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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猫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桑意涨红着脸,根本听不进陈恣后半句说了什么,只有一颗心疯狂跳动着,听到他说,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为什么等?他在等什么?难道说的是自己?


    不知道吻了多久,陈恣才肯放开了她,桑意双眼有些失神,浑身都有些瘫软,靠在他胸膛喘息着,平复自己的心跳,全凭陈恣宽大的,一只便可轻易握住自己纤细腰身的手掌,牢牢支撑着自己。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是她人生中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绝无仅有,而奇异的存在。


    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唇上传来的一阵微微刺疼,桑意才更加明白了,刚才陈恣吻自己有多深,多热烈。


    可当她涨红着脸抬头,迎着倾泻的阳光,望向他那张轮廓深邃,痞帅好看,影影绰绰的脸。


    对方一双黑棕色炙热眸子,却淡然若素的看着她喘息,而吻了她那么久,他自己则一点喘息也没有,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朝她勾了勾唇。


    不愧是运动天赋极强,体育极度擅长的苗子,根本就是她所根本不敢想象,与自己天差地别,体能好到变态的类型。


    桑意在心里这样感叹着,平复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终于缓了过来,她向陈恣张了张唇,红着耳朵,有些结巴的反问:


    “你……陈恣你为什么突然亲我?还有,什么叫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听到她这么问,陈恣似乎并不急着回答,痞里痞气的笑了一下,带着温度的指腹,意犹未尽的,碾了碾她唇瓣,才慢条斯理的说:


    “你不是想知道,你醉酒那天做了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我做了什么?”桑意才平息下来的心跳,又因为他这句话,而止不住的加快了起来,直觉告诉她,答案或许会出乎自己意料。


    陈恣痞里痞气的扬了扬唇角,揽住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凑近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白皙的耳垂上,声音低沉喑哑,给出了她四个字的答案:“你亲了我。”


    “我?怎么会……”听到这句话,桑意瞬间涨红了脸,瞪大了一双鹿眼。


    自己竟然亲了陈恣?她根本不敢相信陈恣说出的这几个字来,也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这实在太疯狂了。


    她突然回想起,那一晚醉酒的自己,睡的极其沉,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把那晚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了梦境。


    将那些被她压抑潜藏在心底的渴望完全释放了出来,然后又将其当成一场梦,大脑忘得干干净净了。


    陈恣俯下身来,那双炙热的黑棕色眸子,径直锁住被他困在怀里的桑意,上扬的眼尾,那颗勾人的细小黑痣越发明显:


    “所以,桑意,你才是夺走了我初吻的人,我现在还回来,根本不过分吧?”


    震撼又一波袭来,桑意望着他,白皙的小脸,红得快渗血,几乎忘记了呼吸,那竟然还是陈恣的初吻?!


    自己喝的醉醺醺,稀里糊涂的,竟然就那么夺走了他的初吻?


    稍微平复了一些心跳后,桑意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组织大脑的词汇,纤长的手指却不知不觉的攥紧了陈恣衣襟,向他问:


    “那你亲我,只是为了报复吗?那你……为什么要说你等这一天很久了?”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陈恣,能够说出什么来。她只知道,内心的火焰,如同波涛一般,翻滚而沸腾。


    对陈恣的喜欢与渴望,自她心脏的荒原上,从高一便开始朦朦胧胧的被点燃,从星光点点,到现在彻底燃烧。


    可桑意从来不敢,不敢奢求陈恣眼底里,那片她曾经无法触及的荒芜雪地,会为了这样一个


    微不足道的自己,而绽放出什么花朵来。


    陈恣却望着她,语气坚定的摇了摇头,眸中没有任何闪躲:“不是,不仅仅是这样。”


    不仅仅是这样?那是什么?从未预料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来,与以往那种,他们相互之间,并未戳破的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完全不同。


    桑意望着他那双极有神的眸子,心跳如同擂鼓,纤长的手指,几乎差点将自己身上白色裙边的布料戳穿。


    她想起顾斐斐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陈恣看起来最好接近,实际上那颗心最难进入。


    陈恣缓缓开口:“我承认,你妈一开始带着你来到陈家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也很看不惯你,而且我也根本没有把你当成我所谓的“妹妹”来对待。”


    “甚至只要看到你快乐开心的时候,我就会莫名其妙的愤怒,想要去破坏,因为我觉得,那是对我母亲的一种背叛。”


    桑意红着脸低头听着,对于陈恣说的这些,她自然是明白的,那时她和陈恣的对抗极其强烈,关系也常常剑拔弩张,在他受伤时,她帮他处理伤口,而他却甚至将自己骂哭了。


    但现在听到他这样说以后,她更加明白了,陈恣的心情,毕竟在他同自己说起的回忆里,他的母亲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最后却在陈瀚海的辜负之下,以自杀的方式逝去了。


    他当然有理由,对赵梦以及自己,这样的侵入者,感到愤怒。


    陈恣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骨节修长的手指,径直抬起了她的下巴,话锋兀然转了,说出的话令桑意感到惊讶: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根本无法抗拒,你对我的强烈吸引。也根本无法否认,无论你的坚韧,你的勇敢,还是你的聪明,你的善良,对我来说都极其特别。”


    桑意心跳漏了半拍,脸上的温度跟着上升。


    强烈吸引力,他承认了,自己对他有强烈吸引力。可与此同时,他必然不知道,其实在陈家,她第一次看到陈恣时,便已经被他深深吸引。


    陈恣带给她的那种感觉,是独一无二的。


    是一向在感情方面迟钝,发育迟缓,对班上的任何一个男生,都没什么特别感觉,终日只想在书本与题海里奋笔疾书的桑意,完全无法理解的,第一次的陌生存在。


    陈恣目光径直锁住桑意,深深望着她那双,没有了任何阻挡的澄澈鹿眼,继续往下说:


    “高一的时候,我明明无数次说服过自己,因为你的身份,因为你的母亲,所以,我不能对你好,我也不能在意你,我更不能在乎你,可我根本办不到。”


    “从你母亲扔下你离开那晚,你发了烧,我把你从雪地上抱起来,亲自照顾了你一整晚开始,我真切感受到,我竟然会为了你而心疼。”


    “到了高二那次,在海岛上,当我知道,你一个人走进了那片荒无人烟的林子时,直接失去了理智,冲进去找你。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够失去你,我只要你。”


    桑意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星光点点,她何尝会忘记这一切呢?


    那夜的雪是她生命里最寒冷的一场。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笑着给她盛汤的赵梦,第二天就把她当成了一件轻飘飘的垃圾,随意抛下她,扔下一切的烂摊子,便独自离开。


    那时,是陈恣有力的胳膊,把轻如鸿毛的她,从雪地里抱了起来,悉心在床前照顾了她一整夜。


    谁都无法理解,当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看到几乎一夜未睡的陈恣,竟然趴在自己床沿睡着了时的那种震撼。


    而海岛那晚更不必提,当她已经相信,自己被全世界抛弃时,陈恣却只奔她一人而来,对她说出了那句,我只要你。


    “再到这三年来,许许多多次,每每看到白言川接近你,或是任何其他对你有企图心的男生接近你,我都会轻易的就开始吃醋,开始发狂。”


    “因为,我很清楚的明白,我心里那份对于你的独占欲很强!它们在我心底里,向我一遍遍叫嚣,你是我的,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那种独占欲,其实桑意很多次,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对陈恣也有。


    事实上虽然她并不表露出来,表面总是强装淡定平静,可她很清楚的明白。


    她同样会因为,桑瑜和顾斐斐,以及学校里一切喜欢陈恣的女生。对陈恣的接近,而觉得刺眼。


    因为他。心情波动起伏剧烈,整颗心都被挑动,如同过山车一般,根本无法不去在乎。


    陈恣低沉好听,带着笃定的声音,却仍然未停,在桑意耳边,无比清晰的响起:


    “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在我此前十八年来的人生里,是绝无仅有,从未存在过的!”


    “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无法控制它为你沉沦,为你而上瘾。所以,桑意,我必须向你承认一件事情!”


    沉沦,上瘾。


    桑意长睫颤抖,手指攥紧,浑身都因为他的话,而颤抖了一下,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有一天,她能从陈恣嘴里听到的,用在自己身上的词汇。


    天台上温洵的热风一阵阵迎面吹来,带来远处操场上,无数即将踏进人生新阶段的,高三毕业生们的欢声笑语。


    整个世界喧嚣不已,可桑意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她仰着头,深深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高大挺拔的少年,心跳剧烈。


    她只想知道,他想向她亲口承认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会是她心里期望的答案吗?


    亦或是完全不同,截然相反,能够令她心里的一切希翼,直坠冰冷地底的答案?


    陈恣深吸了一口气,俯身靠近臂弯里,一身白裙的少女,耳根已经爬上一层极为明显的绯红。


    少年清冽好听的声音,伴着盛夏的蝉鸣和热风,一字一顿的在她耳边响起。每一个字眼,都清晰无比的落在了桑意的心上。


    令她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几乎静止。


    “桑意,我喜欢你!”


    第42章


    如同坠入梦境之中,永远不愿醒来。


    她人生中第一个爱上的少年,她十八年的生命里唯一爱上的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语气坚定的对她说,他喜欢她。


    天台围栏上,浅紫色的牵牛花不知何时已经绽放了,阵阵花香传来。


    桑意脸色绯红,心跳如同擂鼓,望着陈恣那双远比他们头顶的烈阳,还要璀璨耀眼令人无法不沉醉其中的黑棕色眸子。


    在这一瞬间,突然便觉得,一向敏捷的大脑短暂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什么词汇也组织不起来了。


    “嗯?所以,桑意,你呢?你喜不喜欢我?该死,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半死不活的白言川了吧!他跟你表白以后,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没有听到她的答案,陈恣显然慌了起来,一向冷静的那张脸上,罕见浮现出了焦急的神色,宽大的手掌将她搂的更紧,甚至不惜在她纤瘦的腰身上,轻轻掐了一下,催促她立即给出答案。


    下一秒,桑意的举动,却瞬间令陈恣将一切,未来得及说出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去,什么都忘记了。


    面前身穿白裙的少女,纤细的胳膊搂住他脖颈,踮起脚尖,径直学着他的样子,在他的唇上生涩的落下她的吻。


    青草的味道,伴随着栀子花香一同袭来,她显然紧张万分,紧贴着他的胸膛,心跳甚至明显到令陈恣都感受到了。


    “唔……”他低喘了一声,脸上泛起一阵薄红,红着耳根,收紧了有力的手臂。


    一只宽大的手掌揽住了桑意的腰身,替她尽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另一只手,则有力的扣紧了她的后脑勺,凭借着自己的本能,瞬


    间夺回了主导权,加深了这个吻。


    想要更多,关于桑意的一切,他都想要。


    陈恣看着离他极近的,桑意那张不同于往日,出现在他面前的苍白孱弱,此刻闭着眼睛,长睫轻颤,几乎快扫到他眼睑,涨得通红的小脸,尽情的与她唇齿纠缠着,掠夺着她口腔的每一块领土。


    他很清楚的明白,早已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就如同山洪暴发,自己根本忍不住,忍不住向自己喜欢着的,这并不得要领的少女,索取更多。


    桑意大脑近乎缺氧,根本没有预想到,自己这个轻飘飘的举动,会换来陈恣又一次攻城掠池的尽情反击。


    她攥紧少年黑色的衣襟,承受着这个深吻,浑身都在颤抖瘫软,双腿几乎要完全站不住了。


    而她身上的白裙,也不知不觉,已经压上了背后墙壁上,几朵攀向了内墙的蓝色牵牛花,花香伴随着被沁出的花汁传来。


    此刻,彻底沉溺在这个吻里的两人,却除了彼此以外,什么也意识不到了。


    “哐当”此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声响,似乎是有人踢碎了天台上的花盆,声音清脆而突兀。


    桑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陈恣也停下了这个吻,有力的胳膊,将不住喘息,兀自平复着心跳的她,一把抱在怀中。


    一双有神的黑棕色眸子,则警惕的看向了,天台不远处,发出声音的源头,一个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纤瘦身影。


    “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什么事吗?”陈恣语气有些不悦,向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桑瑜问出了口。


    听到陈恣这句话,桑意立刻抬起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她愣了一下,竟然真的是一身粉色长裙的桑瑜,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她刚才有没有看到她们俩亲吻的画面,这瞬间令她心里多了些紧张。


    桑瑜捏紧手里的纸袋,心内波涛汹涌,回想起刚才她看到的画面,几乎整个人都要疯掉了,刚才她打听了很多人,才终于听到人说,陈恣来了图书馆。


    于是她迅速赶来这里,找了三层都没看到他人在,直到发现通往天台的门是开着的,她才迟疑的走上来找人,却根本没想到,刚好撞见了他们俩在天台接吻的这一幕。


    “恣哥哥,我有话跟你说,请问你能先跟我过来一下吗?”桑瑜强压心里的怒火,朝陈恣挤出了一个笑容,向他放缓语气说道。


    她只知道,她付出了一整个晚上,熬夜写出来的表白信不能落空,她整整暗恋了陈恣四年的这颗心,不能落空,她输不起。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必须要在他们毕业的这一天,放手一搏。


    陈恣语气冷漠,径直拒绝了她:“不,我现在没空。”


    桑意仰头看了陈恣一眼,她还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样直接了当的拒绝过桑瑜,虽然她大概也能够感觉到,自从高二海岛那一次,桑瑜故意指错方向,害她去了未开发的那片树林以后。


    陈恣便彻底疏远了桑瑜,基本上很少与她说话,就连她们几个人都在的那个小群里,他也任由顾斐斐把桑瑜踢了出去。


    “真的,请你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好吗?就几分钟就可以了……”


    桑瑜眼眶含泪,紧咬着发白的下唇,用力拎着装了表白信以及粉玫瑰的纸袋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纤细的手腕上,那些被她亲手割出来的划痕,越发明显。


    桑意其实很少见到一向高傲的桑瑜这副模样,毕竟作为校花,无论是在仰慕她的众多男生面前,还是自己面前,她永远如同天鹅一般,高高在上的姿态非常习以为常。


    可她在陈恣面前,完全不一样了,垂下眼睛时,就像一只卑微的,破碎的,似乎会因为他任何一句话,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洋娃娃一般。


    桑意明白她的心理问题到底有多严重,也不想陈恣对她做的太过绝情,于是推了推陈恣,向他张了张唇:“你……”


    下一秒,陈恣坚定且清晰无比的声音,却在她耳边,毋庸置疑的响了起来,令她脸上瞬间又染上了一层炽热的绯红:


    “桑瑜,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桑意,不要再白费功夫了,你走吧。”


    陈恣的语气非常冰冷,说出的话没有给桑瑜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的念想。


    “我知道了。”桑瑜神色落寞,点了点头,泪水已经决堤般,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尽管她始终不能理解,桑意这样无论是家境还是身份,都根本比不上自己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陈恣喜欢拥护至此的。


    可在这一刻,她也完全清楚的明白了,纵使自己再向他低下头颅,纵使再向他说出千言万语,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了。


    就如同自己压抑的世界里,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也从此消失不见了,桑明远的质问似乎已经劈头盖脸的向自己迎头袭来。


    不想再呆在这里,桑瑜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深深的看了轮廓深邃的陈恣一眼,转身便快步跑离了天台。


    “陈恣,桑瑜她……”看着桑瑜背影离去,桑意表情担忧,动了动唇,刚想对他说话。


    她小巧的下巴,却已经被站在她对面,一身黑衣高大挺拔的人,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把抬了起来。


    陈恣痞帅好看的脸凑近桑意,那双炙热好看到,能令人轻易着迷的黑棕色眸子锁住她,径直朝她问:“小瞎子,刚才那个吻,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根本没想到,他还没忘记她方才那个主动的吻,其他人对他来说,似乎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


    桑意白皙的小脸瞬间红透了,却又只能被迫与他对视。


    于是,她只得垂下眸子,红着耳朵,向他极度羞涩的点了点头。


    “不行,我必须得亲口听你对我说。”虽然看到了她的点头承认,陈恣却并不满意,那双炙热的眸子,紧紧锁住桑意,望着她说道。


    这人怎么如此无赖,简直是得寸进尺。


    热风一阵阵吹向天台,在这块重新恢复了僻静,很少人到访的地方,被逼进了墙角的桑意,却退无可退。


    她只得深呼吸了好几下,攥紧了手指,在对方毋庸置疑的目光下,鼓起全部的勇气,长睫颤抖了好几下。


    这才张了张发白的唇,向陈恣亲口承认了,感情迟钝的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件事:“陈恣,我也喜欢你。”


    “而且其实是在很久以前,高一的时候,我就已经懵懵懂懂的感觉到了,心里那份对你的喜欢,只是……我一直……不太敢,正式自己这份心意。


    “所以,我今天也要谢谢,你的勇敢。”


    说完这番话,桑意垂着眸,一张白皙的小脸红的快滴血,已经根本无法直视陈恣了,可她心里却有些开心,因为终于将心里这番埋了许久的话,告诉了陈恣。


    听到她的话,陈恣似乎很开心,痞里痞气的朝她勾了勾唇,一双望着她的黑棕色眸子,越发炽热了起来,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目光里的那种直白与大胆,令桑意红着脸迅速移开视线,更加不敢与他对视。


    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完全变了,既不是曾经对立的敌人关系,继兄妹关系,也不是同学关系,而是两个彼此喜欢,并且互相表明了心意的人的关系。


    气氛实在过于逼仄暧昧,感受着陈恣摩挲她脸庞的指腹,从脸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桑意红着耳朵,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咳,不过,我们这样,让别人看到了,是不是不太好?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她明白刚才桑瑜或许已经看到了自己和陈恣亲近的一些画面,这难免会落人口舌,虽然他们已经是高三毕业生,但造成的影响也不太好。


    陈恣做出的行为,却令她瞪大了一双鹿眼根本不敢置信,他微一俯身,骨节修长的手指,将她那副黑边框眼镜带回了她鼻梁上。


    随即他宽大的手掌,一把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便大步往楼下走去,只在她耳畔,留下一句坚决的话语来:“那就主动告诉所有人,我们的关系!”


