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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猫猫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听到头顶传来这句话,桑意完全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


    陈恣竟然说,她还有他,她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她想不到,也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对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在她忍不住会因为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孤寂,回想起自己独自在这片林子里穿行的心情,仍然会因为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而自暴自弃的时候。


    他对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桑意的眼眶一热,星星点点的泪光在其中聚集,她垂下眸子,红着眼睛,语气有些颤抖,向怀抱着她的陈恣说道:


    “其实,我一直知道,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因为做了班长,所以我心里的责任感很重,总觉得不能丢下班上任何一个人,为了找到她们,明明清楚自己天生就路痴,我还是进了这片林子。”


    “知道自己已经迷路的时候,其实我心里也很害怕,可是我不能倒。我已经习惯了,我的人生有太多这样的时刻。所以哪怕是强撑着,我也要告诉所有人,我很坚强,我绝不要在别人同情或者可怜的目光里,就放弃自己。”


    听到说完这番话,陈恣似乎越发觉得心疼了,宽大的手掌,搂紧她的腰肢,下巴垫在她肩膀上,温暖的指腹,带着他的体温,一点点抹去,她眼尾的泪水。


    在这一刻,陈恣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自他见到的第一面开始,就永远挺直着脊背,即使再害怕,她也不会退缩和闪躲。


    因为,桑意的人生里,于她而言,苦难和挫折,就是常态啊。


    无论是幼年丧父,还是小小年纪就跟着她母亲赵梦漂泊转学,居无定所。甚至还要被她这世界


    上唯一的亲人,她的母亲赵梦无情抛下,最终吞下她母亲带来的一切恶果。


    曾经,陈恣以为,是她真的不怕。


    可是他并未想过,是她不得不怕,也不能不怕。


    她只能将一切的软弱收起来,亲手上了锁遗忘,去铸造属于她自己的铜墙铁壁。


    思及此,这更令他反思起了,自己初三那年的暑假,出于一贯的傲慢与偏见,以及十足的防备,亲口对桑意说出的,那些伤害她的话,以及对她做出的,那些过分的行为来。


    “我爸以前,总跟我说,天道酬勤。这世界上也有很多人说,越努力越幸运。”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拼尽了全力,最终许多事情,还是事与愿违。许多结果,也根本无法预料,这次我竟然还拖累了你,陈恣,对不起……”


    感受到了陈恣安慰自己的动作,桑意接着往下说,可泪珠却掉的更多了,这令她自己都有些意想不到。


    明明她早就在心里要求过自己,绝对不要在陈恣面前哭。


    可是今天,在这堆篝火旁,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在他笃定的话语里。


    她突然就不想在掩藏自己,也突然就无法在他面前,如同在所有人面前一般,做那个无孔不入,铜墙铁壁的自己了。


    “桑意,你要相信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相信1班没有任何一个人做班长,能够做得比你更好。”


    “而且,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一直把我爸的错误,还有你妈的错误,都强加到你头上去。”


    “你知道,那天在楼上,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想到了什么吗?”


    陈恣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却在桑意耳边响起,他那双在篝火金黄亮光里,如同宝石一般闪闪发光,越发好看有神的眸子,牢牢锁住她。


    令桑意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了注意,张了张唇,望着火光下,他那张轮廓深邃立体的脸,反问出声:“想到什么?”


    她想,陈恣伏在栏杆前,初见自己那次,一定不会让他想到什么好的东西吧,不然那时,他也不会只对自己脱口而出了一句,那样难听的话,就径直转身,头也不回的和桑瑜回他自己房间里去了。


    “长春花。”陈恣却给出了桑意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答案,她瞪大了一双鹿眼望向他。


    这种花她并不知道,有些孤陋寡闻。


    看出了她眸中的惊讶,陈恣缓缓往下说,似乎看到了一些非常遥远的记忆:“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她最喜欢在我家的院子里,种满各种颜色的匍匐长春花,但这种花是我最讨厌的。”


    最讨厌?桑意对此心知肚明,在心里小小感叹了一下,自己果然没猜错。


    那时候,陈恣对于她这样一个跟着他家庭的入侵者,一同到来的拖油瓶,就是非常讨厌的。


    陈恣接着往下说:“因为这种长春花,虽然什么颜色都有,粉的白的紫的红的,花朵也很小,茎叶有毒,花期却很长,可以一直从春天开到深秋。”


    “它可以从院子里的石头缝里钻出来,开的到处都是,轻而易举就能长的很好,满院都爬满。但在那个时候的我看来,那种花,实在是廉价极了,一点都不高贵,比不上玫瑰,百合,郁金香,比不上任何高价的花。”


    桑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若有所思,原来这种花能开那么久,怪不得名字叫长春花,而且是这样开的,怪不得令陈恣讨厌。


    “所以,你只是觉得我讨厌,才很像你记忆里那些长春花吗?”她张了张唇,忍不住向陈恣问出了口。


    她想,自己或许和他嘴里说到的这种长春花,确实很像,石头缝里也能钻出来,一样的廉价,一点都不高贵。


    陈恣却摇了摇头,接着往下说:“那些长春花,虽然廉价,平凡,普通。但是它们的珍贵,坚强,无法替代。”


