边,最终只是化成一句“谢谢。”
陆尺对大美人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走吧,墨大学姐,咱们的路还长着呢。”
墨洛重重地点了点头,清冷的脸上,第一次绽放出明媚而坚定的光彩,像极了凌冽寒风中摇曳的雪莲花。
出了宫城还有皇城,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两人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坐上陈平驾驶的马车返回纵横书院。
直到下车时,这位纵横书院的大美人才说了一句话。
“机巧术不该只属于墨家。”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在陆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但他也清楚这是墨洛第一次向他坦诚内心。
……
离京冬天很冷,腊月的雪花也很大。
当百姓们冻的缩头缩手时,勇冠侯府的暖阁内却是温暖如春。
青色冬季袍服的魏子说额头冒着汗,在书案边写写停停。
倒不是真的暖阁就有那么热,而是他正在为万邦大朝会,要出的算学题抓耳挠腮。
五皇子李谨言早就派人传了话,他那边没有准备算学人才,所以这个机会让给了万邦共荣小组。
“表少爷,外面各大番邦国都已经陆续开始进京了。您这算题还没想出来,要不还是让少爷帮帮你吧!”
陈平换上了蓝色冬季袍服,边劝着双眼黢黑的魏子说,边给正坐在暖阁窗边赏雪,罩着紫色貂皮大氅的陆尺剥着柑橘。
见魏子说没空搭理自己,陈平也不在乎,转头看向陆尺,谄媚笑道:
“少爷,听说昨日进京的西域王女可是个大美人,等雪停了咱要不要去瞧瞧?”
第65章,西域王女的秘密(1)
“这就是西域使团的车驾吗?真够奢华的?比以往可气派的多。”
“那肯定的。听说这次来的可不是使者,而是西域王女。放到咱们大离那就是太子殿下。”
宽敞的朱雀大街上,百姓被身穿甲胄的兵卒拦在道路两侧。
在众百姓的议论中,两头高大的雪白骆驼拉着一辆鎏金驼车缓缓驶向正阳门。
那驼车周身镶嵌各种颜色宝石,日光下让人眼花缭乱。车架前后各有百名腰胯弯刀,身披银甲西域兵士护送。
而在驼车金色的半透明纱幔内,隐约能看到一道端坐的玲珑身影。
无数百姓伸着脑袋想瞧瞧这位西域王女是何模样,奈何直到驼车驶进正阳门也未能得偿所愿。
“王女,那些百姓很热情呢,还有离朝的都城可真够气派!”
半透明的金色纱幔外,西域风情的小侍女坐在车架,先往后看了眼逐渐远去的喧嚣,又被皇城内宏伟庄严的宫殿群所吸引。
“是比咱们西域的王城气派得多。”端坐在纱幔内的西域王女阿依慕莲轻笑出声,那音调自带几分妖娆。“蔷薇水可准备好了。”
西域小侍女点头,拍了拍怀中一尺长短的宝石盒,“您就放心吧!往年只进贡五瓶,这次因为是王女您亲来,陛下特意给准备了十瓶。保证让大离的女子眼冒绿光,又要你争我夺。”
听着小侍女的话,金色纱幔内再次传出王女阿依慕莲的笑声。
她暗道,这离朝虽然文武兼备,但于旁门机巧之道却始终不及西域。
蔷薇水以及琉璃,都不过是西域皇室常用的装饰和香露罢了,可在这离朝却是千金难求,想必这次又能换得丰厚回礼。
当然,如果能完成她的那个愿望,也不枉费她走这千里路。
“王女殿下,大离宫城严禁车马,还要劳烦您随臣步行入殿,宫内景色别致,正可一路赏看。”
思绪间,在前引路的鸿胪寺官员不知何时来到驼车前。
“可!”
半透明金色纱幔被一只戴有金色手链的玉手挑起,披着金色纱衣的女子赤足缓步下了驼车,踩在望不到头的红毯上。
沙枣花的芬芳与清脆的铃铛声交织在一起,立刻吸引了宫城守卫的视线。
但见,女子头戴金纱头饰和面纱,只有一双如星的眸子波光流转。
薄如蝉翼的纱衣紧紧裹在那近乎完美曲线的玲珑身躯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仿佛流动的月华,美艳不可方物。
那浑然天成的妩媚,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西域风情。
“还请王女殿下随臣进殿。”那名鸿胪寺的官员微微失神后,禁不住吞咽一口唾液。
在这寒冬腊月,尽管他好奇这位西域王女冷不冷吗?但碍于社交礼仪并没有问出口。
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西域王女阿依慕莲和一众抬着贡品使臣迈进了大离宫城。
“西域使团觐见!”
两刻钟的宫城步行,阿依慕莲的金纱裙摆拂过汉白玉阶的凉意,终于踏入崇德殿的朱漆大门。
崇德殿内竟比外头看着更显恢宏,三十余根两人合抱的金丝楠木柱支撑着歇山顶,柱身缠绕着鎏金盘龙。
抬头可见藻井中央绘着“日月同辉”图,青蓝底色上缀着珍珠镶嵌的星辰,仿佛将苍穹缩于殿顶。
殿宇正中,九级白玉丹陛之上,便是大离皇帝的蟠龙宝座。
永兴帝身着明黄龙袍,冕旒上的玉珠随呼吸轻晃,遮住了眼底神色,只在阿依慕莲踏入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宝座扶手上的龙珠。
丹陛左侧设着凤椅,懿安张皇后端坐其上,一身正红色翟衣,衣摆绣着立体的祥云翟鸟纹,头戴累丝衔珠凤冠,流苏垂至肩头。
她面容温婉,见阿依慕莲进来,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只是在看到其装扮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化为温和的颔首。
凤椅两侧依次排列着几位妃嫔,皆着妃嫔朝服,或低眉垂眼,或悄悄用眼角打量这位异域王女。
阶下两侧,文武大臣按品级站立。文官身着青色朝服,手持笏板,神色肃穆,为首的正是楚飞鸿老太傅。
武官则穿红色朝服目光沉稳,为首之人正是勇冠候陆千重。
鸿胪寺卿站在队伍最前,见阿依慕莲停步,上前一步躬身奏道:“启禀陛下,西域王女阿依慕莲携贡品来朝,臣特引入觐见。”
永兴帝缓缓抬眼,目光落在阿依慕莲那身金色纱衣上,声音浑厚如钟。
“西域远客,一路辛苦。除去面纱,让朕瞧瞧你西域风貌。”
阿依慕莲闻言,轻轻抬手摘去金色面纱。
露出的鹅蛋脸上五官明媚,雪肤衬着莹亮葡萄眼,唇角梨涡浅现,堪称倾国倾城。
众文武目光瞬间汇聚一处,不少人暗自吞咽一口唾液。
哪怕是不好女色的永兴帝,眸中的惊讶也是一闪而逝。
楚飞鸿眉头紧皱,暗道这西域王女长得实属祸国殃民,但愿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唯有陆千重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西域阿依慕莲,朝见大离皇帝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国运昌隆。”
阿依慕莲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屈膝,脚踝金铃随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言罢,示意身后使臣分别打开抱在怀中各色锦盒。
第一盒,摆着三颗鹅卵大小的绿松石,石面泛着瓷釉般的光泽。
第二盒,盛着两匹织金地毯,毯面绣满葡萄纹与卷草纹,熠熠生辉。
第三盒,则是装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琉璃瓶,五彩绚烂。
“此为西域特产,望大离皇帝陛下笑纳。”
阿依慕莲施礼完毕,转身亲手接过西域小侍女抱着的宝石盒准备打开。
打开前,她特意扫了一眼端坐高位的懿安张皇后以及诸位离朝妃嫔。
然而,并没有瞧见使臣跟她讲述的那种迫切目光,反而看到有一个嫔妃用帕子掩着,偷偷打了个哈欠。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蔷薇水在大离是无价之宝吗?
明明用了和往年相同的宝石盒,可为何与他们描述的不同?
“此为大离往年特要求多贡的蔷薇水,王母特嘱咐多加了五瓶,望大离皇帝陛下与诸位娘娘喜欢。”
第66章,西域王女的秘密(2)
“西域有心了!”
永兴帝颔首,几个太监自殿外进来接过了四项贡品。
“只是这蔷薇水今后便不必再贡了,换成你们西域的紫月夜吧!”
听到要将香露换成酒,阿依慕莲与众西域使臣脸色微变,连忙再次施礼:“敢问大离皇帝陛下,可是蔷薇水有何不妥?”
“王女莫要多想,并无不妥。”永兴帝轻笑,转头看向凤椅上的张皇后。
懿安张皇后颔首,对身后宫女使了个眼色,温声对阿依慕莲说道:“此乃我离朝香露,特为王女备了一盒,以供品鉴。”
说话间,那宫女已经抱着鎏金的八角锦盒,站在了西域王女的面前。
离朝的香露?
阿依慕莲心中微惊,要知道西域香露的制作方法一向是秘密,离朝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半晌,她才伸手缓缓打开那鎏金八角锦盒。
随着锦盒被打开,翠绿,暗红,亮黑三色玉瓶映入视线。
阿依慕莲拿出黑色玉瓶仔细打量起来,玉瓶用的上等蓝田玉,其上雕有花样和文字,透过瓶身能看到其内微微荡漾液体。
“玄霄引?”
她轻念着上面文字,拔出了瓶塞。
砰!
伴随着一声轻响,冷冽中不失厚重的清香钻入她的鼻腔。
“这是......”阿依慕莲刚想说出薄荷的清香,但很快便被更深层的感受所取代。
“还有檀香与沉香?”
她一双星眸逐渐瞪大,仿佛置身于雨后山林。
她身后的几个西域使臣在嗅到这股香气后,眼中同样露出惊诧。
这股香味已经不输给他们西域的蔷薇水,甚至......比蔷薇水更加耐闻。
“西域王女,我大离的香露如何?”永兴帝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阿依慕莲缓缓睁眼,神色有些复杂。“这瓶玄霄引香清而不薄,沉而不滞,的确是上等香露。只是此香过于厚重,怕是并不适合女子。”
永兴帝闻言畅怀大笑,“哈哈哈,此香露有三种皆有不同,王女不妨都品鉴一下。”
阿依慕莲点头,旋即取出暗红瓶:“绛宫辞!”
她轻轻拔下瓶塞,浅浅吸了一口,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神态竟多出了几丝依恋。
她嗅到了茉莉的温润,白兰的雅致,以及檀香的沉稳。
初闻如贵妇衣袂间的暗香,细品却似陈年的温婉绵长。
许久,阿依慕莲才缓缓回过神,依依不舍地放下那瓶降宫辞。
到了此刻,她已经明白离朝为什么不需要蔷薇水了。
更让她好奇的是,到底是何人竟然能做出如此香露?
她望着最后的绿色玉瓶,缓缓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指。
不是因为她不服输,而是对那瓶未知的香露充满了好奇。
砰!
她没有丝毫犹豫拔下了那瓶雕有“涴溪沙”字样香露的瓶塞。
轻轻一吸,那轻盈的香气便钻入了鼻腔,她脸上神色明显一滞。
轻盈,清甜,鲜活!
阿依慕莲觉得自己好像站在西域王庭望月台,静静享受着夜风轻抚的舒畅。
那风有茉莉的清甜,还有薄荷的凛冽,又似山间清泉醉人心脾。
见到阿依慕莲的神色,永兴帝与张皇后相视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自陶醉中挣脱,再看富丽堂皇的宫殿,竟生出一丝的索然无味。
她稍微调整情绪,对着高坐龙椅的永兴帝再次一礼:“尊敬的大离皇帝陛下,阿依慕莲会将您要求转告王母,将蔷薇水换成紫月夜。只是......阿依慕莲有个小小的要求?”
“哦?是何请求,但说无妨!”
“能否告知阿依慕莲,是何人做出的这等香露?”
听闻此言,众文武眼中不约而同划过一抹肉疼,想起了那位紫袍玉带公子以及白哗哗的银锭。
永兴帝稍作沉思,目光落在武将首位的陆千重身上,对阿依慕莲笑道:“这个问题朕不适合回答你,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我们大离的战神。”
阿依慕莲顺着永兴帝的目光,落在身材微微发福的陆千重身上,不由星眸圆瞪,吃惊道:“他就是大离战神?”
对于这位西域王女的惊讶,陆千重丝毫不在意,淡淡吐出四个字:“如假包换!”
阿依慕莲微微一礼:“请原谅我的失礼,可否告知到底是何人做出的这等香露?”
要不要帮那臭小子挡下这祸国殃民的女人?
陆千重眸光微沉,多少有些担心自家儿子见到如此美人会深陷进去,毕竟是异族。
但又考虑到即便自己此刻不说,这位西域王女恐怕也能打听得到,最终还是缓缓开口:“正是犬子!”
西域使团的朝见没有持续太久,当阿依慕莲回到鸿胪寺驿馆,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她回到驿馆第一件事,便是自箱子中拿出一张画像在书案之上慢慢展开。
那画上是一位丰神俊朗的棱形脸公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简直判若两人。”望着那般画像,阿依慕莲秀眉蹙起,眸中的失落显而易见。
西域小侍女望着神色有些萎靡自家王女,在一旁劝慰。
“王女,人毕竟都会老的。王上给的这副画像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了。”
她想起大殿内那位微微发福,胡子拉碴的中年战神,也能理解自家王女的失望,毕竟与画像比较根本就是两个人。
“你去打听一下那位勇冠候世子的情报,越多越好,最好能拿到他的画像。”阿依慕莲卷起手中画像,重新压回箱子里。
西域小侍女点头,招来四名西域兵卒匆匆出了驿馆。
一个多时辰后,西域小侍女拿着一张画像返回了驿馆,只是那神情有些复杂。
“如何?都查到了什么?”阿依慕莲见状,疑惑迎了上来。
“王女,您还是自己看吧!”
西域小侍女将手中画像翻转朝向自家王女。
但见上面画着一个肥头大耳,眼神萎缩的男子。
“他就是勇冠候世子?”阿依慕莲星眸瞪大。
“没错!听那些大离商人说,这位世子脾气暴躁,贪图享乐,荒淫好色。”
西域小侍女忙不迭点头,又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可还听说他挺有才的,不但弄出了香露,还作过一首半的诗句,在离京学子中倍受推崇。”
“呃?作诗还能作一半吗?”
第67章,西域王女的秘密(3)
阿依慕莲疑惑接过自家侍女递来诗稿,轻声诵念了起来。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当她念完第一首诗,下意识看向那张肥头大耳的画像,实在无法与能做出这等灵性诗句的人联系到一起。
“还有半首呢?”阿依慕莲翻动诗稿,疑惑看向自家侍女。
小侍女“嘻嘻”一笑,却是晃了晃脑袋:“还有半首,王女您还是别看了,要不然会更加难受。”
阿依慕莲无奈一笑,伸出了白皙手掌:“呵,虽然咱们西域不擅长诗词,王女我听过看过的名作可一点不比那些学子大儒少。不过半首诗,有什么可难受的。”
“那好吧!”小侍女吐出一口气,从小小胸脯中又摸出一张诗稿,放在自家王女手中。
阿依慕莲展开诗稿,再次轻声念了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念出第一句时,她脸上挂着笑容,可当念完第二句,那笑意慢慢收敛。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当她念到第四句,早已花容失色,拿着诗稿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在来离朝之前,她最喜爱的便是南国国主南煜的诗词。
她曾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那位诗才绝艳,又风度翩翩的男子更会作诗词。
可今日这个想法动摇了!
她如同拨开云雾,初见青天的雀儿。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念完这一句,当阿依慕莲发现没有下一句时,只剩满心的怅然若失。
“实在太可惜了,这等千古佳作竟只有半首......”
阿穆依莲好不容易从那种失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可低头看到书案的那张画像,心头好似被什么堵住一样。
拿不出来,又放不下去。
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存在什么误解。
小侍女见她这般表情,也只能摇头叹息一声。
“王女,我还打听到这位勇冠候世子有......有龙阳之好。”
听到这句话阿依慕莲心中最后那点念想彻底崩塌。
她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南煜的诗作。
思绪间,小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还听说他的香料铺子,三日后要开始售卖香露了。”
听到这个消息,阿依慕莲彻底坐不住了:“什么?那么好的香露,他要拿出来售卖吗?”
“不是咱们在离朝皇宫见过的那种香露,听人家说叫‘轻舞飞扬’。”
“是吗?”阿依慕莲蹙眉陷入沉思,片刻后释然一笑:“你可知他的店铺在哪里?”
西域小侍女忙不迭点头:“听人说叫香满楼。”
阿依慕莲唇角轻扬:“你去准备两套离朝的衣物,本王女倒要瞧瞧他这新香露究竟如何?”
........
“世子爷,这就是第一批平价香水!”
面阔两丈,进深六丈的香水工坊内,陆尺身披紫色貂裘大氅,身后跟着陈平兄弟以及大掌柜刘东生。
在他们面前的成品工案上,一排排用白色瓷瓶盛装的香水整整齐齐等待装盒。
“还不错!”陆尺随手拿起一瓶打开嗅了下,面露陶醉的点了点头。
刘东生面露喜色,上前解释道:“爷,平价香水延续了咱们浣溪沙,降宫辞以及玄霄引的特色,您看定价多少?”
陆尺闻言稍作沉思,放下手中瓷瓶,望向他的大掌柜:“香水这种东西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的。即便咱们称之为平价,可面对的售卖群体也是那些富贵之家,便暂定二百两一瓶吧!”
“世子爷考虑周到,那便定二百两。”
刘东生如今是对自家世子的能力再无半分怀疑。香水卖的多,他能分到的银钱也多,自是尽心尽力。
“对了,香满楼准备的如何了?”
这段日子香水工坊加班加点,便是赶在万邦大朝会前推出“平价香水”,争取能为将来扩展海外市场打基础。
至于被永兴帝钦定为“皇宫特供”的浣溪沙,降宫辞,玄霄,加入了高度酒精提纯工艺后,品质再上一个台阶,仍安置在香满楼库房秘密制作。
“按您的吩咐提前半月挂了预售牌子,也让人早早放出“买香水抽宫廷特供”的风声。这段日子前来问询的夫人小姐络绎不绝,想必三日后的售卖会很热闹......”
刘东生将开售的准备情况,逐一向陆尺做了汇报。
“打听是一回事,买是另一回事,香托该安排也得安排。”
“爷,您放宽心就是!”
说完平价香水三日后开卖的事,陆尺目光又落在陈凡身上。
“那位玉面锦猫还是没有消息吗?”
陈凡点头,眼中划过一抹愧色,“数月前京兆府突然传出玉面锦猫进京的消息,当时离京戒严了一段时间,可柳白玉并没有现身。
如今污蔑您的那些谣言,已经查到是自万春楼开始传播,可还没查到源头。”
听罢,陆尺拧起眉头,他本以为这位玉面锦猫会搞出什么幺蛾子,结果这段时间以来竟像石沉大海,反倒让他有些不安。
“让人继续收集她的情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向工坊外走去:“最近的训练情况如何?”
陈凡三人连忙跟上,说道:“当初选出的二十二人,如今都可以六十息内完成负重坡道了,其他训练项目的成绩也明显有了很大提升。”
“是吗?”听到一人都没有被淘汰,陆尺眸中划过一抹意外。
但这距离成为一名特种兵还很遥远,就目前的成果而言,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尺扯了扯嘴角,心中畅快了不少。
万邦大朝会的人才选取也已经结束。他自那些鸿胪寺筛选出的关系户中,选了几个有真才实学的纳入了万邦共荣小组,已经开始由宫中派来的人教授礼仪。
既全了人情,也正好以备不时之需。
这般想着,陆尺走出香水工坊,眺望着远处银装素裹的高大城郭。
如今距离万邦大朝会已经不足一个月,各国使团大部分已经来到离京住进了鸿胪寺。
可谓万事具备,只等大朝会了。
第68章,西域王女的秘密(4)
“少爷,今日出府时,我见表少爷走路都差点撞到柱子上,您不行就帮他想道题呗!”
陈平驾着返回侯府的马车,吱吱呀呀穿过外城街道。相比内城这里的建筑低矮很多。
“题目早就想好了,就等他来问了。你也知道他那别扭性子,不撞倒南墙是不回头的。”
陆尺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脑海中反复思索着为万邦大朝会准备的那道压轴算学难题。
他在前世也不是什么数学天才,但幸运的是看过的书够多。
自己想不出,那还不能抄题吗?
按照这个时代数学水平,多半想破脑袋也解不开他这一道题。
“大胆!你们知道我家......我家小姐是谁吗?”
思绪间,一道带着几分惊慌的女声自主街不远处小巷内传出。
陆尺挑起车帘,见不少百姓围在那巷口,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
“嘿嘿,小娘子,迷路了?哥哥们带你们去找找路啊?”
小巷内,五六个头戴毡帽,身穿狼皮袄的魁梧汉子,正堵住了两个女子的去路。他们言语轻佻,目光在两女身上来回打转。
那两名女子中,一人带着面纱,穿一身大红罗裙,却难掩其曼妙的身姿。
另一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穿一身花色罗裙,挡在红衣女子的面前,脸上的慌乱显而易见。
阿依慕莲是如何也没想到,和侍女乔装打扮本想偷偷去香满楼查探,不料离京街巷纵横,竟被小侍女带着迷迷糊糊就到了外城。
如今,问路不成,还撞上了这几个明显喝了酒的北绒人。
在她的印象里,北绒人武力昌盛,不似南国人那般文质彬彬,又没有离朝人的精明长远,反而更像未开化的野兽。
“我们不需要!请你们让开!”阿依慕莲将吓得发抖的侍女拉到身后。
尽管她心中同样害怕,但王女的尊严让她强撑着不肯示弱。
“哎哟,还挺倔!让爷瞧瞧小美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其中一个北绒汉子伸手就要去扯阿依慕莲的面纱。
吓得阿依慕莲立刻抬手抵挡,只是哪里挡得住那粗壮的手臂。
眼看要碰到面纱时,一枚玉扳指带着破风声激射而来,不偏不倚打在那北绒人的手腕。
“哎呦!”那北绒汉子一声痛呼,本能收回了手臂。
“敢在大离国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
紧接着,一声清冷的呵斥传来。
众人回头,便见巷口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
那车帘掀开,一名身披紫色貂裘大氅的年轻公子跃下车来。
不是陆尺又是何人?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前世作为一名军人,实在看不过眼。
那几个北绒人闻声望来,脸上的怒意毫不掩饰:“哪里来的小白脸?少管闲事!滚开!”
陆尺懒得与他们废话,对陈平使了个眼色。
陈平会意,上前一步,沉声道:“趁我家少爷发火前,你们最好速速离去!”
几个北绒人见对方只有两人,胆气又壮了:“哼,吓唬谁呢?若不是你们离朝出了个陆人屠,早就被我们北绒踩在脚下了。”
“呸!说得没错,这次我们北绒太子亲临离朝,就是要让你们离人好看!不想挨揍就滚.......”
不待那北绒人说完,陈平已经动了。
他身形如电,瞬间切入几人之间,也没用多么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直接的一记直拳,狠狠打在为首那北绒汉子的胸口。
“砰!”那汉子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胸口剧痛,闷哼一声,踉跄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半晌喘不过气。
“小爷忍你们北绒狗很久了!”陈平眉头一挑,对着剩下几人勾动手指。
“好,打的好!”
巷口围观的众人见状,齐声拍手叫好。
阿依慕莲见有人动手,忙拉着吓傻的小侍女跑到陆尺身边,“谢谢公子。”
“不用,大离乃礼仪之邦,自容不下他们放肆。”陆尺扯了扯嘴角,视线却未离开陈平。
“他就一个人,咱们一起上!”几个北绒人酒醒了大半,嗷嗷叫着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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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脚步灵动,避开攻击的同时或掌或拳,招式精准凶狠。
没几个回合便只听“咔嚓”,“哎哟”几声,几个北绒汉子纷纷被打倒,趴在地上痛苦呻吟。
“现在明白该谁滚了吧?”陈平下巴一扬,一双豹眼扫过倒地的北绒人。
“好,我们滚!”为首的北绒壮汉咬牙切齿爬了起来,带着几人狼狈消失在小巷。
“小哥厉害!”
“小哥好身手。”
见到几个北绒人被收拾,围观的百姓欢呼声更大。
陈平没有理会众人的称赞,两步跑回陆尺身边:“嘿嘿,少爷!我这几下如何?”
陆尺见自家小伴读一副求表扬的表情,不由摇头轻笑:“很帅!”
而阿依慕莲望着那双极美丹凤眼的英俊公子,微微有些失神,在小侍女的轻拽下,才福了一礼:“多......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她的离朝官话说得有些生硬,但嗓音清脆悦耳。
“举手之劳。”陆尺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两人惊惶未定的神色,问道:“看二位应是外邦人,可是迷路了?不知要去何处?”
阿依慕莲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我们……要去香满楼,不知该如何走?”
“香满楼?”陆尺与陈平对视一眼,眉梢微挑,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道:“香满楼在内城,这里是外城。若二位不介意,在下正好顺路,可送你们一程。”
阿依慕莲正愁找不到路,闻言心中一喜,再次施礼:“那……便有劳公子了。”
待两女登上马车,围观的百姓也都散去,马车在陈平的驱使下重新动了起来。
车内,阿依慕莲偷偷打量着对面闭目养神的俊俏公子,心跳莫名有些加快,稍作犹豫,她开口打破沉默:“公子……也知晓香满楼?”
陆尺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香满楼在离京也算小有名气,在下自然知晓。”
阿依慕莲眸光一亮,继续追问:“那公子可知,香满楼背后的勇冠候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第69章,西域王女的秘密(5)
陆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听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声名狼藉,姑娘打听他作甚?”
“是……是吗?果然传言非虚……”阿依慕莲蹙眉,解释道:“只是听闻这位世子近来在离京声名鹊起,有些好奇罢了!”
“是这样啊!”
两人在车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马车很快便到了香满楼。
陆尺挑起车窗:“二位姑娘,这里便是香满楼了。”
“多谢公子!”阿依慕莲带着小侍女下了马车,又忽然回头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萍水相逢,不提也罢!”陆尺摆了摆手,马车缓缓驶离。
待走远一些,陈平终于忍不住:“少爷,你怎么不告诉她们你就是勇冠候世子呢?万一她们是仰慕您的威名......”
没等小伴读说完,陆尺便打断了他的话:“看她们言谈举止便知不是离人,何必徒惹麻烦。”
尽管他这般说,但一路的暗中观察,已经看出那位身穿大红罗裙的女子并非一般人。
外邦,又不是一般人,多半便是外邦的来使。
“少爷您真的变了,要搁以前您肯定早贴上去了。”陈平挑起车帘的一角,贱贱的笑着。
“胡说!少爷我为何不记得?”
“嘿嘿,那您可还记得金阙楼的如是姑娘?”
“好像有些印象......”
主仆二人闲聊着过往的风流韵事,慢慢融入湍急的人流中。
“王......小姐,这位公子长得可真好看,而且还风度翩翩,一点都不输那位大离战神年轻的时候。”
“是啊!可惜只是位寻常公子.......”阿依慕莲站在香满楼门前,望着那远去的马车,心中怅然若失。
如果那位传言中的勇冠候世子是这般男子,离朝恐怕是出了一位不输南国国主南煜的才俊。
一念及此,阿依慕莲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
她不明白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人无完人,有得有失才是常态。
思定,她带着小侍女,抬脚步入了香满楼。
“走吧!既然来了就进里面瞧瞧!”
至于那位离去的公子,阿依慕莲隐隐觉得,或许还会再见。
.......
日子晃晃悠悠,转眼过去三日。
今日的朱雀大街格外热闹,除去万邦大朝会临近的因素,便是因为离朝人终于要推出属于自己的香露。
这个消息早在十几日前便已经传遍大街小巷,离京百姓皆是心潮澎湃。
尤其是听说买香露有机会抽到“皇宫**”的天价香露后,更是引得无数夫人小姐的关注。
此刻的香满楼张灯结彩,门前更是热闹非凡。
两条醒目的大红绸自二层的屋顶垂下,其上正是一副对联。
【一斛香凝寻常价】
【千般福至**缘】
“他这对联什么意思啊?”
“这都不懂,这对联是在说他家的香露价格实惠,还有机会抽到福缘。”
香满楼前,人头攒动,喧声鼎沸。大红绸缎装饰的门面显得格外气派,那副对联更是引得无数人驻足品评。
阿依慕莲与小侍女在两个常服侍从的护卫下混迹在人群中。
昨日她们打听到开售后,一早便赶了过来,想要看看这款“轻舞飞扬”到底怎么样?
“吉时已到!”
随着一声高亢洪亮的声音响起,大掌柜刘东生满面红光自店内登上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对着台下翘首以盼的人群微微一揖。
“诸位贵客,静一静!静一静!”
待声浪稍平,刘东生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承蒙各位厚爱,今日香满楼推出咱们大离第一款香露‘轻舞飞扬’!此香露匠心独运,香气清雅持久,售价仅为二百两,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刘东生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殷切的面孔,尤其是众多衣着华丽的夫人小姐,声音陡然拔高,抛出了今日最大的噱头:
“凡今日购买‘轻舞飞扬’者,每一瓶皆可获得一次抓阄机会!头等奖,便是价值万金的‘皇宫**’香露一盒!另有各类精美小礼品若干,中者即得!”
此话一出,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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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疑声此起彼伏。
“是不是真的给皇宫**啊?那可是皇后和娘娘们用的香露啊!”
“刘掌柜,此话当真?莫不是唬人的吧?”
刘东生似乎早料到会有人质疑,他面色一正,提高音量,声音斩钉截铁。
“诸位!我香满楼乃勇冠侯府产业!今日刘某在此,以勇冠侯府声誉担保,绝无半点虚假!头等奖‘皇宫**’香露,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勇冠侯府四个字,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平息了大部分的质疑。
“勇冠侯府担保!那还能有假?”
“买了!必须买!万一抽中了呢!”
一部分人群瞬间彻底沸腾,争先恐后挥舞着银票,生怕晚了一步就与那万金重奖失之交臂。
“给我来两瓶!”
“我要五瓶!”
“别挤别挤!排队!排队啊!”
伴随着鼎沸的人声,香满楼前场面立刻火爆起来,伙计们一个个擦着汗,正式开始售卖。
“小姐,这勇冠候世子……好厉害的手段!”小侍女咋舌道,“用一个小小的抓阄,就让这么多人抢着买他的香露。”
阿依慕莲美眸中泛起异彩,她自幼学习西域商道,这一手“抓阄抽奖”,不仅极大地刺激了购买欲,更是借助“皇宫**”将香满楼和“轻舞飞扬”拔高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份经商智慧,让她不得不佩服。
“走,我们也去买两瓶试试。”阿依慕莲拉着侍女,好不容易排到后,果断购买了两瓶“轻舞飞扬”。
拿到小巧精致的白瓷瓶,阿依慕莲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瓶,轻轻一嗅。
一股清雅灵动又不失甜美的复合花香瞬间萦绕鼻尖,层次分明,持久不散。
她眸中再次闪过惊讶。
这“轻舞飞扬”虽不如她在宫中闻到的“浣溪沙”等**香露那般淳厚馥郁,但其品质已然远超她们西域的蔷薇水。
“连这等低价香露都如此出色……”
阿依慕莲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勇冠候世子,好奇到了极点。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第70章,万邦大朝会(1)
“能作出半首《将进酒》那般豪迈诗篇,又能研制出如此绝妙的香露,还拥有这般惊人的商业头脑……这与传言中的纨绔子弟,简直判若云泥!”
阿依慕莲低声呢喃着,轻轻将那瓶香露重新塞上。
随后两人抓了阄,但很可惜只得了两个香囊。
“哼,肯定有黑幕。”小侍女不甘心地回头张望。
“走吧!”阿依慕莲转身,她已经十分确定他们西域的香露是输了。
等回到西域,正好可以拿来敲打敲打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匠人。
阿依慕莲这般想着,正要迈步,却被小侍女猛地扯了下袖子。
“小姐!小姐!你快看!是那位公子!那天救我们的那位公子!”