    “哎,陈恣,你别冲动……”桑意脸上红的不行,但奈何自己的手指被他十指相扣着,手又太小,根本就无法与他的力量抗衡,只得跟着他的脚步,牵着手,一步步踏下了图书馆的楼梯。


    【天啊?那不是高三的陈


    校草吗?他好帅啊!百闻不如一见!哎,他握着的女生是谁啊?是他女朋友吗?怎么那么亲密啊?真的假的……】


    他们才一下到三楼的图书馆,无数正在看书的同学们便已经注意到了校草陈恣的存在,更令他们充满好奇探究眼神的,则是他们俩人牵紧的手。


    “你,你先放开一下,那里好像还有我们班上的同学啊!”桑意脸红的更加厉害了,强忍着所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下了图书馆。


    可当陈恣牵着她一起到了操场时,她心跳越发剧烈,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操场,还在自由拍着毕业照的班上的同学。


    可陈恣丝毫不在意这些,昂着头,牵着她的手极紧,径直带着她,穿过了操场上的人群,就往校门前走去。


    而且还神秘兮兮的,在她耳畔说了一句:“今天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的书包顾斐斐已经帮你拿过了,所以你不必担心。”


    他竟然还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


    难道算是惊喜?到底什么意思啊?桑意红着耳朵,根本没弄明白陈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桑意却能极其明显的注意到了,他们手牵着手的动作和行为,果然已经瞬间吸引了高三(1)班,几乎所有正在拍着毕业照的同学们,以及正在打球的男生们的侧目。


    【我去,真的假的啊!我就说咱们校草喜欢三一吧,你们还不信!我高二就看出来了好不好!你们还不信我!真的假的,恣少来真的啊?他女朋友真是桑意啊!他们也太能藏了吧……】


    那些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甚至有人直接感叹出声,一阵阵惊呼,不时落进桑意耳朵里,她只得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低着头,垂着眸子,假装没看到,也没听到那些鼎沸的讨论声。


    但拜陈恣这狐狸精,万人迷,天生的吸引力所赐,她红着耳朵,也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人群中焦点的滋味了。


    到了校门口,陈恣牵着她,长腿停了一下,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已经在路边等他们上车了。


    这又是桑意未曾见过的车,但她也知道,陈恣在家里的地下车库里有许多台跑车,经常让司机换着开来接他回家。


    陈恣牵着她的手上了车以后,桑意却被车里恣意而张狂的橙黄色配饰小小惊艳了一下,这果然是陈恣的风格,奢华和闪烁明亮的自由并不矛盾。


    “少爷,是去预定好的位置吗?”前座的司机,语气恭敬的向陈恣问出了口。


    陈恣淡淡应了他一声,目光却又落回了桑意脸上:“我过完生日那天,就去考了驾照,过几天应该就能拿到证了,到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车技。”


    “你动作那么快?”桑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陈恣的学习能力和办事效率这么强,但随即她又理解了过来,他和她其实是比较相反的类型。


    自己虽然动脑厉害,艺术方面也颇有天赋,但体育方面和灵巧程度,却有些比不上对方。


    因此学车这种需要操作的事情,或许在敢闯敢做的陈恣眼里,非常简单,根本没有什么技术难度。


    陈恣并未回答她的反问,只是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未再说什么。


    可桑意心里却更慌了,对方看起来显然是早有预谋,他到底打算带自己去哪里,去做什么?


    不一会儿,这台劳斯莱斯库里南在一个梧州城里,桑意从未去过的地方停了下来,车被稳稳停在了路边,她在车窗前,好奇的看了眼外面,似乎是一栋非常古朴的建筑。


    “下车把。”陈恣长腿一迈,先她一步下了车,又像桑意伸出了宽大的手掌。


    这辆车的底盘相对于桑意来说并不低,于是她犹豫了几秒钟后,还是伸手握住了,陈恣骨节修长的手指,却未想下来的时候,她还是因为过于紧张和羞涩,踩空了一下。


    但陈恣的敏捷程度果然超乎她想象,桑意不仅未曾摔倒,纤瘦的腰身还被他有力的胳膊揽住,轻轻一抱,就把她顺利放到了地面上。


    鼻息间都是他黑色t桖布料上夹杂着一丝烟味的独特薄荷清香,桑意脸上红的厉害,站稳以后,立即离他远了一些,掩饰自己的情绪。


    “走吧,进去。”陈恣朝她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带着她往这栋造型古朴精致,看起来非常雅致有艺术感的古建筑里走去。


    里面一名身穿着白色中式长袍的女士,立即迎了上来,缓步带着他们往前走:“陈少爷,请跟我们上楼。”


    这里到底是餐厅还是展厅,桑意却放慢了步子,已然被这里面,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幅水墨山水画给吸引了目光。


    这些画作都不俗,各个流派的都有,与室内的装潢相得益彰,令人如同走在画里一般。


    “你给她讲解介绍一番吧。”陈恣的声音响起,他对那名看起来很有书香气质的接待员吩咐道。


    对方赶忙点了点头,向桑意极其有礼的作了个揖,向她细致的讲解了起来:


    “桑小姐,欢迎您选择我们山海宴,我是这个餐厅的策展人,我们的餐厅是以山海为席,宴八方来客设计的,您也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艺术展厅,我们的山水画是会贯穿各个空间的,跨越各个朝代的,您看看这幅,它是由宋代的郭熙绘制的……”


    这里既然真的是餐厅?而且还是艺术展餐厅,这实在是太有创意了,原来展出还可以这样被设计。


    桑意有些兴奋,兴致勃勃不知疲倦的听着这名策展员讲解了一路,受到了不少启发,更不必说,她将来就是想成为一名艺术策展员,而山水画本就是她和爷爷以及父亲,都非常喜欢,且颇有研究的领域。


    直到走到了尽头的楼梯旁,她才停下了脚步,回过了神来,看向陈恣那张轮廓深邃好看的脸,朝他满脸疑惑的问出了口:“陈恣,你为什么突然要来带我来这里吃饭呀?在这里吃饭,看起来很贵的样子,要花不少钱吧……”


    “你上去就知道了。”陈恣却只是朝她痞里痞气的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伸出宽大的手掌握紧她的手,走上楼梯。


    桑意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在引领之下到了一扇包厢的门前,陈恣示意她推开门后,在桑意耳边骤然响起的礼炮声音,吓了她一跳。


    “Surprise!一一,生日快乐!”彩带落在她身上,手里拿着礼炮的顾斐斐那张可可爱爱的脸,瞬间出现在了她面前,搂着她如是说道。


    与此同时,包厢里的灯被打开了,顾逸飞和蒋亮竟然也在,而古色古香同样悬挂着山水画的包厢里,气球生日蛋糕横幅全都有,横幅上面还被特意写上了:【祝桑意十八岁生日快乐!】


    原来,这就是惊喜?陈恣给她的惊喜?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今天是她生日的呢?


    桑意瞪大一双鹿眼,呆滞在原地,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从来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给自己准备生日惊喜,陪她过生日。


    因为,自从父亲桑文笙去世以后,她就从来没有过生日这个概念了,赵梦更不会记得她生日在哪一天,或是偶尔记得了也只是随便对


    付一下,多煮两个鸡蛋就当是过过了。


    更不必提,赵梦消失以后,就更不会有人给她过生日了,她也不会去过,因为她既不想因自己而麻烦别人,更不想在这一天,提醒起自己,父亲去世,母亲抛弃她的这个事实。


    “好了,我的小寿星,把你的帽子戴上吧。”


    陈恣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骨节修长的手指,动作小心细致的把一个公主皇冠形状的生日寿星帽,戴到了她头上。


    桑意眼眶红了一下,对他低声道了句:“谢谢”


    “我的小寿星?看来是有情况哦?”顾斐斐听到陈恣说出的这句话,却笑出了声来,她回头看了蒋亮一眼,调笑他们俩人道。


    蒋亮立刻接过了话柄,语气了然于胸:“看来,某些人怕不是表白成功,双向奔赴了?”


    “你们能不能不瞎起哄?不瞎闹?”陈恣脸上泛起一层薄红,一边给桑意固定着戴在她头上的帽子,一边对他们说道。


    桑意脸上也热的厉害,她明白,自己和陈恣互相喜欢的关系,迟早是要瞒不住的,但是在相熟的人面前,被这样戳穿,她还是会觉得羞涩极了。


    “老大,你是真厉害啊!感情就瞒着我啊,下午我跟你们打球,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蒋图图还用看大傻子的眼神一样看着我!”


    “三一,你可得好好珍惜啊,这都是恣少安排准备的,我们大校草他,可从来没为哪个女生这么干过啊!”


    顾逸飞的声音却接着响起,他说的话不仅令桑意红了脸,也令她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今天陈恣拉她去天台表白,竟然不是他临时起意吗?莫非他也早就有这个计划了,只是被白言川抢了先,才会那么生气不爽?


    而顾斐斐就更可疑了,今天不仅突然拉着她去化妆打扮,而且还暗示她抓紧时间表白,原来是因为,她也早已经知道了陈恣的表白计划和生日惊喜了?


    “陈恣,斐斐,你们真的太用心了,其实我已经,已经有两年都没有过过生日了……”桑意看向他们,这次眼眶再度湿润了,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心内的感动,而哽咽了一下。


    谁都知道18岁对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她是一个孩子的成人礼,代表她迈上人生中新的阶段。


    而她原以为,她的十八岁生日,仍然会同此前一般,自动忽略不过,不会有人记得,更不会有人提起,而她人生新的阶段里,也只有自己会去面对。


    可陈恣没有让这一切发生,他的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去细腻,明明也只比她大了一个月,明明也是母亲去世父亲不管他的人,可他却精心为自己策划了这个十八岁生日,还笑着唤她小寿星。


    “哎呦,我们寿星,别急着哭,不然今天本大小姐才给你化的美美的妆都花了,你还要等着收礼物呢,诺!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顾斐斐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把她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递向了桑意,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精致的礼盒,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后,接了过来。


    “这个礼物呢,是年抛的美瞳礼盒,是我按照你度数,让人专门配的,桑意,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想告诉你,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你以后都可以美美的,再也不用戴那副厚眼镜啦!”


    顾斐斐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听到这番话,桑意的泪水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掉落了下来,她心内感动至极,一边哭,一边忍不住伸手将顾斐斐紧紧抱在了怀里。


    在来到梧州以前,在上梧州实验这所学校以前,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她能交到一个好朋友,毕竟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的阶层与这些富二代们,完全不同。


    可她根本没想到,她会遇到这样一个赤诚的,真正对她好,真正把她当成好朋友的顾斐斐,而事实证明,高一那年她在洗手间里,救出了顾斐斐,是她人生中做的最对的选择之一。


    顾斐斐回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她道:“怎么又哭了?一一真想不到啊,你可是我们1班的一班之长,永远打不倒的三一,没想到是个小哭包啊!”


    包厢里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都有些动容,陈恣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将好几张纸巾,递给了桑意,让她擦眼泪。


    而当桑意好不容易缓下了情绪以后,蒋亮和顾逸飞都送给了她礼物,在她看来那些东西,都昂贵的已经有些超出了她想象的范围之内了。


    然而,当最后一个压轴出场的陈恣,向她送出的礼物更加令她不敢相信,那是一个专门放在考究的不小的锦盒里,看起来非常贵重,很有历史感的礼物。


    这个礼物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凑了过来,好奇不已。


    “桑意,以前你从门缝里,专门塞了一副你画的山水画来劝慰我,那副画其实我也一直有好好放着保存。”


    “我知道你很喜欢画画,艺术是你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所以今天你生日,我也打算送你一幅画,虽然我是个圈外人,但这幅画,我觉得无论是意境还是内涵,都很适合你这个人。”


    画?是什么样的画?


    桑意红肿着一双眼睛只觉得,一波惊喜还未停止,另一波震撼便又到来了,她的心跳有些快,直觉告诉她,陈恣送的这份礼物,必然会极其贵重。


    她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缓缓打开了那个沉重的锦盒,眼前出现的东西超乎她一切的言语,那竟然真的是一副画,而且是一副前人留下来的山水画。


    还无需展开卷轴,光是闻到那股味道,以及感受到纸张的质感,桑意便能明白过来,这幅必然是真迹。


    而果然,当她展开后,她立即认了出来,这是八大山人的《鹫梅花图》立轴。


    她欣赏着这幅笔触精妙的画,根本舍不得伸手触碰,陈恣对自己的了解,比自己想象中要多很多。


    而这幅画也是她一直以来喜欢了许久,瞻仰了许久的画。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真迹,一首她曾经看过的,形容这副画的诗,兀然出现在了桑意脑海之中。


    枯干犹擎凶猛鹫,新枝怒放白玉花。傲骨生在悬崖上,疏影横斜气更佳。


    陈恣并不会画画,可他通过拍卖选下的这幅画,却出乎意料选的极对,可以说送到了她的心上。


    无论是鹫还是梅,这些由一身傲骨造就,坚韧不拔的事物,都是桑意自小非常向往且敬佩的对象。


    蒋亮低头盯着这幅画,后知后觉的惊呼出声来:“等等,恣少,这幅不会就是你一个月以前,跟我提过一嘴的,你专门找人在拍卖行,买下来的那副一千多万的山水画真迹吧?”


    “嗯。”陈恣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


    顾逸飞瞬间赞叹了出来,竖起了大拇指:“恣少真是大手笔啊!”


    一千多万?桑意彻底愣住了,这个天文数字,根本就不是她的世界,所能够想象到的。


    而她也头一次,如此直观感受到了,陈恣的家境以及他们所处的阶层,到底和自己有多么巨大的差距。


    可随即她反应了过来,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不能收下,于是她把那沉重的锦盒,小心翼翼的关上,递回给了陈恣:“陈恣,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哎呀,一一,你就别想着替恣哥哥省钱了,这是他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好了,他爸穷的只剩下钱了,能给他的,也只有钱了。”


    听到她这句话,顾斐斐却走上前来,抱着她,如是劝说道。


    听了顾斐斐的话,桑意再次看了一眼陈恣,对方那双炙热的黑棕色眸子锁住她,装着殷切的期望与祝福,于是桑意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再次感谢了陈恣一次,将这副贵的不行的画,小心翼翼的放好。


    礼物送完以后,生日快乐歌,已经自发的在这个古色古香的包厢里响了起来。


    历来没有如此热闹,如此受到重视,被人围着唱生日歌,更不必提还有顾逸飞和顾斐斐这兄妹俩气氛组在,桑意心里开心极了,望着那一张张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笑脸。


    当生日快乐歌停止,她吹灭了那个摆在自己面前,温馨而好看的生日蛋糕时,她突然觉得,她的十八岁真的非常美妙,有爱情,有友情,而且充满了希望。


    而当桑意亲自切完蛋糕,分给大家后,没


    吃几口,大家免不得又开始陷入了一阵抹奶油混战里,直到闹够了大家才一起坐下来,享用被一道道端上来,如同山水画一般,极其雅致精美的餐点。


    本来早已做好了决定,因为自己酒量不好,人生再也不要再喝酒了的桑意,突然发现,无论是面对陈恣,还是面对这一群,愿意陪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一起过生日的小伙伴们,她根本无以为谢。


    于是,一向低调内秀的桑意,纤瘦的身影兀然站了起来,她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里,径直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瓶冰啤酒,向所有人说道:


    “桑意,谢谢大家今天为我做的一切!虽然现在十八岁的我,真的很渺小。但是请大家相信,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实现自己的梦想,去拥有我想拥有的一切。而到那时,我一定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尽力去答谢大家!”


    她的声音清晰而明亮,几乎使得所有人都忘了说话,这是桑意的另一面,是她们较少看到的,与她做班长处理班务时,会出现的那一面相似。


    那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形容,说不出的明媚与热烈,在桑意这幅看起来纤瘦孱弱的身躯里,不断迸发。


    “呆头鹅,你还真喝啊?别傻了!要不我帮你喝?”知道她根本不胜酒力,陈恣有些着急,担心着桑意的身体,宽大的手掌,在桌子底下,轻轻扯了她胳膊一下。


    可桑意的举动出乎预料,她捧着那瓶啤酒,忍住味蕾上传来的一切不适以及饱腹感,仰头将那一整瓶酒,都硬生生喝了下去。


    “我去!三一,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是个牛人啊!”掌声瞬间在包厢里响了起来,顾逸飞和蒋亮的感叹声不绝于耳。


    早已喝的一脸绯红的顾斐斐,则扯着桑意衣摆,如同花痴迷妹一般,断断续续的夸赞着她:“一一,你帅!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包厢里的气氛也因为这一遭已经彻底被点燃了,有人打开了你房间里,专门的卡拉ok机,尽情的唱起了歌,跳起了舞来。


    虽然强撑着喝完那瓶啤酒以后,桑意已经晕乎乎的不行,甚至很多次都想立即冲去洗手间里吐,可她却也觉得快乐极了,酒精仿佛让她暂时放下了一切的矜持和羞涩,也和大家玩到一起,架着顾斐斐肩膀,跟着乱唱,乱跳了起来。


    毕竟,这是她的十八岁啊!这是她人生最自由,最恣意,最热烈,最青春的十八岁!


    一直到了深夜里,大家才互相道了别,断断续续的散去,楼下已经有顾家的司机来接了,喝得醉醺醺,手里还握着话筒不放的顾斐斐,被蒋亮一把打横抱起,拿下她的话筒,便和她哥顾逸飞一起离开了。


    整个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陈恣和桑意两人。


    陈恣走到沙发前,扶起脸色绯红,醉醺醺的桑意,朝她问了一句:“想不想吐?我带你去洗手间,你吐完就好受点。”


    桑意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她胃里本来就翻腾的厉害,却不成想,她才点了头的下一秒,人就悬了空,陈恣胳膊毫不费力的将她从沙发上一把抱起,到了洗手间的马桶前。


    到了那里,她早已忍耐不住了,抱着马桶,有些狼狈的吐了出来,陈恣却丝毫不嫌弃,高大的身影蹲在她面前,宽大的手掌,时不时替她拍一拍背。


    直到结束以后,桑意抬起一双醉眼朦胧的鹿眼,看向自己身边,一身黑衣模模糊糊的陈恣。


    桑意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完美的,她梦里才会拥有的十八岁生日,是谁给她的——是陈恣。


    陈恣处理完她留下的一切狼藉后,又去要了一杯漱口水,让她漱完了口,这才蹲下身来,抱着她走出了洗手间,轻轻放到了沙发上,这才算忙完。


    “你再等会儿,司机已经在路上了,还要一会儿才能接到我们。”陈恣知道,桑意仍然还醉的厉害。


    于是,他高大的身影,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骨节修长的手指,抬起她那张小脸,朝她说了一句。


    桑意似乎却有些呆愣愣的,绯红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鹿眼醉眼迷离的盯着他,目光灼灼,似乎正在观察着他一般。


    “怎么,今天才说完喜欢我。现在就又不认识我了?”陈恣觉得桑意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凑近她,朝她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调侃她道。


    然而,下一秒,陈恣的心跳瞬间加速,耳根也泛起了一薄红,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身上带着啤酒与淡淡栀子花和青草香味,一身白裙的少女,微微眯着眼睛,猝不及防朝他扑来,将他整个人径直压倒在了沙发上。


    第43章


    天花板雅致却璀璨的吊灯在桑意眼里不停旋转着,连同被压在身下的人,那张轮廓深邃明显的脸,仿佛也在她面前不断晃动着。


    她整张脸都热的厉害,包括全身都因为醉酒而升温,苍白的肤色里透出一种无法抑制的绯红来。


    可贴着这个人却令她觉得很舒服,很惬意,更不必提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她很喜欢,喜欢到她抱着对方宅实地腰身,径直将自己醉醺醺的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撒娇般磨蹭了好几下。


    低沉的惊呼声,已经在她耳边响起,显然是身下的人,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做。


    “你!……”陈恣笑了一下,他有些无奈,看着抱着自己不放手,还不停磨蹭自己,如同一只粘人小猫的桑意。


    如果说清醒时的她,永远是冷静克制理性的模样,那么喝醉酒的她,就完全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身上早已醉酒的少女,显然不会听到他说出的任何话来,不仅抱他抱的更紧,这次甚至更加过分了,将脸埋径直在他肩窝,而他知道自己只能顺着这醉酒的人来,于是伸出有力的胳膊,揽住她腰身,帮她维持平衡。


    然而当少女温热的气息,伴随着栀子花香,喷洒在他锁骨处,这令他皮肤瞬间泛起一阵薄红,浑身都觉得有些炙热,而她浅粉的唇瓣,却又一不小心,擦过了他形状明显,极其敏感的喉结。


    陈恣瞬间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薄红更深,自己身上某一处的剧烈变化,已经瞬间超出了他想象之中。


    这于他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就如同,把一道美味的餐点送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却无法享用。


    “好了,小瞎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很危险?”他眸中暗沉了一下,嗓音喑哑的厉害,有力的大掌立即握住了桑意纤细的手腕,将她轻轻推开了一些,保持和自己的距离。


    纵使明白,在她面前,这种保持理智与清醒的忍耐,对他来说实在艰难至极,可正是因为知道,桑意现在仍然还醉着酒,醉得厉害,并不清醒。


    所以陈恣,绝不可能在此时,做出任何事情来。


    然而,下一秒,桑意却又压了过来,纤瘦的胳膊搂住他修长脖颈,红着整张绯红的小脸,瞪着一双迷离的鹿眼,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垂边,又喃喃自语的说了好几句醉话。


    陈恣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却在听清她说的话以后,浑身僵了一下,她说:“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抚了抚她柔顺的黑色长发,又轻轻抚了抚,这靠在他胸膛,压在他身上,已经闭着眼睛,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的人,背上轻轻拍了好几下,与此同时,嘴角边却无法抑制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陈恣微一俯身,有力的胳膊便将桑意打横抱了起来,在佣人们的接应下,回了陈家别墅。


    第二天早上,桑意在一阵头疼中醒转了过来,她看着房间里,天花板上的吊灯愣了好几秒钟,才缓了过来,艰难的坐起身来,意识到,今天是她作为成年人的第一天了。


    一旁的书桌上,昨夜小伙伴们送给她的礼物,以及陈恣送她的那副天价的画,都静静躺在那里,她明白了过来,昨夜应当是陈恣送了喝醉的自己回到家的。


    可当桑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以后,脸上却瞬间泛起了一层薄红,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显然是已经有人替她换过衣服了。


    是王妈吗?还是陈恣?她有些不敢猜测。


    “小姐,你醒了吗?早餐在桌子上,已经可以吃了。”此时,一道声音从外传来,正是王妈的声音。


    她赶忙应了一声,站起来时,却不忘追问了王妈一句


    :“昨天晚上,是您给我换的衣服吗?”


    “换衣服?没有啊,管家说少爷抱着你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也是把老骨头了,熬不了夜,所以不知情呢。”王妈的声音再次响起,回答了她。


    随着她的脚步离去,桑意红着脸明白了过来,自己昨晚身上的裙子,确实是陈恣给她换的,想来她喝的那么醉,又吐了出来,那样的场面必然是非常难看的。


    而更重要的是,他竟然给自己换了衣服的话,必然看到了那里吧?她看向面前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中兀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以及自卑。


    当她收拾好自己,换了身普通寻常的棉麻布裙,并且洗漱完毕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看习惯了,镜子里那个不留刘海的自己。


    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当把刘海掀上去,露出额头来以后,她不仅觉得自己更加精神了,也更加自信了一些。


    于是她回忆着顾斐斐昨天给她做的那个蝴蝶结半扎发的步骤,动手编起了自己的头发,大差不差的把那个发型做了出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满意了不少,可当习惯性的去拿床头柜上的厚边框眼镜时,桑意脑海里兀然浮现起了,顾斐斐对她斩钉截铁说出来的那句话:“一一,你的眼睛很漂亮,不需要再被遮挡。”


    于是她走到书桌旁,缓缓打开了顾斐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些美瞳的模样确实非常好看,各种风格都有,但主要是以自然为主,而且也有佩戴说明书,顾斐斐显然很了解她。


    在废了一番功夫,流了不少眼泪后,桑意成功戴上了人生中第一副黑色美瞳,而且当她眨了眨眼睛,再度看向周围时,发现度数非常合适,在眼睛里非常适配。


    当完成了这一切后,她没有忘记戴上陈恣送给她的那根长春花吊坠,这才走出了房门。


    而毫无意外的,当她一出现时,便令陈家的佣人们,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全部都有些目瞪口呆,就连一向见多识广,淡定的王妈,也望着她被露出来的整张脸,表情惊讶。


    “小姐,你这样真的太漂亮了,真是亭亭玉立的美人啊。”王妈看着她赞叹了一句,虽然桑意并不是陈家真正尊贵的人,甚至处境有些尴尬,她甚至经常帮着佣人们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可这几年的相处来,王妈欣赏着她的品性,并且为了她的变化而真切的感到高兴。


    “王妈,您太夸张了。”桑意有些不好意思,朝王妈回答了一句,又帮她接过了手里的碗筷,走到了桌前。


    陈恣还未下楼吃饭,她想,昨夜为了给她过生日,一直熬到深夜,而且又照顾了她许久,他今早起的晚,也很正常吧。


    距离高考成绩出来还有二十天,填报志愿则是在高考成绩出来三天之后,因此,这段等待的时间并不短,也莫名令桑意心里有些紧张。


    其实,上次她去画室里画画时,赵德明已经给她说过了,他非常欣赏她的画技,如果她真的打算填报他的母校皇家艺术学院,他愿意为她亲自写一封介绍信。


    这于桑意来说是非常好的机会,但却又代表着,她会与陈恣分别,毕竟他说过,陈家的传统并不是出国念书,而是上国内那所著名的金融学院。


    “你醒了?这么早?”此时,一道声音,却从桑意耳边传来,她回头看去,有些惊艳。


    来人正是陈恣高大的身影,可他今天的穿着并不太一样,下身是一条复古烟灰蓝水洗牛仔裤,上身是一件质感良好的黑色皮衣夹克,内里搭了一件简约的白色t桖,整个人看起来酷帅极了,痞气中却又不失清爽,十分潮流好看,令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桑意脸上红了一下,捧着手里的碗,向他点了点头:“对,昨天晚上辛苦你了,而且很谢谢你,我过得非常开心。”


    陈恣拉开椅子,径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伸出骨节修长的宽大手掌,径直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是戴隐形眼镜了?能看清吗?”


    “能看清。”桑意赶忙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更加炙热了,明明同样是昨天的发型,同样露出了额头,不同的是脸上没有了任何妆容与脂粉,可偏偏桑意这张充满灵气的小脸,却越素,越天然,越好看,皮肤更是好到,肉眼看不出任何瑕疵来。


    “吃完饭,我骑机车带你去一个地方玩,怎么样?”他不急着吃饭,坐在她身边,随意吃了点东西后,兀然朝她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桑意点了点头,她甚至不想问要去哪里,因为她能够很清楚而明确的感知到,自己心里那份对于陈恣的喜欢有多重,令她不想错过任何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的机会。


    “行,不过你得收拾东西,带几件衣服,那里在郊外,有点远,我怕路途远,万一玩太晚回不来,就得在那里过夜。”陈恣却又向她补充了一句。


    过夜?意思是她和陈恣,单独在外面过夜吗?桑意脸上红了一下,可鬼使神差般的,她直接点了点头:“好!”


    “你放心,哪怕是在那里过夜,也可以开两个房间的。”陈恣却似乎怕她心里有顾虑,耳根红了一下,接着对她说道。


    他明白,尽管自己真的很想拥有她,渴望拥有她的一切,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尊重她。


    桑意红着脸站起了身来:“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再出来找你。”


    陈恣望着她背影如同兔子一般,仓皇离去,微微勾了勾唇。


    当桑意再次走出房门,来到别墅门口时,正好听到了一阵重型发动机的轰鸣声,那是她甚少听到过的陌生声音。


    而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她正好看到身材高大的陈恣,戴着一顶黑色的机车头盔,正倚靠在一台造型极其炫酷的黑色重型BRABUS机车。


    她记得她在闲暇时随手一翻的书上,看到过这种类型的机车,一头就价格在六七十万左右。


    而一身黑色皮衣的陈恣站在机车前的画面实在有些过于好看,简直就像是画报上才会存在的那种模特或者明星,令桑意有一瞬间的愣神。


    “呆头鹅,别发呆了,这顶头盔给你。”陈恣将他手里的另一顶头盔,扔给了她,对她如是说道。


    桑意赶忙抬起胳膊,接了过去,那是一顶粉色的机车头盔,散发着皮革的香味,和他头上那个似乎造型一致,这不禁令她红着脸问了一句:“这顶头盔,不会是你专门定制的吧?”


    “对啊,这头盔上还有你名字的拼音,以后就是你专属的了。”陈恣头盔背后,只露出的那双黑棕色眸子,俯视着她,朝她痞里痞气的笑了一下,闷在头盔里的声音却更加低沉了,莫名令桑意红着耳朵,更觉得整颗心都有些痒痒的。


    她低头看去,那个极其漂亮的粉色头盔角落里果然有“sanyi”这两个拼音。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辆机车订购和定制头盔应当都需要时间吧,那陈恣应该至少在几个月以前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为她做这些事情。


    可偏偏他藏的那么好,自己未曾发现过一丝一毫的端倪。


    见她呆站着,陈恣却伸手一把拉过她纤细的手腕,让她在自己面前站好后,俯下身来,微微抬起她的头,骨节修长的手指,极其灵巧的为她戴好了那个粉色头盔。


    给她戴好后,他又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轻轻敲了敲她头盔护目镜,对上她那双大大黑色鹿眼问道:“你从来没坐过机车吧?怕不怕?”


    “谁会怕啊?你太小看我了。我就当高考完去好好放松一


    下,刚好这段时间,我的精神也挺紧绷的。”桑意却并不示弱的回答了他一句,看起来信心满满的样子。


    陈恣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又提醒了她一句:“呆头鹅,你光穿这个单薄的裙子,在我的车上可受不住哦。”


    是因为自己没拿外套吗?桑意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棉麻布裙,机车开起来风应当很大吧。


    陈恣却长腿一迈,在这辆机车的后箱里,拿出了一件被工整折叠的外套来,她愣了一下,看过去,那竟然是一件粉色的皮衣,和她头盔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莫非是情侣装?她红着脸忍不住这样想着,但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她和陈恣已经互相表白了,可以说,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陈恣展开那件料子很软,并不会太厚的粉色皮衣,走到了她面前,低头对她说道:“胳膊伸出来。”


    桑意这才反应了过来,他是打算亲自为自己穿这件皮衣,赶忙伸出了自己两个胳膊,陈恣细心的替她将那件皮衣穿好,还不忘微微蹲了一下,替她将这件皮衣的拉链拉好。


    这件皮衣穿在自己裙子上并不违和,而且颜色非常少女,酷炫而甜美,气质有些反差。


    她看着陈恣为自己做这一切,看着他垂着的长睫盖住眼睑,表情十分专注,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陈恣其实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心思也比她想象中要细腻许多。


    桑意突然理解了,陈恣提起他母亲时那种温暖而轻柔的语调,在这一瞬间,她在他身上看到了那种照顾人的能力。


    就像一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在彻底向她打开自己以后,内里却是毛茸茸的软软肚皮,以及一颗温暖的心。


    “好了,上车吧。”替她拉好了拉链后,陈恣掏出兜里的一副黑色皮手套,戴在了他骨节修长的手指上,长腿一跨便轻易上了机车。


    桑意点了点头,虽然有些艰难,却还是顺利跨上了车,坐在了这辆重型机车上,他身后的位置,机车的皮椅却比她想象中还要软。


    “坐稳了吗?抱住我的腰。”戴着头盔的陈恣,回头向她沉声提醒了一句。


    桑意脸上瞬间红了一下,即使自己已经贴他很近了,但很显然,自己不抱紧他的腰的话,必然会十分危险,于是她红着耳朵,伸出纤细的胳膊,圈紧了陈恣窄实的腰身,将整张小脸都埋在了他宽阔的背脊上。


    轰鸣声已经在她耳边响起,陈恣发动了机车,稳稳将车开了出去,无论是开两轮车还是四轮车,这样的事情显然根本难不倒他,毕竟是一个月就能拿到驾照的人。


    风声在桑意耳边呼啸而过,她却觉得,有了陈恣高大的身影为她挡风,一点也不觉得冷,更不必提他的皮衣上,仍然有他身上那股,令她闻起来会觉得上瘾的独特薄荷香味,所以她的心里只有满满的期待与欣喜。


    “不害怕,你就可以抬头看看风景了。”陈恣那双有神的黑棕色眸子,通过后视镜敏锐捕捉到了,在风声里隔着头盔,含糊不清的对她说道。


    桑意却把他的话听的很清楚,将紧贴着他宽阔背脊的脸,稍稍离开了一些,看着周围一切的景色,事实上,她爱上了这种坐机车的感觉。


    无论是她伸出手指就能触碰到的风,还是身下略微的颠簸不平感,以及四周一闪而过的声音和风景,这种感觉如此自由,随性,洒脱,最大限度的接近了她梦里那种飞翔的感觉。


    于是桑意不由一只手抱紧陈恣腰身,另一只胳膊则伸出去,在这极其宽阔的车道上,尽情挥了挥,捕捉风的痕迹,这甚至令她不由自主的隔着自己的头盔,大声迎着风喊叫了好几声。


    这段时间来,为了高考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取得最好的成绩,她将自己逼得非常紧,到了夜里学习时,她甚至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房间里的任何响动声,都会令她神经质的找出来源,彻底隔绝自己有任何分心,不进入刷题和复习状态的可能。


    这种苛刻与压抑之下,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快疯了,索性上了考场以后,她就放松了下来,自信的完成了一切。因此,这场机车之旅,在桑意看来,实在安排的太对,太是时候了。


    陈恣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听到她喊出来的声音,不由勾了勾唇,笑了一下。


    直到发泄完,桑意才张扬而明媚的笑了出来,抱紧陈恣窄实的腰身,将脸靠在他宽阔的背脊上,红着脸低低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谢谢你,带我体验坐机车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像我小时候做的梦,是坐在云朵上,跟着云一起飘荡的那种自由……”


    陈恣低沉好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闷闷的从他胸腔里传来,进入她的耳朵里:“喜欢就好,我也是第一次载女生骑机车。”


    机车开到了梧州郊外,不一会儿,陈恣便将车停在了一处山脚下,不过那里看起来非常专业,很有户外的味道,有稀稀疏疏的人正站在那里等着,排队上缆车。


    “陈恣,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看到陈恣将机车熄了火,长腿一跨下了这辆重型机车,取下了他头上的黑色机车头盔,和手指上的皮手套后,桑意忍不住朝他好奇的问道。


    她现在发现了,陈恣真的是与她完全不同的人,他身上的冒险精神和开创精神,就如同一本她从未打开过的故事书,每次都能带着她发现未知的事物和惊喜。


    “山顶赛车基地,一会儿坐缆车上去,基地旁边是个度假村,蒋亮他们家经营的,有瀚海集团的投资。”


    陈恣走到犹还坐在机车上的桑意面前,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帮她摘下了头上的机车头盔,回答她道。


    桑意表情却更加惊讶,伸出纤长的手指,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一头长发,红着耳尖追问陈恣:“原来如此,你不会还会赛车吧?”


    “嗯,之前就经常来这里赛车,不过跟女生是第一次来。”陈恣的表情却十分淡然,仿佛会赛车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显然在她眼里,她能不能够安全从机车上下来,才是件大事情。


    他朝桑意伸出了有力的胳膊,叮嘱她道:“脚踩到地面,手扶着我胳膊下来。”


    桑意点了点头,伸出手掌,握在了他胳膊上,即使隔着一层皮衣布料,她还是极其明显的感受到了,陈恣手臂上的肌肉,他的身材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或许根本不是她可以想象出的。


    这样想着,在地面站稳以后,她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扇了扇风,移开了落在陈恣身上的目光,这才缓下来了脸上的温度。


    “走吧,我们坐这趟vip专属缆车,蒋亮已经在山顶上等我们了。”陈恣非常自然的伸出宽大的手掌,牵住她纤细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带着她往另一个不需要排队的缆车通道前走去。


    桑意跟上他走路的速度,可当低着头,目光看向和他紧握在一起的手掌,并感受到他掌心与自己熨帖在一起的炙热温度时,她却又不知不觉间,红了耳朵。


    他们一起上了那辆好看的红色玻璃缆车后,几秒钟后,缆车就缓缓启动了,梧州这座梧桐山是最高的山峰了,其实是很美的地方,但她从来没有来看过。


    桑意不由得转头向身旁玻璃窗外,壮丽的山景看去,表情有些兴奋和期待,她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山峰,向身后的陈恣笑着感叹:“真的好高啊,风景好漂亮,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来看的。”


    “嗯,是漂亮,但没你漂亮。”桑意转头时,却发现,陈恣的目光丝毫没有跟随她手指的方向看,反而那双炙热的黑棕色眸子紧紧锁住她,宽大的手掌揽住她纤细的腰身,眼尾上挑了一下。


    这句过于直白的话,瞬间令她脸上飞起一片红云,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后,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其实,我爸他很早以前,就想带我来梧州看这座山了,他跟我约定好了,我12岁生日这天,要专门带我从云澜县里来看这座山峰的。”


    “虽然他是个语文老师,但是他真的很喜欢看祖国大地上,四处的风景,哪怕是穷游也无所谓,他在新疆伊宁,带我看的向日葵花田,就是带着我,一路骑行加徒步去的。”


    陈恣静静地听她说着这些,表情里多了些动容,玻璃窗外,金色的阳光,恰好洒在桑意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暖色融光,使她更像是一株真正的充满力量的向日葵。


    “那时候,我跟着推着自行车的他,背上背着很大的旅行包,走了很多很多路,一直走到腿快断了,脚快失去知觉,才到达了那片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的,最美的向日葵花田,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仍然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桑意说起这件事来,嗓音里犹带着幸福而满足的笑意。


    陈恣也逐渐明白了过来,原来她这种自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坚韧的品性,永不放弃的精神,是她父亲锻炼出来的。


    与陈瀚海只会用钱砸他,用强权压他不同,桑意的父亲,虽然没有什么钱,可似乎教给她生命里的那些东西,却是无价的。


    “只是,他承诺要带我来梧桐山的愿望,并没有来得及实现,离放暑假就那么几天了,离我的12岁生日就差那么几天的时候他……”


    桑意的话里多了些哽咽,眼眶已经湿润了。


    未等她的话说完,陈恣已经将她拥进了怀中,紧紧抱着她,宽大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瘦削的背,仿佛在无声的安慰着她一般。


    桑意身体僵了一下,直到在这个散发着熟悉味道的怀抱里反应过来了以后,她才红着脸紧紧回抱住了陈恣。


    她眼眶里的星星点点仍还未散去,但这次她却将脸埋在他宽阔胸膛,微微扬了扬唇角:“陈恣,你真的很温暖,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真的很喜欢。”


    从小到大,除了从父亲陈瀚海那里没有听到过什么夸奖的话以外,陈恣其实听到过许多喜欢他的女生,说出各种各样的夸赞或者迷妹花式表白来,可是这些在他眼里,都与桑意给他的这份发自内心的肯定不同。


    缆车停下时,她们才刚刚下来,便已经看到蒋亮朝他们走了过来,他笑的开心,迎过来直接攀住了陈恣肩膀:“恣少,还是老安排吗?赛车局都给你组好了,车队里那些人可是一次都没赢过你,今天都铆足劲了,要和你再战一次呢。”


    他赛车竟然这么厉害?所以今天带自己来,是想让自己看他赛车吗?听到蒋亮这句话,桑意心里有些惊讶,与他们一同赛车场走去,她想陈恣穿赛车服赛车的模样,必然十分好看吧?充满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不过当蒋亮把目光移到他们两身上穿的皮衣后,打趣他们俩的话,笑着脱口而出:“哟,恣少,桑意,你们俩今天穿的,还是情侣装啊?”