“呃?”听到是那位长相好看的公子,阿依慕莲缓缓转过身,顺着小侍女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香满楼二楼一扇雕花窗后,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凭窗而立,紫色貂裘大氅衬得他身姿挺拔。
不是那日仗义出手的俊朗公子又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出现在香满楼的二楼雅间?看那气度,绝非寻常顾客。
一连串的问题从脑海冒了出来,可不等她想明白,两个刚买了香露出来的富家小姐,也同样抬头望了过去。
“快看!二楼那位是不是陆世子?”
“真的是他!天啊,比听闻的模样俊俏多了!可惜……听说他不喜欢女子。”
“是啊!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不对,这么好闻的香水,还能作出那么好的诗,太可惜了……”
陆世子?
阿依慕莲星眸圆瞪,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
她难以置信地再次抬头,望向窗口那张俊朗坚毅的面庞。
他……他就是勇冠候世子陆尺?
她只觉心中那个肥头大耳,眼神猥琐的形象轰然崩塌。
在那崩塌的废墟中,一张英气逼人,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形象悄然形成。
巨大的冲击让阿依慕莲心绪翻腾,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早已相遇,是那位在她面前自嘲“声名狼藉”的公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她望着窗口那道身影,不知不觉的失了神。
“小姐,要不就选他吧?长得英俊,又有才气。一点不输那位‘大离战神’年轻时。”
小侍女的声音将阿依慕莲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却是轻轻吐了一口气:“不着急,他会代表离朝参加万邦大朝会,究竟如何还可以再观察一下。”
这般说着,阿依慕莲又看了一眼窗边披着貂裘大氅的公子。
“走吧!咱们也该准备万邦大朝会的事了。”
说完,阿依慕莲没有任何留恋的豁然转身,小侍女朝着那窗口的身影吐了下舌头,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日,离朝香露因价格低廉,成为不少外邦商人的抢手货。
轻舞飞扬之名传遍离京。
但也在这一日,南国大儒的驴车与北绒太子的兽车分别自南北城门进入离京。
驴是再普通不过的白肚皮毛驴,车是拉稻草的架子车。
可在南城门却有无数学子对着驴车躬身长揖。
他们拜的自然不是毛驴,而是驴车上那位发髻插着树枝,一身素袍,鸡皮鹤发的酒糟鼻老翁。
这老翁不是别人,正是诸国文人学子人推崇的南国大儒——欧阳穆。
五十多年前,大离对南国兴兵十五万。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南国气数已尽,可谁都没想到一位而立之年的南国才俊只身来到离京。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得离朝文武哑口无言,离朝最后只得罢兵言和,并承诺三十年内不再南征。
三十年前,一部《稻车杂俎》问世,被诸国文人学士奉为“文脉续命之作”,其价值远超寻常经籍注疏。
卷一《经义辨误》:针对《尚书》《礼记》中的十五处历代注疏谬误,结合乡野见闻与出土简牍提出新解。
卷二《乡闾问对》:收录他与农夫、樵夫、小贩的对话,将“礼”“义”等抽象概念转化为生活实例。
卷三《灾荒备要》:记录大旱期间的救荒经验,包括“稻秸储水法”“野菜辨识图”“邻里互济公约”等实用内容。
卷四《典籍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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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南国宫廷火场抢救下的孤本残页。
卷五《学子答问》:记录与弟子的学术辩论。
卷六《驴车杂记》:随手记下的治学心得,如“读书如喂驴,既要饱食,也要勤走”。
这部著作,处处体现欧阳穆“经世致用,不尚空谈”的治学理念。
而此刻,这位南国大儒正手持着一篇纸稿,几乎贴到了褶皱的老脸上,完全无视了街道两边躬身长揖的学子们。
可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人脸上有半点怨言。
众所周知,这位老学究,一旦研究起学问,便会进入“忘我”的状态。
只是众学子好奇,这位大儒手中拿的纸稿上,到底写了什么?竟能让他露出这般沉醉的神情。
直到那毛驴拉着欧阳穆停到鸿胪寺门前,这位南国大儒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哎呀,可惜可惜!如此佳作,为何只有半首?实在让人惋惜啊!可惜了!”
而当南国大儒欧阳穆被离朝官员,恭敬迎进鸿胪寺的时候。
一辆兽车在百姓的惊呼中,自北城门缓缓驶入了离京。
“这是什么野兽?竟如此庞大?”
“这都不认识,这是北绒人图腾神兽大熊,不过这只真够大的。”
在众百姓的议论中,那宽一丈许,长两丈的兽车,在前后各有百名北绒熊兵的护卫下穿过了城门廊道。
只是那兽车身上不是车厢,而是云团花纹的金顶白帆布的圆形帐篷。
车架四角各立有一名体型九尺的魁梧铁面壮汉,他们手持北绒熊旗迎风招展。
既然叫兽车,拉车自然也不是马,而是身长超过一丈,身高约有六尺的棕**大熊。
那大熊除去头颅和四肢均覆盖银色甲胄,口水顺着森白尖锐的牙齿不断滴落到青石地面。
“吼!”
那棕**大熊一声咆哮,吓得围观的离朝百姓纷纷后退,更有不少孩童哇哇大哭起来,就连维持秩序的离朝兵士都不由吞咽一口唾液,往后退了半步。
那些北绒见到离朝人如此胆小懦弱,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巴图殿下,离京到了!”
第71章,万邦大朝会(2)
东瀛使团是在万邦大朝会开始前第五日进入的离京,也是最后一个到来的番邦国。
他们不同于南国大儒欧阳穆那般简装出行,也没有像北绒太子拓跋巴图那般张扬行事。
只有一百多武士护送着一辆四轮人力车有条不紊的进入了鸿胪寺。
至于,车上坐的什么人?则没有传出半点风声。
而此时的整个离京早已张灯结彩,既是庆祝这三年一次的盛会,也是庆祝即将到来的年节。
这段时间,关于各国准备的难题,在世面上真真假假流传起来。
什么西域准备了千变万化的机巧之物?
南国大儒带来了国主南煜一首绝世诗词?
北绒太子勇武无双等等!
因真假难以分辨,也导致流传的版本越来越多。
离京的青楼,赌坊更是早已开了新庄,只待万邦大朝会便可开始下注。
茶馆戏院也都开始着手准备编写新的话本子。
毕竟大朝会是在宫城之内举行,百姓无法直接观看,只能通过一条条“小道消息”得知整个大朝会发生的事。
而在大朝会开始的前一日,陆大世子做梦了。
梦到自己跟随母亲魏婉清一起回到魏家的老宅。
发髻盘起,身穿淡紫大袖衫的魏婉清与外祖父魏文远在桂树下对弈。
他则和表弟魏子说在十几个下人组成迷阵中钻来钻去,嬉闹声响彻整个庭院。
只是这美好的画面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一声巨响而打破。
金盔金甲的御林军破门而入,见人便抓,下人们嚎叫着被压在地上,欢声笑语被痛哭哀号所取代。
魏府所有人无一幸免。
外祖父魏文远和母亲将他和表弟魏子说塞进了狗洞,含着泪让他们快逃!
可当陆尺刚准备带着比自己矮一头的表弟逃跑,却被一声怒喝给惊醒。
“呼!呼!”
陆尺自床榻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空气。
待看清头顶熟悉的鎏金熏球后,急促的呼吸才慢慢平复。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毫无厘头的梦,毕竟魏婉清去世于魏家出事前,所以这样的事并不会发生。
但不知为何,醒来后却仍能感觉到胸口有些堵。
在床榻回了一会儿神,陆尺便起了床。
推开门能看到东跨院的下人们已经开始了忙碌。
由于府邸太大,所以年节的清扫工作提前一个月就要开始。
修剪清理这些活计看似简单,可是在没有机械助力的古代,都需要人力一点点的完成。
陆尺和陈平完成例行对练,又简单吃了些东西,便直接去了暖阁。
而在暖阁内,万邦共荣小组的人员早已经到齐。
一袭白狐裘棉裙的李幼仙正在和水蓝棉裙的墨洛说着话。
魏子说则手中拿着几张纸稿正眉头紧锁的研究。
其他人也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的神色放松,有的则神色紧张。
见到陆尺走进来,暖阁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在暖阁坐下,目光扫过暖阁内的十人,沉声道:“今日叫大家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告诉你们无需太紧张。你们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如果正巧遇到正常发挥即可......”
陆尺简单的做了一下战前动员以及心理疏导,便让他们各自准备去了。
“这是我想好的几道题,你来做个决断吧!”
魏子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几张纸稿递了过来。
陆尺接过逐一看了遍,最后只保留了一张。
“今有人共买物,人出八,盈三;人出七,不足四。问人数、物价各几何?”陆尺反复看了几遍,眼中露出满意之色:“这道题不错,便用它吧!”
说着话,陆尺又从袖中摸出张纸稿一同还了回去。“我这里也有一题,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表弟算学天赋惊人,但终究受了古代环境的思维限制。
魏子说疑惑接过陆尺的算学题看了起来,脸上的神色随着他看完题逐渐变得凝重。
随后更是直接趴在书案开始计算了起来。
陆尺见状也没打扰,而是来到了李幼仙两女身边。
“这段时间按你说的降低了灵活度,并且又做了三个防止他们不小心扭坏。”墨洛自袖袋拿出三个一模一样的魔方,绝美的脸颊挂着一丝笑意。
“做得很好,要得这种感觉。”陆尺拿起一个试着扭动了一下,完全没了第一个魔方那般丝滑,反而有些像陷入了淤泥里一般,但也不至于扭不动。
“你可真坏!”李幼仙银牙紧咬地拿起一起扭了下,凭她的手劲竟然只能勉强扭动。
“别人都做好准备了,你呢?那首《将进酒》的后半首可想好了?”
听到李幼仙提起《将进酒》,墨洛眸中也不由浮现一抹期待。
毕竟在她看来,这是一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佳作,如果能补全,大概会流传千古吧!
可陆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缓步来到窗边,眺望着远处巍峨宏伟的宫城。
“准备得再充分,终究是要看临场应对。”
.......
翌日,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整个离京都已经热闹了起来。
百姓们站在街道两侧,望着长龙般的使团队伍驶进皇城,一个个面露神采飞扬。
“我的娘哎!这队伍也太长了!前头那插着羽毛旗子的,是哪国的?看着比咱们大离的龙旗花哨多了!”
“花哨?那叫中看不中用。”
百姓的议论声中,皇城墙上一杆杆绣有龙纹与“离”字明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宫墙内侧,每隔五步便矗立着一名金盔金甲、手持长戟的御林军。
通往崇德殿的漫长御道上,早已铺上了大红的云纹地毯,汉白玉的石阶也被擦得一尘不染。
御道两侧,整齐地排列着两排巨大的铜制仙鹤香炉,炉中不断吞吐出袅袅青烟。
崇德殿作为大离举行最盛大典礼的场所,其宏伟壮丽自不必说。
此刻,为了迎接万国来朝,更是经过了精心的布置。
殿宇飞檐翘角,覆盖着璀璨的琉璃金瓦,在苍穹下显得气势磅礴。
殿前巨大的广场上,象征着四方来仪的器物早已陈列完毕,威仪赫赫。
崇德殿内,铺设着巨大的九龙地毯,并按照严格的等级和邦交关系,对称设了席位。
太监们正迈着小碎步,引领着各国使团以及文武入座。
第72章,万邦大朝会(3)
“你们可都准备好了?”
乾清宫内,永兴帝与懿安张皇后,以及陆千重和楚飞鸿都在。
他们的面前站着两列二十人的队伍,一队以五皇子李瑾言为首,另一队则以紫袍玉带的陆尺为首。
“儿臣已准备万全,定为大离争光添彩。”李瑾言躬身神色郑重。
此话一出,陆千重与楚飞鸿相视点头,暗道这五皇子越来越优秀了。
永兴帝同样与张皇后相视一笑,满意颔首,随即目光转向陆尺:“你呢?”
陆尺上前一步,躬身谦虚道:“臣自当尽心竭力,争取杀得诸国片甲不留。”
这话说出,在场众人不由都看了过来。
陆千重唇角抑制不住的扬起。
楚飞鸿与张皇后皆是摇头轻笑。
永兴帝心情大好,抚掌笑道:“好!有志气!若你小子真能带着他们杀得诸国片甲不留,朕不但重重有赏,再许你们些差事做做。”
这话一出,队列中的权贵子弟眼中都泛起了光。
他们费尽心思进大朝会队伍图得什么?
图的就是在永兴帝面前露脸,以求能得到迈入仕途的机会。
什么世子,公爷终究只是个头衔,没有实权最多也就是让别人表面恭敬。
“老五,你们也一样!”永兴帝大笑过后,还不忘补上一句。
激励完两个队伍,司礼老太监自外面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陛下,各国使臣都到齐了!”
永兴帝颔首,扫过在场众人,与张皇后都缓缓站了起来:“走吧!随朕去瞧瞧这次诸国都准备了什么。”
“是!”众人躬身,跟着永兴帝与张皇后一同出了乾清宫。
........
“圣上驾到!”
随着永兴帝与张皇后走进崇德殿,原本热闹的大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躬身施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兴帝与张皇后在龙座凤椅依次坐下,一双龙目扫过全场。
“平身!诸国远道是客,不必多礼。”
大殿内,离朝文武与各国使团左右分坐。
左侧第一排,为首的是太子李瑾业,五皇子李瑾言,勇冠侯陆千重,太傅楚飞鸿。
其后则是六部尚书,功勋学士等。苏裴老山长与小苏先生亦在其中,正在与另一位老者攀谈。
再之后才是墨洛、魏子说这样被特许入殿的才俊席位。
右侧则是为各国使团准备的席位,按照“国力强弱”的潜规则,依次排列。
第一排四席,分别北绒、西域,南国,东瀛大邦使团的位置,其后是其他小国、部族的席位。
北绒席位,坐的是位二十五六岁,颧骨微凸的青年。
他头戴一顶白狐皮帽,身着五彩金边长袍,腰间束着鎏金腰带,足蹬黑棕相间的皮靴,一双鹰眼锐利如刀。
正是北绒太子——拓跋巴图。
西域席位,则是一袭金色纱衣的阿依慕莲,尽管带着面纱却也引得不少男子目光,其中便包括北绒太子拓跋巴图。
只是她那双饱含秋水的星眸,却落在左席第二排的紫袍公子身上。
南国席位端坐的则是大儒欧阳穆,只是今日发髻整齐,用根木簪插着,一身月白长袍更显文人风气。
而东瀛位置,则坐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头戴黑色椎髻,插银质发簪,面庞清瘦,眼尾微挑。下颌留一缕短须,唇边常含浅淡笑意。
该男子身着深蓝色窄袖武士服,衣襟绣银线海浪纹,腰间束黑色革带足蹬白色布袜与木屐,周身透着东瀛人特有的利落,又带几分神秘疏离感。
“今日万邦齐聚离京,共赴大朝之会,实乃天下之幸!朕承天命得治离国,素以‘和邻安邦’为念。
北绒策马草原,东瀛扬帆沧海,南国耕读传家,西域商道繁荣,虽风俗各异,然皆为天地生灵,当共沐太平。
今设此宴,一为见诸国风采,二为商互通之策,愿此后岁岁相安,贸易不绝,文脉共荣!
诸使远道而来,可畅叙所求,朕与离国,必以礼相待,共筑盛世!”
永兴帝话音落下,声震殿宇,尽显天朝上国的气度与胸襟。
殿内众人,无论离朝文武还是各国使臣,皆齐声应和:“陛下圣明!愿天下共沐太平,文脉共荣!”
随即,礼乐声起,编钟悠扬,丝竹悦耳。
一队队身着彩衣的宫廷舞姬翩跹而入,水袖翻飞,舞姿曼妙,演绎着离朝的富庶与文明。
宫女太监们穿梭其间,为各国使臣的案几上奉上珍馐美馔,琼浆玉液。
永兴帝率先举杯,与殿内众人共饮。
一时间,崇德殿内觥筹交错,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豪饮烈酒,西域王女阿依慕莲浅酌果酿,南国大儒欧阳穆细品清茗,东瀛那位中年使臣则姿态优雅地小口啜饮清酒,余光却不时扫过全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的气氛愈发活络。
各国使臣相互敬酒,离朝官员亦寒暄交谈,表面上其乐融融。
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暗流早已涌动。
谁都知道,接下来的“切磋”,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果然,当一曲舞毕,舞姬退下,位于右侧席位中段的高丽国使臣站了起来。
他年约四旬,面白无须,头戴黑纱高冠,身着青色官袍,对着永兴帝躬身一礼,声音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尖锐:
“尊敬的大离皇帝陛下!今日万邦齐聚,共襄盛举。如此良辰,若只是饮酒观舞,未免有些辜负。
外臣不才,愿抛砖引玉,献上一道我高丽民间的小小趣题,以助酒兴,也请离朝及诸国才俊品评一二,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来了!
终于来了!
殿内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都知道真正的大朝会序幕就此拉开。
永兴帝与张皇后对视一眼,面色不变,微笑抬手道:“准了!高丽使臣但讲无妨。”
那高丽使臣谢恩,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外臣有一题,源自古籍残卷,百思方得其妙,
请问:有物不知其数,但言:三三数之余二,五五数之余三,七七数之余二。问,此物几何?”
此题一出,殿内众人皆是神色一凝。
都知道一道颇具难度的算学题,涉及余数定理,需要巧思推算。
若非精通算学之人,还真算不出来!
坐在后排的魏子说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没想到最先遇到的竟是算学。
第73章,万邦大朝会(4)
“三三数之余二,五五数之余三,七七数之余二……”
“这……数字似乎不大,但规律何在?”
一时间,在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低声交换着意见。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扯动嘴角,继续举杯饮酒,显然并没有打算参与。
西域王女阿依慕莲秀眉微蹙,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划动。西域商道兴盛,她自是从小便学习算学,只是对于这种复杂的题,竟一时转不过弯。
南国大儒欧阳穆沉吟不语,算学之道乃离人之擅长,他自不打算淌这一滩浑水。
东瀛那位中年男子则眼中精光一闪,从袖带取出青玉算筹,在案几上飞速摆了起来。
离朝文武与诸国才俊,不少人也都已经取出了算筹开始演算。
户部尚书用的乃是一套象牙白算筹,在茶几上也是摆的飞快。
只是余光看到东瀛中年男子那出神入化筹算速度后,额头不由冒出细汗。
崇德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摆算筹的“噼啪”声。
不少人在目睹那位东瀛中年男子如此惊人的筹算速度后,都不由露出惊诧的目光。
即便在离朝,能将算筹运用的如此熟练的,恐怕也找不出一个。
高坐龙椅的永兴帝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一抹诧异闪过龙目,低声向身边老太监问道:“此乃何人?”
那老太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附耳道:“回陛下,这人乃是东瀛新晋的太政大臣,名叫织田秀智。两年前,在东瀛天皇举行的筹算大赛一举成名,成为东瀛最有名的筹算大师。”
听罢,永兴帝又转头看向户部尚书的席位,可龙颜却更加凝重。
“陛下,您看那边!”恰在这时,张皇后的声音传来。
永兴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见二十名才子席位上,也已经有五六人开始筹算。
而张皇后的目光,则是落在一位灰色儒袍青年身上。
“是他!”永兴帝龙目一亮,“以朕看,老五找的这些人,也就他能撑起场面了。咱们的国子监第一大才子,许安国。”
说罢,永兴帝的目光又落在陆尺那边。
只见那紫袍玉带的陆大世子正摇着酒杯与自己女儿谈笑风生。不由轻哼一声,移开了目光。
再扫过他身后才子,竟没有一人拿出算筹,只有一个拿着笔在快速涂写的青衫少年。
“哼,皇后啊!以后让小七离千重家那小子远点!免得被带偏了!”
崇德殿内诸国才俊忙于筹算。
而在殿外,小太监已经揣着第一道难题,层层传递到出了宫门。
金阙楼作为离京最大的花楼,此刻早已人声鼎沸。
一楼的大厅内,文人学士,商贾豪绅,围着巨大的二十四瓣莲花鼓台早已坐的满满当当。
那鼓台上十二名身段妖娆的纱衣女子高举着各国的名牌,跟着丝竹声摇曳生姿。
“诸位爷,第一题它来了!”
随着一声婉转的声音响起,便见一位风韵犹存的老鸨登上了鼓台。
每迈一步,便能听到沉沉的鼓声。
当她念出高丽使臣那道算学题后,便宣布可以押注了。
“还用想吗?算学咱们大离就没输过。我压大离!”
“我也压咱们大离!”
一时间,整个大厅如同集市,无数金银财帛被堆上莲花鼓台。
而在京城的最大露天茶馆内,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听书的百姓。
啪!
说书人一拍响木,口若悬河的讲了起来。
“话说,诸国使臣一进那崇德殿,见到咱们的九五至尊,那是个个吓的畏畏缩缩,连大气都不敢喘,更有甚者当场就尿了裤子。
可远道而来,谁进宫还带条里裤啊?最后没办法,只能找到太监央求着,公公你可得帮帮忙,这才找了条太监的里裤给换上.......”
百姓听着说书人的讲述,个个捧腹大笑。
“在文武使臣们都喝的七荤八素的时候,一位使臣他醉醺醺的站了起来,嚷嚷着要出一道题。这题是什么题?咱们稍后再讲......”
说书人这么一断,围观者顿时叫骂声一片。
“哎呦,可真急死人了,这关键时刻咋就没了?”
“谁说不是,那使臣出的什么题,谁给答上来了?你倒是讲完再下去啊!”
“抱歉,抱歉!容小老儿喝口茶!待会再给诸位看官接着讲!”那说书人陪着笑连声说着抱歉,转进后台去了。
没一会儿,便自后台走出个十几岁布裙姑娘,拉起了二胡。
倒不是这说书人不愿讲,而是后续的话本还没有编好。
而在崇德殿内,经过长久安静,终于有人站了起来。
“算出来了!”
同样的一句话,却从左右两个方向传出。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右边席位的织田秀智满面红光的站了起来。
可左边的席位,也有一位青衫少年起了身。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瞬聚集在两人身上。
“好,你二人既能同时算出,那不妨各自讲出结果。”永兴帝龙目划过一抹诧异,对着身边老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太监让两人先各自写下了答案。
“东瀛使臣远来为客,便有你说是如何算出的?”
织田秀智闻言,起身对着永兴帝躬身施礼:“多谢大离皇帝陛下。
外臣先在案上横列三十五根算筹,这三十五能被五和七整除。再以三根为一组分它,最后余下两根,刚好合了“三三数之余二”的条件。
又取六十三根算筹并列排开,它能被三与七整除。再以五根为一组去分,最后剩下三根,正合“五五数之余三”。
随后,外臣取三十根算筹续在旁边,三十能被三、五整除。以七根为一组分完,余下两根,亦符“七七数之余二”的要求。
再把这三堆算筹归拢,一共是一百二十八根。
可三、五、七俱能除尽之数,最小者是一百余五,外臣从一百二十八里移除一百余五根,便剩下二十三根。
再拿这二十三根算筹验算,以三数余二,以五数余三,以七数余二,每一条都符合高丽使者题中所述。”
织田秀智讲完,大殿众人皆是面露钦佩之色。
佩服其筹算速度之快,思路之清晰。
同时也都面露担忧的看向,那立在众人身后的青衫少年。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桌上竟然连一根算筹都没有。
第74章,万邦大朝会(5)
“呵,这连算筹都没准备,只怕又是投机取巧,浑水摸鱼之辈。”
崇德殿内议论之声渐起,对于这位陌生的少年评头论足。
陆尺扯了扯唇角,看了一眼自家表弟。
对于魏子说算出这道题速度,他多少觉得有些慢,可当看得这位表弟紧张的颤抖时,多少才明白他慢的原因。
当众人窃窃私语时,永兴帝与张皇后也都拿到了两人提前写下的答案。
在看到结果都是“二十三”时,两人眼中都闪过一抹惊讶。
织田秀智见到两人的表情,嘴角不可察的动了下,在他看来大离尽管通晓算学者多如牛毛,但真正精通者少之又少。
他自小在东瀛跟着师父钻研算学之道,半年前更是将大离所有算学书籍融会贯通。
如今即便是擅长算学的大离,他也自认不会有比他更懂算学的人。
至于与他一起站起来的这位离朝少年,即便是天才也太年轻了。
“你又是如何算出的?”永兴帝威严的声音响彻崇德殿,其中带着几分质疑,却也带着几分期待。
众人齐齐看向那身躯有些微微颤抖的少年,有人等着他原形毕露,也有人期许离朝又出新的天才。
魏子说向永兴帝行礼,看了一眼自家表哥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依题所言,此数除三余二,除七亦余二,故此数减二,则为三与七之公倍数,即二十一之倍数。故此数可为二十一之倍数加二......”
说到这里,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织田秀智更是直接出声打断:“且慢!何为公倍数?”
魏子说被打断倒也不恼,解释道:“多个数共用的倍数便是公倍数。譬如一十五它既是三的倍数,也是五的倍数。那便可以说,一十五乃是三与五的‘公共之倍数’。”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面面相觑。其中有人依然茫然,但也有人逐渐理解。
织田秀智自然属于是后者,但这种在他看过的算学书籍中从未见过的词汇,让他心绪多少有些慌乱。
“又因此数除五余三,需在诸数中寻一满足除五余三者。试之,二十一加二为二十三,二十三除五正余三。故此数最小为二十三......”
魏子说见无人说话,则继续解释起计算过程。
“若数目更大,则可为二十三加上三、五、七之最小公倍数一百零五之任意倍数,如一百二十八、二百三十三等等。然既言‘有物不知其数’,通常取其最小解,故应为二十三。”
然而,待他说完,大殿内寂静一片。
原因无他,
听不懂!
根本听不懂!
永兴帝与张皇后对视一眼,眼中也都是质疑。
织田秀智脸上露出不屑笑容,这会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少年多半在凑数糊弄人。
“听你演算,如观戏法。题目明明问的是‘此数’,你为何突然将其‘减二’,‘又因此数除五余三’?
这岂不是改变了题目本身?若人人都可随意增减数目,那天下还有解不开的题吗?你这第一步便根基不稳,乃是取巧,而非正道!”
织田秀智此话一出,殿内诸国才俊无不颔首,露出赞赏之色。
一名东瀛使臣更是站起大声质疑:“织田大人说的没错,我观他连算筹都没有,肯定是歪打正着。故意拿出一套大家都不理解的说辞糊弄……”
啪!
“哎呦!”
然而不等他说完,一个糕点已经砸到他的脑门。
“脑袋蠢笨如猪也就算了,还敢跳出来质疑别人。本世子问你,为何他能歪打正着,你却只能听着题目干瞪着一双猪目?”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紫袍玉带的公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臂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大殿内,跟着起哄的诸国立刻安静下来。
李幼仙与墨洛,以及当事人魏子说都吃惊的望着陆尺,没想到他会如此冲动。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停下举起的酒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他巴不得离朝和其他国家开战呢。
南国大儒欧阳穆也抬起了头。
阿依慕莲星眸微亮,想看看这位勇冠候世子打算如何收场?
大离战神陆千重只是扯了下嘴角,仿若无事人一般继续吃喝。
“陛下……”张皇后拉了下永兴帝,似乎想说什么?
可后者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八嘎!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织田秀智见手下被砸,脸色顿时铁青。
“我这般算无礼?那你们随意质疑他人,又算什么?”陆尺扫过众人,眼中的锋芒毫不掩饰。
“织田使者,我问你!若官府缉拿一名江洋大盗,已知其有两个特征:一、身高七尺;二、面有黑痣。
那么捕快是满大街去盘问每一个人呢?还是直接在身高七尺的人中,去寻找面有黑痣者?”
尽管织田秀智心中气愤,可见永兴帝并未出声,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哼,当然是按照特征寻找!”
陆尺闻言,脸上的嗤笑毫不掩饰:“好,既然如此。那‘除三余二’与‘除七余二’,为何不可以是这个盗贼的两个共同特征?”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众人好像明白什么?又似乎没有明白!
不待他们多想,陆尺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便等于告诉我们,此数与‘二’的差距,恰好能被三和七整除。
因此,将此数暂时看作某个完美的倍数加上二,并非改变题目,而是将三个复杂的条件,先简化成两个。
第一,它是二十一之倍数加二。第二,它要满足‘除五余三’。
这好比捕快先根据‘身高七尺’筛选出一批人,再在这批人中根据‘面有黑痣’找出真凶。
先行‘减二’,就是为了先找到‘身高七尺’的那群人,即‘二十一之倍数’。
而后再从中寻找满足最后一个条件‘除五余三’的那个真凶,即二十三。”
话到此处,陆尺鄙夷看向早已惊呆的织田秀智,“织田使者既然精于筹算,应能明察,此法并非随意增减,而是直指核心。”
尽管织田秀智大概率明白是自己孤陋寡闻,可在诸国面前又如何肯轻易认输,当即脸色涨红的问道:
“这......这并非离朝书籍所记载筹算之学。而且他没有算筹,难道还能凭空计算?”
陆尺冷哼一声,提高音量回道:“我大离人才辈出,创造出新的算法很奇怪吗?”
第75章,万邦大朝会(6)
“说得好!我大离人才辈出,创造一种算法不奇怪。”户部尚书听了陆尺的话当即附和。
镇西老将军更是拍手叫好:“没错,离人于算学之道从不输人。”
经两人如此一说,在座离人皆是与有荣焉。
“你家这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楚飞鸿老太傅举杯凑近陆千重抚须笑道。
永兴帝与张皇后相视一眼,再也压不住欲扬的唇角。
那位出题的高丽使臣,也趁着此时重新起身,朝着魏子说和织田秀智分别深深一揖,主打两边都不得罪:“我钻研此题数日方得解,两位竟能于顷刻间道破玄机,高丽心服口服!”
“哼,即便你所言是真。可也不能掩盖你的失礼之举!”织田秀智仍旧不依不饶,转身向永兴帝施礼:“离朝皇帝陛下,你们向来自诩礼仪之邦,此人如此无礼,还请给东瀛一个说法。”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诸国使臣皆齐齐看向高坐龙椅的永兴帝,公然拿东西外邦使臣,这可是历届大朝会从未发生过的事。
李幼仙,墨洛,魏子说以及整个万邦共荣小组的人都不由为陆尺捏了一把汗。
砰!
只是不待永兴帝开口,拍案之声响彻众人耳畔。
“不用向陛下讨说法了,织田使者口中的无礼之人正是本侯犬子,您要什么说法,尽管提。”
众人循声望去,都是脸色剧变。暗道竟是这位杀神的儿子,不由都为织田秀智捏了一把汗。
但见大离战神勇冠候陆千重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如同一头怒狮,一双冰冷深邃的眸子盯着东瀛使团众人。
“勇……勇冠候!”织田秀智与东瀛使团脸色顿时煞白。
他们都清楚这位勇冠候尽管在离朝被俸为战神,可在海外的凶名却是“人屠”。
年轻时率领勇武军征战四方,又不是没有打上过东瀛岛,试问天下何人不惧?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双眼眯起,再次重新打量那位紫袍玉带的公子,握着酒杯的手掌不由用了几分力。
“他便是做出半首诗的勇冠候世子?”大儒欧阳穆口中呢喃,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
其他诸国使团纷纷低下了头,希望先前起哄时没能被记住,皆暗道这勇冠候世子果然和他老子一样残暴。
“织田使者要说法之前,本侯也想讨个说法!”不待织田秀智再次讨要说法,陆千重中气十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东瀛人占着海势常年滋扰我离朝登州百姓,可是东瀛朝廷纵容为之?”
此问一出,织田秀智的冷汗瞬间打湿背脊,心中顿时后悔不迭。
早知是这位杀神的儿子,他说什么也要咽下这口气。
没等他说话,被砸那位东瀛使臣已经起身,恭敬施礼:“是外臣出言无礼在前,还请勇冠候息怒。”
陆千重冷哼一声,“哼,织田使者,你还要说法吗?”
织田秀智牙关紧咬,低头躬身。“东......东瀛失礼在先,望候爷海涵!”
陆千重闻言,冷哼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诸国使臣皆是松了一口气,暗自记住这位紫袍玉带公子的面容。
只是织田秀智并未坐下,反而目光灼灼地看向陆尺。
“勇冠候世子口中新的算学,让人很感兴趣。外臣这里正好也有一道算学题还望勇冠候世子不吝赐教。
当然,为表我东瀛明正天皇之诚意,若是在场诸位谁能够解题,我东瀛愿以琉球岛为彩头。”
..........
金阙楼内,当崇德殿新的消息传来,大厅立刻沸腾。
“痛快!恶人自有恶人磨!东瀛人在咱们登州之地偷鸡摸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我说勇冠候世子这一下砸得好。”
“痛快是痛快了!可如今人家不但出了新题,还敢拿琉球岛当赌注,可见有恃无恐,多半是有备而来的!”
“没错,当年我就说不该给这些东瀛贼人算学典籍,还有不少人骂我小肚鸡肠。如今人家要拿算学打咱们大离的脸。”
众人议论间,许多还未下注的,纷纷偷偷摸摸把银子放在代表东瀛的花盘里。
于此同时,听着众人讨论的小丫鬟悄无声息上了金阙楼三层。
这里不同于下方两层楼,装饰更加奢华,宁静典雅。
“姑娘,宫里最新的消息来了!”
...........
金阙楼诸位文人学士,商贾豪奢一掷千金时,露天的茶馆处聚拢的百姓也是越来越多。
一枚枚铜钱被投在看赏的箩筐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那位下台“喝茶”的说书人终于在万众瞩目下重新走了上来。
“列位看官,咱们书接上回。话说那高丽使者出了一道算学题,这题是什么题呢?”
说书人卖了个关子,扫过众人,见他们都伸长了脖子,这才说出了高丽人的算学题。
“哎呀,这啥意思啊?”
众人一听,皆是一头雾水,毕竟大多数人只会简单的计算。
说书人一番讲解,众人这才明白,这呀是一道难题。
随后,当讲起东瀛使臣与一位大离少年同时答对时,下方立刻欢呼了起来。
“好,俺就说嘛,东瀛人都能答上来,咱们大离咋会答不上来?”
“喂,那少年是谁啊?该不会连个名字都没有吧?”
听着众人的追问,说书人倒也不急,响木一拍:“这少年到底是何人,咱们容后再讲,先来说这勇冠候世子怒砸东瀛使者之壮举......”
此话一出,众人眼睛立刻瞪圆。
“哎呦喂,这位爷在大朝会还动手了,快讲!快讲!”
“列位看官,皆知那东瀛人有小礼而无大义。当他们见到咱们大离仅凭一少年便解了此题,自是在心中跳脚骂娘。
于是呢,就有一个东瀛的机灵鬼跳出来冤枉咱们大离少年作弊,可没等他说完话,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就凭空飞来,正中他的额头......”
众人一听皆是面面相觑,忙再次追问:“黏糊糊的是啥东西啊?”
“嘿嘿!不可说!不可说!”说书人嘿嘿一笑,却是如何也不肯说。
“俺知道是啥!”
恰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男童高高举起了手,顿时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啪!
众人笑得正开心,那说书人响木又是一拍,脸色变得郑重。
“话说,咱们大离战神出面平息了事端,可那东瀛使者也出了一道难题,还狂言若是谁能答对,便将那琉球岛相送。”
众人闻言,脸上笑意皆是收敛,皆是凝神聆听。
“后面又会发生何事?那勇冠候世子会不会再有惊人之举?
啪!
咱们下回分解!”
第76章,万邦大朝会(7)
织田秀智的话如同一颗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霎时掀起轩然大波。
琉球岛?
竟然是琉球岛?
那可是位于东瀛与离朝之间的海上要冲,非但是物产丰饶,其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东瀛竟以此作为彩头?可见这道算学题绝非等闲!
大离众文武面面相觑,许多人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
陆千重微微蹙眉,看向自己的儿子,他很清楚这是一个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
楚飞鸿老太傅与六部尚书等人更是神色凝重,大朝会牵扯到领土之争并非第一次。
但这琉球岛可是战略要地,既是陆权与海权的交汇点,更能扼控着连通东北与东南的航道咽喉。
“织田使者,你此话可当真?”就连高**的永兴帝,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如果谁能拿下此题,无疑相当于为大离开疆拓土了。
“离朝的皇帝陛下,东瀛向来言而有信,绝不敢在如此场合口出戏言。”
织田秀智对众人的反应颇为满意,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只是作为来而不往非礼也,在座诸位也需拿出对等价值的彩头方可答题!”
此话一出,那些抱有侥幸心理的小国与部族纷纷收起了心思。
即便是几个大国的话事人脸色也都变得凝重。
“呵,我说那什么使者,你可真会讨巧。”陆尺摇着酒杯说道:“若是不管谁答题都要拿出彩头,岂不是答错几次,你这题便成了稳赚不赔的买卖。要本世子说,答题拿出彩头可以,但要赢家通吃!”
陆尺话落,大殿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陆世子所言有理,让我等答题拿出彩头可以,但不能好处都让东瀛占了,答对者通吃很公平。”阿依慕莲声如清泉,第一个出声。
“没错!我等也同意。”见西域表态,诸国这才立刻跟着附和起来。
听到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陆尺不由多看西域位的阿依慕莲几眼,可一时又想不起哪里听过?
“陆世子太着急了,在下只是还未来得及说罢了。”织田秀智见自己计谋被识破,倒是也不恼,立刻圆场。
“是吗?那便出题吧!”陆尺也懒得与其计较。
因彩头再次提升,在场诸国无不心潮澎湃,都在暗自盘算是否参与?如果参与又要拿出哪块土地做彩头?
如今这哪里还是大朝会,分明是各国角逐的战场。
即便是永兴帝,其龙颜之上也写满了慎重,毕竟每一块土地都是极其宝贵的。
织田秀智稍作沉思,视线扫过大殿所有人,朗声道:“此题乃是在下苦心钻研多年所得。还请诸位静听:问,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他话音落下,众人皆是面露茫然。
唯有陆尺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他没想到织田秀智想出的题,竟是这道有名的鸡兔同笼。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和计算声。
“三十五头,九十四足……这鸡和兔的脚数不一样,怎么算?”
“此题恐怕需假设调整,可不是简单加减能解的,难啊!”
议论间,不管离朝官员,还是诸国使臣,都开始皱眉苦思,或摆算筹,或与同伴低声交流。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面露不屑,这不是他北绒之擅长,自然不会参与。
西域阿依慕莲拿出算筹,试着将“头”和“足”的算筹分堆摆放。
南国大儒欧阳穆抚须沉吟,指尖在案上虚画,却未动算筹。
陆尺回头看了眼自家表弟,递去一个“莫急”的眼神。
魏子说自然明白越晚答题越能稳操胜券,理清思路后,才在纸稿上默默推演。
崇德殿一时陷入寂静,时间在算筹的“噼啪”声中快速流逝。
织田秀智见那位紫袍玉带的勇冠候世子没有参与的打算,挑了挑嘴角,笑道:“先前听勇冠候世子您一番讲解,便知您精通算学,难道不打算参与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陆尺身上。
先前魏子说虽曾解题,但若无陆尺补充解释,许多人仍难理解,显然这位世子也是懂算学的。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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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所有人意料,陆尺只是饮了一口酒,轻笑摇头:“织田使者太高看本世子了。实不相瞒,我所言的新算学,乃是由我表弟所创,本世子不过学了些皮**。”
他扭头,看向专注推演的魏子说,“似这等难题,还是交给他来解答更为合适。”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目光纷纷转向猛地抬头的魏子说,谁也没想到这名声不显的青衫少年竟是算学奇才!
而陆尺这番话,在魏子说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眼中满是有震惊,有不解。
明明是表哥将精妙算学教给自己,为何此刻要把扬名的机会让给他?
“大草包……”李幼仙和墨洛两女也惊讶地看向陆尺,她们可是见识过他在算学上的惊人造诣。
苏裴老山长与小苏先生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赞许。
暗道这位世子爷不仅才华横溢,更有成人之美的胸怀,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陆千重眼中先是闪过一抹诧异,随即转为欣慰。
他一生征伐沙场,哪能不清楚将帅之别,除了学识最重要的便是胸怀。
儿子能识人用人,将来方可为万军之帅。
魏子说本就是聪明人,哪里不明白表哥是想托举自己。
他不觉喉头一阵发堵,多年牢狱生涯的委屈如云烟般尽皆散去,一股暖流与责任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继续伏案演算。
魏子说无以为报,唯有一鸣惊人!
时间在算筹声中悄然流逝,当日上中天时,终于有声音在崇德殿内响起。
“外臣已算出答案,愿以济岛为彩头作答。”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第一个出题的高丽使臣,纷纷暗自佩服他敢为天下先。
织田秀智唇角微扬,躬身道:“济岛乃战略要地,倒也配得上此题。请高丽使臣演算。”
一时间,众人目光汇聚。
就连先前不屑的拓跋巴图在听到济岛后,都有些后悔没带上几个算学才俊了。
高丽使者颔首,将案上算筹归拢,当众开始演算。
第77章,万邦大朝会(8)
大殿众人见状,目光纷纷集中在高丽使者身上,都想瞧瞧这位到底能不能解题?
只见高丽使臣深吸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摆弄算筹。
他先将三十五根算筹整齐排列,代表总头数,又在旁边摆出九十四根算筹代表总足数。
算筹在高丽使者手中熟练地摆放起来,没一会便摆满了案几。
只是随着算筹越来越多多,他讲解的速度也越来越慢,额头更是逐渐冒出了细汗。
当他数到最后,望着满桌的算筹,明显已经乱了方寸。
抬袖擦了把汗水,强自镇定道:“若全是雉,则应有七十足,比实际少二十四足。”
他先摆出二十四根算筹,双手颤抖着将二十四根算筹分成两堆,一堆十二根,便如获至宝般喊道:“需换十二次!”
此时,高丽使者已经满头大汗,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早将先前的计算忘记。
他的话落,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魏子说低头看了眼自己早已算出的正确答案,面上不动声色。
陆尺则唇角微扬,暗自摇头,这高丽的济岛算是没了。
果不其然,织田秀智听了他的答案,眼中喜色毫不掩饰。
“若按贵使之法验算,兔十二足四十八,雉二十足四十,合计八十八足,与题中九十四足不符。贵使连简单的减法都能算错吗?”
这个干净利落的指正,让高丽使臣的错误显得格外明显。在场懂算学的人纷纷摇头,有人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织田秀智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冷哼一声:“高丽使者,这里是万邦大朝会,可不是稚童的学堂。既然算错,那济岛便理应归我东瀛所有。”
此话一出,那高丽使者瞬间面如死灰,跌坐回席位。
“还有哪位才俊想要答题?”织田秀智扫过窃窃私语的众人,又瞥了眼仍低着头的魏子说。
他自信今日无人可答对此题,非但是因为题够难,更因为那高昂的彩头。
经过高丽使者这一幕,一些抱走侥幸心理的国家彻底熄了火。
转眼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也仅有一名孟加国使臣参与答题,而且再次答错了。
孟加国本就是小国,本是抱着搏一搏的心态。
如今一场豪赌直接少了三分之一国土,那答题的使者简直要死的心都有了。
“尊敬的离朝皇帝陛下,还请您做个见证,若是在日落前无人解出外臣所出之题,那便算我东瀛取胜。”
织田秀智得了两块土地,此刻心中亦然十分满足,已经想到回归东瀛后将会获得无以伦比的殊荣,名垂青史。
永兴帝龙目扫过台下众人,见无人提出异议,便当即点了头。
两国的折戟沉沙,也让诸国都放弃了答题的打算。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离文武与那创造了新算学的青衫少年身上。
大离向来以算学闻名诸国,若是答都不答,必定非但失了宗主国的威仪以及离朝算学第一的头衔。
可若答了,却不对!那还要再输上一块土地。
但若是答对了,那便相当于拿到了三块新的土地,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面临的难题被传递到宫外时,无论金阙楼的众文人学子,还是商贾豪绅纷纷都捏了一把汗。
他们投进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银,谁会想到东瀛人会出了这般难题?
而那些偷偷押了东瀛的人,则是暗自偷偷的窃喜,东瀛赔率本就高,这下他们还不赚翻了。
当然,露天茶馆内当众百姓听到崇德殿情况后,顿时沸腾起来。
“哎呦,这东瀛人倒是挺有一手的,咱们大离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了?”
“这要真输给东瀛人,那可丢大人了,他们的算学还是跟咱们学的呢!”
在众百姓的担忧中日头眼见便要西沉,崇德殿内气氛也逐渐变得压抑。
陆千重不时看向自家儿子和妻侄,不懂他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户部尚书还在案几摆着象牙白的算筹,因位置不够还摆到了旁边礼部尚书的案几上。
“喂!大草包,再不答就要结束了。”李幼仙忍不住偷偷拉了下陆尺的衣袖,俏脸上满是担忧。
墨洛则还在计算,可计算了几次却都不对。
苏裴老山长瞥了眼身边也在摆弄算筹的老者,叹息道:“哎呀,算了吧!上了年纪就得服老,这又不是诗文。别看你是大祭酒,脑袋还能比他们小年轻转得快。”
那老者闻言,终是叹息一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五皇子李瑾言看了眼身后还在摆弄算筹几人,也只能暗自叹息。
他找这些人,包括国子监第一才子许安国都并不精通算学,怕是有心无力了。
高坐龙椅的永兴帝与懿安张皇后皆是眉头紧锁,这种情况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更没想到东瀛竟也出了这般的算学奇才,竟能想出这样古怪的题目。
“看来今日这情况难了!”
在众人的低声私语中,织田秀智缓缓站起了身,朝着永兴帝躬身:“离朝皇帝陛下,如今即将日落,如果再无人作答,那外臣便要宣布结束了。”
此话一出,满殿的大离文武的心瞬间都被提了起来,目光纷纷看向后座的那位青衫少年。
他不是创造了新算学吗?
为什么不出来作答?
难道都是假的?
类似这样的疑问萦绕在众人心头。
永兴帝握紧龙椅把手上的龙珠,一双龙目同样落在那少年身上。
正当他要忍不住发问时,那少年动了!
但见他向紫袍玉带的公子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见到自己表哥点头,他才缓缓站起身,对着永兴帝和织田秀智躬身一礼。
“纵横书院学生魏子说,愿解此题。”
第78章,万邦大朝会(9)
魏子说?
这个名字一出,在座大离文武不少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永兴帝眉头紧皱,脑海中不由想起两年前那封请求给自己孙儿一个机会的血书,以及一张老迈的面容。
见这位大离的帝王只是盯住那少年不说话,诸国使臣皆是面面相觑。
楚飞鸿与陆千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味难明。
陆尺手指摩挲着酒杯,静待这位帝王做出选择。
想要救出外祖父和魏家,当年的旧事必须由魏子说亲手揭开。
沉默良久,永兴帝终究是压下心中情绪,沉声问道:“你可有把握?”
魏子说躬身长揖:“学生必定解题!”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必定解题?
诸国都无法破解的难题,这少年竟敢说必定解题?
织田秀智眉头微皱,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还有些青涩的少年,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好,那朕便将登州十万百姓压在你肩上。”
永兴帝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也希望自己当年的爱才之心没有错。
“学生领旨!”魏子说躬身。
听到登州二字,织田秀智眼中划过贪婪,那可是一块与琉球岛隔海相望的宝地。
他从头到尾可都不信这个少年能创造出什么新算学,毕竟算学可不是创造一个物品那么简单。
创造新算学,那可是要创造一整套体系的,就凭一个还没及冠的黄口小儿?
念及此处,织田秀智绅士一笑:“还请这位才俊,详细列出解题步骤!”
魏子说闻言,不慌不忙起身,看向织田秀智。
“此题之所以复杂,是因为受了算筹的限制,若是抛开算筹,反倒简单的多。”
这话说出,在场之人无不膛目结舌。
暗道这话未免也太狂了吧?
开口就要抛开算筹,那可是老祖宗总结出的心血。
然而,魏子说并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开始解题。
只见他带着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新纸稿,在大殿正中的地毯上铺展。
“此题可用''置换法''解之。假设笼中三十五头皆为雉,则应有足三十五乘以二,等于七十足。”
魏子说逻辑清晰,语速平稳,拿起笔便趴在地上列起了算式。
因为他故意把字写的大了一些,所以坐在前排的八人皆能清晰看到。
楚飞鸿老太傅见状,再次意识到了什么,忙摸出他的那本书册开始记录起来。
【永兴二十八年,腊月初六,万邦盛会。东瀛使者设雉兔之难,纵横书院生魏子说,以新术伏地作答……】
太子李谨业盯着那伏地作答少爷,眸中流光闪动。
五皇子李谨言更是丝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才之心。
陆千重一双深邃眸中先瞥了眼自家儿子那毫无波澜的脸,又看向高坐龙椅的帝王,不知在想着什么?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双眼微眯,暗道这大离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西域王女阿依慕莲望着那些如同毛毛虫一般的字符,一双秀眉紧蹙。
南国大儒欧阳穆则暗自叹息,不由为南国的未来担忧。
离朝经过九王之乱,可谓伤筋动骨。可如今才休养生息将近三十年,却再次人才辈出。
先出个以半首诗称无双的勇冠候世子,这又出个创造出新算学的奇才。照这般下去,南征之事势必重演。
织田秀智更是心中大骇,暗自咬紧了牙关,难道这少年真的创造了新的算学体系?
只是这些人的想法魏子说并不清楚,他只是想以最惊艳的方式解开这题,不负表哥的托举之恩。
“然,实际有九十四足,多出二十四足。每将一雉换为一兔,则头数不变,足数增加二。
故需将二十四除以二,等于十二只雉换为兔。
因此,兔有十二只。”
魏子说嘴上边解释,边就那么趴在地上继续列些算式。
永兴帝尽管看不到纸上所写,但他看得到众人的神情,更加看得到少年专注的模样。
腊月的寒风顺着殿门卷入,浮动无数人的发梢和衣袍,也轻轻掀起那纸稿的一角。
整个大殿只剩下少年清朗,中正的解题之声。
“既知兔为十二只,则雉为三十五减去十二,等于二十三只。
验算可得,兔十二,足四十八;雉二十三,足四十六。合计足数九十四,符合题意。故,雉二十三只,兔十二只。”
当青衫少年的声音停止时,偌大的殿宇内只剩下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解题过程,魏子说条理分明,步步为营,毫无拖泥带水的给出了答案!
所有人都被魏子说这种精准、简洁的解题方法震撼到了!
这不仅是他解开了东瀛的难题,更向所有人证明了新算学的诞生。
“妙啊!思路清晰,计算精准!”户部尚书拍案,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楚飞鸿老太傅停下手中笔,说道:“此子算学天赋堪称奇才!尽管看不懂纸上内容,可若真能寥寥几笔便能解开如此难题,实为前无人古人之壮举啊!”
“老太傅说的不错,这于我大离将是幸事!”国子监大祭酒立刻附和。
而苏裴老山长和小苏先生却是同时看向了那置身事外的紫袍玉带公子,心中一阵怅然。
但也庆幸魏子说这一匹千里马,终于遇到了他的伯乐。
他可真是个……又傻又笨的大草包。
李幼仙清亮的眸子望着身边的男子,似乎再也移不开眼了。
墨洛盯着陆尺的背影,不觉失了神。
她想起那日挡在自己面前的那道挺拔背影,犹如此时此刻。
她突然觉得或许这离京的人都不曾了解过,这位张牙舞爪的勇冠候世子温柔的一面。
“后生可畏!能创出此等算学,离朝人才辈出啊!”南国大儒欧阳穆忍不住抚掌赞叹。
“没错,实在是太精彩了。”
短暂的寂静后,赞叹如同潮水般的涌向青衫少年。
可魏子说却只是盯着织田秀智,沉声道:“织田使者,在下答的可对?”
织田秀智面如死灰,按照赢家通吃的规则,他非但失去了琉球岛,便连先前赢来的济岛以及孟加国那块土地都输了。
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他下意识紧握拳头,恶狠狠的盯向魏子说。
第79章,西域歧中易(1)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崇德殿内叫好之声不绝。
即便是永兴帝亦是开怀大笑:“哈哈哈,好!我大离果然人才辈出。魏子说,这份功劳朕替你记下,待大朝会结束自有封赏。”
众文武闻言,都明白又有一颗朝廷新星即将冉冉升起。
而此时,殿外早已日落西山,这也预示着第一日的大朝会即将落幕。
永兴帝与张皇后对视一眼,便对身边太监使了个眼色。
正当那太监要宣布第一日大朝会结束时,那呆愣在原地的织田秀智突然两步来到大殿中央,躬身道:
“尊敬的离朝皇帝陛下,贵朝自诩算学第一,外臣斗胆请求离朝出上一题。若是离朝取胜,我东瀛再献上冲岛,若是出题被外臣解开,还请将琉球岛归还。”
此要求一出,崇德殿欢庆的气氛逐渐消散。
“呵,你们东瀛可真是狗皮膏药!题你也出,我们也答了。还要再让我们出题,是不是输不起?”镇西老将军冷哼一声拍案而起。
“说得好,这里不是稚童的学堂,这话可是织田使者您说的。”高丽使臣嗤笑起身。
永兴帝看了眼魏子说,稍作沉思开口:“东瀛使者,今日天色已晚,此事明日再议。”
作为一国帝王,他自然不会为一个小小冲岛而冲动。
织田秀智眸光一沉,知道绝不能拖,当即大声开口质问:“尊敬的离朝皇帝陛下,莫非是离朝无人可当场出题?故需等到明日?”
这话出口,崇德殿内气氛瞬间变冷。
“大胆!这里是大离,不是你东瀛。”一声有气无力的暴喝传出。
众人望去竟是身体浮肿的太子李瑾业,不由都是一惊。
这位自从当年之事后,从未如此见他动过怒。
见到太子开口,永兴帝与张皇后的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陛下,臣有一言。”
恰在这时,紫袍玉带的公子缓缓起身,对着永兴帝躬身一礼
永兴帝目光微动:“讲。”
“织田使者远道而来,今日之局虽已分明,但我大离乃礼仪之邦,不妨再给东瀛一个机会。“
陆尺语气从容,“臣请陛下准允,由魏子说再出一题,也不必他立刻解答,明日若能奉上答案,便算他赢。”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陆世子这是何意?此举未免太过仁慈!”
“对啊!好不容易赢来的土地,万一输了,岂不是要还回去?”
众人看向陆尺,不明白他为何要给东瀛翻盘的机会?
织田秀智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永兴帝沉吟片刻,目光在陆尺从容的脸上停留良久,最终点头:“准奏!”
陆尺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转向魏子说,微微一笑:“表弟,便将你钻研多时的那道题拿出来吧。”
魏子说稍作犹豫,最终自袖中取出陆尺给他的那张纸稿,亲自走上前,交给了织田秀智。
而后者看到题后,脸色剧变。
“好了!今日大朝会到此为止,诸位爱卿与特使还请早些回去歇息。”
永兴帝与张皇后起身离去,第一日的大朝会也随着殿外的夕阳一起落了山。
众文武与特使陆续离开,只剩下呆愣当场的织田秀智和东瀛使团还在看着那道题。
......
“巴图殿下,您回来了!”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回到鸿胪寺驿馆,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屑笑意。
“离朝不过如此,今日本殿下看到的只有陈旧与腐朽,研究算学诗文终究是取死之道。便如那南国之地,若是与咱们北绒相邻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这般说着,他靠着凭几坐下,两个美貌的女俾立刻凑上来捏肩揉腿。
“巴图殿下所言不假,今日观那大殿之上多为老将,即便那位陆人屠看起来也大不如鼎盛时期。”
“还听说陆人屠那个儿子在这离京声名狼藉,近来因作了一首半诗词才略有改观。”
随行的北绒使臣立刻附和,眼中的轻视毫不掩饰。
几人交谈间,一名侍从悄无声息地呈上一封密信:“殿下,暗枭传来的。”
此话一出,房间内立刻安静下来。
拓跋巴图脸上笑容收敛,伸手撕掉密封,取出一张白纸在火边轻烤起来。
没一会,那上面便浮现了一行行文字。
当他凝神看完后,鹰眼内的瞳孔骤然收缩。
“呵,有点意思!看来咱们似乎小瞧那位作了一首半诗词的勇冠候废物世子了。”
拓跋巴图说话间,将手中密信交给几个北绒使臣。
“什么?新算学竟是勇冠候世子搞出来的?”
“何止啊,他还弄出机巧魔方?”
“这些都不是关键,那个能上天的孔明灯,竟也是他弄出来的。”
待几位使臣看完,脸上已经再看不到一点轻视。
“好一个勇冠候世子!“拓跋巴图眼中杀机闪过,“倒是小瞧此人了!“
他沉思片刻,当即拿起那密信起身向屋外走去。
“巴图殿下,您去哪?”几个使臣连忙起身跟上。
“不用跟着,本殿下只是去见见那位西域美人。”拓跋巴图扯了下唇角,悄然前往西域使团所在的驿院。
当阿依慕莲见到这位北绒太子来访,还是颇感意外的,但出于礼仪,还是让他进了驿院。
“今日大朝会不知王女有何感触?”
庭院中,两人在小亭坐下,西域小侍女上了茶水。
阿依慕莲闻言微微蹙眉,只是随意答了一句:“那叫魏子说的公子倒是很有才华!”
没等拓跋巴图说完,阿依慕莲抬手打断:“巴图太子若是来谈这些,那别怪西域不招待了!我西域与离朝商路互通,素来友好,可不像你北绒狼子野心。”
拓跋巴图闻言轻笑,但仍保持风度:“不过是和王女开个玩笑,无需当真。本太子前来,不过是想送个消息给王女。”
这般说着,他四下看了看,将手中的密信递了过去。
“离朝还有一位比那魏子说更优秀的人才,这位在技巧术的造诣,怕是你们西域都比不上!”
第80章,西域歧中易(2)
“世子爷,您招呼脚下,这探视最多只有两刻钟,小人在外面等您。”
刑部大牢巨大铁门前,身穿皂服官员恭敬着陪着笑,招呼看守的狱卒打开牢门。
今日大朝会发生的事,在整个离京传得沸沸扬扬。
这位爷当众砸东瀛使臣的事迹,实在让人大快人心。
以至于,他接到命令时还有些恍惚。尽管心中十分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知道了!”陆尺望着厚重的铁门在“嘎吱”声中缓缓打开,心跳也如鼓点般加快了一些。
原本早些时候他和魏子说便想着来探望外祖父魏文远。
但因魏家的事没什么进展,所以一直没来。
如今魏子说立下大功,正好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魏家人。
“祖父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魏子说站在他身边脸上还带着兴奋。
只是这兴奋没有持续太久,便被牢狱大门打开瞬间的那股霉味与秽物的臭气所扑灭。
陆尺抬眼望去,只见一条狭长幽暗的通道看到不到头,石砌的墙上只有零星几支火把在发出微弱光芒,勉强驱散其中黑暗。
通道两侧是粗壮木栅隔开的牢房,如同前世他在电视剧看过那般。
只是传进耳朵的铁链拖曳声,或是压抑的啜泣呜咽,让陆尺的感受更加真切。
“这边!”在魏子说的引领下,两人穿过一个个牢房。
最终在大牢的最深处,缓缓停下脚步。
那是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只有两张铺着棉被的硬木床,以及一张摆放在小窗下的四方矮桌。
那矮桌上面两摞书籍堆得高高的。
书后面,一位须发花白、身穿灰白囚服的消瘦老者,正借着夕阳的光专注盯着手中书。
犹如陆尺记忆里,那坐在桂花树下的老人一般,只是那脊背却佝偻了不少,还不时发出咳嗽声。
“祖父!小叔!”魏子说扑到栅栏前,声音哽咽。“你们看,谁来了!”
牢内两人被惊动,缓缓抬起头。
“子说,你怎么……来了?”魏文远听到嫡孙的声音,忙放下手中书。
但因长时间看书,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见两道模糊的身影。
“哟,这不是勇冠侯府的陆大世子吗?什么风把您这尊贵人物吹到这污秽之地了?五年了,我还以为你早忘了自己还有这门亲戚!”
恰在这时,躺在另一边硬木床上,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囚服男子坐了起来,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陆尺微惊,记忆中的一张脸立刻与这名中年男子重合。
外祖父魏文远的第二子,也是原主的二舅魏明诚。
只是他身形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脸上乱糟的胡须,早没记忆中的清爽整洁。
“小舅!”陆尺心中一痛,他知道,这是魏明诚怨他五年来的不闻不问。
只是不等魏明诚再说话,那坐在矮桌后的老人颤颤巍巍的开了口:“迟……尺哥儿……来了?”
老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起了身,脸上的激动显而易见。
小舅魏明诚尽管不满,但还是赶紧起身扶住父亲来到牢门边。
“外祖父,是我!”陆尺紧紧抓住那伸过来的枯槁手掌,只觉喉咙有些发堵。“对不起,我来晚了。”
魏文远视线逐渐清晰,不觉湿了眼眶,叹息一声道:“傻孩子,不晚!不晚!你长大了!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吧?”
听着老人的话,陆尺只觉一阵难言的愧疚与苦涩涌上心头。
“父亲,人家是勇冠候府的世子爷,山珍海味,美女如云,他有什么难的?您啊!真是糊涂了!”魏明诚再次冷笑出声。
魏子说见状,急忙解释道:“小叔!你错怪表哥了!不是他不来,是他根本不能来……”
魏子说当即把冠礼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表哥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
魏文远听后,又是一声叹息:“怪你娘走得太早……也怪祖父太不小心……”
魏明诚听后,脸上的怨气也消散了一些:“这五年,你可知你外祖父在梦里念叨你多少次,哪怕你能来看一次……”
“哎,来了就好!说这些话有什么用!”魏文远打断了儿子的话,拉着陆尺在牢房坐了下来。
“迟哥儿,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番你虽占了上风,却不可掉以轻心。”
陆尺闻言重重点头,“我记下了。”
“祖父,小叔!我和表哥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魏子说隔着栅栏拉了下魏明诚,又将他登门求救,以及万邦大朝会的事全都讲了一遍。
“今日大朝会,表哥更是让我用新算学破解了东瀛的难题,在圣上面前赢了他们的琉球岛,还有高丽的济岛以及孟加的边城!”
魏子说的话如同惊雷,在狭小的牢房中炸响。
“什么?”魏文远猛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栅栏外面容沉静的紫袍少年。
魏明诚也愣住了,脸上的讥讽和怨怼逐渐被震惊和不可思议所取代。
他们都没想到陆尺刚刚稳固世子之位,就为魏家做了这么多事?
还开创了新算学,在万邦大朝会上大败东瀛使臣?
魏明诚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表哥他……他一直都在想办法救我们!”魏子说重重点头,“若非表哥,我恐怕还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更别提有机会在陛下和万邦使臣面前一展所学了!”
魏明诚脸上火辣辣的,他低下头,声音充满了懊悔:“尺哥儿……是小舅错怪你了……小舅以为你……”
看着亲人们憔悴的面容和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陆尺心中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坚定地看向外祖父魏文远和小舅魏明诚。
“外祖父,小舅,你们放心。我和子说一定会查明当年真相,救你们出去!”
陆尺的声音不大,却如石子落入了湖面。
魏文远闻言,脸色立刻变得焦急起来,连忙开口:“傻孩子,千万别犯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万万不可再翻出来!只要你和子说能在外面好好的,就够了!”
陆尺见状更加疑惑:“外祖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等魏文远开口,魏明诚冷笑说道:“哼,当年有贼子盗了刑部秘药……”
“住口!”只是他刚开口,便被魏文远制止。
陆尺与魏子说相视一眼,反而更加迷惑。
恰在这时,一个狱卒匆匆跑了过来。
“世子爷,时辰差不多了。”
听到此话,牢房一瞬安静下来。
“外祖父,小舅!我们该走了!”陆尺深深看了一眼牢内的亲人,与魏子说缓缓站了起来。
“迟哥儿,答应外祖父不要涉险!”魏文远咳声不止,也跟着站了起来,枯槁的双手抓住牢柱,混浊的老眼中满是担忧。
陆尺轻笑颔首:“您和小舅保重好身体,等万邦大朝会结束,我和表弟再来看你们。”
说完,他毅然转身,与魏子说一同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只是那双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更紧了。
第81章,西域岐中易(3)
咯咯!咯咯!!