    “咳……”听到这句话,桑意的脸瞬间红了,她不自然的咳了一下,转过脸去,白皙的耳朵已经红了。


    陈恣确实简单直白,张扬至极,握紧她纤细的手指,对蒋亮大大方方的回答:“是啊,彼此喜欢的人穿情侣装不是很正常吗?你呢,斐斐今天没和一块来玩?可别惹你家大小姐生气。”


    “我这不今天专门空出时间,给你们俩当导游了嘛。”听到陈恣这句话,蒋亮的表情却瞬间变了,多了几分羞涩,搪塞他道。


    桑意不由笑了一下,她能看出来顾斐斐和蒋亮私底下应当相处的很不错,毕竟他们也算是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青梅竹马了。


    就快走到赛车场前,陈恣却停下了脚步,看了桑意一眼,对蒋亮说道:“你还是让他们改时间吧,她又不会赛车,在俱乐部等我怪无聊的,我教她去开山地越野卡丁车吧。”


    “没什么的,陈恣,我可以先看完你赛车,再去玩越野卡丁车的。”桑意虽然高兴于陈恣会优先考虑他的感受,但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他去做喜欢的事情,更不必说她也有些私心,她想亲眼看看陈恣赛车的模样。


    蒋亮也接了一句:“是啊,恣哥,这次车队的人来的还挺齐的,他们都很想跟你一较高下呢,你就别扫大家兴了。”


    “行,那快走吧。”陈恣点了点头,长腿一迈,带着她往不远处的赛车俱乐部走去,那里果然已经有一群,同样人高马大,穿着赛车服的男生们在等他们了,竟然连看起来比他们年长很多的赛车手也有,甚至有外国人。


    作为才刚满了18岁,才成年一个多月的陈恣,难道竟然连这些一看经验就很丰富的成年人也能赢过吗?桑意表情有些惊讶。


    蒋亮看出了她脸上的惊讶,趁着陈恣去换赛车服的功夫,向她介绍了起来:“觉得不可思议吧?恣少14岁的时候就参加过国外的方程式赛车锦标赛,还拿到了很高的名次呢,他在这方面和击剑一样有天赋。”


    “哇,那他真的好厉害啊。”听到他这句介绍,桑意瞪大了一双鹿眼,止不住感叹道,心里也更加兴奋和期待陈恣的出场了。


    她突然发现,此前她对陈恣的了解,其实还是过于表面了,在他身上还有着许多,自己未曾发觉的方面。


    她也明白了过来,陈恣能成为梧州实验远近闻名,人尽皆知的校草,应当绝不仅仅只是他极度优越的家境,和那张没有任何缺点的脸,还有这些他擅长的,令他的迷妹们,疯狂为之崇拜仰慕的事情。


    “不过,在他爸眼里,恣哥做的这些都是不务正业的事情。在他眼里,只有继承家业,跟他卖力学习金融知识,管理知识,才是唯一正确的事情,所以他经常反对恣哥做这些事。”


    蒋亮却兀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听到这番话,桑意愣了一下,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她们在他房间的天台上聊天,当自己问起陈恣他真正喜欢的事情是什么时,他会瞬间沉默下来,并且表情有些无奈。


    作为陈恣的父亲,陈瀚海似乎除了用一大堆来砸他,漠视他与过世母亲的深厚感情,频繁换女伴伤害儿子,并且用强权来压迫陈恣做一切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以外,他对自己的儿子,可以说,没有任何发自内心的支持,鼓励,甚至爱护。


    这令桑意心里多了些复杂与心疼。


    她过世的父亲,尽管并没有多少物质能给予他,也没有多么高的社会地位,没有给她极优越的家境,可他却真真切切的,用他的爱和鼓励,为她建造了一座精神的高塔。


    这一点,与陈恣的父亲——陈瀚海的所作所为,完全相反。


    不一会儿,陈恣抱着手里的白色赛车头盔,换好了一身红白色赛车服走了出来,桑意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一次被他惊艳到,整张脸上莫名热的厉害。


    这身简约笔挺,帅气阳光的红白色皮质赛车服,穿在188身材高大挺拔的陈恣身上,实在过分好看,恣意而张扬,酷帅至极,令桑意根本无法移开目光,脸上甚至莫名其妙的热了起来。


    “那你在这观赛,我一会儿再陪你去玩越野卡丁车。”陈恣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来,头盔背后那双极其清晰好看的眉眼,望着她说道。


    桑意红着脸,赶忙点了点头:“好,你注意安全。”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习惯性的去扶鼻梁上的眼镜,却在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上隐形眼镜,不用再戴眼镜了,这令她有些窘迫,连耳尖也红了起来。


    “真可爱。”陈恣戴着赛车手皮质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头顶,朝她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说出了这样三个字来,转身走向场地边,长腿一迈,坐上了他酷炫的红色法拉利赛车。


    他竟然说自己可爱?自己这是被他撩了?桑意呆站在原地,白皙的小脸红的更加厉害了,心跳也莫名加速了好几下,她攥紧纤长的手指,越来越明白了,这万人迷的厉害之处。


    比赛已经开始了,引擎的轰鸣声在桑意耳边咆哮般响起,陈恣的红色赛车在赛道上呼啸而过,一马当先,发出飞驰般的嗖嗖声,将身后各色的赛车甩开了一段距离,那是桑意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


    然而在他身后车手们显然也不甘示弱,尽情追赶着他的红色赛车,当赛车漂移转弯时,轮胎与地面摩擦时更是发出一阵阵尖锐声响,令屏气凝神目睹着这场比赛的桑意和蒋亮,心内更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紧张与刺激。


    终于,最后一圈的角逐已经开始了,陈恣提了速,远远甩开了那靠近他,紧贴着他的一辆黑色赛车大半


    圈的距离,率先到达了终点。


    很显然,比赛已经结束了,陈恣是当之无愧的断层第一名。


    “好棒!”亲眼目睹了这场比赛的精彩,桑意已经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来,兴奋的跳了好几下,快步到终点线旁,为陈恣而欢呼。


    陈恣冲她笑了一下,取下头上的赛车头盔,即使经过刚才如此强度大,紧张而刺激的比赛,他看起来也十分淡定,体力似乎也没有任何影响,只有额前的发丝乱了几根,有一层薄薄的汗水。


    身后陆陆续续也到达了终点的车手们,也纷纷取下了头盔,但他们懊悔的感叹声,已经在桑意耳边,不绝于耳的响了起来:【还是输了!他真的太快了!简直是怪物!Damn!monster!】


    桑意听到这些感叹,心里却高兴极了,她实在喜欢陈恣身上这种,独属于他的,气定神闲,不费吹灰之力的气质。


    “走吧,带你去玩山地越野车。”陈恣长腿一迈,下了赛车后,径直向她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影站在桑意面前,朝她说道。


    桑意点了点头,却又红着脸颊,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了他后,纤细的手指拿起洁白的纸巾,踮起脚尖,为他尽力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喂,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关心你的男朋友?”陈恣显然没有预想到她会这么做,表情有些高兴,一双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眼尾上扬了一下,握住她手腕问。


    桑意脸上却红的更加厉害了,垂下眸子不敢看他,缩回手后,回答了他一句:“嗯,你说是就是吧。”


    “刚才我听到你在边上为我加油了,很不错,所以我才有动力开那么快。”陈恣知道她害羞,握着她的手,一边往前走去,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桑意听到这句话,不由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扬起了嘴角,露出了笑容来。


    蒋亮把他们两送到山地越野车的地方就开溜了了,只说不愿意做他们俩的电灯泡,桑意在教练的引领下,也去换了一身蓝白色卡丁车赛车服,选了头盔,才走出门来。


    她们显然不需要教练陪玩或者指导了,因为有陈恣在。


    “你是要和我开同一辆车,坐我身后,还是你自己也开一辆,咱们来比比赛?”到了卡丁越野车旁,陈恣停下步子,却朝她很有兴致的勾了勾唇,如是说道。


    桑意戴上自己的头盔,毫不犹豫的给出了他答案:“比赛!”


    陈恣对此了然于心,他笑了一下,仿佛早就猜到了以她的个性会选择这样做。于是伸出有力的胳膊,轻轻扶着她的腰往上送了一下,便让她顺利坐上了那辆车轮又高又大的越野卡丁车上。


    “一会儿开车是这样操作的,这个是前进,那个是转弯,刹车……”陈恣垂下眸来,细致的教她如何操作,甚至为了让她能够做对,宽大的手掌径直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全部实践了一遍。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桑意只觉得脸上热的厉害,但她尽力稳住了心神,专心听他讲,将所有的要点都记了下来,她有预感,这于她而言,会是极其有意思的体验。


    “一会儿你别开太快,还要过泥潭和障碍的。”陈恣教完她一切后,不忘轻轻拍了拍她头盔,提醒她道。


    桑意既紧张又期待,早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出发的心了,对他重重点了点头:“好!”


    她们两人的越野卡丁车比赛很快就开始了,桑意兴奋极了,她顺利把车开了出去,虽然开的很慢,开的有些晃晃悠悠,但实在好玩极了。


    而在她身后的陈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让着她的缘故,开的极慢,不紧不慢的跟着她,慢到她终于忍不住回头朝他喊了一声:“你别让我,我能把车开快的!”


    见她如此不服输,陈恣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很快提速便超过了她好一段距离,桑意有些急了,赶忙开着自己的卡丁车追了过去。


    却非常悲催的忘记了,陈恣刚刚跟她说道,要过泥潭的事,于是在对方跟没事人一样,一身轻松不沾一个泥点子的过了泥潭后,她却没那技术,过去时,将泥点子几乎甩了自己一身,头上脸上都有。


    但这种感觉,却也越发令桑意觉得好玩了起来,他们你追我赶,玩了好几圈,直到天色都晚了下来,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个游戏,回到终点,下了卡丁车。


    时间已经很晚了,再回去已经不现实了,换完衣服后,陈恣带着她坐了蒋亮早已给他们派来的,度假村酒店接驳车,他们今天晚上,显然必须留宿在这山顶上了。


    到了灯火明亮,装修豪华而雅致的酒店大堂里,陈恣才看清桑意那张甩了不少泥点子的白皙小脸,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呆头鹅,你玩了趟卡丁车,现在是直接换了一个物种了,成花脸猫了,实在太有意思了!”


    “你!你还敢笑我!我那都是为了追赶你,才弄成这样的好嘛……”桑意纤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瞬间红了一下,又恼又气,嗔斥了他一句。


    陈恣笑了笑,不再逗弄她,长腿一迈,走到了前台那里,沉声说道:“麻烦给我们订两个房间。”


    此时,一阵脚步声却从陈恣身后传来,桑意清冽而好听的声音,兀然在他耳边响起。


    对方红着耳朵,说出来的话,令他意想不到:“那个……请给我们开一间就可以了,我们睡一间房。”


    第44章


    “桑意,你真的决定了?”陈恣回头看向桑意问,一向淡定,气定神闲的模样,显然也有些荡然无存了,薄薄的耳根已经彻底红了。


    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桑意却红着小脸,纤长的手指攥紧裙边,点了点头:“已经决定了,我也已经是成年人,有能力为自己做出选择。”


    陈恣强装镇定,在心内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再次走到前台,办理了入住,他们的房间在整个度假村的顶楼,最豪华的那间套房。


    一直到与他宽大的手掌十指相扣,走进了电梯里,整张脸都热的厉害桑意,才突然有了些实感,她竟然这么大胆,在清醒而理智的情况下选择了,和陈恣晚上住一间房的决定。


    可是那又如何呢?莫名其妙的,桑意的心里多了一种勇敢,那或许是顾斐斐给她的,又或许是曾经带着心脏并不好的她去远足的父亲给予的。


    她不想再逃避,也不想再伪装,她只想承认自己内心对陈恣同样拥有极深的渴望与欣赏。


    而她现在就是想勇敢一次,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哪怕丢掉了矜持,哪怕或许会被视作飞蛾扑火也好,哪怕也许将来会跌的深重也好。


    在这一刻,已经成年了的桑意,拥有人生所有的自主权,永远也不再是曾经那个躲在赵梦身后察言观色,为了小心翼翼讨好她,讨好大人们的怯懦犹豫,优柔寡断的自己了。


    “叮”电梯的声音响起,门在她们面前响起,走出电梯,对面就是他们今晚要一起过夜的房间了。


    踏出电梯前,陈恣停下脚步,再次看了桑意一眼,似乎想再一次向桑意确定,她是否真的做出了决定。


    桑意却不大一语,白皙的耳朵红着,径直牵着他走出了电梯,向对面的房间门前走去。


    陈恣垂眸望着她比自己小了好几倍的手掌,忍不住扬起唇角,笑了一下,跟上她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样的桑意才是真正的她,去掉了一切客套礼貌疏离,小大人般的社交面具。


    事实上他细想并回顾,


    他旁观着桑意做出的每一个人生决定,似乎根本没有哪一件事,能够遮掩住,她那一颗极其独立,自主性极强的,倔强而与众不同的璀璨灵魂。


    无论是初来乍到,就上台和鼎鼎有名的校花桑瑜竞选班长,还是被她母亲抛弃后,毅然选择自救并承担一切责任与后果和他父亲签下合同,亦或是不能喝酒却可以为了答谢陪她过生日的所有人那份情意,而仰头喝下一整瓶冰啤酒……


    而这一切,恰恰是桑意身上,于他而言,最致命的吸引力。


    “开门吧。”到了房间门口,桑意红着脸,仰头看向身旁的陈恣,对他说道。


    陈恣点了点头,用房卡刷开了这间,只有他这样级别的银行卡用户,才能定下来的顶楼豪华套房,而里面的装潢与设计,果然都是极高水准的,符合他们一切的预期。


    “我先给你擦擦脸吧。”才到了房间里,陈恣宽大的手掌已经拉着桑意来到了宽敞而明亮,巨大的浴室里。


    桑意后知后觉的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的小脸红的更加厉害了,她脸上被甩的泥点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多,而且还分散的很厉害,粉色的皮衣上,和白色棉麻布裙上也有不少。


    显然,卡丁车过的那个泥潭实在太深了,而她就在陈恣的目光之下,以这这样的造型,和他走了一路,实在太令她觉得羞耻了。


    “呵,你不会现在才明白开车技术的重要性吧?都说了不要轻易追赶你哥我,哥的技术在赛车队那些人里都是个传说,更不必说小小越野卡丁车了。”


    陈恣看出了她脸上的羞恼,高大的身影,微微俯身在她面前,骨节修长的手拿着沾了温水的毛巾,一边为她轻轻擦脸,一边嘚瑟的打趣桑意道。


    哥?这会子又在自己面前自称为哥了?曾经,她刚来陈家时,他在自己面前那么张狂自傲,高高在上,可从来没把她当成过妹妹。


    桑意却有些不服输,偏偏瞪着一双鹿眼,离陈恣极近,回击他道:“那我最后三圈里,还不是赢了你一次,超过你了?难道你想耍赖不认?”


    “我认,我服输。”面前的少女,靠自己实在太近了,近到他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青草与栀子花的清香。


    陈恣耳根几不可察的红了一下,一边软着声音回答她,一边径直蹲下身来,替她仔细擦拭着她皮衣上和裙子上的泥点。


    竟然这么快就认输了?这人怎么这样?陈恣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桑意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光影之下,少年那张长睫轻垂,轮廓深邃,如同雕塑一般好看的脸,心内有些惊讶。


    她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与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陈恣用痞帅高冷,高高在上的校草身份,武装的表象不同,他实际上在他在乎的人,或者说喜欢的人面前,是会退让的。


    这些细致而温柔,与保护的一面,反差极大,或许就是他能够拥有三个从小玩到大,与他感情极深的发小,原因之所在吧。


    “好了,你先洗澡吧,还可以泡泡澡,反正你带了换洗的衣服,明天换新衣服穿就好了。”陈恣站起身来,放好了手里的毛巾,对她如是说道。


    桑意点了点头,她刚才注意到了,虽然进门的地方还有一间客房,那里也有一个淋浴间,但面积没有这里大,也没有浴缸,而他显然,会把最舒适的地方让给她。


    不一会儿,当她洗完澡,并且换上了自己带来的纯棉睡衣,走出浴室时,换上了酒店准备的白色浴袍的陈恣,早已经洗完澡,吹完头发了,高大的身影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似乎是有些无聊。


    直到听到她的脚步声,这才转身走到了她面前,仔细看了她一眼:“你这头发就算吹干了?”


    “嗯,头发太长了,有点难吹,就让它自然风干吧。”


    桑意脸上红了一下,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却尽量不让自己去注意,他身上那件浴袍底下,极其好看的蝶型锁骨,以及隐隐透出的,形状极其明显好看的腹肌轮廓上。


    果然是擅长各类体育运动,而且久经校篮球队锻炼的人,就是不一样。


    听到她这句话,陈恣表情却变了一下,不由分说的扣住她手腕,拉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插上吹风机后,坐在她身后,亲自为她吹起了头发来。


    桑意有些无奈,事实上,她还是习惯于自己曾经的短发时期,她根本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在打理头发上,更不必说,她的头发天生就厚,发量很多。


    然而在感受到陈恣指腹在自己发缝间温柔的动作,以及热风从头发上传来的触感时,她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些惬意的闭了闭眼睛。


    如果是以前的她,必然不可能想象到,她和陈恣会有这么互相表白心意,并且对方主动为她吹头发的这一天吧,毕竟连赵梦都未曾给她吹过一次头发。


    “其实,我一直想把上次,我在你耳边说的那番话告诉你,可惜你那个时候喝醉了,一个字也没听到。”伴随着手里吹风的动作,陈恣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却兀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桑意愣了一下,回头望着他,好奇的问了一句:“什么话?难道是,你生日那天,我喝醉酒的那次吗?”


    “对,那天你很难过,你说谁都不要你了,你爸也是,你妈也是。”


    陈恣指腹轻轻碾过她如墨如漆般,质感极其好的黑发,回答她,那天她那张挂满泪珠,脆弱而令他心疼的脸,仿佛还历历在目。


    桑意耳朵瞬间红了一下,攥紧睡裙,根本不敢看身后的陈恣,她醉酒那天竟然如此自暴自弃,连这样的话都向对方说出来了?


    尽管,她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她在每一天的生活中,不得不去面对的残酷现实。


    “那……陈恣,你是怎么说的?”她咬了咬发白的下唇,背对着他问。


    陈恣却关掉了手里的吹风机按钮,伸出宽大的手掌,将她纤瘦的腰身,自身后整个搂进了,散发着薄荷清香的宽阔怀抱里。


    桑意有些没有预料到,身体僵了一下,小脸瞬间红了。


    陈恣却将下巴抵在她肩窝,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白皙的耳垂边,声音低沉却好听,语气里带着坚定,一字一顿的缓缓回答了她:


    “我说,你会有家的。因为,将来我会给你一个家,就由我来为你遮风挡雨。”


    “陈恣……谢谢你。这还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听到,有一个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桑意的眼圈瞬间红了一下,一双黑眸里星光点点,有些湿润,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紧紧覆在了陈恣骨节修长的手指上,与他十指紧扣,心内的温暖与感动无法言喻。


    她很清楚,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无论是她,还是母亲,都是艰难度日,辗转各处,一同漂泊的无根浮萍。


    可她的少年,在他成年的第一天里,对她说出的话,却是这样一个,坚定的,要给予她一个家,一个避风港的承诺。


    陈恣宽大的手掌,却紧紧反握住了她的小手,将她转过身来,一双炙热的黑眸锁住她,宽大的手掌抬起她的小脸,语气里是毋庸置疑的笃定:


    “桑意,我想让你明白。我妈已经离开了我,除了她以外,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所以,请你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好吗?”