嘹亮的鸡鸣打破夜的寂静,一抹红日自东山徐徐升起。
离京的大集上贩夫走卒安置好货物,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言语间都离不开那昨日的大朝会。
其中勇冠候世子拿秽物砸了东瀛使臣一脸的谣言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作为当事人的陆尺除了说了一句“不信谣,不传谣”便再无其他表示。
可另一边的当事人却是早已七窍生烟。
“八嘎呀路!愚蠢的离朝人!”
尽管愤怒,但在离京他们也无可奈何。
以至于第二日大朝会上,东瀛使团的脸色都是黑的。
崇德殿内,帝后高坐丹陛之上,下方诸国与文武坐席如旧。
只是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东瀛席位,倒不是因他们脸黑,而是因昨日那未知的题目。
“织田使者,昨日之题可得解?”永兴帝也没了昨日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今日织田秀智眼圈泛黑,双目满是血丝,神情还带着三分呆滞。
直到身后的同伴轻轻推了下,他才如梦初醒:“尊敬的离朝皇帝陛下,外臣苦思冥想一夜未能破题。”
这话说出,大殿内的众人并没有太多惊讶。
以昨日这位织田使者的表现,如果解题的话,想必也不会这副模样。
“只是外臣心中尚有疑惑,还请离朝当面解题。”
织田秀智九十度躬身,他昨晚彻夜未眠都未能解开,但今早他才幡然醒悟。
或许不是他解不开,而是这题根本就存在陷阱。
永兴帝颔首,目光转向下方青衫少年:“魏子说,既是你出题,便解题给织田使者看。”
魏子说应声,缓步走出。
只是今日的他没有拿纸稿,反而是拿出了算筹,当着众人的面在地上摆了起来。
“昨日题为:鸡翁一,值五钱;鸡母一,值三钱;鸡雏三,值一钱。今以百钱买百鸡,问鸡翁、鸡母、鸡雏各几何?”
他一边说,一边布列算筹,代表钱数与鸡数。
“解题之要,在于求其整数解,且需符合两类总数。学生试以‘递减套算’法解之。”
而大殿精通算学的众人,早已眉头紧皱。
这道题比之前的鸡兔同笼更为复杂,涉及三个变量,需要更精妙的算法。
陆尺扯了扯唇角,这题乃是出自南北朝时期《张丘建算经》的“百钱买百鸡”,需要通过建立不定方程组来求解,对于大离没有现代数学方程体系的人来说,解题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在看到魏子说打算以算筹来解这道题时,他还是很惊讶的,这无疑会难度更大。
但陆尺也明白这位表弟的心思,多半是怕别人听不懂无法辨认对错。
能在这么短时间找到算筹解题的办法,可见这位表弟的天赋确实惊人,相信用不了太久,自己便教不了他了!
陆尺思绪乱飞间,魏子说的声音却是没有停下。
“假设全买最贵之鸡翁,百钱可买二十只,然鸡数不足百;若全买最贱之鸡雏,三百只方够百钱,然鸡数远超。故需三者搭配。
一时间,整个崇德殿只剩下魏子说清朗的解题声。
许多人更是离开席位,围着那伏在地上的少年,细细听他解说起来。
地上的算筹已经摆了七八堆,却仍旧不够。
户部尚书急忙把他那套象牙白的算筹递了过去,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当偌大的九龙地毯上摆满算筹后,青衫少年终于说出了答案:“故此題得三组解:其一,鸡翁四,鸡母十八,鸡雏七十八;其二,鸡翁八,鸡母十一,鸡雏八十一;其三,鸡翁十二,鸡母四,鸡雏八十四。
织田使者,此乃依古算‘盈不足’与‘方程’之理,逐步推演而得,你可还有疑?”
望着那满地的算筹和那专注的神情,以及少年清晰的解题思路。
织田秀智知道自己败了。
败的一败涂地!
他颓然垂首,再无昨日半分气焰,声音低哑:“外臣……无疑问。东瀛……认输。”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众人看向魏子说的目光各不相同。
有嫉妒羡慕,也有欣赏敬佩。
但北绒太子拓跋巴图的目光,却是若有似无的落在那位稳坐席位的勇冠候世子身上。
真是令人惊讶!仅仅一场算学离朝便拿下了四块土地,这可是历届万邦大朝会从未发生过的事。
而这背后的推手,便是这位大离的勇冠候世子,看来这一趟不会太无趣。
相对于拓跋巴图的暗中审视,西域王女阿依慕莲观察陆尺的目光直接的多。
甚至有几次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可即便如此她都没有移开。
这让陆尺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呵,难道这位西域王女对我有意思?
思绪乱飞间,永兴帝宣布了最终结果,东瀛使团在肉疼中又献出了冲岛。
这让诸国再次意识到,离朝的算学之术无人可比。
经此一役,魏子说与这新算学之名,相信用不了太久必将传遍天下。
第一轮切磋落幕,大殿众人又是一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紧接着,西域王女阿依慕莲表示要献舞一曲,将大朝会的气氛再次推向高潮。
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中,阿依慕莲带着一队西域舞姬翩然入场。
她赤足点地时金铃轻颤,双臂如柔柳舒展,纱裙旋舞间,如同初绽的西域合欢花。将那婀娜玲珑的身姿一展无遗。
只是没人注意到,她那一双星眸时不时便会落在席间的陆尺身上。
一舞终了!
阿依慕莲以一个优雅的俯身礼作为结束,气息微喘,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更衬得她光彩照人。
殿内在片刻的寂静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
“好!西域舞姿,果然别具一格!”永兴帝抚掌赞叹,龙颜大悦。
待舞姬退去,阿依慕莲这才款款起身,对着永兴帝优雅一礼,声音如同清泉击石,带着独特的韵味。
“尊敬的大离皇帝陛下,西域准备了一道机巧难题,愿以三年优先通商权,以增盛会之趣。”
第82章,西域岐中易(4)
三年优先通商权?
诸国闻言眼中立刻浮现出光彩,要知道西域的各种工艺品可是抢手货。
若是能拿到优先通商的权力,无疑能带来巨大的利益。
虽比不上土地的价值,但这却是没有代价的。
“好,那便请王女拿出题目吧!”永兴帝颔首,与张皇后不约而同看向下方的墨洛与墨生寒。
前者秀眉蹙起,脸颊带着几分拘谨。
而后者则是双拳紧握,紧盯着墨洛与陆尺。
“此物,名曰‘岐中易’。”
只见阿依慕莲微微一笑,抬手至发髻旁,轻轻取下了一件饰物。将其托在掌心,向四周展示。
“上面这九个玉环,环环相扣,相依相存。玩法很简单,便是要将这九环自这玉柄全部解下。”
说话间,众人纷纷凝神望向她手中奇怪的头饰。
当然,那并非寻常的簪钗步摇,而是一个由多个玉环巧妙嵌套、彼此勾连组成的头饰,结构繁复。
陆尺见到后却是微微一惊,这不就是前世上学时候玩的九连环吗?
这东西需遵循“先下后上、往复循环”的固定逻辑,每一步都依赖前一步的铺垫。若是一步错,便会引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连锁反应,对于初学者难度很大。
阿依慕莲话音落下,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看起来虽然精巧,但比起上次的百转千回,似乎简单一些?”
“呵,西域人最是精通机巧之术,简单就不会拿出来了。”
众人议论间,永兴帝也颇感兴趣,“那便由朕先来破破看。”
随即,示意太监将“岐中易”取来。
永兴帝拿到手中观察了片刻,轻而易举便摘除第一个环,只是当他打算继续时,却发现无从下手了。
“这东西果然有些门道。”一番摆弄后,最终摇头递给了身边的张皇后。
张皇后拿在手中,也试着解了一下,同样发现环与环之间互相制约,动一环而牵全身,只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又交给了太监。
“诸位皆可上前一试,不过若是解不开则需要……”
阿依慕莲星眸扫过众人,故意卖了个关子。
当在场众人以为要付出什么巨大代价时,阿依慕莲继续说道:“若是解不开便需当众表演一个小节目。”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皆是一松。
“陛下,臣斗胆献丑。”右边席位的工部尚书站起身来。
永兴帝点头,太监托着银盘,将“岐中易”首先送至他的面前。
工部尚书屏息凝神,伸手拿起先观察了一阵,自觉摸到一些门道后,才解下了第一环。
但到第二环时便卡住了,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不破坏结构的情况下继续。
最后只得放弃,并面红耳赤的表演了一个筷子转酒碗。
“哈哈哈,没想到朕的工部尚书竟还会杂耍!”
永兴帝一句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但整个大朝会的气氛比起第一日的凝重却是欢乐许多。
当然,昨日输掉土地的三国是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尤其是织田秀智,他想切腹自尽的心都有了。
“我来破解!”
“我也是试试!”
一时间,诸国使臣和大离文武想要尝试的都不少,那名为岐中易的九连环开始传递起来。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在没有思路后,最终悻悻作罢。
南国大儒欧阳穆仔细端详了片刻,摇了摇头,坦言此非诗文,无能为力。
东瀛织田秀智倒是认真摆弄了一番,眼神专注,但半晌后也只能颓然放下。
转眼一两个时辰过去,九连环在众人手中传递了一圈,竟无一人能解开超过两环!
那看似简单的九个圆环,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捆绑,蕴含着极其深奥的规律,让所有尝试者都败下阵来。
殿内的气氛从最初的不以为意,渐渐变得唉声叹气。暗道敢在万邦大朝会拿出来的果然都不简单。
阿依慕莲稳坐席位,面纱下的唇角微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可是他们西域第一机巧天才琢磨出来的东西,在擅长机巧的故乡都没能破解,何况是其他地方的人。
她这般想着,目光又落在紫袍玉带的陆尺身上。
不知道他能不能破解?
恰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学生墨生寒,愿一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五皇子李瑾言身后,那位身材矮胖、曾献上“笼中鸟”的墨家子弟站了起来。
“哎呦,上一次万邦大朝会正是他成功破解了西域使团带来的“千回百转”。这下有看头了。”
“别高兴太早,上次是上次,这次还不一定呢!”
墨生寒的再次出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即便是阿依慕莲的神色也不由紧张了几分,毕竟这可是破解百转千回的人。
永兴帝颔首,让太监将九连环送了过去。
墨生寒从太监手中郑重接过,同样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凝神观察了许久。
他手指轻轻拂过每一个圆环,感受其间的衔接与制约关系。
良久,他眼中精光一闪,双手开始动作。
他的手指远比看起来灵活,或提、或穿、或压、或旋,带着一种熟练的节奏感。
第一个环轻易解下,接着是第二个……
他的手法灵活,看得不少人眼花缭乱。
殿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玉环碰撞的清脆声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墨生寒的手指在那繁复的玉环间穿梭。
李瑾言眼中带着期待,毕竟是能做出笼中鸟的人。
这次决不能再输给她!
墨生寒余光打量了眼神色拘谨的某少女,开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解第五个环。
只是试了几次,似乎都不太对。
他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似乎遇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无论怎么尝试,剩下的四个环都纹丝不动,反而因为之前的操作,使得结构似乎更加复杂了。
时间在他不断尝试中悄然流逝,众人见状,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不会吧?连上一届的机巧胜者都无法破解?”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遇到问题了。”
众人议论中,墨生寒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对着永兴帝躬身一礼,声音带着不甘与惭愧:“学生……无能,无法破解此‘岐中易’。”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这西域的“岐中易”竟如此之难?
恰在此时,一道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响起。
“要不?让本世子试试?”
第83章,西域岐中易(5)
随着陆尺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了过来。
这位爷诗才了得众人早已见识过,难不成还通机巧之术?
“呵呵,给他拿过去。”永兴帝想起魔方,当即来了兴趣。
“喂,大草包,你行不行啊?要不还是墨洛来吧?”邻座的李幼仙见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尺看了眼神色有些拘谨的墨洛:“呵,这种小东西何须美人出手。”
如此说着,他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拿起太监送过来的九连环。
墨生寒瞥了眼墨洛,又看向陆尺,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
若是前者出手他还会担心一下,可若是后者那就另当别论了。
即便这位世子有些才华,也不可能解开这连他一时都无法破解的玩意。
北绒太子端着酒杯,以审视观察着陆尺的一举一动。
“还请等一下。”阿依慕莲摇曳着身姿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向那紫袍玉带的公子:“久闻陆世子大名,若是你来破解这岐中易的话,需要加一个条件。”
此话说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好奇为何这位世子破解便需加条件?
“哦?是何条件?”陆尺拧眉看向那双有些熟悉的星眸。
“很简单,若是陆世子破解了这岐中易,阿依慕莲可以答应世子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反之,那便需要世子答应阿依慕莲一件事。”
阿依慕莲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意味深长的低笑与私语。
这条件听起来简单,但其背后蕴含的可能性却引人遐想。
一位是西域尊贵的王女,一位是大离权势赫赫的侯府世子,他们之间的一个“承诺”,其分量可轻可重。
永兴帝与张皇后对视一眼,眼中皆带着几分玩味。
陆千重眉头微挑,并未出声。毕竟早在当初爆出香水之事后,便猜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劫。
李幼仙则是嘟起了嘴,不满地瞪着阿依慕莲,尤其在她丰满的胸口稍作停留,暗道其不怀好意。
陆尺则与阿依慕莲那双带着狡黠的星眸四目相对,越发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
直到某个瞬间才恍然大悟,与那日外城小巷里的某双眸子隐隐重合。
原来是她!
联想到香满楼,陆尺心中顿时了然。这位西域王女看来多半是对香水感兴趣。
尽管已经认出阿依慕莲,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白嫖西域王女一个承诺,这买卖稳赚不赔。
“王女的条件听起来很有趣,本世子应下了。”
见陆尺答应得如此爽快,阿依慕莲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喜悦:“那么,便请陆世子开始吧。”
李幼仙见陆尺这么快答应,狠狠地在案几下踩了他一脚。
后者只是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墨洛瞥见李幼仙目光,也跟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脸颊不觉微微泛起红晕。
崇德殿内,不少男子更是露出艳羡之色。
尽管大部分没见过那位西域王女的真容,但就那妖娆的身段,便能让人难以想象是何等尤物。
若是解开这岐中易,岂不是可以要求这西域王女做任何事?
陆尺自然不知众人想法,只见他拿起那被称为“岐中易”的九连环,轻轻抖动了下,清脆的玉响瞬间响彻大殿。
众人的思绪也都从想入非非中,再次集中到那机巧之上。
陆尺并未像众人那般仔细观察良久,反而像是拿起一件寻常玩具,在手中随意掂量了一下。
然后,他的手指动了。
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那种熟练的手法,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玉环在他指间穿梭、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那声音连贯而富有韵律,竟无半分滞涩。
一环!
两环!
三环!
不过十息的时间,三个玉环已经被套了下来。
他的手法行云流水,与之前众人凝重谨慎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为何会如此熟练?”墨生寒不由双目圆瞪。
阿依慕莲一双秀眉也不由慢慢蹙起。
这岐中易在拿出来前从未泄露,他为何能如此熟悉?
“解开了!”
当陆尺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困扰了墨生寒和在场众多才俊的九个玉环,竟一个接一个地被解下,轻巧地放在了太监捧着的银盘之中。
当最后一个玉环脱离框架,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时,整个崇德殿落针可闻。
解……解开了?
这才数十息,就这么简单?这么快?
墨生寒更是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不敢相信,他钻研机巧多年,深知这“岐中易”的复杂,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如此轻松地破解!
除非……除非此人早已深谙其道!
阿依慕莲也愣住了,显然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本以为即便陆尺能解,也需耗费一番功夫,绝无可能如此举重若轻!
短暂的寂静后,是轰然的议论与惊叹!
“陆世子竟还精通机巧之道?”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永兴帝抚掌大笑:“好!陆尺,你总是能给朕惊喜!”
“谢陛下夸赞!”陆尺将光秃秃的框架也放入银盘,然后对着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阿依慕莲微微一笑。“王女,可要言而有信才行。”
阿依慕莲回过神来,看着陆尺那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心头莫名一跳,既有计划落空的不甘,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强自镇定地颔首:“西域之人,言出必践。”
陆尺点了点头,并未继续纠缠此事,而是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西域‘岐中易’固然精妙。然,我大离亦有巧思之物,愿与诸君共赏。”
说着,他看向墨洛。
墨洛立刻会意,从身上取出一个色彩斑斓的铜质方块。
众人目光瞬间汇聚,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陆尺接过魔方走离席位,先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
随后,用力扭动了几下,原本颜色统一的面瞬间变得杂乱无章。
他将其托在掌心,再次展示给众人。
“此物名为魔方,乃是方才那位姑娘所做。玩法很简单,便是将这打乱的六个面,各自复原为统一的颜色。”
第84章,西域岐中易(6)
“此物看上去精巧,但若只是将其复原,想必不会太难。”
西域使团中一位以年长使臣率先开口。
他们刚刚在“岐中易”上受挫,这会儿眼中的急切显而易见,毕竟机巧可是西域擅长之术。
“哈哈哈,西域使者既然如此有信心,那便拿过去。”
永兴帝想起先前被这小东西折磨的场景,立刻示意太监将魔方首先送至西域使团席前。
他便不信那些西域人还能有多厉害。
那位西域使臣接过魔方,翻看一圈便开始扭动起来。
只是一上手,便觉这东西的做工实在不敢恭维。如果让他来做,自信能够做的更加顺滑。
阿依慕莲与其他几个西域使臣,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魔方,想看看其到底有何规律。
没一会儿,那西域使臣便拼凑出一个面,这让他的信心不由提升许多。
只是当他打算恢复第二面时,发现必然会打乱其他即将成型的面,便知这玩意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越拧越快,额角见汗,那魔方却在他手中愈发杂乱,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更让他恼火的是,这魔方转动起来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
不过片刻,他的手指便已经出现酸麻。
这一幕落在李幼仙和墨洛眼中,让她们不约而同看向了正在端着酒杯浅笑的某人,暗道他实在太狡猾了。
而那位起初信誓旦旦的使臣,最终只能面色通红的摇了摇头,叹息交给了其他使臣。
时间在西域使团的尝试中悄然流逝,大殿众人也都意识到这小东西远比看起来要难。
在西域使团与魔方纠缠二三个多时辰后,终于是暂时放弃了。
魔方又被送至东瀛使团,织田秀智亲自接过,他仔细观察了结构,试图找出规律,动作比西域人谨慎得多。
然而,即便他心思缜密,在面对这完全陌生的、蕴含极多变化的魔方时,也如同盲人摸象,进展缓慢。加之转动不易,很快耐心耗尽,烦躁地将魔方递给手下。
几名东瀛使臣轮番上阵,甚至试图凭借手劲强行扭转某个层面,却发现结构异常坚固,徒劳无功。
当魔方传递到北绒太子拓跋巴图手中时,他只是象征性的扭了几下,便直接传了下去,对于此类需要耐心和巧思的物件,他表现的只有不屑一顾。
这让一直观察他的永兴帝和陆千重不由眉头紧锁。
南国大儒欧阳穆则只是好奇的扭了几下,察觉这东西极其耗费气力后,便微笑着示意太监将魔方传走。
魔方在诸国使臣手中传递了一圈,竟无一人能窥得门径,甚至连完成一个完整色面的人都寥寥无几。
那看似简单的目标,却因极其复杂的内在逻辑和刻意为难的转动难度,让所有尝试者都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最终,魔方被送回了大离席前。
六部尚书暗自对视一眼,他们都是吃过这东西亏,自然也懒得再去尝试。
毕竟,他们能不能解开不重要,重要的是诸国解不开就行。
时间在欢声笑语与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悄然流逝。
转眼便已经是红霞漫天。
永兴帝看着这难倒大殿众人的小小方块,龙心大悦。
“今日时辰不早了,既无人能破解,那便暂存于鸿胪寺,诸国才俊若有兴趣,可随时前往尝试破解。若有人能在七日内将其复原,朕有重赏!”
此话一出,既彰显了大离的气度,也给诸国留下了台阶和念想。
至此,第二日的大朝会便在魔方带来的余韵中结束。
诸国使臣心思各异地离去,有的仍在苦思魔方解法,有的则开始重新评估大离的实力,尤其是那位屡屡带来“惊喜”的勇冠候世子。
而在离京中,陆尺破解西域岐中易的消息也逐渐传开。
“听说了吗?陆世子今日可是大出风头!西域那个什么‘岐中易’,多少人都解不开,咱们世子爷几十息就搞定了!”
“真的假的?世子爷不是最擅长诗文吗?怎么连机巧之术也如此精通?”
“千真万确!我七舅姥爷家的三外甥在宫里当差,亲眼所见!世子爷那手法,叫一个行云流水!”
“还有那个魔方,可把那些番邦使臣给难住了!扭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也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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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弄明白!”
“啧啧,那不正好!让那些外邦人见识见识咱们大离机巧的厉害!不过以前都说世子爷不学无术,如今看来分明是藏拙啊!可惜偏偏有个龙阳之好!”
“哈哈,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要不要洗洗腚,来个毛遂自荐?”
第二日大朝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遍离京的大街小巷,陆尺的形象在百姓口中也悄然发生着转变。
而与市井间的热烈议论不同,此刻的乾清宫内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的。
“观察了两日了,你可有看出什么?”
永兴帝屏退了左右,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目光坐在站立的陆千重身上。
“臣觉得!这两日的大朝会上,那北绒太子拓跋巴图那看似随意实则暗藏锋芒。”
陆千重眉头紧皱,继续分析道:“北绒人向来崇尚武力,对算学机巧不屑一顾,也情有可原。只是拓跋巴图身为太子,今日的表现与其说是漠不关心,不如说是一种刻意,恐怕这次朝贡目的不纯。”
永兴帝抬眼,眸中目光越发阴沉。
陆千重见他露出沉思神色,又继续说道:“不过,眼下更需注意的是东瀛。那织田秀智连输两阵,丢了两座岛屿,未必会善罢甘休。”
永兴帝颔首,稍作沉思说道:“东瀛即便不满,也不敢在离京胡作非为。倒是那南国,派来了欧阳穆那个老东西,只怕来者不善。他当年在崇德殿舌战群臣的事迹,朕可是从小听到大!”
闻言,陆千重眼中划过一抹凝重。
南国气候适宜,土地肥沃,乃是鱼米之国。
眼前帝王早有南征之意,只是碍于大离元气未复这才迟迟没有动作。
如今南国派来欧阳穆,怕便是为此事而来。
关键这人在文人学士中声望极高,更加难以对付。
两人在交谈间,司礼老太监小碎步走了进来:“陛下,那欧阳穆在宫外拦住了陆世子,据说要去金阙楼。”
“什么?”
永兴帝与陆千重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外。
欧阳穆身为南国大儒地位尊崇,去青楼所为何事?
第85章,南国风骨(1)
夕阳倾洒在金阙楼三层的青砖碧瓦之上,将灯红映得更加照人。
这座离京最大的青楼,今日楼内楼外早已人山人海,众多文人学士齐聚一堂,只为一睹南国欧阳大儒风采。
也好奇他与近日风头正盛的勇冠候世子为何会同来此地?
而金阙楼三层的雅阁内,熏香袅袅。
一人于珠帘后专注抚琴,曲调悠扬。
而在珠帘之外,陆尺与欧阳穆相对而坐,案几上青花瓷茶壶还冒着丝丝热气。
陆尺微微抽着眼角冲着这位南国大儒礼貌一笑。
他这会儿还真有些懵,刚出皇城便给拦住了,然后就被拉到了这个地方。
尽管不知道这位南国大儒拉自己来金阙楼做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为了快活。
“陆世子莫要见怪!”欧阳穆拎起青花瓷壶,亲自给陆尺倒了茶。
“今日相邀,一是,因老朽自从读了你那半首《将进酒》实在心痒的紧,想寻得下半首。二来,也是受我国主所托,带来一首新词,想请世子品评一二。”
陆尺听闻欧阳穆提及《将进酒》下半首,心中不由苦笑,他还没想好理由呢。
尽管如此,在诸国闻名的大儒面前,他却依旧保持着谦逊。
“欧阳先生谬赞了。那日不过灵光一现,偶得半首,已是侥幸。下半首……实不相瞒,至今仍未觅得佳句,恐负先生厚望了。”
“是吗?”欧阳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他理解诗词创作有时确实需要机缘。
他不再强求,转而从袖中取出那卷宣纸,珍重地置于案几之上,缓缓展开。
“无妨。既然如此,老夫这里有一首我国主所作《蝶恋花·春暮》,还请世子品鉴,不吝赐教。”
陆尺凝神看去,那纸上字迹清隽飘逸,带着一股难言的贵气与才情。
他下意识轻声念出声:“遥夜亭皋闲信步。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桃杏依稀香暗渡。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念完这南国国主的词作,陆尺眉头拧做一团。
倒不是这词做的不好,而是与上次一般,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
又细细品味一番后,他抬起头,赞赏道:“南国主果然词采斐然。此词婉约清丽,情景交融,尤其‘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一句,将相思之苦与天地茫茫之感结合,意境深远,乃是上乘之作。”
陆尺对诗词并不精通,只能尽可能模仿着楚飞鸿老太傅点评诗作的模样。
得到他的肯定,欧阳穆老脸上也露出一丝肯定,暗道坊间那些传言,实在是无稽之谈。
“世子慧眼。只是……在老夫看来!此词虽佳,若与世子那半首《将进酒》的豪迈不羁、气吞山河相比,在气魄与神韵上终究是落了下乘。”
欧阳穆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复杂。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陆尺,带着一种文人间的坦诚与期许。
“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若世子明日能补全《将进酒》。我南国便不必拿出这首《蝶恋花》,也算是……为我国主保全些许颜面。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这几乎是一种变相的认输与恳求了,以欧阳穆的身份,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其对陆尺诗才的推崇,也可见其对南煜声誉的维护。
陆尺闻言,顿时陷入沉默。
这老头这么执着吗?
要不要把《将进酒》下半首告诉他?明日大朝会他若直接认输,倒也省事了。
只是一旦背出来,那便需要为下半部分寻了个理由了。
陆尺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一时陷入了纠结。
欧阳穆见他面有难色,心中暗叹一声,只以为他确实无法补全。
可就在欧阳穆准备放弃时,陆尺却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欧阳穆耳中:
“欧阳先生,《将进酒》下半首,晚辈确实力有未逮。不过……不过新词倒是有一篇。”
此话一出,欧阳穆脸色微变,刚端起茶盏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想起眼前这位世子拢共作诗一首半,且都保持上乘水准,眼中不由浮现期待之色:“愿闻其详!”
陆尺顿了顿,起身走向窗边,推开了木窗。
但见日头尚未完全落幕,一轮新月却已经露出了头。
“这词乃是中秋佳节所作,还请欧阳先生品鉴......”
说完,陆尺眺望着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神也变得悠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念到此处,欧阳穆手中的茶盏慢慢放了下去,瞳孔慢慢放大。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当这一句念出,欧阳穆脸色已然变得无比凝重,就连抓着茶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就连那珠帘后的琴声都是微微一滞。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词吟罢,雅阁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珠帘后的琴音不知何时已然停止。
欧阳穆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首词他从未听过!
但在听完以后便明白,这大概是世间最好的词了!
即便是自家那位以词作闻名天下的国主,也不可能超越。
其意境之超然,思想之深邃,情感之真挚,语言之精妙,已然超出了他过往对词作的所有认知。
上阕奇逸浪漫,对月发问,飘逸如仙;下阕缠绵悱恻,由月及人,道尽人世悲欢。
最终又以“千里共婵娟”的美好祝愿升华,字词间可见其胸怀之宽广。
与这首词相比,自家国主那首《蝶恋花》,竟还在吟风弄月、伤春悲秋。
这让欧阳穆这位南国大儒,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哪怕当年他只身面对离朝群臣都未曾有过这般心情。
“此词……此词何名?”
第86章,南国风骨(2)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陆尺平静地回答。
听罢,欧阳穆长长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室的震惊都吸入肺腑。
他看向陆尺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欣赏,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一字一句地问道:“此词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世子大才,欧阳……拜服!”
说完,他脸上的激动与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疲惫与萧索。
寒风吹拂,琴音再起,却是多了几许怅然。
“相信世子这诗作一经流传,便是千古名篇。只是......”
欧阳穆将南煜那首词作丢进火盆,撑着案几起身来到陆尺身边,目光亦跟着投向窗外那轮隐约可见的新月,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怅惘。
“世子可知,我南国……那真是一片大好山水啊?”
这般说着,他仿佛陷入了回忆,缓缓讲述起来,“春日,杏花烟雨,画舫听琴;夏日,莲叶接天,菱歌泛夜;秋时,丹桂飘香,蟹肥菊黄;冬日……呵,也无严寒,偶有薄雪点缀亭台楼阁,更添几分雅致。”
欧阳穆细细描述着南国水乡的温婉,才子佳人的风流,市井街巷的繁华。
言语间,满是对故土的深情。
陆尺拧眉不懂这位南国大儒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却未出声,只是默默聆听着。
“老夫年青时,也曾游历离朝,于满朝文武面前巧辩三分。离朝之雄浑壮阔,亦让我心折。
也曾远走西域,尝过那甘甜的紫月夜,登上那摘星的望月台,一睹商都之繁华似锦。
只是年岁渐长,愈发思念故里的吴侬软语,小桥流水。”
欧阳穆转过头,看向陆尺,眼中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沧桑。
“此次以垂暮之年再来离国,除了带来国主词作,更是怀着一份私心,一份奢望。
盼南离两国能永世相安,各守疆土,使百姓安居,商旅畅通,文脉交融……这才是天下苍生之福。”
听到这里,陆尺不由心中一震。
他大概猜到,这位垂暮的大儒远赴异乡,单独邀请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果不其然,欧阳穆语气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苦涩。
“只可惜,那日初进离京朝见你离朝皇帝,提及此事,他虽未明言,但言语间多有搪塞……老夫便知,南征之心在离朝皇帝心中从未真正熄灭。”
话到此处,陆尺心中凛然。
“欧阳先生,您之所愿,亦是仁者之愿。然而,陆尺身为离朝子民,亦深爱脚下这片土地。
离朝之辽阔雄浑,离京的繁华,或许没有南国那般精致,可百姓勤劳坚韧,不屈不挠。况且,这次大朝会,晚辈有不得不赢的苦衷。若先生是想让晚辈在明日大朝会上……”
他话未说完,欧阳穆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奇异而悲凉的笑容,打断了他:“世子误会了。老夫并非想让你徇私,更非让你背叛家国。”
他一边说着,一边颤巍巍地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一柄造型朴素的灰黑匕首。
陆尺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全身肌肉绷紧,喝问道:“欧阳先生,您这是……?”
欧阳穆的动作快得出乎意料,也决绝得令人心颤。
只是,他并未将匕首对准陆尺,而是在陆尺惊骇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胸口!
“欧阳先生!”陆尺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抓住欧阳穆的手臂。
“欧阳先生,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
然而,欧阳穆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躲开陆尺抓来的手掌,将那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胸口。
“哎,陆世子,还请助老夫一臂之力!”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闷哼,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长袍。
顺着血槽溅出的血,也染红了陆尺的手掌。
不等陆尺去想欧阳穆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楼阁内琴声骤停,只剩下一道悲鸣!
“恩师!”
恰在此时,那珠帘后抚琴的人,踉踉跄跄冲了出来。
他约莫三十多岁,一袭灰色长衫,山羊胡,眉眼满是悲痛。
不是纵横书院的小苏先生,又是何人?
“小......小苏先生?”陆尺望着冲出抱住欧阳穆的中年男子,呆愣在了原地:“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只是小苏先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抱着口鼻窜血的南国大儒,用尽全力喊出声。
“杀人了!”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阙楼,如同插了翅膀般飞向窗外。
“什么?杀人?”
“在哪里?怎么回事?”
“好像是欧阳先生和陆世子的雅阁!”
小苏先生的怒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金阙楼内外,原本还在议论诗词、期待见到大儒风采的文人学子们瞬间哗然,纷纷朝着声音来源处涌去。
一时间,通往三层的楼梯变得无比拥挤。
“欧阳先生……遇害了!”
当他们冲进陆尺三人所在雅阁内,看到的便是南国大儒欧阳穆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匕首。
小苏先生双目通红的盯着那位勇冠候世子。
而陆尺正满脸震惊地站在一旁时,伸出的手掌上满是鲜血。
“是......是陆世子,杀了欧阳先生!”
“怎么可能?为什么啊?”
刹那间,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震惊,愤怒,不解,恐慌!
各种情绪在人群中爆发开来,南国大儒欧阳穆可是在整个天下文人士子心中的地位极高。
他的突然遇害,而且是疑似在与人独处时被刺身亡,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我知道了,肯定是陆世子输给了欧阳先生,气急之下动手杀人。”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抓住凶手,为欧阳先生讨回公道!”
“陆尺!别以为你有勇冠候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今日我等就算是死,你也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众文人学士群情激愤,瞬间便把整个雅阁围得水泄不通,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如同恶狼般,盯住了尚处在震惊中的陆尺。
金阙楼内外,彻底大乱。
欧阳穆的死讯,以一种爆炸性的方式,瞬间传遍了整个离京,将陆尺推向了风口浪尖。
第87章,南国风骨(3)
“什么?南国的欧阳穆死了?还是被那位勇冠候世子杀的?”
“怎么可能?那勇冠候世子除非有病,不然杀模样大儒做什么?”
鸿胪寺驿馆内,当诸国听到这则爆炸消息,一个个差点惊掉了下巴。
西域使院内,阿依慕莲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张画像,那画像画的惟妙惟肖,一双丹凤眼最是传神。
“也不知他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
阿依慕莲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带来的岐中易竟会被陆尺那么容易破解。
“王女,不好了。陆世子杀了南国那位大儒!”
西域小侍女慌慌张张跑进屋内,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恐。
“呃?”阿依慕莲先是微微一愣,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画像:“你说什么?”
“驿馆都传遍了,勇武候世子在金阙楼杀了欧阳大儒。”西域小侍女见自家王女不信,忙又重复了一遍。
确定没听错后,阿依慕莲逐渐瞪大了星眸,呢喃道:“如果是真的,那这件事恐怕大了。”
而在东瀛使院内,太政大臣织田秀智正与北绒太子拓跋巴图推杯换盏。
两名东瀛女子正跪在他们身旁,为两人添菜倒酒。
“丢了两岛之地,织田使者可想好回到东瀛之后,如何向贵国天皇交待了?”拓跋巴图浅饮一口酒,锐利如刀的鹰眼落在神情萎靡的织田秀智身上。
“是在下无能,回到东瀛甘愿受天皇任何惩罚。”织田秀智紧握酒杯,手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而发白。
尽管琉球岛与冲岛丢失让他无比愤怒,可在离国他没有任何办法,况且他的亲人都在东瀛,他必须回去。
“哈哈哈,没想到织田使者竟是如此懦弱之人。”
拓跋巴图闻言大笑,直到笑的织田秀智面红耳赤才继续说道:“如今这离朝看似鼎盛,实则正值青黄不接之际。
这两日吾观他满朝武将均都上了年纪,哪怕是他们的大离战神也早已不复当年。
本太子倒是可以助织田使者保下两岛,但要看使者你有没有胆子?”
织田秀智闻言,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这位北绒太子名声他略有耳闻,“巴图殿下,打算如何帮我?”
拓跋巴图唇角微翘,凑近其身边耳语起来。
一番交谈,织田秀智原本的涨红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紧缩的瞳孔难掩惊骇,忍不住冷笑出声:“呵呵,巴图殿下你莫不是戏耍鄙人?”
“是不是戏耍,织田使者很快便会知道了。”拓跋巴图重新坐回座位,端起桌上酒细品起来。
正当织田秀智疑惑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名东瀛使臣惊慌闯了进来。
“织田大人,刚传来的消息!南国大儒欧阳穆在金阙楼被勇冠候世子陆尺杀死了!”
轰!
当这个消息在织田秀智脑中炸开,他瞠目结舌的转头看向悠然自得的北绒太子。
“你......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只是比你们早知道一些罢了!”拓跋巴图淡然一笑:“如何?织田使者还觉得方才本太子在戏耍你吗?”
织田秀智眼中的犹豫一闪而逝,当即起身对着拓跋巴图来了个“土下座”。
......
“欧阳大儒一生无暇,曾因‘不避俚语、不尊权威’遭受非议,可他不以为意,反而让学子将著书刻印后低价相售,教授我等学子务实之思德。
其所著《稻车杂俎》中的‘灾荒备要’更是拯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不想此等大儒,竟死于纨绔之手,实为咱们离朝之奇耻大辱。”
“没错,堂堂勇冠候世子竟行此凶残之事,天理难容!为欧阳先生报仇!”
金阙楼三层,此刻已是一片混乱。
闻讯赶来的文人学子越来越多,早已将这座最大的青楼围得例外三层。
雅阁外圈更是人满为患,人人脸上充斥着愤怒与不敢置信,道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那紫袍玉带的公子。
草,被这老东西阴了!
面对这群情激愤的场面,陆尺脸上的震惊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静。
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在这些人耳中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一张张激愤的面孔,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一步。
“都给本世子闭嘴!”
他一声冷喝,中气十足,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势和沙场历练出的煞气,竟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只见他缓步走到桌边,抬脚踩在凳子上,又伸手伸进靴筒中。
“锵!”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抽出了一柄寒光森森的短匕首!
那匕首在陆尺手中转了转,他冷眼扫视过蠢蠢欲动的人群。
“本世子只能告诉你们,欧阳先生遇害与本世子无关!但真相未明之前,谁敢上前一步,休怪本世子刀剑无眼!”
他这番举动,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一种强硬的姿态,表明自己绝非任人拿捏之辈。
那明晃晃的匕首和他身上骤然迸发的凌厉气势,果然震慑住了那些热血上头的学子。
他们虽然愤怒,但终究是文人,面对动真格的武力威胁,尤其是来自一位以“跋扈”闻名的侯府世子,一时间竟无人敢再上前。
只能用更加愤怒的目光瞪视着他,口中斥骂不止。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楼下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之声。
“京兆府的人来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到了!”
随着一阵躁动,京兆府尹带着一众衙役,以及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亲率领兵丁迅速冲了上来,将现场与人群迅速隔离。
当京兆府尹和兵马司指挥使看到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匕首的欧阳穆,以及满手血手持匕首站在一旁的陆尺时,两人的心都是猛地一沉,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完了!
出大事了!
南国大儒在离京遇害,嫌疑人还是勇冠候世子!
这案子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滔天大祸,足以引发两国争端。
两人强压下心中的惊惧,五城兵马司那位中年指挥使先是查看了了一下欧阳穆的情况。
发现他已然气绝后,下意识看向陆尺。
京兆府尹毕竟和陆尺打过交道,当即吞咽一口唾液,上前拱了拱手。语气尽可能保持恭敬,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态度。
“陆……陆世子,眼下这情形……您也看到了。欧阳先生遇害,事关重大,下官……下官职责所在,还请世子随下官回京兆府一趟。”
陆尺扫过全场,自然明白去京兆府反而安全,当即颔首:“带路!”
见他如此配合,京兆府尹和兵马司指挥使都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不敢怠慢,立刻派兵丁分开人群,以一种近乎“护卫”实则“押送”的姿态,毕恭毕敬地将陆尺“请”出了金阙楼,直奔京兆府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文人学子们愤怒的咆哮和“严惩凶手”的呼喊声,如同汹涌的浪潮,席卷了整个离京的夜空。
这一夜,注定无人能够安眠。
第88章,南国风骨(4)
“苏山长,墨学姐,不好了!陆……陆世子出事了!他在金阙楼杀了南国的欧阳大儒!”
万工坊内,苏老山长,魏子说,以及墨洛正对着载人孔明灯的图纸拧眉思索。
突然,一名书院学子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将这一则爆炸消息带了回来。
“什么?”苏裴老山长身躯一震,不可置信望向那名学子。
墨洛手中的炭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魏子说更是猛地站起身,“不可能!表哥绝不会做这种事!”
墨洛虽未说话,但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拳头也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比魏子说更清楚陆尺看似张扬实则内里自有章法的性格,无端杀害一位德高望重的他国大儒,这根本不合逻辑。
“山长,此事定然有蹊跷!表哥他……”魏子说急切地开口。
苏裴抬手打断了他,沉声道:“老夫亦不信陆世子会行此不智之事。欧阳穆……唉,他与老夫虽各为其主,但也算君子之交。此事过于突然,太过诡异。”
墨洛闻言陷入沉思:“山长,欧阳大儒身份特殊,他的死,无论真相如何,南国都不会善罢甘休。恐怕是有人意在破坏南国与我大离的关系!”
苏裴眉头紧皱,叹息道:“无论陆世子是否被陷害,此事都将成为一柄利剑,如何抉择,恐怕要看宫中那一位了。”
说着话,他的目光不由望向隐约可见的巍峨皇城。
“母后!母后!”
李幼仙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冲进坤德宫。
她俏脸上满是惊慌,抓住张皇后的衣袖,声音带着三分哭腔。
“您听说了吗?他们说陆尺杀了南国的欧阳大儒!这怎么可能?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母后,您一定要救救他!”
张皇后自是听说,早早便派了人去前宫打听消息。
此刻,她也是面色凝重,毕竟这陆尺近来风头正盛,且又与自己女儿纠缠不清。
“小七,莫慌,莫急。此事母后已经知晓,刚听说你父皇正在乾清宫与陆侯爷,楚太傅商议此事,你万万不可胡来。”她拉住惊慌失措的女儿,柔声安抚。
“那……那父皇会救他的,对吗?”李幼仙眸中泛起一抹期许。
不想,张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严肃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涉及两国邦交。母后知道你与陆尺交好,但此刻你万不可任性,更不能参与其中。一切,自有你父皇和朝臣们处置。”
李幼仙闻言不由想起近来与陆尺的朝夕相处,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而在乾清宫,气氛比坤德宫更加凝重压抑。
“哼,这老东西,竟不惜用身死来逼朕!实在可恶!”永兴帝面沉如水,负手在殿内踱步。
陆千重站在下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紧握的双拳和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楚飞鸿老太傅则坐在一旁,花白的眉毛几乎拧成了疙瘩。
他们作为大离的最高决策层,自然一眼便看出欧阳穆耍的什么把戏。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竟会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查!让刑部严加去查!”永兴帝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朕不信会毫无破绽!”
他如何能不怒?
眼前欧阳穆无非是想以自己的死借势天下文人学子,逼着大离与南国再徐盟好之约。
可若依欧阳穆先前所言,大离与南国再缔三十年盟好之约,他这位帝王辈子大概无缘看到南征的那一日了。
若是其他人或许还能将计就计,可这人偏偏是大离战神之子,真可谓是釜底抽薪,外加挑拨离间。
“圣上,这欧阳穆死在与陆小子独处之时,人言可畏啊!即便查出什么,只怕那些学子也未必相信。”楚飞鸿捻着胡须叹息道:
“老臣以为,当下首要之事,是稳住局势。欧阳穆在南国及天下文人士子心中地位崇高,其暴毙于离京,舆情汹汹,若处理不当,恐生大乱。”
永兴帝听罢,长长吐出一口气,转眼看向一直沉默的陆千重,温声问道:“千重,你如何看?”
“请陛下准许臣抽调十万勇武军,三月内必踏平南国。”
此话一出,楚飞鸿不由捻胡须的动作不由一滞。
十万勇武军踏平南国?
果然也只有这位大离战神敢说出这等豪言壮语。
可勇武军又岂是能轻易调动的,那可是北境的定海神针。
这分明是向圣上表态,自己要儿子!
永兴帝脚下动作同样一滞,他哪里能不明白陆千重的意思。
当即叹息一声,走上前拍了下这位患难与共的老伙计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你家那小子朕也稀罕的紧,绝不会让他有事的。”
“谢陛下!”
得到永兴帝的保证,陆千重紧锁的眉头这才慢慢舒展。
“传朕旨意,万邦大朝会暂时停止,具体重启日期待定。命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严查此案,务必查明真相,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
翌日,当第一缕阳光照亮离京城时,街头巷尾早已被铺天盖地的流言所淹没。
普通百姓对于所谓大儒尽管没有文人学士那般的推崇,但也知道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哎,听说了没?勇冠候世子好像因比试输给欧阳大儒,一怒之下把人家杀了。”
“哼,有啥可奇怪的。能当着圣上面砸外邦来使,杀个人多正常。”
“这才消停多少年,这些权贵可真是无法无天,希望别再打仗才好。”
百姓议论中,而在正阳门外,更加令人心惊的景象出现了。
但见数百名文人学子,身着素服,面色悲愤,黑压压地跪在了宫城正阳门外。
他们或高举着手中的批判的文章,或高举欧阳穆所著《稻车杂俎》。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圣上主持公道,还文坛清明,严惩凶手,以慰欧阳先生在天之灵!”
“勇冠候世子草菅人命,践踏斯文!恳请陛下明察,诛凶徒以正国法!欧阳先生一代鸿儒,竟遭此横祸!求圣上为天下学子做主,还先生一个公道!”
一时间,悲呼请愿声此起彼伏,汇聚成惊涛骇浪,不停冲击着皇城的宫墙。
第89章,南国风骨(5)
皇城外众多文人学士请愿,这让今日的正常朝会气氛比往日更加压抑。
“发生了何事,众卿应都听说了!”龙椅上的永兴帝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都说说吧!”
一时间,众文武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不止,目光不时看向武官首位的勇冠候陆千重。
只是这位大离战神面上并无任何惊慌,依旧站的挺拔笔直。
只是没一会儿,便有一名御史台的言官手持笏板,迫不及待地出列。
“陛下!臣以为勇冠候世子陆尺,目无王法,凶残成性!竟于金阙楼公然杀害南国大儒欧阳穆,此举不仅践踏斯文,更严重破坏两国邦交,其罪当诛!请陛下下旨,严惩不贷,以正国法,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此话一出,满殿文武皆是变色,敢说出如此犀利的言辞,这位御史大人可真说出去了。
“臣附议!欧阳先生名满天下,德高望重,如今惨死我离京,若不能严惩凶手,我大离何以立信于天下?何以面对南国诘问?必须严惩陆尺,给天下文人一个交代!”
紧接着,又有一名御史站了出来。
这才让不少文官立刻回过味来,如果公然杀害一名大儒都不足以严办,他们这些读书人以后的地位可想而知。
“陛下!市井多有流传,实乃陆世子与欧阳老先生在金阙楼较量诗词。结果陆世子比试不过,便出手伤人!此等恶行若不严惩,恐寒了天下忠义之士的心啊!”
文官队列中,不少清流言官纷纷出言附和,要求严惩陆尺。
“放你娘的屁!仅凭现场一面之词,怎能断定就是陆家小子杀人?以老夫看此事必有蹊跷!陆家小子近来为大离争光,才智过人,岂会行此不智之事?亏尔等还是文人,竟要这般血口喷人?”
镇西老将军当即出列,一双怒目扫过众言官,声如洪钟。
“老将军说得没错!以陆世子昨日刚为咱们大离破了西域的岐中易。如今被人构陷,你们不查清真相,反而急着落井下石,是何居心?”
“陛下,金阙楼龙蛇混杂,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此事必须彻查!”
武将们大多敬佩陆千重,此刻纷纷出言力保。
一时间,朝堂之上文武争执不下,气氛剑拔弩张。
端坐龙椅的永兴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却是毫无波澜。
他知道这场风波太大,短时间内很难停下来。
他龙目抬起,扫过丹陛之下左右分立的太子李瑾业和五皇子李瑾言,最终落在前者身上。
“太子,你如何看?”
听到永兴帝的声音,殿中争吵逐渐安静下来。
李瑾业轻咳两声,上前一步:“回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关乎大离与诸国之邦交,亦关乎天下文人学子。应先休书于南国,再稳定众文人之心,才是彻查此案。”
永兴帝听罢,缓缓颔首:“太子所言不错,欧阳先生遇害,朕心甚痛。但此案关系重大,绝不可轻易下决断。”
他心中自然早有决断,只是有些话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讲。
“宣旨吧!”
仅仅三个字,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众文武纷纷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阙楼凶案,事关朝堂纲纪,斯文体面,兹命刑部主审、大理寺、都察院协同,三司共审。尔等须秉公持正,细查案中情由。凡审案进度,着随时奏报。钦此!”
圣旨念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史三人呈品字形出列,接下了圣旨。
“臣等……遵旨!”
圣旨落在四十多岁的刑部尚书吴熊手中,这让他感到压力倍增,额头不觉见汗。
以至于退朝后,他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大理寺卿拉着的他说的什么都没记住。
金阙楼凶案明显是个烫手山芋,一边是群情激愤的文人学子和平日里就不太好说话的勇冠候陆千重,另一边是帝心难测,一个处理不好,他这项上乌纱恐怕都难保。
怀着这般心情,吴熊步行出了宫城。
而在宫城外,吴府的车夫早早便车边恭敬等候,见到自家老爷忙驱车迎了上去。
在大离能驾车进皇城的官员都是备受恩宠的,故此有不少低品阶官员都投来了艳羡目光。
官场如战场,变化莫测,想要立身不败,便要审时度势,七窍玲珑。
吴熊余光扫过那些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登车掀开了车帘。
只是在掀开的瞬间,他身躯却是稍顿了一瞬,才钻了进去。
“去京兆府!”
吴熊心中巨震,强自镇定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一声后在车内坐下。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腰胯竹剑的青年男子正悠闲的坐在他的对面,消瘦的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哎呀呀!执掌刑部的吴大人可真是威风啊,这才区区五年便已经能在皇城驱车驰奔了!”竹剑青年唇角扬起,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你……你来做什么?”吴雄压低声音,眸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让我想想,我是来干嘛的?”竹剑青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手指在剑柄轻轻摩挲:“或者,吴大人你来猜猜?”
听到这话,吴熊脸上的肌肉明显抽动了下:“还请直言!”
“你可真是个无趣的人。”竹剑青年轻笑一阵,笑容这才慢慢收敛:“主人希望勇冠候世子无法翻身。”
他的声音不大,可却如一声惊雷在吴雄耳畔炸响,让其脸色瞬间剧变。
“这......这不好办,今日陛下言语间多有袒护之意,再加上勇冠......”
竹剑青年闻言,手掌轻轻一转,竹剑便出鞘钉在吴雄的咽喉,声音也随之变得阴冷。
“吴大人,要不要我来提醒一下,当年你这小小的刑部员外郎是如何坐上今日高位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森然的杀意已让吴熊遍体生寒,喉头不停的翻滚。
“呵……吴大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有些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吴熊呆坐在马车中,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而在此时,马车也驶出了皇城,待进入一段僻静街口时,竹剑青年轻轻撩起车帘,跳下了正在疾驰的马车。
吴熊颓然靠在车壁上,长长叹了口气,眼中经过短暂的挣扎后,一抹狠厉悄然出现。
第90章,南国风骨(6)
“严惩凶手,还欧阳大儒公道......”
随着金阙楼消息的不断传播,正阳门外跪着的文人学子越来越多。
他们如同沉默的礁石,任凭腿脚麻木,也无人起身。悲愤与文坛宗师讨还公道的信念支撑着他们。
待到朝会结束时,宫中的太监立刻来传出了永兴帝的口语,让他们先行散去。
只是当这些文人学子听说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此案的消息时,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
“三司会审又能怎么样?”
“那陆尺可是勇冠候世子,位高权重,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没错!若是关起门来审,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如何得知真相?如何确保欧阳先生沉冤得雪?”
几个带头请愿的老文士和年轻气盛的学子头领立刻低声商议起来。
没一会儿,其中一位面容清癯的青衫老文士缓缓站起身。
他转向身后众多的请愿者,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诸位同窗,诸位同道!陛下圣明,已下旨三司会审。
然,欧阳先生乃天下文宗,其冤情关乎斯文体统,关乎世间公道,绝不可让权势玷污法理!”
他挥舞着手臂,情绪愈发激昂:“我等在此跪请,不仅为欧阳先生一人,更为这朗朗乾坤,为这世间公义!我等要求公审!”
此话一出,“公审”二字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在场文人学子压抑的情绪。
“对!公审!”
“让天下人都看着,让真相大白于日光之下!必须公审!”
“严防徇私!要求公审!”
当文人学子的呼声传进乾清宫内,永兴帝整张脸瞬间阴沉。
他岂能不知这些学子的心思,公审意味着要将一切摆在明面上,意味着巨大的舆论压力,也意味着他想要暗中转圜的余地被大大压缩。
楚飞鸿与陆千重对视一眼,都不由眉头紧锁。
“陛下,”楚飞鸿老太傅躬身道,“群情汹涌,若一味压制,恐生民变。且……欧阳穆之死,天下瞩目,若审理不公,有损朝廷威信。”
永兴帝闻言沉默,手指重重敲在御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
另一边,刑部尚书吴熊抵达京兆府后没多久,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都已经来到,三人立刻第一时间了解了案情。
京兆府大堂内,吴熊端坐主位,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分坐两侧,京兆府尹则陪坐于一侧。
大堂正中,欧阳穆的尸体被抬了上来,全副武装的仵作紧随其后。
“诸位大人,死者致命伤乃胸口一处刀伤,深三寸七分,刺破心脉,当场毙命,凶器为一柄匕首。除此外,死者身上并无其他明显搏斗伤痕......”
听罢,三人对视一眼,吴熊拍响了惊堂木,“带嫌疑人陆尺,及相关人证苏俞!”
没一会儿,陆尺便被带上了堂,他神色平静,目光坦然。
小苏先生苏俞紧随其后,面色则有些苍白,眼中全是悲伤。
“陆世子!”吴熊沉声喝道,“你与欧阳穆因何相约金阙楼?期间发生何事?从实招来!”
“昨日大朝会结束,本世子刚出皇城......”陆尺闻言拱手,不卑不亢将昨日经过讲述了一遍。
从被欧阳穆拦下,到雅阁内品茶论词,再到欧阳穆突然取出匕首自戕众人涌入。
三人听后,相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小苏先生。
“苏俞,听闻你乃欧阳先生的学生?”
“是!早年游历至南国,曾在跟随恩师研学数载。”苏洵身体微微一颤,这才从失神中恢复过来。
“嗯,当时你在金阙楼抚琴,都看到了什么?”吴熊点头。
“当时在下专注于抚琴,并未听清恩师与陆世子全部谈话。只……只是看到陆世子走到了窗边,随后没多久恩师也跟了过去。再然后便是看到两人发生了争执……恩师就倒了下去!”
陆尺听完瞬间拧起眉头,目光紧盯这位仅有数面之缘的小苏先生。
“争执?那是欧阳穆要自戕,本世子欲夺刀阻止,故而可能发出声响,但绝非争执。小苏先生所言‘争执’,恐怕是误解了!”
到了此刻,他实在不明白即便欧阳穆真的是想以身死换取南国太平,那这位小苏先生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只是想帮助恩师完成遗愿,那么沉默便可以了,为什么要说那些有误导性的话?
除非......其中有什么猫腻?
“哼,一派胡言!”吴熊啪的一声再次拍响惊堂木,一双眼怒视陆尺:“你说欧阳穆自戕,有何证据?他又为何要自戕?”
“这位大人他为何要自戕,本世子如何会知道?”陆尺扯了扯唇角,看向吴熊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尽管他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可却是在乾清宫见过,知道他是六大尚书之一,想必应是刑部尚书了。
可陆尺不明白为什么这片土地的人都喜欢让人别自证?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吴熊因陆尺的态度,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大胆!本官如今乃是本案主审官,问什么,便答什么?不要以为凭借勇冠候身份便可肆意妄为!”
陆尺忍不住大笑出声,“若真是本世子行凶,为何要选在金阙楼?又为何会将自己另一把防身匕首暴露于人前,徒增嫌疑?这岂非自相矛盾,愚不可及?
如此漏洞百出之事,倒是这位大人。您身为主审,居然问本世子欧阳穆为何自戕?这难道不是应该你们去调查吗?不知是想我如何回答?”
陆尺一番话,直指案件疑点,更是隐隐点出了吴熊审案有失偏颇。
堂上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闻言,也不由得微微颔首,露出思索之色。
“吴大人,今日只是来询案,并非正式开堂,还请稍安勿躁!”
“不错,圣上命我等三司会审,便是不希望出现冤假错案。”
听到两人的话,吴熊一时语塞,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公堂之上,岂容你巧言令色!”他猛地一拍惊堂木,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来人,将疑犯陆尺与证人苏俞押回刑部,待详查案件后再行审理。”
听到要押回刑部,陆尺顿时心生惊觉,前世邢侦的直觉告诉他这位刑部尚书有问题。
他并非在查案,更像是在……坐实自己的罪名。
“本世子哪里也不去,就在这京兆府!烦劳三位大人立刻奏请圣上,便说本世子尽管不能证明欧阳穆为何自戕,却能自证清白!”
第91章,南国风骨(7)
“砚哥儿,娘在这里好苦啊!整日伺候着这些祖宗牌位,娘是吓得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这大冷天连个洗衣烧饭的下人都没有,娘这手都冻裂了。”
忠孝祠的四方庭院内,巨大香炉青烟袅袅。
一身布裙的秦氏坐在回廊下,望向提着食盒的儿子伸出了红肿开裂的双手,眼中泪眼婆娑。
陆砚见到,连忙在她身边坐下,打开了食盒:“娘,您再坚持坚持!那白痴杀了南国的欧阳大儒,这下他死定了!”
秦氏听闻眼中划过喜色,连忙抓住儿子的手:“是不是娘就快能出去了?”
“嗯嗯,只要那白痴定了罪,到时父亲一定会放您出来的。”陆砚嫌弃瞥了眼秦氏裂口的手背,慢慢抽出了手掌。
“到时候您就还是侯府的主母。”
这些日子陆砚被禁足在侯府,每每听到陆尺在外面出尽风头,便恨的牙痒。
直到昨日听到南国大儒的消息,他压抑的那口气终于才顺了一些。
秦氏连连点头,眼中升起一抹希望:“太好了,娘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
与此同时,陆千重自皇宫返回侯府时已是傍晚。
饭桌上,赵氏小心翼翼为他盛好了饭菜,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父亲,大兄长如何了?”正在低头吃饭的陆良终是没忍住开了口:“今日我见不少学子都加入了请命的行列......”
听到询问,陆千重缓缓抬起头:“无需担心,如今你大兄长还在京兆府,他向陛下奏请自证清白。陛下已经应允,定下日子便会公审。”
尽管陆千重尽可能表现出轻松,可眉眼间的那团阴郁之气却是如何也散不去。
他猜不到陆尺打算如何自证清白?但这件事恐怕必定有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眼下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保证即便儿子无法自证,也要救他出来。
一念及此,陆千重放下了碗筷,望了渐暗的天色起了身:“你们吃吧!”
说完,他便起身去了书房。
吱呀!
推开书房的门,他缓步在书案后坐下,余光瞥了眼站在阴影处的那道身影。“到底怎么回事?”
阴影中男子抬眸,低声道:“回侯爷,因当日的金阙楼雅阁只有世子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查到欧阳穆与苏俞的确为师生关系。只是这位小苏先生有些奇怪的地方。”
陆千重拧眉:“有何奇怪?”
“这苏俞本是离国人,九年前跟随欧阳穆研学三载,六年前只身来到离京,后因得苏裴老山长赏识,这才于纵横书院做了教习。只是再往前查都是一些无从证实的身份经历。”
阴影处男子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今日他在京兆府言语多有指向世子行凶,这与欧阳穆的愿望有所违背。”
听到这里,陆千重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如果这个苏俞当真只是帮助欧阳穆完成遗愿,大可在欧阳穆死后以“真相”来提出南国与大离再续盟好之约。
届时,陛下无论是出于文人学子的压力,还是对朝廷重臣的保护,想必都会答应。
可如今,他倒是想将案件做实?可见其目的不纯。
“再往深里挖!”陆千重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另外,你们也做好准备,如果世子无法自证,也要保他平安离开京城。”
“是!”
........
京兆府,大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祖宗说的可一点也不差。”
陆尺悠闲躺在摇椅,面前八仙桌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干净整洁的牢房与周围其他牢房形成鲜明对比。
“少爷!您没事吧?”
恰在此时,陈平提着食盒不知何时出现在牢房。
狱卒小心翼翼打开了牢门,退了下去。
陈平赶紧提着食盒,来到桌边将里面的食物端了出来。“这些都是少爷您爱吃的。”
陆尺坐直身子,看了眼:“放心,少爷一切安好,外面情况如何?”
“陛下已经下旨,七日后在京兆府公审此案!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那些学子跟疯了似的……”
说到这里,陈平凑近陆尺,低声说道:“少爷,我和四哥他们都商量好了,万一……万一情况不对就……劫狱……”
“胡闹!”陆尺不等自家伴读说完,脸色一肃,“事情还没到那一步,都给我安分点!”
“可是少爷……”陈平还想争辩。
陆尺却是打断他,不容置疑道:“没有可是。听着,你若真想帮少爷,那就帮我准备几样东西,务必在公审前悄悄备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接着,他凑近陈平耳边,低声吩咐起来。
陈平听着,眼睛渐渐睁大,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重重点头:“少爷放心,拼了命也给您办妥!”
……
时间晃晃悠悠,转眼七日过去。
因京兆府公审的事早已沸沸扬扬,故府衙门外,早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除了激愤的文人学子,还有无数看热闹的百姓以及诸多外邦人。
五城兵马司更是派出大量兵丁,才勉强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通往府衙的通道。
府衙大堂之内,气氛庄严肃穆,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威严肃穆。
“明镜高悬”四个龙飞凤舞的牌匾挂在后墙正中。
牌匾下,刑部尚书吴熊端坐主位,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分坐两侧,三人神情凝重,余光不时瞥向侧堂。
而在侧堂,永兴帝身着一套棕色便服,端坐在首位。
陆千重与楚飞鸿老太傅坐在两边,皆是眉头深锁。
除此三人外,京兆府尹正诚惶诚恐的提着茶壶,给白狐裘披风的七公主倒着热茶。
后者此刻正紧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目光透过小窗缝隙紧紧盯着大堂。
她实在想不出陆尺打算如何自证?
而在大堂内旁听位,北绒太子拓跋巴图,西域王女阿依慕莲,东瀛大臣织田秀智等几个外邦使臣也都来了。
正当众人等的不耐烦时,刑部尚书吴熊拍响了惊堂木。
“升堂!”
第92章,南国风骨(8)
威!武!
伴随着衙役低沉而威严的呼喊声,公堂正式开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刑部尚书吴熊的身上。
只见他声震全场,喝道:“带疑犯陆尺,人证苏俞!”
他话落,在一阵威武声中,陆尺与苏俞被带上堂来。
陆尺神色平静,目光扫过全场。
西域王女阿依慕莲望着他,星眸中的担忧一闪而逝。
当陆尺又在大堂门口看到墨洛和魏子说,以及陈平兄弟与二十多名特训小队成员后,心中那点不安彻底消散。
而小苏先生苏俞则依旧面露悲戚。
吴熊首先命仵作再次陈述验尸结果,与之前无异。
待他仵作说完,他才将目光转移到小苏先生身上:“苏俞,你将当日所见,再详细陈述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
小苏先生身体一颤,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之前的证词。
仍旧咬定听到了争执声和陆尺的低喝,言语间虽未明指陆尺杀人,却将嫌疑牢牢盯在陆尺身上。
堂外围观的学子民众闻言,顿时群情激愤,斥骂之声四起。
“听到了没?定是陆尺输给欧阳先生,因此才痛下杀手。”
“说的没错,请大人明正典刑,以慰欧阳先生在天之灵!”
听着众人议论,墨洛紧抿着嘴唇,但看到陆尺淡然神色,心底又隐隐生出一抹期待。
魏子说更是恨不得冲上堂去为表哥辩解。
侧堂内,楚飞鸿似笑非笑看向身侧陆千重:“看你家这小子毫无惧色,莫非真有办法自证清白?”