    桑意抬起一双泪眼模糊的鹿眼看着他,她在他那双极其好看的深邃眼眸里,看到了对自己深深的依赖与喜欢,在某种程度上,她和陈恣其实是极其相似的两个人。


    就像两株缠绕在一起,恣意生长的植物,又像是在漆黑的暗夜里一同行走,用各自开出的花朵与心里仅存的的光亮,耗尽全力来照亮彼此。


    热泪滑落眼尾,她忍不住伸出纤长的手指,抚上陈恣的脸庞,在他怀里直起腰身,仰起头来,主动吻上了他那张极好看的薄唇。


    “唔……”轻微的呜咽声似乎带着满足的喟叹一同在她耳边响起,陈恣瞬间夺回了主导权,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纤细的腰身,


    吻得极深,与她唇齿紧紧纠缠在了一起,不容躲闪,也没有退路。


    不知吻了她多久,陈恣才肯放开了她的唇,而桑意白皙的小脸早已完全绯红,纤细的胳膊搂住他修长的脖颈,浑身都在止不住的轻微的颤抖喘息着,身体早已经察觉到了,他身上极其明显的巨大变化。


    这于她而言,是人生中第一次,绝无仅有的体验。


    可陈恣的吻却还并未结束,他的唇顺着她白皙的脖颈一路往下,在她苍白的皮肤上,落下了数个暗红色的印记,他似乎想要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属于他一个人。


    可桑意却注意到了,她洁白的睡裙底下,胸口正中间,身上那块最丑陋最明显的疤痕,已经在对方炙热的眸光里显露无余了,陈恣的目光正停留在那里。


    那是她,十八年来,从来不敢穿任何长v领衣服的原因所在。三岁时,她做心脏手术时,留下的刀口。


    这道丑陋的,长长的淡白色弧形疤痕,就如同一头,同时蛰伏在她身体上,与内心深处,随时会窜出来,吞噬她一切自信的凶猛怪兽。


    是桑意心内最自卑,最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隐秘角落。


    “等等,陈恣,你别看这里!这里是我以前手术被留下来的刀口,很丑的!”


    桑意瞬间慌了一下,她伸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衣领,纤长的手指,立即去扣自己睡裙领口的扣子,语无伦次的对他说道。


    可下一秒,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陈恣有力的手掌,径直握住她手腕,将她遮挡的手,从她胸口那处难看的疤痕上移了下去。


    “你…你不嫌弃吗?不觉得吓人吗?”桑意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心跳加速了好几下,一脸疑惑的看着陈恣。


    他垂下长长的眼睫,轮廓深邃的脸,缓缓靠近了她,随即俯下唇,小心翼翼的,虔诚的,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动作极轻的,吻上了她胸口上的那道丑陋疤痕。


    感受到他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桑意浑身颤抖了一下,瞬间红了眼眶,已经什么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这里一点也不丑,这是你与死神搏斗过的明证,是你勇气的最佳证明。桑意,你很勇敢!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很勇敢!”


    良久,陈恣吻完了她那道长长的伤疤,宽大的手掌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那双明亮而有神的黑棕色眸子,直视着她,一字一顿,认真说道。


    桑意红着眼眶望着他,紧紧咬住发抖的唇,尽力忍住自己的泪水,她根本不敢相信,一向毒舌挑剔,一向受到无数人追捧的陈恣。


    面对着她身上这条丑陋的刀口,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不相信吗?很久以前,我听过一个说法,每个人的心脏都是不同的东西做的。”


    “桑意,我觉得,你的这颗心脏,一定是星星做的,非常独特,非常漂亮,不然,怎么会独独留下这道,属于星星的光芒呢?”


    陈恣却似乎以为她还不相信他说出的话,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继续抚上了她那条疤痕,指腹带着他的温度,轻轻碾压过那里,又对她笑了一下,说出了这样两句话来。


    桑意已经不想再说出任何话来,她红着脸,仰起头深深吻上了陈恣的唇,大着胆子,将他一把轻轻扑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陈恣紧紧抱住她,如同要将她整个人,她所有的骨血都揉进身体里去一般,宽大的手掌立即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对她的回应十分热烈,就如同炽热的熔岩吞噬了她。


    他们曾经压抑着的,对于彼此深深的喜欢,爱与渴望,仿佛瞬间就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存在的暧昧空间里,被彻底点燃,绽放了。


    然而,此时桑意那台,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许久都未曾响过一次的旧手机,却兀然响了起来,铃声极大,而且在未接后,却又接着一刻不停的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里的氛围。


    “对不起,我去看看,是谁打来的。”


    到底是谁在找她,而且仿佛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如此执着,她有些无奈,只得暂时从环抱着她的陈恣怀里,不情不愿的坐起身来,走到柜子前,拿起了手机,接通了那个不断拨来的电话。


    那头的声音却极其威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在她耳边落下了一句,令桑意不敢置信,瞬间瞪大了双眼的话来:


    “喂,你是赵梦的女儿,桑意是吗?请你立即赶来梧州市公安局一趟!”


    第45章


    不等她再多问一句,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桑意握着手机,仍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桑意,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陈恣高大的身影,走到她面前,捧起她表情有些惆怅的小脸,关切的问道。


    桑意张了张唇,望向他那双炙热的黑棕色眸子回答道:“不知道我妈做了什么,是梧州市公安局的电话,让我现在去公安局一趟。”


    “这么紧急?那事情肯定不小,你要去吗?如果你去的话,我现在就陪你去。”听到她的话,陈恣表情立刻变了,语气严肃,朝她说道。


    桑意攥紧手机,心内却有些刺痛,事实上,如果在公安局里,她真的见到了不声不响的消失,这将近三年的时间,将她抛在陈家,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她的赵梦。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她,或者母女两人,再次相见,要说些什么话,她也完全不知道。


    知道公安局那边,以及陈恣,都在等着她的答案,现在似乎耽误不了时间了,她只得深呼吸了几口,平稳下一切被破坏的复杂心情,向陈恣点了点头:“去吧,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母亲。”


    “好,你收拾好自己,在楼下酒店大堂等我几分钟,我去停车场开车送你去,蒋亮的车我随时都可以开,跟他说一声就好了。”


    陈恣行动力极强,知道了她的决定后,快速去浴室换了自己的衣服,将一张房卡放到了她手上,长腿一迈,就离开了房间。


    桑意也拿上自己的换洗衣服,去换好衣服后,收拾了自己便下了电梯,才一到酒店大堂里,她已经看到陈恣开着一辆黑色宾利,出现在了门口。


    “快上车吧。”他放下了车窗,露出了那张轮廓深邃的脸,视力极佳的黑棕色眸子,敏锐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冲她唤道。


    他竟然这么快?而且遇到事情一点也不慌张,桑意再一次发现了陈恣身上的不同之处。他具有极其强大的,处理事情临危不乱的能力,事实上在那次海岛上,她就已经能够看出来了。


    虎父无犬子,陈瀚海经营和管理,那样一个庞大的瀚海集团所需的能力,其实在陈恣身上,她一样能看到,甚至有时令她恍惚觉得更胜一筹。


    不想再耽搁时间,她点了点头,快速走到了那辆车前,拉开车门,便坐在了副驾驶上,将安全带仔细扣好。


    “坐稳了吧?”陈恣朝她问了问,在得到她肯定得答案后,踏下油门,稳步启动了车辆。


    事实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坐上陈恣开的车,可她现在显然没有任何的心思去放在他身上了,因为赵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还不知道。


    未知只会令她越加心急如焚,就连在等待不停闪烁的红绿灯间隙,她也不知不觉得攥紧了手指,时刻都不敢将目光往前方的道路移开。


    车内,昏暗灯光下陈恣,半明半暗的那张脸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经看出了她内心深处的一切不安。


    于是他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掌把在方向盘上,另一只宽大的手掌,则覆在了她有些泛冷的手背上,安慰般握紧了她纤细的手指,摩挲了好几下。


    “陈恣……”骤然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温暖,桑意转头看了他一眼,心内有些感动,反握住了陈恣骨节修长的手指。


    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在这一刻,有陈恣在身旁陪伴着她一同面对,她能够获


    得一些勇气。


    幸好他们从郊区出发回到市里时,时间已经算晚了,却也成功躲过了下班潮,没有碰上什么堵车,极其顺利的,成功抵达了梧州市公安局。


    车停好后,陈恣牵着桑意的手,与她一同走进了公安局里,这是她一个完全感到陌生的地方,内里的气氛紧张而严肃,令她莫名觉得手臂上有些冷,冒出了一阵鸡皮疙瘩。


    然而走进来以后,她却仍然没有见到赵梦的身影,只有一名民警,在看到她以后,朝她问了一句,立即引领着她们往屋里的房间里走去:“赵梦的女儿,桑意是吗?请跟我来这边!”


    桑意跟上他的脚步,与陈恣一起进入了那个小房间里,身后的门在她们背后被一把关上了,桑意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幸好陈恣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未曾松开过一秒。


    “你们先坐吧。”民警朝他们吩咐了一句,在饮水机里,倒了两杯温水,放到了他们面前。


    桑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却已经按耐不住心里的疑惑了:“警察叔叔,请问,我妈,她在哪里呢?”


    听到她这么问,民警的表情却多了一抹复杂,在他们对面坐下后,将一个密封袋,放到了桑意面前,对她说道:“你确认一下,这些物品是不是你母亲的。”


    赵梦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桑意有些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她顺从的打开了那个密封袋,将东西纷纷掏了出来。


    里面有一台手机,一个钥匙扣,一张身份证,一个户口本,以及最后,她掏出了一枝红玫瑰,只是那朵玫瑰,几乎掉光了所有花瓣,有些光秃秃的,是令她有些意外的存在。


    摆好东西后,她一样样的拿起来看,户口本是母亲的,身份证上的照片显然也是她的母亲赵梦,号码完全对的上,只是她似乎去拍了全新的身份证照片,脸上挂着笑容,有些幸福洋溢的样子。


    钥匙扣她也能认出来,那是在有一次,赵梦过生日时,她亲自精心挑选的送给赵梦的生日礼物,侧边的福袋里,她还放了一小粒平安扣进去。


    那段时间,桑意正好处在刚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因此她对母亲的依赖就更深了,害怕她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于是准备了这个精致的钥匙扣送给她,而赵梦显然也有一直带在身边。


    最后,她拿起了赵梦的手机,那个苹果手机,赵梦用了很久,粉色的手机壳子,她也认识,只是屏幕已经摔碎了,碎的有点厉害,好像电量也耗尽,开不起机了。


    心情忐忑的放下这些东西后,桑意向对面的民警,点了点头:“警察叔叔,这些东西都是我妈的,但是我们已经将近三年没见面了,她从高一上学期开始,就把我……把我抛弃了。”


    说到这里时,桑意的唇有些发抖,眸中已经有泪光闪烁,在民警的目光里,有些说不下去了,这就如同她必须把心里,那条血淋淋的伤疤,向其他人,再次亲手揭开一次。


    陈恣显然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伸出宽大的手掌,在她瘦削的背上,轻轻抚了好几次,似乎在默默给予她力量一般。


    听她说完这句话,民警的表情也有些动容,但还是艰难的张了张唇,对桑意说完了剩下的话:“这些东西,是你母亲的遗物。”


    “遗物?”就如同被一道惊雷直接劈中,桑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几乎浑身都僵住了,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对面的民警,如同自己现在还在梦里一般。


    赵梦怎么可能会死呢?


    一声不响便离开了她的人,在抛下她前一晚,口口声声,说要去追求她自己幸福的人,怎么就去世了呢?


    陈恣也不敢相信,可他已经顾不上任何了,注意力和目光全部在桑意身上,甚至伸出有力的胳膊,拥住了她的肩膀。


    民警的语气有些复杂:“你的母亲赵梦,今天下午三点,在邻市的民政局门口,过马路的时候,被突然窜出来的,一辆因为重疾发作,所以失去控制能力的轿车,意外撞上了,伤势过重,已经当场身亡了。”


    “民政局门口?……警察叔叔,我妈她,为什么要去民政局?”听完这番话,桑意几乎浑身都在颤抖,却还是深呼吸了一下,强行让自己镇定,向警察问道。


    民警却叹了口气:“她是为了领证才去的,她谈了一个很喜欢的恋爱对象,为这个男人,几乎将银行卡上所有的钱都转给了他,今天就是他们约好的领证的日子。很显然,你的母亲一心以为对方是真爱,并且一心嫁给对方。”


    原来如此,桑意立即明白了过来,怪不得,那个遗物袋里竟然还有一枝极其红艳的玫瑰,透露着一种炽热的希翼与期盼,这是几乎不怎么买花的赵梦,从未做出过的事情。


    若是为了与她心目中所爱的男人去领结婚证,倒是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毕竟,桑意心里其实很了解赵梦的想法。


    就如同一株无根的浮萍,急需寻找可以依赖,托身,驻扎之处。自从父亲过世以后,她带着自己,辗转漂泊多地,在许多男人们之间徘徊。


    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有机会嫁给他们,重新拥有一段,令她梦寐以求的婚姻,从此不必再为了任何事情而操劳。


    民警的话,接着在她耳边响起,说出的话令桑意完全意想不到:“但是,你母亲根本不会想到,她要去领证的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来,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民政局门口的。”


    “因为我们通过她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了解到了她的恋爱对象。那是个大名鼎鼎的杀猪盘,精心包装自己人设,擅长甜言蜜语的感情骗子。”


    “此人我们还在追缉,他骗了无数女人的钱财,让无数女人们给他转账,包括你的母亲。因此,他根本不可能给你母亲,她想要的婚姻和未来,他说的那些话,也全部都是骗你母亲的。”


    这实在像个笑话,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赵梦一直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她连陈瀚海都敢骗,但她竟然被一个杀猪盘骗子稀里糊涂的骗到了这个地步,最后,竟然连一条命都送上了。


    听到民警说出的这番话,桑意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可滚烫的泪水却顺着她眼尾不断滑落。


    陈恣目光落在她脸上,眸中的心疼更甚,在桌上抽了好几张纸巾,轻轻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民警站起了身来,脱下了头上的警帽,亦放缓了一些语气,安慰般向桑意说道:


    “小姑娘,节哀吧。你母亲的遗体,已经从邻市运回来了,现在就在梧州殡仪馆的太平间里,作为她唯一的直系家属,我现在就载你过去,你最后看一眼,确定了以后,就可以着手安排,准备后事了。”


    陈恣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他在神情已经有些绝望呆滞的桑意面前蹲下了身来,伸手轻轻抬起她那张苍白的小脸,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拂去她不断掉落的泪珠。


    随即,他深呼吸了一下,紧紧将她抱在了自己宽阔的怀抱里,对她语气坚定的说道:


    “没事的,桑意,你还有我!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第46章


    坐上警车,到了殡仪馆里,在工作人员和那名民警的陪伴下走到了那个冰冷至极的房间门口时,桑意仍然觉得面前发生的一切,并不真实。


    民警目光落在她脸上,表情有些担心:“孩子,你自己一个人进去,真的可以吗?你必须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看,不进去,我们会让殡仪馆这边的工作人员帮忙火化的。”


    桑意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民警的提议,赵梦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曾经带着她,一路漂泊的母亲,虽然她并不称职,可这个事实不能改变。


    “我陪她一起进去!”站在桑意身旁,紧紧握住她手的陈恣,却语气坚定,兀然抬头向民警说了一句。


    民警看向面前人高马大的少年,却严肃的摇了摇头:“不行,


    你不是死者的家属,你陪同她进去不妥,在外面等候就行了。”


    “我可以进去,我是她哥哥,她母亲曾经和我爸在一起过,我关心我的妹妹,天经地义。”陈恣听到这句话,却显然急了,接着向那名民警请求,甚至把他们以前的身份与关系,也说了出来。


    听到陈恣说出的话,民警表情犹豫了一下,可落在桑意苦红的眼眶,以及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点了点头:“行,那你陪她进去,你们不要在里面待太久,有任何不适,都可以叫叔叔我,我们就在外面。”


    在看到他们俩重重点头,都答应了下来以后,民警才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们,把那扇门打开了。


    一步一步向那远远的,白布盖着的身影前走去,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可桑意却仿佛能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风,在钻透她的每一个毛孔。


    事实上,她曾经在心里幻想过许多与赵梦重逢的场景。


    她甚至想象过,赵梦见到她时,那张脸上流露的表情,会有多么心虚,她会多么浮夸的向自己抱歉,对自己声泪俱下,说她有多么不得已才会离开自己,然后用她那一以贯之的言论,来说服自己,然后用道德绑架,来迫使自己原谅她。


    又或者,她真的想象过,赵梦真的找到了,她想要的婚姻,想要的幸福,嫁给了她真正欣赏并且爱慕的男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穿得洋气而奢华,趾高气扬。


    她甚至在无数个泪与痛的深夜里,说服了自己,真有那么一天,她会吞下自己心里一切的愤怒与控诉,笑着祝她一句,你现在幸福就好。


    可一切的一切,桑意万万没有想到。


    再一次见到她,会是在这个冰冷的殡仪馆里,是她躺在冰冷的地方,如此安静,身上被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布。


    是一切都成为泡沫,她在一个名为爱情与幸福的巨大骗局里沉沦,付出一切的爱与金钱,带着奔赴爱的热烈希望,死在了那个骗局被戳破前的最后一秒,如同那一枝掉光了花瓣的,光秃秃的残败玫瑰。


    在桑意纤长的手指,即将触到那块白布,并揭开它的下一秒,陈恣终于还是忍不住,他高大的身影转身拦在了她面前,一把拦住了浑身冰凉的她,紧紧抱住了她纤瘦的身躯,在她耳边大声劝说:“桑意,还是别看了吧!”


    “陈恣,你放开我,别拦着我,我必须看看她!”


    几乎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桑意的泪水已经决堤爆发,她浑身都在颤抖,一边抽泣着驳斥他,一边伸出胳膊,想要奋力推开陈恣怀抱的桎梏。


    可她的力量太小,终究无法与他抗衡,最终只能靠在他宽阔的怀抱里,缓缓跌坐在了地上,就如同宣泄出了全部的力气一般,看着自己的泪水,一滴滴沾湿他胸前的衣襟。


    “真的,桑意,你相信我!这种痛苦,我不想让你体验!更不愿意,看到你,因为这一眼,一辈子活在这种阴影之中。我相信,你妈如果还在世的话,她也绝对愿意让你这样做!”


    “所以,你听我的,就这样,放她离开就好了,好吗?”