陆千重自然也瞧得出来,心底也不由升起一丝期待。
“太傅,方时在场可只有三个人,一个还死了。陆尺怎么可能自证清白?”李幼仙俏脸不由浮现一抹担忧。
唯有永兴帝,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
啪!
“肃静!”吴熊再拍惊堂木,压下喧哗,转而看向陆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疑犯陆尺,人证所言你可认?”
陆尺扯了扯嘴角,朗声道:“本世子不认,欧阳先生乃自戕,我不过是欲阻止而未果罢了。苏先生所言争执,实为误解。”
“好,你既然不认。那便解释下你右手之血来自何处?”吴熊继续审问。
“本世子都说了,是阻止欧阳先生自戕未果。案发之时只有我三人在场,我亦可以说是苏俞杀了恩师。”
陆尺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小苏先生亦是猛的抬起头。
“这勇冠候世子也太可恶了吧?竟然还想栽赃陷害。”
“小苏先生为人师表,岂会做出杀师的恶事。”
听着众人议论,吴熊与大理寺卿对视一眼,都暗道这勇冠候世子着实胡搅蛮缠。
正当吴熊要再拍惊堂木时,陆尺不慌不忙开了口:“三位大人,与其这样争来争去,不如给我一个自证的机会。”
此话一出,全场立刻安静下来,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看向身穿崭新囚服的丹凤眼公子。
“哦?”吴熊挑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有何法可自证?”
“众所周知,人之手指接触物体,会留下印记。只是有些可见,有些不可见。”
陆字稍作沉吟,开口解释:“本世子曾于残书学得一法,可使不可见印记显现。若凶器匕首之上,并无本世子指印,自可证明我从未持匕首行凶!”
陆尺话音落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能使看不见的指印重现,简直闻所未闻。”
吴熊更是嗤笑一声,“本官在刑部任职二十余载,从未听闻此等荒诞之法!陆尺,你可知公堂之上,故弄玄虚,戏弄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陆尺神色不变,从容道:“大人未曾听闻,不代表此法无效。众目睽睽何不一试?”
吴熊明知永兴帝在,自然不会反对。
“陈平!”陆尺转身对着堂外喊了一声,便见早已等候在外的陈平,立刻捧着一个木盒快步上堂。
众人见状纷纷伸长了脑袋,想瞧瞧里面是什么?
拓跋巴图与阿依慕莲亦是拧眉,不懂这位勇冠候世子又想搞什么?
只见陆尺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装着黑色细粉的小罐,还有一个黑乎乎镶嵌着石头的小刷子。
“此法名为磁粉显影,只要是人手指触碰过的东西均可以用它显出指印……”
陆尺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一边解释一边做着最后的准备。
磁粉显影乃是现代的刑侦手段之一,在古代虽没有人工磁石,但却存在天然磁石,但只是作为一种药材存在。对于头晕耳鸣,虚喘惊痫都有很好的疗效,故被称作慈石。
而原主所服用药材里便有,这也是陆尺能想到它的原因。
“为示公正,还请吴大人以及……”陆尺解释完,先看向吴熊,随后从指向堂外先前叫的最凶的一名学子:“还有你……共同一试。”
吴熊虽不信,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拒绝,当即示意一名衙役,将那名叫嚷得最凶的青年学子带了进来。
“哼,试就试!”
在众学子鼓励的目光中,那学子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陆尺走到公案前,拿起惊堂木用布巾仔细擦拭干净,又放了下去。
“还请两位用手指各自触摸惊堂木的一端。”
吴熊与那学子稍作犹豫依言做完,可心中皆认为陆尺在装神弄鬼。
陆尺也不多言,待两人收回手,他便用那小刷子轻轻沾取一些磁粉,然后均匀轻柔的在惊堂木表面刷过。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吴熊与大理寺卿以及左都御史,还有那名学子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惊堂木。
很快,他们的的神情逐渐变得惊诧。
“这……这不可能!”吴熊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
那名学子更是吓得后退一步,指着惊堂木结结巴巴:“妖……妖法!”
只见那磁刷扫过之处,惊堂木两端,清晰地显现出了两个完整的指印图案。
堂上堂下,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现场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第93章,南国风骨(9)
“该不会真的出现指印了?”
尽管堂外看不到指印,可看吴熊与那名学子的反应,也知那位勇冠候世子的方法大概是真的。
墨洛秀眉微蹙,她在想为什么简单的一刷便会浮现指印?
魏子说暗自松了一口气。
陈平与陈凡面上露喜色,暗道他家少爷果然厉害。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停止了摆弄手中玉石的动作,眼中的冷意又多了几分。
织田秀智则有些心不在焉。
阿依慕莲美眸泛光,暗道这位勇冠候世子可真是能让人惊喜不断。
侧堂之内,永兴帝四人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们虽未亲眼看到那清晰的指印,但也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楚飞鸿忍不住低声惊叹。
陆千重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眼中闪过一丝骄傲。
李幼仙更是激动地捂住了嘴,暗道这大草包为何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永兴帝唇角动了动,心中已然决定要将陆尺留给未来储君。
而在公堂之上,众人惊讶过后,再次有人怀疑起来。
“嗨,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如果指印对不上那不还是白搭。”
“没错,说不得是障眼法,还请大人们当众对比指印!”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这也正好合了刑部尚书吴熊的心意,立刻唤来仵作比对指印。
“回三位大人,经过仔细比对,指印丝毫不差。”老仵作一番对比,心中也是暗惊,不想世上竟有这般奇异之法。
众人听后皆是惊诧,那些嚷的最欢的学子一个个如同哑火的炮仗。
“三位大人,诸位!此法既已证实有效。如今,只需将这磁粉涂抹于那作为凶器的匕首之上,便可立见分晓!
若匕首柄上并无我陆尺的指印,则足以证明,本世子从未持此凶器,欧阳先生之死,与本世子无关!”陆尺面向全场,声音清朗而有力。
大理寺卿与左都御史相视一眼,同时看向刑部尚书吴熊。
后者袖中握紧拳头,余光扫过侧堂终究还是慢慢松开:“将凶器拿上来。”
当衙役将作为凶器的匕首呈上公堂,众人的目光瞬间汇聚。
陆尺从容上前,再次拿起磁刷,沾取磁粉,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均匀地刷过匕首的握柄。
粉末轻洒,随着磁刷的移动,匕首握柄上逐渐显现出一些模糊的、断断续续的指印痕迹,其中有五个非常明显。
“诸位请看!”陆尺小心拿着匕首的刀刃,向堂上堂下展示,“匕首上这几个最完整的,便是在欧阳先生自戕时的握印。劳烦仵作比对一下。”
那仵作闻言忙取来之前采集的欧阳穆指印对比起来。
“这......这与死者的指印完全一样!”仵作心中再无半分怀疑。
整个府衙公堂瞬间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真相大白了!
这位勇冠候世子非但没有杀人,还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堂外围观的不少学子心中暗自后悔,就不该瞎凑这热闹。
墨洛和魏子说长长舒了一口气。
“世子爷太厉害了!”陈平兄弟与特训小队更是喜形于色。
吴熊面色微沉,心知大势已去。
小苏先生则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好!好!好!”
恰在此时,侧堂之内响起抚掌叫好之声。
但见永兴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竟不顾帝王仪态,带着陆千重和楚飞鸿三人走了出来!
三位主审与京兆府尹见状,连忙起身跪拜。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围观众人先是一愣,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永兴帝龙颜大悦,目光欣慰地落在陆尺身上:“臭小子,你这手段可谓是为咱们离朝又开了先河啊!今日不仅洗刷了自身冤屈,更向朕,向天下人展示了你过人的才智与胆识!朕心甚慰!”
听到这样评价,陆尺正打算谢恩,不想一直沉默的小苏先生却是跪地痛哭起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圣上,恩师欧阳穆以死明志,便是希望我大离与南国永结盟好,以免两国再动兵戈。苏俞公然污蔑陆世子愿受罪罚,但还请圣上为两国黎民计,成全恩师仁义之心。”
小苏先生声泪俱下的哭诉,引得不少学子动了恻隐之心。
“还请圣上成全欧阳先生大义!”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多学子纷纷应和。
永兴帝脸上的笑意收敛,正想如何应对?
啪!啪!啪!
众人附和声中,几个拳头大小的黑褐瓶被人从堂外人群中猛地掷了进来,碎裂在大堂!
那些黑褐瓶裂开的瞬间,大量浓密刺鼻的白色烟雾升腾而出,迅速弥漫开来,顷刻间笼罩了整个京兆府大堂!
“有刺客!保护陛下!”
陆千重反应极快,在烟雾升起的瞬间已如猎豹般护在永兴帝身前,周身气势勃发。
“咳咳……怎么回事?我的头好晕!”
“烟雾有毒,快用衣物掩鼻!”
堂内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咳嗽声、桌椅碰撞声不绝于耳。
紧接着,只听“咻咻”破空之声响起,许多模糊身影如同鬼魅般冲进烟雾!
只见烟雾中闪烁着寒光、几名阻拦的衙役几乎在照面间便被割喉倒地,毫无还手之力!
与此同时,京兆府的大门被人从里面关上,并用锁链绑死了。
“是刺客!保护陛下!”
陆千重撕下衣摆遮住口鼻,护住永兴帝,徒手与冲上来刺客战在一处。
他虽勇武,但刺客人数众多,又无兵器,一时间竟被缠住。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陆尺是在那些黑褐瓶子丢进来的瞬间,下意识隐藏到了柱子后面,当即扯下一块囚服系在了口鼻上,小心观察了起来。
烟雾?隐匿?偷袭?这些刺客都是东瀛人。
仅仅是观察片刻,他立刻便认出这些人都是忍者。
只是他正要有所动作,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大草包救我!”
陆尺循声望去,脚下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第94章,南国风骨(10)
“太傅,您怎么样了?”
自小到大娇生惯养的李幼仙哪里经过这种混乱,俏脸早已吓的花容失色。
可她余光望了眼身后替自己挡了一刀,手臂还在淌血的楚飞鸿老太傅。只能鼓起勇气,从身后木架抽出根水火棍胡乱挥舞起来。
只是当她看到突然从烟雾中浮现的刺客身影,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
不知为何,脑中第一个浮现的竟是那道紫袍玉带的身影,所以她下意识就向陆尺喊了救命。
与此同时,那从烟雾中出现的刺客身影也已经举起了刀。
李幼仙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要死了。
母后知道一定会哭的吧?
大草包也许会很开心吧?以后再也不用分我银子了。
她这般想着慢慢闭上了眼。
咻!
只是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一块银锭飞了过来,伴随着破空声,正中那刺客眉心。
不待李幼仙吃惊,她手里的水火棍被人抓住了。
她正要挣脱,扭头却看到一双再熟悉不过的丹凤眼。
“你没事吧!”陆尺瞥了眼被吓傻的白狐披风少女,自她的手里抽出了水火棍。
可不想李幼仙“哇”的一声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你个大草包怎么现在才来,本公主以为要死了!呜呜……”
感受着怀中少女的柔软,陆尺一棍抽在烟雾中那刺客的太阳穴。
顿时,红白四溅。
“喂,先别哭了!这里不安全,咱们换个地方。”陆尺一手拍了拍少女脊背,一手甩去棍上血污。
李幼仙可是还拿着他几十万的银子呢,绝对不能出事。
听到这话,李幼仙这才抽噎着放开了他。
“老太傅,您怎么样?”
“没事,还死不了!你快去保护圣上……咳咳!”
陆尺俯身简单检查了楚飞鸿伤势,将他拉了起来,迅速退向侧堂。
“少爷!”
恰在这时,陈平的声音在烟雾中响起。
陆尺三人扭头,正见陈家兄弟和特训的小队,护着墨洛和魏子说冲了进来。
“结阵!保护世子爷!”
当看到陆尺三人时,陈凡低吼一声。
二十二名特训队员立刻组成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型,将陆尺和李幼仙几个不会武功的护在中心。
“先退去偏室!”
陆尺看了眼逐渐开始散开的烟雾,和特训小队退到了先前永兴帝旁听的侧堂。
公堂之内,陆千重护着永兴帝已然杀红了眼。
他如同杀神临世,一拳一脚间便能取走那些刺客的性命。
一名刺客刚从梁上跃下偷袭,不想被他反手抓住头颅。
只见陆千重五指如铁钳般发力,“咔嚓”一声脆响,竟硬生生将其头颅捏得变形,随手像扔破布袋般甩开。
还有一名刺客刚自烟雾现身,便被他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直接踢在对方胸口,那人胸骨尽碎的倒飞出去。
其手段之狠辣,气势之凶悍,让残存的刺客都为之胆寒。
便是躲在在公案下瑟瑟发抖的吴熊、大理寺卿,京兆府尹等人都是心惊肉跳。
然而,这些东瀛忍者悍不畏死,且极其擅长利用环境。
借着烟雾他们身形飘忽,每次出手都是致命的偷袭。
任由勇冠候陆千重再勇猛无匹,但需分心护住身后的永兴帝。
加之刺客手段诡异,手臂、肩背处也被划开了几道血口,虽不致命,却更激起了他的凶性。
“不怕死的就来!”
望着鬓角生出白发的陆千重,一直被保护的永兴帝反而想起当年一起拼杀的时光。
恍惚间,这让他猛然意识到他们真的开始老了!
与此同时,热闹的不止公堂,整个京兆府内皆是杀声震天。
东瀛忍者与暗中护卫的御林军杀在一起,血水瞬间染红了青石地面。
这时的京兆府,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笼,将皇帝重臣困于一堂。
如此大的骚动自然逃不过巡城的五城兵马司耳目。
带队的指挥使一面立刻派人火速向皇宫及京营求援,一面组织兵士试图撞开厚重的大门。
“砰!砰!”沉重的撞门声与府内的厮杀声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紧迫。
而在侧堂内,陆尺透过逐渐稀薄的烟雾,能看到正在被围攻的陆千重和永兴帝两人,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陈凡,你留十人死守侧堂,保护好公主、老太傅他们,怎么对付这些藏头露尾的东瀛人,之前都和你们讲过,下手一定要狠!”
陆尺说着,又转头看向陈平及另外十二名特训队员:“其余人,随本世子救驾!”
“是!”
说话间,陆尺带着陈平十三人冲出了侧堂。
陈凡立刻带人将侧堂入口堵死,组成一道防线。
李幼仙与墨洛眼中满是担忧。
“三人成阵!护驾!”
陆尺带领小队并未盲目冲杀,先从靠墙武器架各自拿了根水火棍。
又三人一组,背靠背组成四个无死角阵型,才如同磐石般切入战场。
特训小队或许个人武力不及这些精锐忍者,但配合默契,又知晓过忍者攻击的角度,很快便靠近了陆千重与永兴帝。
“圣上,父亲你们没事吧?”
见到陆尺组织人过来,陆千重和永兴帝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小心!这些人用的东瀛的忍术,不好对付!”陆千重急忙开口提醒。
陆尺点头:“他们无非是借助烟雾和环境隐蔽,只要撑到烟雾散去,他们就无所遁形了。”
因为陆尺和特训小组的加入,战局很快稳定下来,甚至忍者们逐渐落入下风。
这让永兴帝和陆千重颇感惊讶!
他们看得出这十二人配合默契,可神色间难掩紧张,显然是没上过战场见过血,但似乎又十分克制这些刺客。
尽管心中好奇,可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
砰!
恰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响,京兆府厚重的门扉应声倒地。
“杀!保护圣驾!”
没一会儿,一名身穿金盔金甲的魁梧大汉带人冲了进来,便与那些刺客厮杀起来。
“御林军副统周明护驾来迟,还请圣上治罪!”那汉子在永兴帝面前单膝跪地满是愧色。
“朕无碍!”永兴帝见他来到,神色也放松下去。
正要伸手去扶,一把匕首已然刺出。
第95章,风起离京(1)
异变发生在顷刻之间,在场之人谁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那单膝跪地的御林军副统领周明,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紧着这,他藏在臂甲下的手腕一翻,一柄短匕如同毒蛇出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永兴帝小腹!
“陛下小心!”
陆千重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在周明眼神变化的瞬间就已察觉不对,怒吼一声,身形如电,一把将永兴帝向后拉开。
然而,距离太近,那周明出手太过突然。
匕首的锋刃终究是划破了永兴帝的衣袍,刺进其左腰。
“圣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逆贼!安敢!”陆千重目眦欲裂,含怒出手,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砰!
只听一声闷响,那御林军副统领周明被陆千重一脚狠狠踹在胸口,令其吐血瞬间倒飞而出。
恰在这时,五城兵马司的大队人马清理完外面,也终于赶到。
当指挥使看到永兴帝鲜血直流的小腹,瞬间呆愣当场,冷汗打湿全身。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逆贼!”陆千重虎目一瞪,看向正欲挣扎起身的周明。
“保护陛下!剿杀刺客!”
指挥使见状,立刻指挥兵士将整个大堂团团围住。
一部分捉拿周明,另一部分人则迅速清剿残余的东瀛忍者。
周明本就受了大离战神的含怒一击,眼看逃生无望,毫不犹豫咬碎了口中暗藏的毒囊,顷刻间七窍流血而亡。
永兴帝捂着腰间的轻微伤口,脸色铁青。
御林军副统领的背叛,比东瀛忍者的刺杀更让他感到心寒与震怒。
“陛下,您的伤……”陆千重急忙回身查看。
“无妨,皮肉小伤。”永兴帝摆了摆手,眼神冰冷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陆尺身上,语气复杂,“今日……多亏了你们父子,随朕回宫......”
“是!”
片刻后,随着永兴帝起驾返回皇宫,一场轰轰烈烈的公审,最终以欧阳穆自戕真相大白。
而东瀛忍者与内奸联手刺杀离朝皇帝的消息如疯长的野草般传遍整个离京。
与此同时,全城戒严开始搜捕东瀛太政大臣织田秀智以及残余的东瀛刺客。
.......
乾清宫,一众大臣与皇子公主,以及妃子皆候在殿外,目光都死死盯着那紧闭的殿门。
距离刺杀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却仍不见永兴帝出现,这让不少人的眉头紧锁。
陆尺与魏子说,墨洛同样候在外面,谁都没想到一场公审竟会引来如此大的风波。
而在殿内,一位金盔金甲的魁梧将军正跪在龙榻前,冷汗顺着下巴不断滴落。
“陛下.....”张皇后端坐在床边,紧张的看着三名御医满头大汗的为永兴帝处理伤口。
龙颜苍白的永兴帝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相比他们三人,剩下两名正各自为陆千重和楚飞鸿包扎的御医神色显然轻松的多。
殿内气氛本就压抑,可在龙榻前的御医停下手中动作后,变得更加压抑。
“陛下,致伤您的凶器涂了毒,但幸好伤口不大,毒性未大量进五脏。臣为您开些药,两三月便可清除干净。”
听到御医如此说,那跪在大殿中央的金甲将军紧握的双拳方才放松一些。
永兴帝点头,几名御医这才退了下去。
待御医们退下,他一双龙目也随之看向那金甲将军:“你跟随朕多久了?”
“回陛下,十七年了!”御林军统领杜康低垂着头颅,“今日收到陛下被行刺的消息,臣唯恐生变,便亲自留守在皇城之内,派副统领周明前去救驾,不想......!是臣用人不明,思虑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说完,他偷偷抬眼看向永兴帝,这次刺杀显然是有计划的。
御林军身为皇帝的亲卫军,副统领做出刺杀之事,势必会连累整个御林军。
“起来吧!严加彻查周明和哪些人接触过,御林军内部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永兴帝沉默许久,终是吐出了一口气。
御林军统领杜康身躯一颤,叩在了地上,沉声道:“多谢陛下,臣必定严查御林军,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永兴帝摆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看来这些年他们隐藏的很深啊,当年还是杀的不够干净。”
张皇后见状连忙扶住他,在外间的龙榻坐下。
“或许是时候把那件事翻出来,好好查一下了。”
永兴帝此话一出,殿内几人眼中均是闪过惊色。
“陛下,重查下毒案势必会人心惶惶,老臣以为如今正值万邦大朝,还请三思!”楚飞鸿躬身,面露担忧之色继续道:
“况且五年前各部协力都未能查到是何人作为,如今过去五年恐怕更难查到线索。”
张皇后稍作犹豫也跟着开口:“是啊,陛下!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查岂不是相当于再揭一次谨业的伤心事!”
永兴帝听罢,目光移向一直沉默的勇冠候:“千重,你觉得呢?”
陆千重闻言,微微躬身:“臣以为要查!即便无果亦能敲打宵小之辈,以免今日之事重现。只是......此事要何人来查却要细细挑选。”
听到爱将这么说,永兴帝唇角却是不可察的挑了下。
“去!传陆尺,魏子说来见朕!”
这道命令一出御林军统领杜康与楚飞鸿不由对视一眼,其中惊诧显而易见。
而当殿外等候召见的众人见到大门打开,纷纷躬身挺立。
只见金盔金甲的御林军统领杜康走出,既没有看皇子公主,也没有理会朝廷重臣,而是大跨步来到还穿着崭新囚服的丹凤眼公子面前,拱手道:
“陆世子,陛下要见你和魏公子!随我来吧!”
说完,杜康转身。
众人皆是面露惊诧,没想到永兴帝第一个召见的人会是他们。
陆尺与魏子说相视一眼,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等三人进入,大殿的门扉再次被重重关上。
太子李谨业被太监搀扶的手不由握紧了几分,苍白臃肿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李幼仙也不由促起了眉头,拉了拉身边五皇子李瑾言的袖子,“真想不通,父皇见大草包要干嘛?”
李瑾言和煦一笑,溺爱看向身边少女:“陆尺救驾有功,大概是要奖赏他们吧!”
第96章,风起离京(2)
“臣(学生),参见圣上!”
陆尺与魏子说跟随御林军统领杜康步入乾清宫内殿,淡淡的药味迎面扑来。
永兴帝靠在龙榻上,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水。
他微微抬手:“平身吧。”
“谢陛下。”
两人起身,垂首而立。
永兴帝的目光先在陆尺身上停留片刻,开口赞道:“陆尺,你今日于公堂之上自证冤屈,又于危难之际奋勇救驾,实在功不可没。”
说完,他又看向那青衫的少年。
“魏子说,你于万邦大朝会上,以新算学连破东瀛难题,为大离赢得琉球、冲岛等四处要地,扬我国威,亦是功劳不小。”
说到这里,永兴帝顿了顿,才又继续开口:“你二人皆有大功于朝,朕向来赏罚分明。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今日但有所求,只要合乎情理,朕皆可应允。”
此言一出,侍立在旁的陆千重眼角抽动,暗道这位帝王可真是老奸巨猾。
恐怕他早就猜到自己儿子和妻侄想做什么,如今再来一手空手套白狼,连奖赏都省了。
楚飞鸿与张皇后则是面带忧色,这是莫大的恩宠,但也伴随着风险。
魏子说与陆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决然。
魏子说深吸一口气,率先上前一步,再次躬身,声音清晰而坚定:“回陛下,学生不敢求金银厚禄,唯有两个心愿,恳请陛下成全!”
永兴帝颔首:“讲。”
魏子说再次深吸一口气,“第一个心愿,学生祖父魏文远年事已高,但身陷囹圄多年,如今病弱无力。恳请陛下准其出狱养病。”
魏子说目光灼灼,言辞恳切。
“其二,五年前太子殿下中毒一案!魏家绝未勾结任何人,学生愿以此番功劳,换一个水落石出的机会!”
他话音刚落,陆尺也紧接着躬身道:“陛下,臣与表弟同心。臣亦无需其他赏赐,只求参与查案,找出毒害太子的真凶,以慰母亲在天之灵,也算略尽人子孝道!”
两人说完,殿内一片寂静。
陆千重眼神复杂,尽管明白永兴帝肯定会答应,但看到曾经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真的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他只有满心的欣慰。
楚飞鸿则面露忧色,中毒一案牵扯甚广。其中涉及储君和当年诸多重臣的悬案,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永兴帝面沉如水,并没有立刻答应两人。
“你们可知重查此案,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听闻此言,陆尺与魏子说再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臣(学生)甘愿冒险!”
永兴帝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光芒,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好!朕准了。”
简单的三个字,在魏子说和陆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两人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龙榻上的帝王。
永兴帝见两人表情,不由轻笑:“魏文远年迈,准其即日离狱,于魏家老宅安置,着太医院派人照料。”
两人闻言,皆是喜色更盛。
永兴帝目光盯着他们,稍作沉思开口:“魏子说,你才华卓越,于算学一道更是惊才绝艳。朕特赐你同进士出身,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之职,入翰林院行走。”
“谢陛下,臣定当不负所学,鞠躬尽醉!”大概是封赏来的太突然,魏子说愣了半晌才下跪谢恩。
大殿几人也都是面露惊讶,魏子说未经科举直接入翰林院,这可是特别的恩宠。
翰林院更是朝廷储才之所,虽然翰林院编修只是正七品的小官,可却有机会接近权力中心,日后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封赏完魏子说,永兴帝目光又落在陆尺身上。
“你小子机敏果敢,正好大理寺左少卿一职空缺,你便暂代此职吧!官职暂定正五品,另赐你宫中行走令牌,可随时入宫奏对。”
此话一出,几人面色更惊。
大理寺左少卿可是正四品的官职,放在离京也是排的上号大官了。
尽管暂代降了一品,但也是从未有过直接提拔的前例,由此不难看出这位帝王对这位勇冠候世子的看重。
“谢陛下!臣定当不负厚望!”
永兴帝颔首,又继续说道:“朕命你二人,共同负责五年前太子中毒一案!允你们调阅相关卷宗,询问涉案人员。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陆尺与魏子说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与震撼,齐齐跪地谢恩。
陆千重不觉老眼有些发酸,万邦大朝会之前他还担心陆尺会走不到这一步,可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但接下来路并不好走,陆千重很清楚一旦触碰下毒案,那自己儿子便等于卷进了朝堂这片大漩涡。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为他保驾护航。
这一日,离朝皇帝被刺杀的消息如风一般传播,整个离京因搜捕东瀛刺客人心浮动。
可不等他们安下心来,朝廷又连发出三道圣旨。
第一道,万邦大朝会因刺杀案取消,诸国使团在查明真相前不得离京。
同时将有镇西老将军亲自护送南国大儒欧阳穆的遗体返回南国,共同商议盟好之约。
第二道,封赏大朝会以及护驾立功众人,其中陆尺与魏子说首当其冲,成为最热门新贵!
第三道,则是由新任大理寺代少卿陆尺重查五年前名动离京的下毒案。
这三道圣旨,可谓每一道都能掀起轩然大波,原本平静的离京似乎从这一日起变得有些不同了。
鸿胪寺驿馆内,阿依慕莲拖着下巴盯着手中的画像,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北绒太子拓跋巴图享受着侍女的按捏,脸上的笑意毫不掩饰。
金阙楼不知何时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文人商贾为了得见花魁如是姑娘一面个个豪掷千金,纸醉金迷。
而在三层的雅阁,一只白猫“喵喵”的叫着,矫健的脚步穿过一层层半透明的纱幔,向着那绣有百花齐放的半透明屏风走去。
屏风后丝丝白烟不断升腾,“哗哗”的水声与一道曼妙的身躯交织在一起。
露天茶馆的说书人口若悬河戏说着大朝会的奇闻趣事,而在对面的酒楼,腰挎竹剑的青年半依在窗边,伸手抓住了一片随风飘来的枯叶。
凝视良久,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又将那片枯叶抛了出去。
“起风了!”
第97章,风起离京(3)
“父亲,您不用挂念儿子,出去养好身体!可不能让您外孙和孙子白费力气了。”
刑部大牢内,魏明诚一边替父亲魏文远换上棕色衣袍,一边劝慰着他。
当今日狱卒告诉他,自己父亲可以出狱养病后,魏明诚心中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距离上次陆尺两人探监也不过是过去十多日。
可当听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后,无论是他还是魏文远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尤其是自己那外甥升任大理寺左少卿,要查当年下毒旧案,更是让他既感动又担忧。
“若非为父当年疏忽,也不至于连累了你,白白蹉跎了岁月。”魏文远长叹一声,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愧疚。
“父亲说得哪里话,人事无常,非你我之过。”魏明诚帮魏文远系好最后一个纽结,又替他将衣袍拉展:“况且迟哥儿已经受命查当年的事了,说不得过几日儿子就能出去了。”
魏文远知道儿子是在宽慰自己,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跟着狱卒出了牢房。
当厚重的牢门打开那一刻,魏文远下意识抬手遮挡了下那刺眼的日光。
哎,不想这一进一出便是五载!
他这般想着,待眼睛稍微适应了些才再次迈步。
作为曾经的刑部尚书,对于这里他自然不陌生。
经一系列流程,走出刑部大门是半个时辰后。
魏文远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便看到一辆蓝顶马车正停在外面,青衫挺立的少年正冲着他笑。
“祖父!”魏子说见魏文远走出,立刻迎了上去,将准备好的棉披风给他披了上去。“先上车吧!咱们回家!”
“好!好!”魏文远拍着自家嫡孙的肩膀,眼眶不觉湿润。
可当他上车发现里面空荡荡时,还是忍不住开口:“迟哥儿呢?”
魏子说轻笑,“待会您就能见到了。”
说罢,马车吱吱呀呀走了起来,穿过热闹街道,让魏文远一路颇为感慨。
小半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处高门大宅前。
尽管宅院看上去显得有些破旧,可却被打扫的十分干净,门头上“魏宅”两字牌匾十分醒目。
时隔五年再回到旧宅,让刚下马车的魏文远身躯微微颤抖。
“祖父,咱们到家了!”魏子说同样心绪复杂,毕竟这座老宅藏着他所有的童趣。
“回家了!”魏文远呢喃着,颤抖的身躯刚要迈步,便见那门扉在“嘎吱”声中慢慢打开。
一名身穿灰色衣袍的老者含泪端着火盆走了出来。
“老爷,您可算出来了。”他将火盆放在地上,眼中老泪纵横:“跨过这火盆,今后无病无灾……”
“阿生!”再次看到服侍自己一辈子的老管家,魏文远不觉眼眶通红。
正欲上前,却见那敞开的门扉内又走出了几人。
为首之人,身形魁梧挺拔,面容刚毅。
不是他的女婿勇冠侯陆千重又是何人?
陆千重快步上前,在魏文远面前站定,眼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色,他抱拳深深一揖:“小胥恭迎岳父大人回家。这些年,让您受苦了。”
简单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歉意。
魏文远看着女婿,心中了然,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声音沙哑:“千重,不必如此。世事难料,非你之过。能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啊……”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目光便被陆千重身后那道窈窕的身影牢牢吸住。
那是一个身着宫装,气质温婉的女子。
“爹……爹爹!”女子已泪流满面,她疾步上前,声音哽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张皇后特赦出宫的魏贵人。
“婉秋……我的儿……”
面对五年未见的女儿,魏文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压抑的情绪,老泪纵横。
“女儿不孝......”魏婉秋哽咽扑入父亲怀中,泪如雨下。
父女相拥而泣,五年的思念担忧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打湿了衣襟。
陆千重与陆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复杂,名为阿生的老管家更是悄悄抹着眼角。
直到父女两人的情绪稍稍平复,静立一旁的陆尺这才走上前:“外祖父,跨过这火盆,祛除晦气,接风宴席就等您了。”
魏文远凝望这个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为自己和魏家挣来一线生机的外孙,心中百感交集,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听我尺哥儿的!”
说着话,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迈过了那燃烧着的火盆,象征着与过去五年的牢狱之灾彻底告别。
跨过火盆,一行人穿过熟悉的回廊。
庭院中,一棵光秃秃的桂花树挺拔而立,恰如陆尺梦中的那棵,只是在这寒冬腊月已经变得光秃秃。
厅堂内的大圆桌上,早已摆满了美酒菜肴,热气升腾间饭香四溢。
几人簇拥着魏文远在首位落座,陆千重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温酒。
魏婉秋一边为父亲夹菜,目光不时打量另一边的外甥。
如今的她早已明白为何当初七公主会送自己香水,更是在后宫听闻他太多事。
席间魏子说讲述着近来发生的趣事,尤其是陆尺在朝堂上的“丰功伟绩”。
后者偶尔插科打诨,逗得众人笑声不断。
可笑声虽能驱散些许寒冬的冷意,可却难以抚平了过往的伤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外祖父,现在我是大理寺少卿了,总能讲下当年下毒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尺望着脸颊微红的魏文远,眼中满是探究。
尽管他从父亲陆千重那里已经了解到了许多,可一些重要部分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众人闻言,也都放下了筷子,纷纷看向首位的魏文远。
只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讲道:“当年刑部封存着一味秘药,此药无色无味,就连御医都无法分辨。
一旦服用中毒者身体迅速衰败,短则数月,长则半年便会衰竭而亡。
先帝便是中了此毒撒手人寰,因此才让九王之乱彻底爆发。
当今圣上平定战乱后,便命人将此药封存在了刑部暗室,又让机巧阁做出一柄锁,将钥匙分成三份,分别由刑部尚书与左右侍郎保管。
可即便如此,秘药还是被人盗了去,用在了当今太子的身上。”
说到这里,几人脸色都变得凝重,陆尺更是忍不住追问:“外祖父,您的那把钥匙是如何丢的?”
第98章,风起离京(4)
魏文远闻言陷入回忆,紧锁的眉头似乎在努力捕捉五年前的细节。
“那把钥匙,我向来贴身携带。丢失的前一夜,我如往常一般和衣而眠,只是在朦胧间隐约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那香气似兰非兰,带着一丝甜腻,闻之令人心神恍惚。
闻后更觉困倦,并未深想便睡下了。谁知第二日醒来,贴身存放的钥匙便不翼而飞!当时我正犹豫是否上报?可没过几日太子中毒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说到这里,魏文远重重叹了一口气,满脸悔恨:“那异香定有古怪,只是我当时并无证据可证明。”
异香!
听完魏文远的讲述,陆尺和魏子说相视一眼,都从其中看到疑惑。
但今日毕竟是魏文远的接风宴,所以查案的话题没有持续太久。
直到日落,接风宴才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
魏子说理所当然的留在了魏宅,明日便会有御医前来为魏文远检查身体。
魏婉秋在对陆尺这个外甥表示感谢后,也在天黑前返回了皇宫。
返程的路上,陆尺本以为陆千重会叮嘱他什么?
可一直回到勇冠候府才说了一句:“想查就放手去查,出了什么事老子给你担着。”
除此之外,陆尺在从主院出来时遇到了陆砚。
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自从冠礼后这位勇冠候的二公子仿佛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
除了少数几次远远见到,兄弟两人没有任何交际。
“恭喜兄长升任大理寺少卿!”陆砚如以往一般打了招呼,脸上看不出悲喜。
陆尺颔首以作回应,便迈步离去了。
他阅人无数,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位弟弟禁闭几个月就弃恶从善了。
至少在两人短暂的眼神交汇中,陆尺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戾气。
陆砚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的陆尺,脸上那点笑意慢慢收敛,眼中只有无尽的冰冷。
直到那紫袍玉带身影完全看不见,他才转身走向了陆千重书房。
“父亲,这段日子我想通了,是我没有及时劝阻母亲,才导致她做出那样的事。但母亲都是为了我,所以错的都是儿子。”
书房里,陆砚低垂着脑袋,如同一只丧气的皮球。
陆千重看了眼消瘦不少的二儿子,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砚儿,你之前可有想过当世子?”
此话一出,陆砚震惊抬头,最终还是点了头:“想过!不过是兄长藏的太深了,我......我打心里看不上他,觉得让他继承爵位那是毁了父亲您一世英名......”
陆砚面露苦色,如同倒豆子般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当陆千重听完,紧皱的眉头这才慢慢舒展:“想通了就好。论才学天赋你并不比尺儿差,不要总想着成为为父,那不是你该走的路。”
这般说着,陆千重起身走到了陆砚身边,一双手掌落在了他的肩头:“做好自己,走出一条独属于你的路。”
陆砚闻言,重重点头,眼中划过一抹犹豫后开口:“父亲,我......我不想去国子监了,想跟您去北境,杀敌立功!”
.........
翌日,陆尺身着五品青色官袍,正式前往大理寺走马上任。
当他下马车时,便见身穿绯色官服的大理寺卿徐汝龙率领大理寺一应官员,亲自在衙门口相迎。
“陆世......陆少卿年少有为,智勇双全,陛下委以重任,实乃我大理寺之幸啊!”大理寺卿徐汝龙面上含笑,上来便拉住了陆尺的手。
以前他对这位世子爷客气那是因为勇冠候陆千重,可如今却是发自真心的敬佩。
短短半年时间,便从京城人人盛传不学无术的世子,成长到如今皇帝眼中的才俊,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
陆尺连忙拱手回礼,笑面如春,哪里还有平日的盛气凌人:“徐大人过誉,下官初来乍到,诸多事务还需大人提点。查案之事更是要倚仗衙门诸位同僚。”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纷纷陪笑。
“少卿客气了,日后还要您多多关照才是。”
“是啊!是啊!少卿有事尽管吩咐便可。”
他们本以为大理寺来了一位爷,如今看来这位世子没有传闻的那么难相处。
见陆尺如此客气,大理寺卿徐汝龙心中顿安,直接切入正题。
“陆少卿负责重案而来,本官已遵陛下旨意,将刑部、大理寺、京兆府所有关于五年前太子中毒一案的卷宗,证物记录,全部调集至此。
如今都存放在偏厅案牍库内,陆少卿若有需要可随时查阅。”
“有劳大人!”陆尺闻言面露喜色,不由对这位大理寺卿徐汝龙的印象好了几分。
尽管他不记仇,可前日自己还是这位眼中的疑犯呢。
简单的寒暄过后,徐汝龙亲自带着陆尺在大理寺转悠了一圈。
大理寺的核心建筑是正堂,乃是大理寺卿和相关官员处理政务、审理案件的场所。
正堂两侧设有少卿和寺丞司署,以便他们协助大理寺卿处理事务。
大理寺下属有左、右二寺,分别负责不同区域的刑名事务。其中包括寺正、寺副、评事等官员处理案件的复核工作。
除此外,大理寺还设有司务厅,负责公文收发、记录、管理等事务,方便与各部门之间的文书往来。
围着大理寺转悠一圈后,陆尺直接去了案牍库。
案库内,一口大箱子已然打开,里面堆满了厚厚的卷宗。
陆尺随手拿起仔细翻阅,不知不觉便沉了进去。
根据卷宗记载,当年保管另外两部分钥匙的刑部左右侍郎,在钥匙丢失前,曾一起于万春楼饮酒。
伶仃大醉醒来后,便发现藏于府中的钥匙遗失。
随后太子中毒,陛下震怒,此二人作为重大嫌疑犯,虽坚称钥匙是被盗而非遗失,但拿不出证据,最终被问斩。
“万春楼?”陆尺手指敲着卷宗,目光锐利,“如果他们说的真话,加上……外祖父提到的异香,那么大概率是同一伙人作为!
只是,他们又是如何从两位侍郎口中得知藏钥匙地方的呢?总不能是醉酒被套话?可又是谁邀请的他们?”
思绪间,陆尺只觉脑子越想越乱,案宗上记载的线索如同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个下手的地方。
“少爷!”恰在此时,陈平提着食盒气喘吁吁小跑了进来。
“您说那种异香问过到了,大掌柜说可能是西域的合欢醉!”
第99章,风起离京(5)
见到陈平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陆尺心中同样一喜。
昨日回到侯府,他便差陈平去了趟香满楼,向大掌柜刘东生打听魏文远所描述的那种异香。
“老刘怎么说?”陆尺放下手中卷宗。
“嘿嘿,他说老尚书描述那种异香,跟他曾闻过的一种西域秘香有几分相似,这合欢醉有迷幻之效。
用少量便可使人精神松懈,昏昏欲睡。量大更是能飘飘欲仙,梦生梦死!常用于风月场所,但也偶被宵小用于行窃、套话之事。”
“合欢醉?西域秘香?”陆尺拧起眉头,不由想起那位身姿曼妙的西域王女,难道五年前的下毒案和西域有关系?
陈平见状,连忙补充道:“少爷,这种香料市面上可是买不到的,据说都是西域商人暗地里销售。”
听完这话,陆尺脑中隐约推敲出一个大致轮廓。
凶手利用合欢醉先盗取了外祖父魏文远的那部分钥匙,随后用某种方法邀请左右侍郎,再次利用合欢醉套出了他藏钥匙的地方。
只是根据魏文远描述,刑部戒备森严,即便拿到钥匙也很难潜入,又是如何盗取的?
思绪至此,陆尺摇了摇脑袋,立刻停止继续往下联想。
根据目前的线索,眼下需要调查的点有两个。
一个是合欢醉是否真的存在,能不能用于套话?
第二个便是万春楼,邀请左右侍郎喝酒的人极有可能是熟人,而且万春楼极有可能便是流通“合欢醉”的地方。
“少爷,想不通就先用饭,说不得吃着吃着就想通了。”陈平将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饭菜。
“哎!少爷……去哪?”
不想陆尺却是看都没看一眼,拉着他径直出了案牍库。
半个时辰后,两人已经来到了鸿胪寺驿馆。
想知道合欢醉是否属实,比起去查那些西域商人,哪里有直接问西域王女来得省力。
当阿依慕莲看到突然出现的陆尺,也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陆世子来此,可是为了让阿依慕莲兑现承诺?”阿依慕莲招呼陆尺在厅堂坐下,亲自为他斟了茶。
陆尺审视着金纱遮面,身躯玲珑的阿依慕莲,不由好奇问道:“王女不觉得寒冷?”
阿依慕莲斟茶的动作微微一滞,轻笑道:“陆世子说笑了,此衣乃火蚕丝所织即便天气再冷一些亦不会有丝毫影响。”
“原来如此!”陆尺的目光并没有收回,而是继续说道:“自在大朝会起,便莫名觉得在哪里见过王女?可就是想不起来。”
阿依慕莲闻言,眉眼含笑,当即也没有隐藏乔装被救之事。
“那日于外城有幸得陆世子相救,本欲报答。不想陆世子却道萍水相逢,不肯告知姓名。”
陆尺扯了扯唇角,这才收回目光,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此来是想请王女帮个小忙。”
从目前的观察来看,这位西域王女并非那种弯弯绕绕之人。
“噢?陆世子但说无妨。”阿依慕莲眸中闪过异彩。
陆尺稍作沉吟,开门见山道:“听闻西域有种名为合欢醉的秘香,可否帮忙弄来一些。”
阿依慕莲闻言秀眉紧蹙,疑惑开口:“此香的确存在!只是多被用于不法之事,即便在我西域也是被明令禁止售卖的。陆世子寻它作何?”
陆尺当下也没有隐瞒,将需要利用合欢醉破案的事说了出来。
“若王女肯帮忙,这件事便当抵了先前的承诺好了。”
阿依慕莲却是摇头:“此等小事,哪里值我阿依慕莲的承诺,如果陆世子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不如也帮阿依慕莲一个小忙。”
陆尺好奇:“王女请讲!”
阿依慕莲稍微整理语言,这才缓缓开口:“这次来离朝之前西域尚有事未能处理,本便未打算多做停留。
可如今因贵国皇帝被刺杀,阿依慕莲不知何时才能返回西域。因此希望陆世子替西域奏请贵国皇帝,早日放阿依慕莲返回。
尽管合欢醉是西域人所出,但阿依慕莲可以保证西域与贵国的下毒案没有任何关系,倘若陆世子查到是西域人所为,大可随意处置。”
陆尺听到这里,稍作沉思便点了头。西域与离朝素来互通商道,即便在九王之乱时都没有任何动作,更没理由去毒害一个异国太子。
“这事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不敢向王女保证一定能说动圣上。”
陆尺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毕竟一国皇帝被刺杀,这可是大事。
“陆世子尽力便可。”阿依慕莲倒也没有强求,轻笑道:“合欢醉之事,三日之内应便会有消息,届时会派人告知世子。”
得到阿依慕莲的承诺,陆尺没有多做停留,倒不是着急去查案。
只是他偶尔会从阿依慕莲的眸光中察觉到一丝异样,给他的感觉就像被盯上的猎物一般。
他也只能劝慰,大概率是自己多想了。
“少爷,那西域王女的身段可真好!胸脯肉多,还是大长腿,是您喜欢的类型。”陈平跟在陆尺身后,低声说着:“可惜遮了面,不知长的如何?”
“呵呵,想想得了!人家那是王女,将来的西域之主。”
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可在走出鸿胪寺驿馆时,迎面正撞上一群北绒人,那为首的赫然便是西域太子拓跋巴图。
而在他的背后众人之中,正有当初在外城街巷被陈平一拳打倒的那个醉酒的领头者。
那人同样一愣,似乎也认出了陆尺与陈平,只见他附耳到拓跋巴图耳边一阵低语。
“少爷,是先前在外城被我揍的那个人。”陈平自然也认出了对方。
陆尺眼神示意陈平稍安勿躁,脸上挂上了三分笑意,目光迎向拓跋巴图。
拓跋巴图自然也注意到了陆尺,他一双鹰眼在陆尺和陈平身上扫过,脸上升起一抹豪爽的笑容:“勇冠候世子名动离京,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到,可真是出门遇贵人啊!”
“拓跋殿下过奖了,能遇到殿下才算贵人才是。”陆尺回以笑意。
只是他话音刚落,拓跋巴图身后那名曾被陈平教训过的北绒领头者,便抬手指着陈平,用生硬的离朝话,怒气冲冲叫嚷起来:“巴图殿下,就是这小子!上次在街上出手打伤了我!”
他这一指认,拓跋巴图身后的北绒随从们顿时都对陈平怒目而视,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噢?竟还有此等事?”拓跋巴图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看向陆尺,“陆世子,您这位随从无故打伤我北绒使团的人,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是否该给我北绒一个交代?”
他将“无故”二字咬得稍重,显然是想将责任完全推到陈平身上。
陈平脸色一紧,正要开口辩解,不想却被陆尺抬手阻拦。
“交代?本世子倒也想问问,当日尔等数人在离京街巷公然围堵调戏两名弱质女子,此举又该当何论?
我大离律法森严,岂容尔等如此放肆!我的随从路见不平,出手制止,乃是维护我离朝法纪,保护无辜女子,何错之有?
还是说在拓跋殿下看来,在你北绒境内,当街调戏女子是理所应当之事?”
陆尺这一番话,不仅将事情缘由点明,更是扣上了“维护法纪”的大帽子,将问题再次抛回给了拓跋巴图。
拓跋巴图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看来陆世子有所不知,在我们北绒,抢喜欢的女人并不算违背法纪,反倒是那些女人还会以被抢为荣。
若有阻拦者,那是要以性命决斗的,不知陆世子这位随从敢不敢?”
第100章,风起离京(6)
拓跋巴图将“性命”二字咬得极重,眼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陈平脸色微变,他虽不惧,但也知此事非同小可,自不敢随意做主。
“拓跋殿下,此地是离京,不是北绒草原。所谓入乡随俗,自当遵守我离朝律法。”
对方当街侮辱女子已经触犯大离律法,只是其中牵扯到西域王女,所以陆尺并不想多做纠缠。
“哈哈,什么狗屁入乡随俗,我看世子您这随从就是个软蛋。”
“没错,就他这样的,要在我们北绒,那些老娘们一屁股就能坐死他。”
听到北绒使团那边如此侮辱,陈平豹眼圆瞪,只觉胸中一股血气上涌:“决斗就决斗,待会谁怕就是没卵蛋的。”
这话说出,陆尺想阻止都来不及,只得话锋一转,目光看向拓跋巴图:“既然要决斗,那便在此地吧!我离朝乃礼仪之邦,北绒前来为客,自犯不上以命搏杀,故还请点到为止。”
“陆世子放心,绝不会把人打死!”拓跋巴图唇角翘起,目光落在身边另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身上。
“此乃我的护卫巴鲁,也是他的兄长!在我们北绒决斗是可以由至亲代替出战的!”
此话一出,陈平脸色巨变。
陆尺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冷了下来。
但见,那壮汉身高八尺,脸上带着铁甲面具,虬结肌肉撑起宽大的兽皮袍。
拓跋巴图见两人如此神情,又走近了一步:“陆世子,尽管你这随从已经应下,但本太子也不强求。若他现在后悔,跪地认个错就是,此事看在世子您的面上就此揭过。如何?”
其他北绒人闻言,也都立刻起哄起来。
“哈哈哈,敢不敢打?要是怕了就认错。”
“离朝人就是胆小如鼠!刚才不是挺硬气吗?现在要做缩头乌龟?”
陈平被这番嘲讽激得面红耳赤,双拳握得嘎吱作响。
陆尺心知这是对方设下的圈套,这巴鲁一看就是顶尖好手,陈平绝非其敌。
但此刻若退缩,不仅颜面尽失,更会助长北绒气焰。
“少爷,我……要打!”陈平咬牙。
陆尺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战难免,低声道:“小心,不可力敌,游斗,寻其破绽。”
他看出这巴鲁力量惊人,但身形庞大,必然不够灵活。
陈平重重点头,毅然走出:“来呀!战就战!”
双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鸿胪寺的官员以及诸国使团。但见到双方领头者的身份后,也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鸿胪寺宽敞的门前,众人纷纷后退给要决斗的两人留出相应的空地。
随着一声爆喝,决斗正式开始。
陈平依照陆尺所言,凭借灵活的身法不断游走。
他抓住巴鲁转身迟缓的瞬间,一记重拳猛击对方腰眼。
可拳头砸到巴鲁身上,却如同砸在坚韧的牛皮上,对方竟是纹丝不动。
陈平心头一凛,立刻变招,又是一记低扫腿踢向其支撑腿窝。
砰!
然而,那巴鲁下盘极稳,肌肉贲张,这一腿只是让他微微屈膝,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哈哈!没用的!凭你这小拳小脚,想伤巴鲁门都没有!”
“没错,他可是我们殿下四大护卫中,最弱的那个,哈哈哈”
北绒人得意大叫,这让围观的众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就这,还是最弱的一个?
“找死!”
与此同时,巴鲁怒吼一声,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恶风抓向陈平。
陈平一个下潜闪避,险之又险地从其腋下钻过,同时抱住他的左腿意图尝试掀翻这巨汉。
可他双臂刚抱住巴鲁粗壮如柱的大腿,就感觉如同抱住了一根铁塔,不仅没能撼动分毫,反而被巴鲁抬腿甩了出去。
那腿再次落地时,地面的青石顿时碎裂。
陈平闷哼一声,借着惯性狼狈翻滚几圈才卸去那巨大的力道,着力的肩头更是火辣辣地疼。
“呸!真够硬的!”陈平吐出一口血沫子。
那巴鲁怒吼一声,如同狂暴的巨熊般再次扑近,一记势大力沉的扫腿呼啸而来!
陈平竭尽全力后仰,腿风刮面如刀。
尽管没被踢到,但也破坏了他的重心,当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巴鲁见状,眼中凶光毕露,那条腿瞬间回撤,朝着倒地陈平的一条腿踩去!
围观众人不由瞪大了眼,这一脚若是踩实,那豹眼少年一条腿恐怕就废了!
陈平没想到这巴鲁速度竟也不慢,心下当即一阵绝望。
“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一直凝神关注的陆尺,在巴鲁抬脚的瞬间已然动了!
他身形如离弦之箭,切入战圈,并未选择硬接那巨力一脚,而是施展出八极拳中“贴山靠”狠狠撞在巴鲁单立的另一条腿。
这一记势大力沉的铁山靠,直接将巴鲁撞得踉跄后退,忙收腿保持平衡。
陆尺的出手是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巴图殿下,他......”当即便有北绒使臣不满,可不想却被拓跋巴图抬手拦住。
他的目标本就不是一个小小随从,不过是想看看这位勇冠候世子的身手罢了!
战圈内,早已被冷汗侵湿后背的陈平爬了起来,担忧喊道:“少爷,小心啊!”
这会儿,他无比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了。
眼前这个巴鲁根本不是一般人,即便自家少爷也很厉害,但体型差距摆在那里呢!
另一边,不等巴鲁站稳,陆尺便身形一矮,如同泥鳅般滑入巴鲁空当,桑搏的地面缠斗技巧让他如同附骨之蛆。
左肘更是闪电般抬起,以八极拳“顶心肘”的发力方式,将全身力道凝聚于一点,对着巴鲁膝盖侧后方关节处,连续三次猛击!
“砰!砰!砰!”
三声闷响几乎叠在一起。
“啊!”巴鲁只觉得膝盖处一阵剧痛钻心,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关节随之脱臼。
整个人如同房屋般轰然倒地,抱着膝盖惨嚎起来。
霎时间,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巨汉巴鲁,以及收势而立气息平稳的陆尺。
谁也没想到,陆尺竟然用这种方式,瞬间击败了看似不可战胜的巴鲁!
“好!好啊!”
短暂的寂静后,围观的不少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拓跋巴图脸色难看,他身后另外三个巨汉对视一眼,踏步上前。
“拓跋殿下!”陆尺厉喝一声,摸出腰间大理寺的令牌,声震全场。
“本官乃大理寺代少卿陆尺!”他指向当初闹事的那个北绒领头者,沉声道:“此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触犯我离朝律法!现本官要将其带回大理寺审查!尔等北绒使团是想公然抗法,与我离朝为敌吗?”
拓跋巴图闻言,唇角翘起,冷声质问:“陆......陆少卿!请问谁能证明你说的话?”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拓跋巴图自是有恃无恐。
“本王女可以证明!”
恰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女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西域王女阿依慕莲不知何时已站在驿馆门口,她虽依旧轻纱遮面,但那双露出的星眸却带着怒意。
“王女你如何证明?”拓跋巴图瞬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当日,被此人及其同伙围堵调戏的,正是本王女与我的侍女!好在陆世子及其随从路见不平方才解围。你说本王女要如何证明?”
全场顿时哗然,西域王女亲自作证,分量何其之重?
那当初的领头者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液。
万万没想到自己调戏的竟是西域王女?
第101章,风起离京(7)
这罪名若是坐实,足以引发两国之间的外交风波?
拓跋巴图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他北绒虽强,但同时得罪离朝和西域绝无好处。
陆尺抓住机会,立刻喝道:“竟敢公然调戏西域王女,罪加一等!来呀,给本官拿下此獠,押回大理寺,严加审问!”
“是,少……少卿大人!”陈平眼中一喜,不顾肩头疼痛,立刻上前扯下那人腰带将那领头者双手绑缚。
“巴图殿下救我!巴图殿下!”那领头者目露绝望,这要落在离朝手里能有他好果子吃?
然而,拓跋巴图只是嘴唇动了动,可在阿依慕莲冰冷的目光和陆尺手持官令的威势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下被带走。
尽管那人只是北绒商团的人,可在诸国面前也算是丢了颜面,这让他心中对陆尺升起丝丝恨意。
可最终也只能带着人拂袖进了鸿胪寺驿馆,围观的诸国也都慢慢散去。
“多谢王女仗义直言。”陆尺自然不忘对阿依慕莲道谢,如果不是她出面恐怕这场闹剧不会收尾得这么爽快。
“陆世子客气了,是此人罪有应得。”见识过陆尺的身手,阿依慕莲星眸更为闪亮。
两人一阵寒暄,陆尺和陈平这才押着那北绒汉子上了马车。
回到鸿胪寺,便直接关进了牢房等待审查。
陆尺则重新回到案牍库,继续仔细翻阅案宗。
当他将这一箱卷宗全部看完,足足用了两日。
其中有用的线索不多,许多疑点也因当事人早已被处死而无从查起。
这两日,除了翻看卷宗,陆尺也顺带进宫面见了永兴帝,提及西域使团想要离去之事。
他本以为永兴帝不会轻易答应,可不想很痛快便给了特赦。
同时,这两日魏子说也在翰林院走完了任职流程,总算能腾出时间与陆尺汇合。
“目前就是这样的,合欢醉还要等西域的消息,咱们先去万春楼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线索......”
热闹的街道上,陈平驾驶着一辆马车缓慢行驶。
车厢内,陆尺依靠在凭几上与对面的魏子说讲着卷宗上的发现以及他的调查方向。
万春楼在离京也算第二大青楼,论文人风韵,纸醉金迷自是比不上金阙楼,但胜在其中花样够多。
无论是文人要的附庸风雅,还是市井求的酣畅淋漓,亦或一些特殊癖好这里都能满足。
作为万春楼的老顾客,当陆尺停在花楼下时,风韵犹存的老鸨便摇曳着身姿迎了出来。
“哎呦,世子爷您可算来了。您这大半年不来,诗诗可都整日以泪洗面呢!”
嗅着浓郁的脂粉气,陆尺不由抽了抽眼角。
这诗诗便是原主以前最喜欢的花娘,陈平撸走小馆那次便是为了她。
陆尺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对那热情过度的老鸨扯出一个带着几分纨绔气的笑容:“陈妈妈这张嘴啊,还是这么会哄人开心。今日带我这兄弟来见识见识,寻个清静雅间。”
老鸨眼尖,见魏子说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拘谨,立刻笑道:“明白明白,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雅士,定给二位安排个临街的好位置,既清静又能看景儿!”
说话间,三人随着老鸨走进万春楼大堂,一阵丝竹管弦之声便传入耳中。只见大厅中央的台子上,一位歌女正婉转吟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大厅内的宾客,无论是附庸风雅的文人,还是豪爽的商贾,此刻都听得如痴如醉。
陆尺三人不由驻足,魏子说面露诧异,低声赞叹道:“这词……写得可真好。”
就连陈平都忍不住点头:“都快赶上少爷那首将进酒了。”
陆尺则是拧眉,状似随意地向引路的老鸨打听:“陈妈妈,这新词听着耳生,是哪位才子的新作?倒是应景。”
这首词乃是他在金阙楼念给欧阳穆听的,除了他们恐怕只有小苏先生苏俞听过。
难道是他传出来的?
金阙楼的事澄清后,这位小苏先生并未受到任何处罚,反而在不少文人学子心中,成了文人尊师重道的典范。
“世子爷好耳力!这可是如今离京最时兴的新词,乃是从金阙楼那边传出来的,据说是如是最先唱开的,一下就火了!不过咱们这如今也给学来了,一点都不比金阙楼的差!”
“如是姑娘。”听着老鸨的话,陆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个名字他记得。
陈平之前还提过原主与这位“如是姑娘”的风流韵事。
这首词经由她手传出,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
一念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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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将此事记下。
思绪间,老鸨引着三人来到二楼雅间,环境果然清幽了许多。
“世子爷,您稍等片刻!让诗诗梳妆打扮一番,立刻便过来!”老鸨招呼人上了茶水糕点,福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环佩叮当,一名身着淡粉衣裙、容貌娇媚的女子推门而入。
但见她未语先笑,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风情,正是原主从前颇为青睐的花娘诗诗。
“世子爷,您可真是狠心,这么久都不来看诗诗……”
她语带幽怨,自然地坐到三人对面,目光好奇地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略显局促的魏子说。
陆尺与她调笑几句,点唱了新曲。
一曲终了,他脸上的轻浮笑意渐渐收敛,从怀中取出大理寺的腰牌,轻轻放在桌上。
诗诗看到官牌,脸色微微一变,笑容僵住了:“世子爷,您这是……”
“不必惊慌。”陆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今日前来,并非为了风月,而是想向你打听一桩旧事。五年前,刑部左右侍郎曾在你们万春楼饮酒,随后不久便发生了震动朝野的太子**案。此事,你可还有印象?”
诗诗闻言,面色变幻,显然勾起了不愿回忆的往事。
她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世子爷明鉴,五年前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奴家怎会不记得。不过……那时奴家身份低微,还在后院负责烧水添柴,没能在前厅伺候,知道的实在不多。”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只知道事发后,楼里好些姐妹、仆役都被官府叫去问过话,有些就没再回来……”
听罢!陆尺与魏子说不由对视一眼,又问道:“当时可有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诗诗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好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才又补充道:
“对了,当时和奴家一起烧水的有一对爷孙。那老爷子不爱说话,他孙女倒是机灵。
怪就怪在,那件事发生前几日这对爷孙就突然不见了,连工钱和衣物都没带走,就那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了,现在想想,确实挺奇怪的。”
烧水的爷孙,在案发前神秘失踪?
陆尺与魏子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带我们去那爷孙住的地方看看!”
第102章,风起离京(8)
诗诗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放下琵琶起身引路。
万春楼老鸨见他们这么快下来,也忙不迭地跟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世子爷,这是……?”
诗诗低声向老鸨解释了几句。
老鸨一听,脸色立刻就白了,连连赔笑:“哎呦喂,世子爷,奴家可是本分生意人,那对爷孙真是我看他们可怜才收留的,咱们可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啊!”
陆尺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陈妈妈不必惊慌,只是例行查问。你可知那对爷孙叫什么名字?是何处人士?”
那老鸨努力回忆着:“名字……这还真不清楚。那老头总是佝偻着背,我们都叫他‘老驼’。他那小孙女,好像……好像听老头叫她‘小喵’?对,是叫小喵!
至于来历,他们说是逃难来的,具体哪儿的老身也没细问,看他们手脚勤快就留下了。”
说话间,一行人绕过大堂来到了后院。
这里与前院的喧嚣奢华截然不同,堆满了柴火和各种杂物,空气中没了胭脂味,到处弥漫着烟火味。
那烧水房是个低矮的砖房,里面砌着几个大灶,墙上被熏得漆黑。
诗诗掩着口鼻,指向用木板隔出的房间:“这里就是他们住的地方,如今是烧水阿牛在住。”
陆尺顺着诗诗的手指望去,里面极其狭小简陋,逼仄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硬木床和一张矮桌。
陆尺三人相视一眼,要来了灯火,开始仔细检查了这个房间。
但这里除了生活痕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平也在四处敲敲打打,看看有无暗格之类。
魏子说则是去询问那位名为阿牛的烧水工,从他口中得知这屋子他并没有大动过,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对爷孙在案发前离奇失踪,这事并不寻常,连金银细软都不要,显然是很着急。
陆尺这般想着,目光无意间扫过支撑房梁的一根柱子。
那柱子靠近地面的部分被柴火和一些杂物半掩着,上面布满了划痕和污渍。
但就在一处不太起眼的位置,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刻痕。
他蹲下身,拨开遮挡的杂物,仔细看去。
只见那粗糙的木质柱子上,被人用尖锐之物,清晰地刻上了一个动物头像格外有神,仿佛正机警地注视着什么?
“玉面锦猫?”陆尺望着那与造谣传单上有七八分相似的猫头团,心中颇为惊骇。
线条简单,但刻深并不均匀,显然是力量不太够。难道是那个叫小喵的女孩刻的?
随后,在万春楼再无更多发现后,陆尺三人于日落时分离开了这片温柔乡。
在送魏子说返回魏宅的路上,陆尺将猫头的发现告诉了他。
魏子说听后,心中同样惊骇:“表哥,你是说那个名为小喵的女孩可能是玉面锦猫柳白玉?”
陆尺点头:“不能肯定那女孩便是,但这个玉面锦猫绝对没那么简单。”
想起自己无缘无故被造谣,陆尺隐约觉得这位“女侠”似乎想告诉自己什么?