    看着怀里的桑意,陈恣心疼到无以复加,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抬起她那张哭到泪眼模糊,眼眶红肿的小脸,俯身,动作极致温柔的吻去她眼尾落下的泪水,认真对她说道。


    桑意点了点头,不知道在他怀里哭了多久,才收拾好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后,她在陈恣有力的胳膊的搀扶之下,站起了身来,用手背抹了一把泪。


    随即她走到那副冰冷的遗体面前,伸出纤长的手指,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抚了抚赵梦,握着她冰冷的手,对她缓缓开口说道:


    “妈,你知道吗?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觉得,你的名字,它很好听,真的很适合你。梦这个字,它很美,它也很轻,它好像从来不属于,这个被尘世污泥沾染的世界。”


    “就像你一样,你希望自己每天都能活的漂漂亮亮的,你每一次在我面前转身离开的时候,都是潇潇洒洒的。”


    陈恣从来没有听过桑意,用这样的语气对她妈妈说话,她的声音那么温暖,那么柔和,那么小,那么软。


    她仍残留着泪痕的脸上甚至扬起了一抹笑容,可这一幕,却令他的眼眶,红的厉害。


    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也从来没有为了谁,如今天这般难受过。


    桑意的声音还未停止,她继续对赵梦说话:“爸爸带我去新疆,看那片向日葵花田的时候,曾经亲口对我说过,他就是喜欢那样的你,像梦一样的你,天真的你,悬浮着的你。他说,虽然他没有什么本事,可他愿意付出一切,来守护你的存在。”


    “每次我回忆起那个时候,想起爸爸的话,又想起现在的你,我就总会懊悔,自己没有快快长大,没有保护好你。”


    “爸爸他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你吧?在他走了以后,你带着我东奔西走,像蚂蚁一样求生,一点点变得世故,四处寻找一个可以托身的地方。”


    桑意牵紧了赵梦的手,继续往下说,可这次,她的声音里却带着哽咽:“妈,我知道,其实一直以来,你活的真的很累。现在,你终于可以不用这么累了,就当睡了一觉吧,在我怀里睡着了。”


    “你会去找爸爸吧?你一定要找到他哦,他会保护好你的。”


    “还有哦,你们两个人都不准为我担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我一定会过得很好!活得很好!”


    向赵梦说完这最后一句道别的话的瞬间,桑意扬起了嘴角,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清晰可见。


    可她眼里的泪水,却如同断了线般,不断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她握紧了的,赵梦那只冰冷的,毫无生气与血色的手上。


    一阵脚步声响起,是陈恣走到她面前,紧紧拥住了她,让她倚靠在了他的胸膛。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额头,低沉而好听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不住的告诉她一件事情:“桑意,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当她们走出那间房,桑意在同意火化的确认书上签了名,落笔的瞬间,她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一阵中年女人,撕心裂肺般的嚎啕大哭,伴随而来的还有幼童的哭喊声。


    隔壁那个房间里,似乎同样躺着一名冰冷的逝者。


    民警走上前来,顺着桑意的目光看了过去,叹了口气:“旁边那间房里,放的就是撞上你母亲的司机,他是个网约车司机,身体不好,还一直强撑着开车来养家糊口,他却没想过,犯了病以后是两条命的代价。”


    原来如此,桑意脚步停滞了一下,这显然也是另一个无可奈何,别无选择的家庭。


    “他老婆收入也很低,还要养活两个孩子。但是桑意,你别担心,她是个利落人,赔偿款已经打到了法院账户上了。这几天你告诉我银行卡号,那边就能直接把钱赔付给你,如果你对赔偿款不认可的话,也可以向他老婆继续提起诉讼。”


    “对了,我这就把他老婆喊出来,让她给你道歉!”


    那名民警继续条理清晰,向桑意说道,转身就要向旁边的房间里走去,桑意却伸手,拉住了他:“警察叔叔,不必了。我不会再提起诉讼了,现在也不要去打扰她与她的孩子,向她的丈夫道别,这出悲剧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听到她说出这番话,民警愣了一下,随即表情有些动容,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桑意的头,眼眶也微微红了一下,忍不住语气感慨,夸赞她道:


    “你真是个善良,坚强,有同情心的好孩子!你还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叔叔相信,你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另外,要是给你母亲准备后事,遇到了任何难事,你都可以联系叔叔!这是我的名片!”


    话毕,那名民警已经把自己兜里的名片递给了她,桑意向他尊敬的鞠了一躬。


    但她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叔叔,一旦有那名骗子被抓的任何消息,请立即告诉我!”


    “好,虽然那骗子非常狡猾,人目前未必在境内,被他骗到手的钱,他也会通过别的手段分散洗白出去,抓他是有难度的,但是我们是绝对不会停止追缉他的!”


    民警表情严肃,义正辞严地回答了桑意这个问题,这也让她稍微放下了心来。


    走出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虽然是6月的天,可夜里的风


    ,桑意却无端觉的凉,望着前路漫漫的黑夜,她不自觉的抱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一件外套却被轻轻披在了她身上,带着熟悉的薄荷清香,以及陈恣身上的体温,在银色月光下,她抬头看了他半隐在黑暗之中,轮廓深邃的那张脸一眼。


    那双黑棕色的眸子里盛着,对于她的,无限温柔的怜惜与同情,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令桑意应接不暇,可她也在今天,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陪伴在她身边,耐心极佳,处理起一切事情来,成熟且井井有条的陈恣。


    可是,她该如何告诉他呢?


    如果说此前,她心里仍然留存着幻想,仍然像赵梦一样,在心里固执的去寻找一个依靠,一个温暖。


    那么,当她踏进殡仪馆那个房间里的第一秒开始,她心里的决心便已经下定了——她一定要去英国留学,实现自己全部的理想。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等我。”陈恣高大的身影站在桑意面前,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替她将穿在她身上的属于他的宽大外套拉链拉好。


    随即,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黑t桖的他,长腿一迈,迎着风,转身去开车了。


    不一会儿,那辆黑色宾利已经被陈恣开了过来,桑意打开车门,上了车,坐好后,她的身上却还仍然有些轻微的颤抖,因为刚才情绪与体力的耗尽,冰凉的手甚至有些扯不开身上的安全带。


    “我来帮你。”陈恣显然已经敏锐的发现了她使不上力气的情况,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胸膛贴她极近,有力的胳膊轻松替她将身上的安全带扣在她腰间。


    与此同时,系完安全带后,他并没有忘记,将宽大的手掌抚了抚她的头,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带着安慰在她耳边响起:“你不用担心你妈后事,那些事情我会从陈家派人过去处理的,你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陈恣,谢谢你。”听到他这句话,桑意眼眶忍不住又湿了一下,一双大大的鹿眼里,星光点点,望着在她面前,为她忙前跑后的少年,心内的温暖与感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陈恣却朝她勾了勾唇,手指抚上她的脸庞:“没必要对我道谢,反正我是你男朋友,所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大脑在告诫着自己,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克制自己,最好离他远一点。


    可桑意却根本骗不了自己那颗想向他靠近,深深被他吸引,总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不住跳动的,并不受控的心脏。


    于是她鬼使神差般,伸出了纤长的手指,冰冷的掌心覆盖在他温热的手背上,将自己的脸在他掌心里贴了贴,随即又忍不住执起他的手,在他掌心里落下了一吻。


    “喂?呆头鹅,只是这样可不够!”注视着她的动作,陈恣的表情却兀然变得炙热了起来,眸光有些暗沉,语气里多了一丝喑哑。


    桑意不想逃避,她忍住内心一切的羞涩,红着脸圈住他修长的脖颈,大着胆子,在他的脸上轻轻落下了一吻,这才放开了他。


    “这还差不多。”陈恣勾了勾唇,似乎对她的“加码”行为,很是满意,骨节修长的手指把在方向盘上,启动了车辆。


    夜已深的厉害,宽阔的车道上,几乎看不见几辆车,安静极了,车窗外,忽明忽亮的灯光,一下又一下的亮起,时不时照着陈恣那张利落分明的侧脸。


    一如桑意不断起伏跳动的心脏,沉默了几分钟后,她攥紧了纤长的手指,缓缓开口向陈恣说:“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我妈她一生最大的悲哀,在于,她没有找到她自己。”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陈恣转头扫了她一眼,继续开着车。


    桑意表情里多了些令他看不懂的复杂:“因为,她将她一生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别人身上,寄托在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不切实际,无法实现的海市蜃楼之上。”


    陈恣有神的黑棕色眸子,却望着她,出声反驳她道:“这并没有错吧,每个女人都想要有一个依靠,想要一个避风港,想要一个男人给她们一个安稳的家。就如同你爸一样,他很喜欢你妈,所以他愿意付出一切,去照顾她一辈子。”


    “可一旦失去了那个依靠呢?我母亲也好,还是你母亲也好,她们难道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吗?”桑意却抬起头来,一双清醒而坚定的黑眸迎上他的目光,反问他道。


    这句话如同一颗直中眉心的子弹,令陈恣有些刹那间沉默。


    桑意这句话,某种程度上,说的其实并没错。


    无论是满怀希望,却难逃被骗的命运,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仍未找到栖息之地,躺在了殡仪馆里的,桑意的母亲也好。


    还是自己那,因为无法接受父亲陈瀚海的背叛,无法接受那份爱已经彻底消失,在一日又一日的精神折磨之下,一点点凋零下去,最终走上绝路的,他的母亲也罢,事实上,她们都很像。


    但反应过来以后,陈恣并不愿意接受她这个说法,他隐隐察觉到了桑意这些话里背后的含义,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些坚决:


    “但桑意,你这句话说的太过绝对了。你不需要把我,和我父亲,或者你妈遇上的那种骗子来进行比较,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我说了,我爱你,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将来我会给你一个家,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只要你能一直陪着我,待在我身边!”


    趁着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陈恣干脆停下了车,一双黑棕色眸子牢牢锁住身畔的她,那里面似乎藏着一堆,正在熊熊燃烧的炙热火焰。


    桑意抬头迎上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果然,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固执很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他的眼尾隐隐红了一下。


    这莫名又令她又想起了,那天在天台上,陈恣对她恶狠狠说出的那句话来——如果你敢去国外,我就死给你看。


    可桑意非常明确的知道,她不会退缩,也不会胆怯,她坚信,陈恣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于是她放缓语调,继续将心里的话,诚实的向他说了出来:


    “陈恣,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规定,要求一个人,必须对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每个人生来的使命就是找到自己,是实现自己的理想,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而且,我理想中的爱情,是势均力敌,绝对不是依赖另一个人,依附于另一个人活下去。”


    陈恣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一切的急躁,惶恐与不安,他不由自主,伸出了宽大的手掌,握住桑意纤细的手腕,耐着性子,向她追问:“所以,你理想中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我理想中的爱情,是一个圆遇见了另一个圆,是两个自身圆满的人走到了一起。不是一方拖着另一方走,更不是两个残缺的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桑意深吸了一口气,回答他道。


    即使知道,陈恣现在心理成熟的程度,未必会与她同步,但是她仍然希望,陈恣可以尝试去理解她内心的想法。


    “两个残缺的人互相取暖。所以,桑意,难道你一直以来,觉得我们两个人,只是这样的存在吗?”


    听完她这句话,陈恣那双好看的黑棕色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受伤,宽大的手掌扣紧了她纤细的手腕,向她一字一顿的反问。


    因为他这句质问的话,桑意心里刺痛的厉害。


    可在这个时候,她却兀然无比清楚的明白,并且知道着,这是她必须要对陈恣说,必


    须要去做,必须要去经历的一切。


    赵梦的死,已经令她看透了一切,就如同她用她那条命,令站在人生分岔口道路的自己,瞬间清醒了过来,看清楚了一切的选择。


    于是她强忍住一切心内涌起的悲伤与难过,忍住指甲生生被掐进掌心的疼痛,回答陈恣:“陈恣,你知道吗?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跟我很像。”


    “我们都一样,活在那样的家庭里,我们都有不靠谱的父亲或者母亲,我们内心都严重缺乏安全感。所以我们会把彼此,当成相依为命的救命稻草,或者照亮彼此黑暗的唯一那束光。”


    “可是,无数次,我都想问自己,这就是爱吗?当我们都无法有能力去给予自己安全感的时候,我们爱上的,是真正的彼此吗?”


    陈恣显然根本不认同桑意说出的这番话,他赤红着眼睛,几近咆哮一般靠近她,反问她:“这不是爱,是什么呢?为了你,我可以连命也不要!在这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给我这种感觉!”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即将失去的感觉,又回来了,又出现在了他的心里。


    就如同一只千方百计,终于追上了他的,躲在暗影里的野兽,只待着将他一口吞下,就此又将他留在那片荒芜的雪地里。


    又如同一只巨大紧紧攥住他喉咙的手,令他根本喘不上气来,压抑至极。


    曾经,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天里,陈恣也深刻感受到了那种失去的痛觉。


    他亲眼,看着她的身躯,从高高的楼上坠下,落在雪地里,成了一朵赤红的玫瑰。


    从那以后,他就发誓过,再也不会让自己深爱的人,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自己。


    桑意已经明显察觉到了陈恣的不安,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宽大手掌,似乎也在轻微颤抖着,逐渐变得冰凉了起来。


    于是,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手背,又捧起他那张轮廓深邃好看的脸,缓和语调尽力劝说他:


    “陈恣,我现在需要成长,你也是,我们需要给彼此时间去成长。”


    “我希望你能找到你自己,我也能找到我自己。当你成为你,我成为我的时候。我相信,到那时我们一定会成为彼此最好的依靠!”


    然而,下一秒,伴随着停在他们身后,不住鸣笛催促他们的,车辆喇叭尖锐声响起。


    陈恣那双微微红着的黑棕色眸子,却深深看了她一眼启动了车辆,径直朝桑意说出了一句,令她意想不到的话来:


    “桑意,我不会放你走的!”


    第47章


    听到他这句话,桑意愣住了,她在陈恣那双黑棕色的眸子里看到了深深的偏执,以及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找不到,陈恣内心如此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她大概能猜测出来,或许是与那个从来不管他,从来不肯定他的父亲陈瀚海有关?亦或者是受他整个残缺的家庭影响?


    桑意其实很想向他问一问,可是陈恣显然并不想说话,讳莫如深,闭口不提,只是兀自开着车,未曾再看她一眼。


    一直到回到别墅前,车上的气氛,甚至低到令桑意觉得有些受不了。


    她很久没有见到过,流露出这种表情的陈恣了。


    恍惚间,这甚至令她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她又回到了,初三那年,十五岁的自己,在赵梦的带领下,初次来到陈家时的场景。


    她与他初见的那一眼。


    那时,他趴在二楼的栏杆那里,冷冷的俯视着她,那双极其好看的黑棕色眸子里,任何感情也没有。


    直到陈恣将那辆宾利车,在别墅前稳步停好,桑意低头伸出手,将安全带解开了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已经逐渐恢复了一些。


    可陈恣却已经先她一步,长腿一跨,径直先下了车,关上车门的的声音,甚至有些大,令桑意被吓了一跳,不由瑟缩了一下。


    而当她在浓墨般的夜色里下了车,在自己仍然差的夜视能力下,往旁边看了一眼,才发现陈恣并没有回到屋里去,高大的身影隐在一旁,台阶处的那颗大榕树下,独自抽着闷烟。


    “陈恣,你还在生气?你……不要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桑意因为他而觉得心疼。


    她发现很多时候,他都能轻松影响到她的心情,于是在隐隐看到了那红色的烟点,她一边劝说他,一边向他走近了几步。


    陈恣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似乎是并不想和她说话,可她根本看不清的结果,却是脚下踩空了一下,才兀然意识到那里,是一级悬空的大理石台阶。


    来不及惊呼出声,桑意胸腔里的心脏差点跳出来,几乎已经可以预判自己的“死刑”,那就是直接与坚固的地面,来个大力接触。


    然而,下一秒,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她被径直拥进了一个宽阔而温暖,散发着独特薄荷香味的熟悉怀抱里,对方将她抱的很紧很紧,紧到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一般。


    桑意惊魂未定,将脸埋在陈恣胸膛,平息着自己的心跳,又不由自主的,在心里赞叹。


    果然,这个人的视力之好,以及反应能力之迅速,都是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仿佛与她不是一个次元。


    可随即,在这个烟味与薄荷清香交织的怀抱里,她却兀然感受到了轻微的颤抖,这令她心里一紧,赶忙回抱住了陈恣,甚至踮起脚尖来,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桑意,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陈恣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桑意眼眶微微红了一下,她当然知道陈恣在问什么,他在问她,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她深呼吸了一下,尽量用平稳的语调回答他:“陈恣,哪怕我去了国外,你在国内,这也不代表着我们必须分手,我反而坚信,因为心里这份对你的爱,会支撑着我,哪怕咬紧牙关也要把自己的理想实现。”


    “你知道的,我和你的差距有多大,我们本来就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将来,我不想让你拖着我走,我想努力变得强大,因为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


    陈恣却又将她搂紧了几分,闷闷的声音,在她头顶接着响起:“那你知道白言川也要去国外吗?他喜欢你很久了,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出了任何事情,我都无法帮助你。”


    “更不必说,人生有太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料,根本来不及准备,根本……”


    他的话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桑意却能听到他的语气变化很大,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悲伤,最后几乎带着一种她根本无法理解的笃定与深深的偏执。


    桑意从来不在乎任何人,除了陈恣以外。


    她忍不住在夜色里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他那张轮廓深邃的脸:“陈恣,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陈恣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在沉默。


    那种沉默,让桑意感觉到,即使现在他正与自己紧紧拥抱在一起,可他的心似乎却还离她很远,他害怕的东西,自己仍然根本无法触碰。


    这让她心里有些疼的厉害。


    于是,她不禁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了陈恣那张温度极低,有些冰冷,却好看至极的脸,可陈恣却瞬间伸出了宽大的手掌,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那双在黑暗里仍然有神,炙热而偏执的眸子,紧紧锁住她,接着向她一字一顿的,强调了一件事情:“桑意,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陈恣果然如他此前承诺那般,陪着她,忙前跑后的一起处理了赵梦的后事,从殡仪馆到陵园,有好几个晚上的时间,他甚至没有合眼,比撑不住便去休息了的自己,还要累上许多倍。


    而因为知道陈瀚海对于赵梦的态度,桑意自然也不敢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更不必提,陈瀚海本来就很少回到陈家别墅里。


    安排并处理至亲的葬礼,这样的事情,或许在刚刚成年的同龄人里看来,完全超乎想象,甚至已经超出了两个才刚刚成年不久的人,心理承受能力的范畴。


    可是桑意从小到大,唯一没有学会过的一件事情,便是向困难低头,更不必提她有行动力极强的陈恣鼎力相助。


    赵梦的后事办完以后,高考成绩也到了公布的时间,当桑意颤抖着手,点开了查询的网页,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后,出来的画面却令她惊讶。


    自己各个科目的分数都被屏蔽了,但是排名处却显示了一行字,你的位次已经进入了全市前十位。


    正当桑意有些疑惑,班主任李文的电话却接踵而至,对方兴高采烈,激动不已的告诉了她,她的排名是梧州市的第一名,考了695分,是梧州市的高考状元。


    这个分数令桑意惊喜,她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这是高考前三次模拟考试,分数都徘徊在680左右的她,未曾达到过的高度,高考与她的感觉完全同步,她在这场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里,考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


    陈恣的分数亦不差,635分,这个分数,使得他去上那所陈瀚海要求的金融学院,绰绰有余。


    可随着分数公布出来,桑意却渐渐发现了一件事情。


    陈恣盯她越来越紧了,他的控制欲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快到了临近志愿申请填报的日子,他甚至变本加厉。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


    很明显,在知道她已经利用了高二高三的课余时间,成功高分考过了雅思以后,他便开始亲自守着她,不希望她趁这段时间,申请国外的大学,不允许她离开国内。


    赵德明已经给她发了短信,告诉了她,这几天就是申请皇家艺术学院的日子。


    可今天一早上刚起来,桑意便发现,陈恣已经将她房间里的电脑拿走了,对方甚至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根本不准她离开房间。


    “陈恣,你这样是没有用的,你不要这么幼稚好吗?我要的是自由和尊重,我更不是你的附属物!”