表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知不觉便到了魏宅。
既然到了门口,陆尺自然顺便进去探望了一下外祖父魏文远。
魏文远精神比出狱时好了不少,御医检查了身体并无大碍,疗养一些时日便可。
他见到陆尺自是很是高兴,拉着他问了问查案的进展。
陆尺并未详谈猫头之事,只宽慰他一切正在推进,让他安心休养。
从魏宅出来时,天色已然渐暗。
华灯初上。
陆尺与陈平驾驶着马车走在回府路上,只是没走多远,便被一名身着西域服饰的侍从拦住。
“尊贵的勇冠候世子,我家王女有请。”那侍从说着西域口音的离朝话,恭敬行了礼。
陆尺微微挑眉,暗道阿依慕莲的动作倒是快。
“带路!”他示意陈平驾车跟随那名西域侍从。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灯火璀璨的离水河畔。
河面上,一艘装饰极为奢华的画舫静静停泊,舫身雕梁画栋,悬挂着精美的琉璃灯和彩色绸缎。在夜色与水光的映衬下,如梦似幻。
“陆世子请!”两名西域小侍女站在岸边,面带笑意。
陆尺向那画舫看了一眼抬脚登舫,只是陈平习惯性地要跟上,却被西域小侍女礼貌拦下。
“王女只邀请了陆世子一人,还请小哥哥随我们在岸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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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侍女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
陆尺闻言对陈平微微颔首,示意他在岸边等候,自己则整了整衣袍独自踏上了画舫。
画舫内部装点得同样精致,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四周悬挂着轻纱帷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雅而不腻人的异域香气,令人心神宁静。
阿依慕莲侧卧在舫内的软榻上,面前摆着一张案几上已摆满美酒佳肴。
今夜的她,依旧金纱遮面,紧裹娇躯纱衣上的繁复纹路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更是勾勒出她曼妙动人的曲线。
当陆尺进入画舫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一紧。
“你来了!”见到陆尺,阿依慕莲立刻起身相迎,拉着他在低矮的圆桌坐下,眼眸在琉璃灯光下如同蕴藏着星辰的深潭。
“王女相邀,岂敢不来。”感受着阿依慕莲不同以往的热情,陆尺戒备地四下打量起来。
阿依慕莲亲手执起一个造型别致的琉璃酒壶,为陆尺斟满一杯紫红色的液体,酒液在琉璃杯中荡漾,呈现出瑰丽的色泽。
“此乃我西域特产的‘紫月夜’,虽不及离朝美酒醇烈,却别有一番风味。”
她将酒杯推至陆尺面前,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妩媚,“借此一杯水酒,聊表世子帮西域脱困的谢意。”
陆尺端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王女客气了,离朝与西域乃友邦,陛下自不会阻拦。”
他浅尝一口,这“紫月夜”入口甘醇,果香馥郁,后味带着一丝独特的清凉,确实与众不同。
而在此时,陆尺明显感受轻微的摇晃,顺着窗外望去,只见画舫不知何时已经离了岸。
雕花窗外是离京的万家灯火,窗内则是妩媚动人的异域王女。
阿依慕莲放下酒杯,美眸流转:“世子所托之事已然办成,这便是你想要的‘合欢醉’。”
说话间,她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木盒放在了手边。
陆尺凝望向那木盒,心中一定,只要合欢醉到手,便可验证当年的作案手法。
只是他刚要伸手去拿过来,不想却被阿依慕莲握住,娇嗔道:
“世子两眼空空,难道一点都不好奇阿依慕莲是何模样吗?”
第103章,玉面锦猫柳白玉(1)
对于阿依慕莲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
陆尺有些始料未及,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戒备。
酒香掺杂异香再与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交织一起,使画舫的温度迅速上升。
阿依慕莲抬手缓缓除去金色面纱,一张倾城倾国的容颜映在陆尺眼中。
但见其五官明媚,雪肤衬着莹亮葡萄眼,好似藏有璀璨星空。西域独有的高挺鼻梁如晶莹白玉,与饱满如火的唇瓣相得益彰。
浅笑间梨涡浅现,正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
咕咚!
陆尺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液,如果说墨洛的美带着几分青涩倔强。那这眼前的西域王女可谓媚骨天成。
如果说他内心没有一丝波澜,那绝对是骗人的。
而阿依慕莲见到他神色间的那丝诧异,内心不由一阵小得意。
除去面纱后,她并无小女儿家的那般羞涩,反而更加落落大方。
那双葡萄般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陆尺,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她微微起身,胸脯在桌沿的挤压下更显饱满。那双纤纤玉指慢慢拎起琉璃酒壶,再次为陆尺斟满那紫红色的“紫月夜”。
“船已离岸,世子拿到它又能去何处?”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柔了几分,如同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明日阿依慕莲便要启程返回西域……”
话到这里,阿依慕莲微微倾身,将酒杯递到陆尺唇边,“世子可愿陪我一醉方休?”
陆尺能清晰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以及温热的呼吸。
他不懂这女人为何突然这般?当下稳住心神,并未就着她的手饮酒,而是抬手接过了酒杯。
指尖不可避免地与那微凉的芊芊玉指轻轻一触。
“王女说笑了。”陆尺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迎上她充满诱惑的眼神,“如此好酒,人……亦是绝色。一醉何妨,只是怕酒后失了方寸……”
阿依慕莲闻言,轻笑声如银铃。
她蓦地起身挨着陆尺身边坐下,两人皆感受到彼此衣料的摩擦。
“那日在鸿胪寺外,世子对付北绒蛮汉的身手,可是利落得很。怎么此刻,倒像是……怕了我这小女子?”
她的目光大胆地在陆尺脸上流连,从英挺的眉骨到线条分明的下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阿依慕莲的突然凑近,让陆尺内心微微荡起一丝涟漪。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不是那种未经人事的小处男,不会觉得是自己魅力使然。
女人肯投怀送抱多是有所求。
陆尺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玩味:“怕?或许吧。毕竟王女之美,犹如这紫月夜,让人甘之如饴,难以自持。本世子终究只是凡夫俗子,自然……也需小心斟酌。”
说话间,两人目光无意识的交织在了一起。
河水轻轻拍打着船身,舫内灯火摇曳。映照着四目相视的两人,在舫壁上投下交织的剪影。
阿依慕莲白皙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轻声道:“你可知西域王室是如何传承的?”
陆尺瞳孔猛然一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历代王女成年后,需选择一名足够优秀的男子结合,产下男婴则为公爵,女婴则为王女……”阿依慕莲又凑近几分,吐气如兰:“阿依慕莲的选择便是世子你……”
此话一出,画舫内暧昧的氛围变得更加粘稠。
陆尺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面对如此直白而热烈的攻势,说毫无反应那是假的。
“我们西域女子一生只爱一人,阿依慕莲既然选择世子,此生便不会再有其他男子……”
说话间,阿依慕莲炙热的红唇缓缓贴了上来。
唇瓣柔软,甘甜如怡。
因太过突然,陆尺下意识想要推开她,可却发现身体如同被禁锢一般。
他猛的意识到什么,余光便瞧见那装有合欢醉的木盒不知何时已经打开。
随着活色生香的西域王女不断挑逗,他的眼中逐渐变得迷离。
当他身体恢复能动时,琉璃灯映照的两道身影早已纠缠在了一起,只剩下低不可闻的喘息声。
画舫在河面有节奏的荡漾,一圈圈涟漪悄无声息的慢慢扩散。
漫天星光,璀璨夺目。
不知过了多久,画舫才逐渐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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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二层露天的月台上,男女身上披着金色纱衣紧紧相拥在一起,似要将彼此融化。
阿依慕莲满目柔情凝望着已经睡去的英俊面庞,想要抬手去触摸,却发现根本没有多余力气。
此刻她只觉全身好似被拆去骨头,软的如一滩烂泥。
尽管身体有些微的不适,可却意外的满足!
太累了!
阿依慕莲带着丝丝不舍,缓缓合上了眼。
这一夜,似乎很漫长,但又让人觉得很短暂。
当陆尺睁开眼天色已然大亮。
不知是不是因合欢醉的缘故,他只记得自己的意识都好似沉沦在半梦半醒之间。
身体更是如同贪婪的野兽,本能的不断向那柔弱无骨的娇躯索取。
他记得两人从画舫到窗棂,从窗棂到甲板,又从甲板到二层的月台。
直到将前世学的知识都用了一遍,直到身体再无一丝气力才善罢甘休。
陆尺晃了晃脑袋,想要伸手揽紧怀里的女人,可却拦了个空。
“王女?”
他猛的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衣冠整齐的躺在画舫的软榻之上。
难道是个梦?
一念及此,不由一阵怅然若失萦绕心头。
“果真是春梦了无痕!”陆尺自嘲一笑,翻身下榻拉开了门。
但见画舫不知何时已经靠在离水河岸,目之所及只有一辆马车和坐在甲板打盹的小伴读。
“少……少爷,您睡醒了?”陈平听到开门声猛然惊醒,忙起身将怀中抱着的锦盒递了过来。“这是王女离开时让我交给少爷您的。”
陆尺疑惑接过打开,但见里面放着六棱形的琉璃瓶,其内是摇曳的金色汁液,那瓶身贴着标签“合欢醉”。
而在琉璃瓶下面,还压着一方白色锦帕。
陆尺拧眉展开,只见其上是一抹鲜艳的落红以及四个娟秀小字。
此生不渝!
陆尺看完不由心头一紧,忙收起看向小伴读:“王女她去哪了?”
陈平抓了抓后脑:“啊!听那小侍女说她们今日便要回西域。这……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第104章,玉面锦猫柳白玉(2)
听了陈平的话,陆尺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心头那点失落压了下去。
他下意识也想过去追,可追到又能如何?
阿依慕莲是西域王女,她未来只能属于西域。
终究,一场春梦了去无痕罢了!
“走,去魏宅!”陆尺调整好心情,当即上了马车。打算带着那瓶合欢醉去让外祖父魏文远仔细辨认。
半个时辰后,魏宅大厅内几人齐聚。
须发花白的魏文远小心翼翼在瓶口嗅了一口,尽管时隔五年,那独特甜腻中带着一丝惑人心神的香气,依旧让他脸色骤变。
“没错!就是这种香味!虽然过去五年,但这感觉……绝不会记错,当年定然是此物!”
得到确切的证实,陆尺心中一定。
魏子说稍作沉思开口:“既然确定是它,那么接下来只需验证它的效果,便能得知当年左右侍郎是否也是被此药套取了机密。可用谁试药比较好?”
此话一出,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要不?我来试试?”陈平打量一圈,好像就自己最合适。
“这合欢醉可珍贵得很,用你来试就太浪费了!”陆尺摇头,稍作沉思:“不如今晚,拿万春楼的老鸨来试药,她也算是当年的亲历者,或许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平自然晓得,陆尺是不舍得拿自己试药。
魏子说也点头:“上次她见到咱们前往后院,看那神色颇为紧张,说不得便有什么事隐瞒。”
陆尺扯了扯唇角:“那今晚便夜探万春楼。”
魏子说轻叹一口气:“这个非我擅长,我还是继续打听小喵的消息好了。”
是夜,月黑风高。
整个离京因为宵禁变得无比冷清,尽管青楼客栈仍旧灯火通明,却是不准出门。
街道上,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举着火把,如同一条火龙般巡逻。
“少爷,好久没偷人了!有点小兴奋啊!”
“嘘!小声点!”
某条街巷内,陆尺与陈平早已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待那队巡夜的兵丁走远,便如同两道鬼魅融入夜色。
两人一路穿街过巷,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可就在他们距离万春楼仅隔两条街时。
异变陡生!
嗖!嗖!
两人前后数道森冷的杀机瞬间锁定了他们。
但见七名蒙面黑衣人出现在两边街道的巷口以及屋顶,手中兵刃寒光闪闪。
“什么人?”陆尺眼神一凛,尽管猜到迟早会遇到阻拦的人可没想到这么快。
可那些蒙面人似乎没有回答的打算,不由分说便向他们扑杀而来。
攻势狠辣凌厉,显然是专业的**!
“少爷小心!”陈平低吼一声,拔出腰间短刀,奋力格开劈向陆尺的一刀。
陆尺眼神一凛,反应极快,侧身避开一道直刺心口的寒芒,反手一记八极拳的“劈山掌”狠狠砸在最近一名**的肩胛处。
霎时,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果然有些本事。”
小巷的屋顶,一名腰间挎着剑的蒙面人紧盯着下方正在游斗的陆尺两人。
这群**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没多久便将主仆两人分割包围。
陆尺自一名蒙面人手中夺过一把单刀,与包围他三个蒙面人斗在一处。
可他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那屋顶未动的挎剑蒙面人,那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陆尺的目光,那挎剑蒙面人轻哼一声,“让开!让我陪勇冠候世子玩玩!”
说罢!他自屋顶俯冲而下,细长利剑如毒蛇吐信,直取陆尺要害。
正**陆尺的三人飞身撤离,转而**陈平去了。
嗤啦!
陆尺险之又险躲开那极快剑锋,可袍仍被划开一道口子。虽未见血,可也让陆尺明白,眼前这人是高手。
他自是不敢大意,当即使出八极提柳刀,与挎剑蒙面人战在一起。
见陆尺刀走偏锋,招式如同风吹柳叶,挎剑蒙面人心中不由微惊。
另一边,由于被六人**,陈平已然有些要顶不住了。
“少爷!救我!”
陆尺闻之不由压力倍增,一招清风拂柳震开挎剑蒙面人后,便抽身杀向**陈平的六人。
此时,小伴读身上已然挂彩,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滴。
好在陆尺一个横扫千军逼退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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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让陈平有了喘息的机会。
“嘿嘿!背后对敌可是大忌!”
被震退的挎剑蒙面人狞笑出声,剑尖一抖,化作数点寒星,直取陆尺背后死穴。
“少爷,小心!”陈平豹眼圆瞪,忙出声提醒。
但陆尺根本来不及收招,眼看那挎剑蒙面人就要得手,心中不由一阵冰凉,没料想自己会折在这里。
咻!咻!咻!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道融于夜风的破空声从黑暗中袭来!
目标并非陆尺或陈平,而是那名志在必得的挎剑蒙面人。
当!
挎剑蒙面人当即变招击飞一枚暗器,又硬生生扭转身形躲开一枚。
可面对第三枚,终究慢了一瞬。
噗!
那暗器精准无比地嵌入了他持剑的右臂肩窝。
“嗯!”挎剑蒙面人整条右臂瞬间酸麻无力,长剑险些脱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包括陆尺主仆都是一愣。
“撤!”挎剑蒙面人又惊又怒,左手捂住肩窝融入黑夜!
**陆尺两人的**亦毫不恋战,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的巷弄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淡淡的血腥气。
陆尺和陈平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他们看向飞镖射来的方向,只见一道窈窕黑影远远站在一处民宅的屋顶。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可否留下姓名?”陆尺当即抱拳。
“我是谁不会告诉你。而且你们也不必去查万春楼,那里查不到任何东西。”黑影覆手而立故意粗着嗓子说话,但陆尺哪能看不出,这小巧玲珑的身影显然是位女子。
“看来阁下知道的不少。”陆尺眼中一亮,脚下已然开始蓄力。
“若你七日内能找到我,我可以将知道的都告诉你......”黑影轻笑出声。
然而,不等她话音落下,陆尺脚下发力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她奔去。
“呵,不要白费力气,你的时间只有七日!”
可那黑影似乎一点都不慌张,身影一闪便融入了黑夜,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见对方消失,陆尺猛地刹停脚步,凝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
第105章,玉面锦猫柳白玉(3)
“伤势如何?”
待那黑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陆尺这才回身,先帮陈平检查了伤势。
“少爷,我没事。”陈平忍着痛,龇牙咧嘴地说道。
陆尺点点头,走到方才挎剑蒙面人中镖的地方,小心拾起了那枚掉落在地的菱形飞镖。
那飞镖入手冰凉乌黑锃亮,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幽光。
“走,先回府。”陆尺将飞镖收起,扶着陈平,两人趁着夜色掩护,悄然返回了勇冠侯府。
回到东跨院书房,他亲自为陈平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
陈平这次只是皮外伤,伤口虽长却不深,未伤及筋骨。
“少爷,那黑影……会不会就是那个一直没露面的玉面锦猫?”陈平忍着药粉刺激的疼痛,分析道。
陆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十有**。她对我们似乎没有恶意,反而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并且……她似乎知道我们在查什么,还特意提醒我们万春楼已无价值。
至于七日内找到她……这似乎更像是一个考验,或者说,她在引导我们。”
“那咱们接下来?”
“既然她划下了道,那我们就接招!”陆尺眉头轻挑,目光凝望着窗外朦胧月色。
“明天开始,咱们集中所有力量寻找这个玉面锦猫!她很可能掌握着关键线索。”
翌日,大理寺。
陆尺和魏子说早早便来到衙署,直接来到案牍库调阅所有与玉面锦猫相关的卷宗档案。
只是那卷宗堆积起来有半人高,远远超乎两人的想象。
“一人一半。”陆尺与魏子说对视一眼,开始翻阅起来。
时间在翻阅记录中快速流逝,转眼便过了正午。
陆尺在翻阅卷宗后,发现这位“玉面锦猫”的名号最早出现在十七年前,活动范围极广,涉及多个州府。
其中,所作案件多以**富商、贪官为主,所得钱财大多散于贫苦百姓,在民间颇有“侠盗”之名。
“表哥,从其作案频率,覆盖范围以及行事风格的老练程度来看,恐怕这位玉面锦猫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偷盗经验极为丰富。
这与咱们根据万春楼发现的图案做出推测有所违背,那个叫小喵的女孩根据诗诗姑娘描述也只有十一二岁,玉面锦猫不可能是她。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那猫头要么是巧合,要么便说明那女孩与玉面锦猫有联系。”
魏子说一边说着自己的分析,一边将玉面锦猫作案的地点都给记录下来。
陆尺看完他手上记录不由拧起眉头:“奇怪!咱们手头这些卷宗记录的多是五六年前的旧案,近几年的案件记录为何没有?”
“是啊!按说这等积年悍匪,案卷应该持续更新才对。”魏子说亦是疑惑。
“我去问问。”陆尺当即拿着卷宗目录,直接去找了大理寺卿徐汝龙。
“陆少卿有所不知,大约从四五年前开始,因玉面锦猫作案性质特殊,故将其所有相关案卷,包括后续侦缉事宜,统一划归刑部直接管辖。
咱们大理寺这边,便不再经手其新案,因此只留存旧档备查。”
徐汝龙听闻来意,倒是没有隐瞒,当即解释了来龙去脉。
刑部?
“不能将那些卷宗调过来吗?”陆尺疑惑询问。
徐汝龙闻言,凑近几分,低声道:“少卿你也知道咱们和刑部那是相互制约,陛下只是下令整合下毒案的卷宗。
至于玉面锦猫案,恐怕要世子您亲自跑一趟刑部了,他们即便不愿,想必看在勇冠候的面子上也不敢为难。”
听徐汝龙这般说,陆尺心中当下明了。
这是暗示自己要用勇冠候世子的身份,而非大理寺的人。
陆尺寻来魏子说,两人当即离开大理寺,径直前往刑部。
“哎呦,世子爷大驾有失远迎。”
果不其然,凭借陆世子的身份,管理案牍库的刑部郎中十分热情,请他们落座并奉了茶。
听闻两人要调阅“玉面锦猫”的相关卷宗,稍作犹豫便欲命人去取。
毕竟眼前这位陆世子,如今可是皇帝眼中的红人。
只是当两名刑部小吏取来两小箱卷宗时,身后却跟着一个人,低沉且威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且慢!是何人要调用刑部的卷宗,可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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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令?”
此话一出,那刑部郎中脸色瞬间大变,忙恭敬迎了上去:“尚书大人,是勇冠候世子陆尺要调阅玉面锦猫的卷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刑部尚书吴熊。
他闻言面上却是带了几分笑,缓步走进案牍库,目光落在陆尺身上。
“原来是大理寺的陆少卿!不知您调阅玉面锦猫的卷宗,所为何事?此贼寇案卷已由我刑部直辖,似乎与陆少卿正在查办的下毒案并无关联吧?”
陆尺闻言拱手一礼,“吴尚书,查案需多方印证,玉面锦猫行踪诡秘,下官需查阅其近年动向,以排除其与旧案的关联。此乃查案必要流程,还请吴尚书行个方便。”
陆尺尽管嘴上恭敬,可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这位刑部尚书。
上次公堂断案,他便觉得这人有意针对自己,如今又来阻拦调阅卷宗,看来根本不是自己的错觉。
难道此人与勇冠候府有怨?
“陆少卿,非是本官为难于你。玉面锦猫一案牵扯复杂,卷宗内或有其他机密,岂能因你一句可能关联便随意调阅?”
吴熊摇了摇头,言语间仍不失恭敬。“若坚持要查,除非陆少卿能证明此贼确与五年前的下毒案有直接关联,否则……还请陆少卿禀明陛下,得了圣谕,本官自当全力配合。”
听到吴熊丢来一把软刀子,又将皮球踢给了永兴帝,陆尺眼神微冷,声音也随之沉了下来。
“吴尚书,陛下命我全权负责核查下毒案,一切相关线索、人证、物证,我皆有权限调阅。此案涉及东宫,关乎国本,其中机密岂能事事预先张扬?
若按尚书所言,是否每查一条线索,都需先向陛下请旨?若因此贻误案情,这个责任是吴尚书你来担,还是我来担?”
他直接将“贻误案情”和“东宫国本”的大帽子扣了下来,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质问,指明吴熊有越权干涉查案之嫌。
吴熊脸色一沉,没想到陆尺口舌如此了得,现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持。
可就在此时,一道温和却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何事争执?”
第106章,玉面锦猫柳白玉(4)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身穿明黄**袍的青年在一名内侍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面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与浮肿,但炯炯有神的目光却平静扫过在场众人。
“臣参见太子殿下!”吴熊见到太子李谨业,脸色微变,连忙躬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陆尺和魏子说也立刻行礼。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竟然会来到刑部。
李谨业虚抬了抬手,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孤在门外听得不甚清楚,似乎是为了卷宗之事?”
陆尺闻言忙抢在吴熊之前,将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李谨业听罢,目光移向眼眸低垂的吴熊:“陆少卿奉父皇之命查案,所需卷宗只要与案情可能相关,刑部自当尽力配合,吴尚书何以阻拦?”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十分温和,但话语中的意思却十分明确。
吴熊额头微微见汗,太子虽然体弱,但毕竟是储君,亲自发话,他岂敢再强硬阻拦?
“是臣思虑不周,唯恐案卷机密有所泄露。”
有了太子李谨业的介入,调阅卷宗一事再无阻碍。
陆尺深深看了太子李谨业一眼,躬身道:“多谢殿下。”
李谨业微微颔首,温和地说道:“陆少卿放手去查便是,孤亦希望能早日水落石出,也好清楚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
说话间,他又轻轻咳嗽了几声,在内侍的搀扶下,示意陆尺在旁边的书案旁坐下,自己也缓缓落座,摆出了一副长谈的架势。
吴熊等人见状,命人将卷宗放在书案,识趣退了出去。
李谨业的目光落在陆尺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轻轻抚了抚胸口,仿佛在压制不适。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陆尺耳中:“这病痛折磨了孤五年,虽不致命,却日日蚀心伐骨,消磨意志。
有时孤甚至觉得,比起这缠绵病榻,当年若是一剂猛药去了,或许反倒痛快些。”
陆尺心中微震,这位太子殿下他并不熟悉,可这位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
“当初陆少卿冠礼之上一举翻身,可是看得孤热血沸腾。”李谨业顿了顿,看向陆尺的眼神中欣赏之意更浓。
“殿下妙赞了,当日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听陆尺这般说,李谨业却是摆了摆手,轻笑道:“哪里是迫不得已那么简单,分明是深藏不露!
不提诗词方面的天赋,单陆少卿创出孔明灯,又破解了西域岐中易,还于公堂之上以显影之术自证清白,更在危难之际护卫君父……这桩桩件件,皆显大才与忠勇。
如今更肩负起核查旧案的重任,孤心甚喜。我大离需要的便是陆少卿这等锐意进取,不惧艰难的年轻才俊。”
李谨业的这番赞赏毫不掩饰,招揽之意简直要写在了脸上。
陆尺见状,连忙起身:“殿下谬赞,臣愧不敢当。不过是尽忠职守,做分内之事罢了。”
不知为何?
明明李谨业尽管看上去十分虚弱,可却给陆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即便是北绒太子拓跋巴图都未让他有过这般感觉。
而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面对国际最大毒枭“孤狼”的时候。
李谨业摆了摆手,温和一笑。
“陆少卿不必过谦,查案之事,千头万绪,难免遇到阻碍。若遇难处,又不想事事叨扰父皇……”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可来东宫寻孤。孤虽病弱,可在这朝堂之上还有些分量,或可为你斡旋一二。”
“臣,记下了。”陆尺再次躬身,心中却警铃微作。
太子的示好来得突然且直接,让他多少有些疑惑。
“那孤便不打扰陆少卿查案了。”李谨业见目的已达到,也不再多言,在内侍的搀扶下起身。
当然,还不忘又温和的鼓励了陆尺几句。
李谨业前脚离开刑部,暂时退下的魏子说后脚便走了进来。
“表哥,看来太子殿下很看重你啊!”
“行了,抓紧查案,别给某些人找麻烦的机会。”
这般说着,陆尺与魏子说压下心中的种种思绪,立刻埋头翻阅起卷宗。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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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根据卷宗记录,大约从六年前开始,这位“玉面锦猫”在各地的活动频率明显减少,直至五年前更是完全销声匿迹。
这段时间,正好与太子**案发及案发后一段时间高度重合。
而大约从两年多以前,“玉面锦猫”这个名号才重新在江湖出现。
但与此前活跃于全国各地不同,近三年来,其所有记录在案的行踪与案件,几乎全部集中在离京及其周边。
“销声匿迹那么久,然后突然重现,并且活动范围收缩到京城一带……”魏子说指着卷宗上的记录,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表哥,这似乎不太对劲。那消失的两年,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何重现后,要将目标锁定在京城?”
魏子说一边分析,一边继续完善他的案件记录。
陆尺闻言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案,也慢慢陷入了沉思。
“有两种可能。第一,她在那两年里遭遇了重大变故,比如重伤隐匿,或是被某股势力控制。
第二,那两年她并非消失,而是和咱们一样在调查什么?如今她重新以‘玉面锦猫’的身份出现,多半是她查到的东西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而她之所以不离开离京,大概是因为她所查的东西就在京城!”
此话一出,魏子说也随之点头。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玉面锦猫”与五年前的下毒案,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刻联系。
而想要得到线索,找到她就变得越来越关键。
而且,经过今日的事。也让陆尺觉得这位刑部尚书吴熊似乎有些不是对劲。
只是,这仅仅是职责划分的巧合,还是……刑部内部,有人不想让调查玉面锦猫?
或者说,不想让“玉面锦猫”所掌握的秘密曝光?
直到日落时分,陆尺与魏子说才翻阅完所有关于玉面锦猫的卷宗离开了刑部。
返程的马车上魏子说眉头紧锁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陆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太过担心,咱们也不算没线索,至少肯定她一定藏在离京某处。”
第107章,玉面锦猫柳白玉(5)
时间在调查玉面锦猫中悄然流逝,转眼便过去了三日。
尽管陆尺说要全力寻找玉面锦猫柳白玉,可因有用的线索太少,根本就像大海捞针。
唯一可能有线索的那枚棱形飞镖,在排查过离京所有铁匠后,竟没有找到制作它的地方。
至于那些刺杀陆尺的蒙面人,更是如同销声匿迹一般。
同时,在追查玉面锦猫柳白玉的时候,陆尺对下毒案的调查也没有停止。
昨日与陈平光明正大到了万春楼,点名要老鸨伺候,这可让多年未接客老鸨有些受宠若惊。
当即抹了浓妆,兴冲冲推开了勇冠候世子雅间的门。
可不想一杯水酒下肚,便人世不知了。
陆尺和陈平自不会错过如此良机,当即便对老鸨一顿旁敲侧击。
服用了合欢醉的老鸨自是无话不谈,将当年刑部左右侍郎来万春楼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至于两人见的是谁?老鸨自然不知,只说听到了什么员外郎?
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线索。
今日陆尺专门去了趟吏部,查看了当年的官员调动。
在离朝员外郎乃是从六品的官职,六部都设有这个职位。
可好巧不巧,陆尺发现当年的刑部员外郎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刑部尚书吴熊。
想起先前查阅卷宗时遭遇的刁难,这让陆尺如何能不怀疑他?
只是这里还有一个说不过去的地方,假如当年的员外郎是吴熊的话,那两位刑部侍郎为什么宁愿死,也没有将他供出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尺和陈平返回了大理寺。
只是两人屁股还没在司署坐热,魏子说便满脸激动地闯了进来。
“表哥,我知道玉面锦猫藏在哪里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陆尺为之一振。
“哦?在哪?”
魏子说快步走到书案前,从袖中取出一张他手绘的离京简图,铺展开来。
只见地图上,在内城及周边区域,标记了十几个醒目红点。
“表哥你看,”魏子说指着这些红点,语气带着发现的兴奋,“这是我根据卷宗,将玉面锦猫近两三年所有作案的地点都标注了出来。起初看似乎杂乱无章,但当我尝试将这些地点用线连接起来……”
说话间,他拿起笔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分散的红点,按照时间顺序和地理远近大致连接起来。
线条虽然曲折,但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范围。
“虽然无法精确到某条街巷,但可以大致推断出,她活动的核心区域,就在内城东这一带!”
陈平望着地图上那个被圈出的区域,不由抓了抓后脑,疑惑道:“表少爷,内城东区这片区域可不小,许多官员府邸、富商宅院,还有酒楼茶肆都在这里,想找出玉面锦猫依旧是大海捞针。”
“这个没办法,若是能轻易找到她,想必早被官府逮捕了。”魏子说点头继续指向那片区域解释。
“不过,也因如此,她的藏身的地方与作案的地方不可能相隔太远。”
听着两人的对话,陆尺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滑动着。
“如果按照正常思维,肯定以为她会躲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可这么多年没有被抓,那便说明她在反其道而行之……”
话到此处,陆尺与魏子说相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论繁华热闹,恐怕没有一个地方能比过这里。”
陈平看顺着两人目光看去,不由脱口而出:“少爷,你该不会在说金阙楼吧?”
陆尺点头:“那里人流复杂,是消息最灵通之地。一个技艺高超的飞贼,混迹于这等场所,简直是如鱼得水!”
陈平惊讶出声:“啊!少爷,年龄对不上啊!上次咱们推测玉面锦猫已经三四十岁了吗?这个年纪总不会在金阙楼做花娘吧?”
魏子说闻之笑道:“那岂不是更好找,说不定就隐藏在那些洒扫婆子之中。”
与此同时,陆尺脑中猛地想起了之前的一个细节。
在万春楼时听到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不正是从金阙楼流传出来的吗?
按理说当日的金阙楼雅阁应该只有三个人才对,她是从哪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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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
“说起金阙楼,那肯定要说花魁如是姑娘了。那可是少爷的伤心地呢!”陈平突然眼神一亮,突然笑了起来。竟然和魏子说讲起陆尺的陈年韵事。
陆尺经过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原主曾为博那位如是姑娘欢心一掷千金,结果却因胸无点墨而输掉了打茶围,被离京的文人学士嘲笑了许久。
如今想来,那花魁如是身为金阙楼头牌,接触之人非富即贵,消息极为灵通,会不会和那位玉面锦猫柳白玉有什么往来?
魏子说眼中精光大盛:“表哥,那岂不是正好,如今你不用再隐藏了,正好再去会会这位如是姑娘。咱们也可以趁机调查?”
“是啊!少爷,您去一雪前耻!我和表少爷趁机偷偷打探消息。”陈平听后更是两眼放光,他已经想到自家少爷大杀四方的模样了。
陆尺手指在金阙楼的位置上敲了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就再去会一会这位离京第一花魁。”
三人计议已定,只待夜幕降临。
.......
日落月升,华灯初上。
陈平驾着马车,载着陆尺与魏子说停在了灯火辉煌的最大青楼门前。
金阙楼的伙计嘴里说着恭敬话,熟练的上前接过马绳。
宵禁之前的一个时辰,那是离京青楼最热闹的时候,而作为久负盛名的金阙楼自然也不例外。
陆尺两人下车,便见三层飞檐琉瓦,处处张灯挂彩。
楼前人来车往好不热闹,楼内丝竹管弦之声阵阵。
与上次包场见南国大儒不同,今日的金阙楼格外的花枝招展。
“哎呦,世子爷大驾光临,可真是蓬荜生辉!”
金阙楼老鸨笑脸迎客,只是看到下车的是陆尺时,那笑容却是不可察的一滞。
上次南国大儒欧阳穆的事,她至今可都是心有余悸。
若非是这金阙楼的幕后东家背景足够硬,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再者,如今这位勇冠候世子身份不同往日,说是声名在外那是一点不过分,只是希望可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