    望着很早就出现在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纹丝不动。径直挡在她房门前的陈恣,桑意推了他一把,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头仰视着他,尽力压抑自己心里的不满与怒火,大声朝他说道。


    从小到大,桑意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这也是父亲桑文笙最常夸奖她身上的地方。


    桑文笙作为云澜县重点中学的老师,他教过许多聪慧的学生,可面对身为女儿的自己。


    他却常常赞叹,自己天生拥有的毅力,已经超过了他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这一点让他感到无比骄傲。


    陈恣冷着脸,并未回答她的质问,只是用行动告诉她,她今天不可能越过他出门,更不可能成功找到一台电脑,去申请国外的大学。


    连日来,自己尝试和他进行各种沟通都没有任何用,更不必说,赵梦去世以来,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让桑意措手不及,心力交瘁,这已经让她的情绪到达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既然如此,桑意也不打算再费劲出门了,她兀然坐在了床沿,抬起一双黑眸望着陈恣,对他语气坚决的说:“既然你不愿意放我出门的话,那你可以亲眼看着我绝食,看着我不吃不喝!”


    这句话,果然令陈恣的表情瞬间变了,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没有想到,她打算做到这个程度,可他也不打算让步:“好,你打算这样做的话,我陪你!”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桑意果真如自己所说,不仅一粒米也没吃,甚至连一滴水也没有喝,而当陈恣让王妈把饭菜和水,专门端进了房间里来,摆满了一桌子,她也未曾看过一眼。


    桑意的身体如何,陈恣是非常了解明白的,她的身体不比自己,显然根本经受不起,不吃不喝这样的折腾。


    到了晚上,她仍是如此,看着对方发白的唇,他开始发现自己低估了她,这并不是她的气话,而是她言出必行的决定。


    “桑意,你喝点水,吃点饭吧。”陈恣终于忍不住,高大的身影坐在她床沿,骨节修长的宽大手掌,亲自将饭菜端了过来,又拿起水杯,递到了桑意唇边。


    他软下声来,语气里多了些央求,这是桑意从未听到过的,一向心高气傲,在学校里被称呼为恣爷,迷妹们疯狂追捧为校草的陈恣,会流露出来的语气。


    可她表情坚决的转过头去,并未看他一眼,也不曾张一下唇。


    陈恣拿着水杯的手有些颤抖,眼尾逐渐发起了红。


    桑意离开自己的决心和毅力,超乎了他的想象,而每当加深一次这种认识,就如同在他心里狠狠的割上了一刀,令他觉得痛苦加倍,疼痛至极。


    当耳边终于不再传来陈恣的劝说与声音,身体已经越发虚弱的桑意,却在心里兀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终于选择了起身,放弃了亲自喂她这个选项。


    咣当!然而,下一秒,一声巨响却从桑意耳边传来,令她始料未及,桑意转头看去,却瞬间瞪大了一双鹿眼,立即站起了身来。


    只见,陈恣高大的身影径直晕倒在了地板上!


    第48章


    直到桑意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去扶陈恣,才发现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却泛着极其病态的红,身上皮肤滚烫得厉害。


    桑意这才瞬间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身体撑不住,早就发烧了,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她也瞬间想起了,前几天的夜里,陈恣陪着她处理繁多事情,还把他的外套给自己穿,身上衣服穿的本来就少,甚至断断续续的好几天,在灵堂里,连深夜里都没有合过眼。


    这令桑意懊悔不已,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高大的身影,从地上架了起来,艰难的扶到了自己床上躺好,又拿来被子仔仔细细的为他盖好,掖好了被角。


    这才强撑着有些孱弱的身体,准备起身去喊来王妈,拿来医药箱和温度计,立即为他测量体温。


    可她才从床沿站起身来,下一秒,她的手腕便被陈恣滚烫的手掌握住了,已经病到了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强撑着,用赤红的眸子看着她,皱着眉头,艰难的小声唤了她一句:“桑意……你别走……”


    他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央求,修长的手指将她纤细的手腕,握的极紧,紧到那滚烫体温,仿佛可以直接灼烧到她的心脏。


    “我不走,不走。”桑意迅速坐回了床沿,红着眼眶,俯视着他的脸,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有了她在身旁,陈恣似乎才安心了一些,闭上了眼睛,拧紧的眉心稍微舒展了一点,可很显然,他的身体已经因为这场高烧,而难受至极。


    桑意心疼的厉害,直到现在这样,清晰而安静的看着他,她才兀然发现,陈恣那双历来好看而有神的眸子底下,眼眶其实已经乌紫了一大片,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而这些,她此前竟然一直未曾察觉过,只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一切的付出和陪伴而已,其实到达了情绪崩溃边缘的人,又岂止她一个人呢?


    高强度的这些天来,陈恣显然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更不必提接踵而来的,是与她进行抗争,陪着她不吃不喝。


    桑意不禁伸出指腹,轻轻抚过陈恣长睫阴影投下的那片乌紫的眼眶,心内的疼


    惜到达了顶点,灼热的泪水顺着她的眼眶滑落,一滴滴掉落。


    幸好,陈恣似乎睡着了,所以不会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她迅速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直到感受到他逐渐进入了一场睡眠里,这才松开他紧握住自己手腕的修长手指,快速去了门外,找了王妈要来了医药箱。


    与此同时,一辆驶向陈家别墅的黑色加长版林肯车上,陈瀚海低头看着,坐在对面,一身西装的刘助理递给他的,装在牛皮袋里的一系列文件,以及一张机票。


    他锐利的目光,大致扫了一眼手里,那些东西后,向刘纪确认般问道:“你确定这些手续都办好了?她出国的时候不会被卡在什么关卡上吧?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陈董,请您放心,一切都已经办妥了。况且,赵德明那边也打听清楚了,他很明确,桑意一定会去的,他的推荐信也已经准备好了。”刘纪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语气坚定的回答陈瀚海。


    听到他的话,陈瀚海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是个有野心的人,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现在就只差,给她一个离开的契机了。”


    他翘起二郎腿,微微眯了眯眼睛,极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这些天来,陈家别墅里的刘管家,基本把一切有关于她们两人的动向,都汇报给了他。


    无论是陈恣生日那天发生的一切,还是桑意生日发生的一切,两人的形影不离,以及前些天里发生的,那件大事。


    那件事倒是瞬间启发了陈瀚海,他再次望向对面的刘纪问:“你亲自去了一趟梧州公安局,已经明确了,骗了赵梦的人,不是我派去的Eric对吗?”


    “对,不是他。Eric在她眼里段位太低,并且美籍华人的身份,离她生活实在太远,太假,所以她很快就识破,并且删除了他。”


    “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应该直到死都不会想到,降低标准,引来的却是最顶级的骗子。那个周凯泽,最擅长的就是平易近人,温柔体贴却解语花的人设了,让她甘之如饴的付出一切。”刘纪回答他道。


    陈瀚海听了这话,却笑了几声,拿起桌上的红酒喝了一口,饶有兴致的说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看起来最唾手可得的东西,有时恰恰是最危险,最不容易得到的。”


    “真是一出好戏,狗咬狗一嘴毛,只是这个死法实在干脆,有些便宜了这个贪婪的女人。”


    陈瀚海点评了一番,却在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时,已然计上心来,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陈家别墅内,在替陈恣量完了体温,知道他烧的有多严重后,桑意心里的担忧更甚,一刻不停的拿来了退烧药,喂他喝完以后,又用王妈准备的冰袋,亲自为他熨帖着滚烫的额头,以让他能够舒服一些。


    陈恣的眉头拧得极紧,紧闭着双眼却仍然睡的极不安稳,他似乎在陷入某种可怕的梦魇里,额上不断渗出一层又一层的薄汗,嘴里偶尔喊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


    桑意红着眼眶,紧紧握住他发着烫的宽大手掌,俯身想凑近听一听,他到底喊的是什么,好说些话来劝慰他一番,却只能徒劳听清几个没有逻辑的字眼,好像是跳,以及不,别之类的。


    一旁陪着她一起照顾的王妈,却看着深陷梦魇之中陈恣,表情有些复杂,轻轻叹了一口气。


    桑意敏锐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迅速转头看向她,朝她问出了口:“王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陈恣现在做的噩梦,是不是跟什么事情有关,您能告诉我吗?”


    “咳,小姐,陈家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听到她问出的这句话,王妈的脸色却瞬间煞白了几分,赶忙朝她摆了摆手,一边矢口否认,一边收拾着床头柜上,被用过的冰袋。


    桑意却站起了身来,因为长久未进食的缘故,她身体虚弱,甚至头有些晕,晃了一下,才勉强站住,但她伸手握住了王妈的胳膊,语气里多了些央求:


    “王妈,求求您告诉我好吗?陈恣他告诉过我,他母亲是自杀的,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


    王妈目光落在她那张有些苍白的小脸上,终究是有些不忍心,回答了她一句,便匆匆转身离开:“夫人是在一个下雪天跳楼去世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跳楼?桑意瞬间愣住了,僵在原地,根本不敢相信,陈恣的母亲,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离开人家的,这显然是极其惨烈的一种方式。


    她攥紧了手指,突然有些明白了过来,为何陈恣心里会如此严重的缺乏安全感,很显然,至亲以这种方式离世,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极其巨大。


    更不必提,那是他亲口对她提起过的,在他心里分量极重,对他极好,在这个家里,唯一宠爱着,关心着他的母亲。


    此时,一阵敲门声却从桑意耳畔传来,是才离开了没多久,又走了回来的王妈,她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慌张,朝她喊道:“小姐,陈董刚才回来了,他要您去他书房一趟。”


    陈瀚海竟然回来了?而且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桑意心中莫名多了忐忑,却还是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在王妈的指引下,来到了书房前。


    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她平稳住自己的心跳,以及一切情绪以及身体上的孱弱不适,一把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陈瀚海坐在书桌前,正在慢条斯理的煮着一壶茶,不慌不忙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忘将一个茶盏推到了她面前:“来了,你先喝杯茶吧。”


    虽然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桑意还是挺直着自己的腰背,礼貌的端起那杯热茶,喝了一口:“谢谢陈叔叔。”


    “桑意,听说你高考分数很不错,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应该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陈瀚海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轻蔑。


    观察力极其敏锐的桑意,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也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放下手里的茶杯后,不卑不亢的看向陈瀚海:“陈叔叔,请问您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您可以直接明说。”


    “桑意,你虽然很聪明,但应该心里也很清楚,你跟阿恣的差别到底有多大吧?这种差别是你这样的人,哪怕埋头奋力追赶数百辈子,也无法追上并且填补的。你并不够格去喜欢他,哪怕你处心积虑的去接近他,你们两个人也永远不可能有未来,请你离开他!”


    “所以,你看看这些东西,没问题的话,今晚我就可以派人送你去机场了。”


    陈瀚海不再掩饰什么,锐利的目光锁住她,言辞傲慢而犀利,拍了拍手,让助理刘纪走进了门来,将一个牛皮纸袋,亲自放到了她手里。


    桑意强忍住心里一切,对于陈瀚海贬低自己的愤懑,低头看向那袋子里所装的东西,却瞬间瞪大了眼睛,里面竟然有一张飞往英国的机票,以及一切她出国所需要的东西。


    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想去英国留学这件事情的?而且竟然提早便替她准备好了,这些她所需的一切文件与资料。


    而意图显然很简单了,那就是要求她尽快出国,越快越好,离他的儿子陈恣越远越好。


    可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些东西以后,她心里的叛逆却瞬间燃了起来,她是想实现自己的理想没错,可她不喜欢被压迫,被安排,更何况,她不要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陈恣。


    因为她很明确的知道,她心里深深爱着陈恣,一点也不比陈恣对她的爱要少。


    陈瀚海目光落在桑意脸上,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再添上一把火,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又悠悠朝她开了口:


    “桑意,听说你妈,前些天已经去世了,她被一个叫周凯泽的骗子,骗光了所有钱,还在去民政局,等他领证的路上,出了车祸,意外死亡了。”


    听到这句话,桑意瞬间愣住了,抬头看向陈瀚海,她从他眼中看到了几分讥讽,以及幸灾乐祸,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知的这件事情?而且竟然了解的这么清楚。


    陈瀚海似乎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不解,慢条斯理的回答她:“那个周凯泽,其实与我有些私交,而你母亲的信息,也是我亲自发给他的。”


    安静站在一旁,听着这一切的刘纪,目光落在陈瀚海身上,眼神里闪过了一抹细微的的惊讶。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他是你专门派去报复我妈的吗?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


    知道我可以立即把这些事情,告诉警察吗!”


    桑意瞬间站起了身来,怒视着他吼道,心底升腾起来的剧烈愤怒,甚至令她觉得大脑有些眩晕。


    她从未想到过,这件事情竟然还与陈瀚海有关,有他作为幕后推手的存在,怪不得他了解的如此清楚。


    可与此同时,她又很清楚的明白,以陈瀚海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他做出这种报复的事情来,并不奇怪。


    “我只是将你母亲有关的信息与资料发给了他,要不要钻进这个圈套里去,一切都是你母亲自己的选择而已,更不必提,她骗走了我几百万,我可还没有向她追责呢。”


    陈瀚海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气定神闲的回答桑意道。


    桑意攥紧了手指,强打起精神来,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一双黑眸对上他,毫无惧色:“我说过,我会负责到底!那些钱,我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而且我们已经签订了合同,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间接害死了一个人,你知道吗?”


    “而且,我是真心喜欢陈恣的,他也是真心喜欢我,我们之间的爱,是根本无法用钱买到的!这是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懂的情感!”


    泪水终究还是顺着,桑意红了的眼眶,不断滑落,她发白的唇不住颤抖着,反驳陈瀚海刚才所说的一切。


    她根本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陈瀚海这样冷血,冷酷至极的人存在。


    只是为了报复,他可以间接夺走一条命。


    而尽管他早就已经清楚的明白了,他自己儿子喜欢的人是她,却还是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斩断她们之间那份爱那份,或许被他自己的儿子视为唯一慰藉的爱,让他儿子永远远离,心内最重要的人。


    陈瀚海听了她的话,却笑了一声,继续盘了盘手里的佛珠,浑浊而锐利的眸子,直视着她说道:


    “赵梦那条命到底值多少钱,我并不知道。桑意,你当然可以选择愤怒,选择骨气,选择不接受我看在这件事情上,资助你出国留学四年的学费。但选择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对你实现自己的理想,有没有用处,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另外,我已经身患癌症,时日应当不多了,但是你明白的,我的瀚海集团将来必定会交到阿恣手里!他会成为我最合格最优秀的继承人。因此,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女人,影响到他!”


    桑意锋利的指甲,几乎将掌心深深掐出了几条血痕来,可她又不得不承认,陈瀚海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她现在并没有资本,去与任何人抗衡,这无疑是她实现自己理想的唯一机会。


    良久的沉默以后,她伸出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张了张几乎被她紧紧咬住,毫无血色的唇,说出了一句令陈瀚海有些惊讶的话来:


    “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是请你不要把,是你间接害死了我母亲这件事情告诉陈恣!”


    “哦?为何?”骤然听到这样的话,让陈瀚海有些意外,语气里多了些兴致,向桑意追问道。


    桑意想起,刚才躺在床上,因为高烧,而陷入痛苦梦魇里的陈恣,一双仿佛能够直达人心的清澈鹿眼,看着陈瀚海,一字一顿,清晰无比的告诉他:


    “因为我想让他心里,对他的亲生父亲你,保留几分最后的美好幻想。让他在他最爱的母亲去世后,在你亲自带给他痛苦的,这个冰冷残缺的家庭里,保留最后一丝温暖,让他的精神世界,永远不再陷入一片荒芜的雪地里去。”


    陈瀚海的内心是震撼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直视着自己,毫无惧色的少女,她仿佛已经化身为了一个公正无比的判官,将一把尖锐的刀,深深刺进他心里,无情的审判着,他这名极其不称职,长久忽视着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并且亲自带给了陈恣无限痛苦的父亲。


    这令一向气定神闲的他,甚至有了一瞬间的恍神,握紧手里的茶杯,低着头,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里。


    一旁的助理刘纪,也忍不住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那张一向冷峻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亦多了些细微的变化。


    “另外,我想明天早上再去机场,而不是现在。”桑意却接着朝他说出了一句话来。


    陈瀚海抬头看向她,表情有些疑惑。


    桑意眼眶再度红了一下,语气坚定的告诉了他答案:


    “因为陈恣他现在还病着,正在发高烧,我一定要陪他熬过这一晚,等他退完了烧,再离开!”


    第49章


    回到房间里,桑意坐在床畔,一刻不停的照顾犹陷在高烧梦魇里,好看的墨眉,紧紧拧着的陈恣。


    即使他正陷进了混沌的意识里,对外界一切感知力都已丧失,似乎也仍然不可避免的感知到了,她与他的离别,终究到来了一般。


    不久前她才喂他喝下了退烧药,退下去了几度的温度,似乎又有上涨的趋势了。


    不愿相信这种情况在出现,桑意眼眶红了一下,有些心疼,俯下身去,用自己温度正常的额头,轻轻抵在陈恣温度滚烫灼热的额头上。


    就这样静静拥着他,感受了几分钟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的体温又上来了。


    于是,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体温计,为他再度测量起了体温。


    随即,桑意又向王妈要了好几个用于降温的冰袋,还多要了一杯糖水,她明白,陈恣陪着她不吃不喝,一整天的时间,哪怕是铁打的身体,也有垮下去的可能,更不必提还是一副病体。


    再次回到房间后,她端着那杯化开的糖水,用勺子舀起后,小心翼翼的递到了陈恣有些苍白的唇边,寄希望于,他肯张嘴,将糖水喝进去,获得与这场高热博弈的能力。


    可那勺糖水,却只是微微沾湿了他已经有些发干的唇瓣,陈恣仍旧紧闭着双眼,正陷入了混沌梦魇之中的他,显然并不能意识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无法给出什么反应来。


    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必须得想办法,喂他喝下这杯糖水,今夜他才会有退烧的可能。


    于是桑意红着眼眶,深呼吸了一下,稳定好了一切的心绪以后,做出了一个不管不顾的决定来。


    她径直端起杯子,含了一大口,杯子里的糖水后,俯身凑到陈恣唇边,轻轻捧起他的脸来,将嘴里温热的糖水,用自己的舌头,尽数温柔渡到了陈恣嘴里。


    这个方法显然是非常有效的,随着糖水的甜味,在他们口腔里弥漫开来,唇齿的接触之下,那杯糖水很快被他喂到了陈恣的嘴里,而他虽然仍在梦里,却似乎察觉到了,是她在吻他一般。


    在她喂完了最后一口糖水以后,他却骤然伸出了宽大的手掌,搂紧了她的腰,不愿放开她,更不愿她离开,伴随着他灼热体温的吻,不断回应着她。


    桑意并没有推开陈恣,极力配合着他这个温柔缠绵的吻,眼尾却有滚烫的泪滴滑落,掉落在陈恣的唇上和脸上,她只想任性一回。


    因为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吻,这次去了国外,便不知要何时,她才能再与陈恣有重逢的机会。


    这个即将分离,明明代表着告别,却弥漫着甜味的吻里,瞬间多了桑意泪水咸涩的滋味。


    一直吻了许久,陈恣才放开了她来,桑意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闻着他身上令自己上瘾的独特薄荷香味,眷念的拥了他许久,才移开了他的胳膊,站起了身来,用冰袋持续敷在他额头,为他降温。


    不同


    于此前的苍白,在喝下那杯糖水后,他的唇色已经恢复了一些正常的血色,而一整晚的时间,桑意一直守在他身畔,隔段时间,便为他测量温度和物理降温。


    一直到天微微亮了起来,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的桑意,才在最后一次,为陈恣测量体温时,放下了心来,他的烧已经退下来了,接近了正常温度水平。


    不知不觉间,他拧紧的眉头也松开了来,虽然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但他显然,已经成功从那种可怕的梦魇中逃脱了开来,安心而恬静的进入了真正的睡眠之中。


    而此刻,却也已经到了桑意离开的时候。


    房门被敲响了,是陈瀚海派来的,送她去机场的司机在呼唤她的名字,桑意站起身来,一双鹿眼里泪光点点,落在陈恣将她纤细的手指,牢牢握住的,宽大且温暖的手掌上。


    终究,她还是忍住了内心一切的不舍与疼痛,收起眼泪,将他的手掌移开,转身迅速收拾好了,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打开了房门,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与那司机一同,离开了陈家。


    午后灿烂的阳光,带着金黄色的暖意,透过玻璃窗洒进房间里,隐隐地还能听到窗外那棵榕树上,有麻雀飞来飞去,生意盎然鸣叫的声音。


    陈恣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如同一个世纪一般那么久,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也根本分不清时间。


    直到他睁开了眼睛,在床上躺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缓缓记了起来,昨天晚上,他似乎是晕过去了,而且身上热的厉害。


    他高大的身影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没有力气,而且头依然有些晕的厉害。


    “少爷,您终于醒了!快吃点东西吧!”王妈兀然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摆满了饭菜的餐盘,她显然是已经等候了多时,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陈恣却没有应下她这句话,有些艰难的站起了身来,向她问到:“王妈,桑意呢?她去哪儿了?”


    “小姐她啊……”王妈听到他的问题,脸色瞬间变了,一边摆着手里精致的碗碟,一边却不敢看他一眼,支支吾吾的,一副讳莫如深,什么也不敢说的样子。


    陈恣的心里沉了一下,依稀预料到了一些极其不好的结果来,而当他环视着桑意这房间里的一切时,心里的猜测则更加明晰了。


    属于她的东西都消失了,无论是书桌上的书,还是她的书包,甚至他伸手一把拉开她衣柜时,那里面也是空的,连她的任何一件衣服都不存在。


    整个房间里,几乎都找不到她的存在了,仿佛她这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开到过陈家一般。


    陈恣太阳穴抽的生疼,整颗心刺痛的厉害,几乎无法呼吸。莫非桑意趁着昨夜他高烧晕倒,没有醒来时,离开了陈家?离开了他?


    此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却伴随着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阿恣,你不必再找了,桑意她已经走了,正在去往英国的航班上。”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陈恣转头看去,直视着这个不请自来,突然出现的陈瀚海,向他不敢置信的反问。


    陈瀚海却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笑了一下:“当然是因为,她愿意以离开你作为条件,来接受我资助她去国外留学的学费。”


    “阿恣,你应该明白,你们之间所谓的爱情,在她眼里根本一文不值吧?”


    听到这些话,陈恣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袭来,令他立即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才稳住了整个身体,他很想立即反驳陈瀚海的话,让他住口,斥责他说出这样自以为是的,可笑至极的话语来。


    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桑意确实离开了他,这个事实。她做出了选择,而很显然,他是她选择之外的存在。


    陈瀚海显然注意到了陈恣脸上的变化,他接着开口,朝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没关系,阿恣,这只是你在女人身上所学到的第一课,跌的第一跤而已!毕竟,将来等你接手了瀚海集团以后,会有无数个趋之若鹜的女人,跪在地上,向你爬过来。”


    “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在我们男人的世界里,区区一个女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陈恣却赤红着一双眼睛,捂着头,朝陈瀚海大声吼了一句:“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陈瀚海不再多说什么,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这番话,已经在陈恣心里开始起了作用,他勾了勾唇角,利落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去,陈恣高大的身影,才一步步缓缓走回了床边,一把坐了下来。


    窗外,仍然有生机盎然的鸟儿在鸣叫,这是一个处处撒满阳光的六月,却是个令他心如死灰,永远寒冷的冬日。


    他低下头去,目光触及自己忻长腕骨上,仍然戴着的,桑意送他的那副向日葵手链。


    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来时如同山倒,去时如同抽丝,一如桑意的到来,与离开。


    三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来到陈家,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们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度过。


    而三年后,他第一次喜欢并爱上的女孩,亲手将他们之间这份爱,抽离并斩断。


    铛铛铛,此时他的房门却再次被敲响了,一个身穿西装的身影走了进来,又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来人令陈恣意想不到,是神情有些复杂的刘助理。


    “少爷,要不要现在派司机送您去机场,其实按照机票时间推算,桑意她现在应该还没上飞机。”刘纪看了一眼,坐在窗边,兀自望着窗外的陈恣,对他说了一句。


    其实虽然平时,他都是公事公办,所有事情都分的很清楚。


    可昨天,他在一旁,听了陈瀚海和桑意的对话,并且看到桑意不眠不休,照顾了陈恣一整个夜晚,以及听到刚才陈恣对陈瀚海吼出的话后,他能够看出来,他们两人之间,其实爱的很深。


    所以,刘纪其实并不想看到,陈瀚海这样两头骗,硬生生将两人拆开的做法,如果他们见面将事情说清楚了,也许误会便不会产生,所以他才向陈恣这样提议。


    可出乎他意料的,陈恣却摇了摇头,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他将目光放回了窗外那棵榕树,一只自由自在飞来飞去的麻雀身上,淡淡回了刘纪一句:“不必了。”


    三天后,白家装潢的极其优雅而复古,富有学术氛围的别墅内。


    白盛广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梁秋洁则吩咐着佣人们,按照她的要求,细致的准备一切行李物品,并且按照她手里列出的清单,将所有东西严格检查一遍。


    “这些,还有这些,都不能有任何出入,不然后果很严重。”她一边指挥着佣人,一边却又忍不住握着手里的单子,转身看向了白盛广。


    她眼眶红了一下,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向他问:“老白,你真的决定了吗?就这么答应了你儿子小白,放心他一个人去国外读书?”


    “你可是个当爹的,你不能铁石心肠!你也知道的,英国那里的天气那么阴湿寒冷,根本就一点也不适合小白的身体!”


    白盛广听到她的话,放下手里的报纸,拿起了一旁的眼镜戴上,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


    一道脚步声此时,却兀然自他们身后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温润如玉的一把声音:“妈,您不必怪我爸,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决定。”


    “言川,你听妈妈的话好不好?国内到处都有艺术学院,你犯不着一定要去伦敦的皇家艺术学院阿,你去西欧,南欧都可以,比如爱尔兰,葡萄牙,西班牙?这些地方,妈妈都支持你的呀!”


    梁秋洁看着白言川,却瞬间走到了他面前,握着他的手,一边落泪,一边朝他说道,声音里几乎带了几分央求。


    白言川却伸手为她拂去了眼尾的泪珠,朝她温柔的笑了一下:“妈,不要哭,你们不是跟我说过吗?这一生,你们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我能活得快乐。”


    听到这句话,梁秋洁的眼泪却掉的更凶了,她转身往一旁的书房里走去了,似乎是因为不忍别离,而去收拾自己的情绪了。


    白盛广看着这一幕,显然也是动容的,他强行压抑住内心一切的情绪,抬起一双浑浊而犀利的眸子,看向白言川:“言川,你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决定,并且不会后悔?是吗?”


    白言川看向他,朝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笑


    容:


    “爸,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曾经和我说过,我是一只珍稀而璀璨的海伦娜闪蝶,而她只是地面上,一只终日辛苦奔劳的蚂蚁。”


    “现在,那只蝴蝶,也想去看看蚂蚁的世界。”


    第50章


    七月的伦敦街头,阳光以一种温柔而不失热烈的姿态洒落,在这座古老与现代交织的城市画卷上轻轻勾勒。


    街道两旁,梧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跃,如同时间的碎片,既怀旧又充满生机。


    桑意却根本没有时间欣赏这样美丽的风景,她匆匆走出自己在UpperEdmonton,租金低廉的狭小公寓后,便踏上了红色的双层巴士,去市中心的咖啡厅里兼职。


    从她独自来到了英国以后,凭借自己在国内极高的高考成绩,赵德明的推荐信以及自己出色的面试表现后,便成功被皇家艺术学院,艺术史专业录取为了新生。


    可桑意也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陈瀚海只按照他承诺的,给她一次性结清了学费,却不包括生活费以及任何其他钱,更不必说这些钱连同高中的花费,都在这份补充的合同上写的很清楚,毕业后她需要回国,为瀚海集团工作,创造相应的价值,除非她有提前还清一切的能力。


    因此,来到伦敦后,她身上所有的钱只够她付四个月的房租,所以在开学以前,甚至开学以后,她都必须争分夺秒的去做兼职打工,来赚够自己的生活费和房租。


    幸好,她所选择的那家咖啡厅,不仅小费收入还可以,而且中午和晚上也会给员工提供免费的员工餐。


    坐在双层巴士上,到达目的地还要半个小时的车程,桑意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那是一个崭新的苹果手机,还是她生日时,蒋亮送她的生日礼物,到了英国后,她那台旧手机完全报废了,她才拿出了这台手机使用。


    而她也很清楚,蒋亮为何会在生日时,送自己这样一个及时而且实用的礼物,很明显是顾斐斐告诉他的,毕竟,她嫌弃过很多次,自己那台旧手机是她奶奶都不会用的款式了。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桑意正想着她,顾斐斐的电话就已经接踵而至了,即使来了英国,她也没有和顾斐斐断掉联系,毕竟,对方不仅全力支持她去伦敦学习开阔见识,而她自己也需要这样一个朋友以及了解信息的渠道。


    “喂,斐斐。”她接通了电话,小声向电话那头打招呼。


    顾斐斐的语气却与往常并不一样:“一一,你知道吗,今天发生了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和陈恣有关吗?”听到她这句话,桑意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向电话那头的她,一脸紧张的追问道。


    顾斐斐语气里多了些复杂,回答她道:“也能算是和恣哥哥有关吧,桑瑜她想不开,今天早上割腕了,我哥已经赶去医院了,跟我说是幸好桑瑜她爸发现的早,所以抢救回来了……”


    割腕?想不开?桑意瞪大了一双鹿眼,有些不敢置信。她大概能猜出来,桑瑜会这样,是因为此前,陈恣直接拒绝了她的告白,而选择和自己在了一起的事情吧,这件事情,对她的刺激显然太大。


    虽然很早之前,她就发现了桑瑜有自残的倾向,但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也没有想到,陈恣在桑瑜心里的分量既然如此之重,重到被拒绝以后,会令她选择这样做,放弃整个世界。


    “那陈恣呢?他怎么样了……”嗫嚅了一下后,桑意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向顾斐斐追问出了口。


    顾斐斐叹了口气:“他没去医院看阿,我哥倒是一直在陪着她。桑意,你这次,好像真的伤到他了呢,他很多天没有出门了,也没有和我们这群朋友一块出来玩。”


    “一一,你真的要做到这个份上吗?你明明那么喜欢他,他也那么喜欢你,你真就那么狠心?你们何必要闹得这么僵呢?”


    听了顾斐斐的话,桑意心里亦刺疼了一下,此前无论陈恣多么难受,就算是在初三毕业那年的暑假,她和赵梦这两个入侵了他家庭的人,来到陈家之时,他也没有和这几个发小断过联系,做出这样隔绝他自己的行为来。


    很显然,她的离开,对他的打击确实极大。


    桑意苦笑了一下,接着向电话那头的顾斐斐说:“斐斐,你知道的,我有苦衷,陈瀚海和我妈的事,已经成为了我心里的刺。这根刺,吞不下,咽不去,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消化,所以更加无法面对他。”


    “唉,我感觉你们两人啊,这辈子的关系,估计都是剪不断理还乱了。早知道这样,那天我就不助攻你们俩互相表白了。”


    顾斐斐当然知道,桑意说的是哪一件事,只得再次叹了口气,望着自己房间窗外,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说道。


    桑意的声音却紧接着传来,带着急切关心与担忧:“不过,斐斐,你能不能让蒋亮和你哥,多去找他玩一玩啊?就在他身边当个开心果也行,至少能让他暂时走出阴霾。”


    “呵,我就说嘛,一一,你怎么可能真那么狠心?怎么可能真放心得下恣哥哥?不过啊,你求人不如求己,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一直看到恣哥哥的动向呢。”


    顾斐斐翻了个身,听到桑意的请求后,瞬间笑出了声来,一边绕着自己头发丝,一边神秘兮兮的向桑意说道。


    “什么办法?”桑意听到她这句话,根本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音量提高了几分,向顾斐斐反问道。


    直到脱口而出,她才红着脸发现,自己的语气实在太过明显,而且似乎引起了巴士上,许多金发碧眼的英国人注目,她赶忙向他们做出了道歉的手势。


    起身后,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排,靠近窗边的无人的位置,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顾斐斐笑了一下:“你不是说你的微信已经被恣哥哥删除拉黑了嘛,但你不还有我呢嘛。


    “我这正好有个小号,是从来没用过的,好多年前加了恣哥哥的微信。我现在把那个小号给你用,你不就随时可以看到他朋友圈了,只要你不暴露自己身份就行了。”


    “太好了,谢谢斐斐。”听到顾斐斐的提议,桑意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极小声的向她道了好几句谢,又闲聊了好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而顾斐斐的效率也非常快,挂断电话没几分钟,就已经把她小号的账号密码以及验证方式都发了过来。


    桑意红着脸,顺利登陆了那个小号,心里莫名有些难以抑制的高兴与激动,即使只是与陈恣断联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已经令她心里对他的想念极其重。


    而在登上后,顾斐斐的这个小号确实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联系人里那一栏极其干净简单,只有两个,一个就是顾斐斐的大号。


    而另一个,桑意将屏幕往下滑了一下,果然露出了陈恣的微信。


    只是陈恣的微信头像却换了,那张她熟悉至极的,陈恣在校篮球队时,拍下来的一张,身着白色球服,高大而挺拔的背影头像已经被换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纯黑的头像,甚至当她点进他朋友圈里时,看到他的朋友圈背景也换成了一张路灯下飘着雪花,看起来极其寒冷而萧条的照片。


    怪不得,顾斐斐说他状态不好,桑意手指轻轻抚了一下那张背景图,只觉得自己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心内的空洞与悲伤一般。


    时间却并不允许她感伤,随着到站的英文播报声响起,她收起手机,踏下了公交车,步行到了自己打工的咖啡厅里。


    这里的白人店长女士,对她非常好,照顾有加,知道了她是来自于皇家艺术学院的清贫女留学生后,在营业结束后,甚至还会亲自打包好,店里临期只剩一两天,却还未售卖出去的各类面包,专门让她带回去吃。


    可也并不到处都是好人,桑意刚在员工室里,换上店


    里的格子衬衫制服,戴上围裙,扎起马尾,走出门后,一位金发卷曲的,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店员Steve就向她走了过来。


    “hey,Ann,有人说过,你长得就像一只小鹿吗?”对方带着讨好的笑容,迎面向她走来,目光炙热的落在她那张小脸上,用英文向她打了个热情的招呼。


    Ann是桑意的英文名,她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人的不怀好意,自她来这里打工以来,这人就明里暗里各种与她搭讪。而且她了解过,在国外,有些男人有所谓的yellowfewer,他们最偏爱的,就是亚洲女性。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忽略内心所有的不适,随即毫无惧色地直视着对方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一字一顿的用英文警告他:“或许那是你的错觉,我并不是小鹿,而是一只凶猛的猎豹呢?”


    对他说完这句话,桑意利落的转身,快速回到了工作台,熟练的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学习能力很强,因此上手的速度也比一般人要快得多,无论是使用咖啡机,熟练的制作一些基础款的咖啡,还是完成顾客的点单,或者收拾餐桌。


    更不必提,她并不怕吃苦,只想尽可能多服务几名顾客,多赚一些小费来积攒自己的生活费,因此,她的服务在整个咖啡厅的熟客们看来,都是非常不错的。


    只是这样收入虽丰厚,却拼的结果,对桑意来说,自然就是经常性的累到胳膊和腿都僵疼的不行,并且一整天下来口干舌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一直到忙到下午六点,轮值的同事过来接替了她的工作,桑意才暂时可以松一口气。


    等休息片刻,吃完晚饭后,她就必须在晚上八点之前,到达这附近的另一家大型超市里,负责收银工作,直到十点半才能下班,除了周末以外,几乎每天都是如此。


    桑意站在洗手池边,俯身下去,用冰冷的水洗了一把脸,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仿佛也缓解了一些疲惫,从刚才完全的,如同陀螺一般的工作状态里,解放了出来。


    可愣了几秒钟后,当她看向洗手池的水面里的一道银光,是漂浮着的,陈恣送她的那根银质长春花项链。


    她立即慌了神,赶忙抬起头来,站直了身体,将那根项链从自己脖颈上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又掏出了白色的纸巾,仔细的擦拭着那根,被水完全打湿的项链。


    以前每一次,桑意在这里洗脸或者回家洗澡时,都会记得,把这根珍贵的项链取下来,可惜今天她忙的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不在状态,幸好,发现的还算早。


    直到擦拭完后,她看着那根光洁如初的长春花项链,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它,兀自发着呆。


    每次当她累到不行,几乎要丧失一切力量的时候,她就会用指腹,抚上这根陈恣亲自送给她的,这根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他却送给了她的项链。


    这仿佛会令桑意获得持续不断的力量,和源源不断去实现理想的勇气。


    她耳边会响起,那晚荒无人烟的海岛上,陈恣用低沉好听,却笃定的语气,告诉她,她就是长春花,珍贵,坚强,无法替代。


    而她愿意将自己变成最强大完整的圆,那个圆是足以与陈恣比肩,并且互相照拂的存在。


    “小鹿斑比小姐,你似乎很喜欢这根项链,是谁送你的吗?”此时,一道声音却兀然从她耳边响起,随之而来伸过来的一只大手,径直夺走了她手里的项链。


    桑意立即转过身去,果然是自早上,她上班开始,就迫不及待搭讪她的Steve。


    她根本没有预料到,他会突如其来做出这样的事来,于是一边跳起来,伸手去抢被他牢牢握在手里的项链,一边朝他愤怒至极的大声警告道:“还给我!你没有权利拿别人的东西!”


    “不如你现在陪我去酒吧喝一杯,或者吻我一下,我就把你的项链还给你如何?”


    Steve朝她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说出的话,却令桑意只想作呕,可奈何,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力,她都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她知道,她或许应该直接报警,或者直接找其他人来帮自己,可这根项链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这令她一时心急如焚,失了分寸,甚至想直接与这个卑鄙的男人扭打到一起。


    下一秒,Steve却吃痛的闷哼了一声,紧握着项链的手掌也松开了来,桑意赶忙伸出双手,在半空中及时接住了那根掉落的项链。


    待她站起身来,才发现了,原来是有人,从身后大力捏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侵吞任何人的私人财产,都是违法行为。另外,她是我的同学,你记住了,以后都不准欺负她,否则我现在就拨打警署的电话。”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桑意耳边响起,令她看清楚来人以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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