    珍贵,坚强,无法替代,这些词竟然是陈恣拿来形容自己的吗?桑意的脸上热了一下,长睫颤抖着,有些不敢再看他那双炙热的眼睛。


    可她心内却觉得十分高兴,能够清晰感受到,她那一颗沉浸在悲伤情绪的心脏,逐渐的,再一次的,被他灌满了无数勇气。


    陈恣的话语,却还未结束,这一次眸中多了深深的遗憾:“那个时候,我因为讨厌满院子爬满的长春花,也连带着讨厌起,我妈对我那种无微不至,无孔不入的关心。”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幼稚,因为被爱,所以可以有恃无恐到,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甚至恶言相向。”


    桑意愣住了,小时候的陈恣,原来是在他母亲,如此的宠爱下与呵护下长大的,那种爱甚至令他到了厌烦的地步。


    可不知怎么的,她想到了现在的陈恣,想起了那晚他将他自己锁在房间里时,陈瀚海笑着对她说“不用管他”时,那副冷漠至极的样子。


    “但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越无处不在的东西,其实越如空气般容易忽略。”


    “而只有当失去的那一秒,我才彻底明白了过来,那份爱,有多么珍贵,多么无法替代。”陈恣的语气悲伤,显然是因为想起了他的母亲。


    桑意眼眶里又热了一下,这一点,陈恣与她何尝不同呢?


    她亦曾经被在世的父亲视为掌上明珠,正是因为有被好好的爱过,珍惜过,才会深知那份爱失去时的遗憾与痛彻心扉。


    “陈恣,我想,你母亲如果还在的话,她也一定希望你能够像她种在院子里的长春花那样活着,而且她绝对不会怪你任何!”桑意仰头,对上陈恣那双眸子,朝他语气坚定的说道。


    她说出的这句话,却似乎真的戳中了他的心,陈恣转过脸去,她却隐隐看到他眼尾已经红了,似乎有泪光浮现。


    无论在学校里被无数女生迷恋表白,视为至高无上的校草,还是在他的发小面前,被顾逸飞称之为“恣爷”的张扬不胜。


    这还是桑意第一次看到,永远都一脸随性恣意,痞帅酷拽,天不怕地不怕的陈恣,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这也令桑意心里更加疑惑,她想起陈家每一位下人,包括王妈,在她问到陈恣的母亲时,脸上无一例外,流露出来的那副讳莫如深,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她想不明白,为何她们的反应是这样的。


    于是,桑意攥紧手指,望向陈恣,朝他问出了口:“陈恣,我能问问,你妈到底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吗?”


    这一次,陈恣却沉默了。


    他甚至没有把脸转过来,什么也没有回答她,在他那双深邃的黑棕色的眸子里,桑意看到,那里仿佛盛着一片人迹罕至,无法被触碰的荒芜雪地。


    那是桑意无法读懂,也不能到达的地方。


    不愿意看到他这副样子,不愿意他想起任何不好的回忆。


    桑意赶忙低下头去,连声向陈恣道了歉:“对不起,陈恣,你就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吧,你可以不回答!”


    “自杀。”良久的沉默里,陈恣却骤然吐出了这样两个字来。


    这两个字,令坐在他怀里的桑意,即使坐在火堆旁,也几乎浑身颤抖了一下,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他的母亲,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的。


    就如同亲眼看到了月球坑坑洼洼的背面一般,在这一刻,桑意突然便明白了,为何陈恣初次见到她时会抵触成这副模样,也理解了他曾经对自己,那一切的刁难与敌意。


    而在这一刻,她非但丝毫不觉得,陈恣因为这样的阴影面,而在她面前变得有瑕疵缺陷了,反而因为他对自己的这份坦诚披露,她越发喜欢上了他。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真正的,真实的,完全的陈恣。


    桑意鼓起勇气,抬起头,伸出自己纤长的手指,头一次也学着陈恣安慰她的的方式,大着胆子,抬起自己的指腹,轻轻抚过陈恣那双好看至极的眼睛,停留在他眼尾那颗细小的黑痣旁,有些懦湿的地方。


    陈恣耳尖不可忽略的红了一下,一双炙热的眸子,久久的望着她的眼睛,时间仿佛在这一秒钟,悄然停滞了。


    桑意的心跳声很快,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他们两颗


    心在篝火旁,相互熨帖,共同跳动的频率。


    她突然就开始幻想,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希望永远不要有人找到他们。


    陈恣却兀然垂下了眸去,他长睫颤抖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他宽大的裤兜里搜寻了一阵,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桑意有些疑惑,看着他那张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棱角分明,如同雕塑一般的脸。


    一道银光却忽然在她眼前闪过,吸引了她全部的视线,陈恣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紧接着响起:“这根吊坠,是我妈留给我的,我一直随身带着。”


    “现在我把它给你,当你看到它的时候,我要你相信,你永远也不是一个人。”


    陈恣的意思是希望她看到这根吊坠的时候,就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他在陪着自己吗?


    桑意表情惊讶,伸出纤长的手指,将那根银色的吊坠握在了掌心之中,借着橙黄的火光,低头仔细端详,那吊坠的形状。


    那似乎就是一朵绽放的花,银质的,花朵虽然简约,却独特极了,令人过目不忘。


    “这朵花,就是你刚才说的长春花吗?”她指腹抚过那朵花,忍不住这样猜测,向陈恣问道。


    陈恣点了点头:“对,我妈最喜欢的长春花,这根吊坠是她亲手做的,坠子的形状也是由她亲自设计出来的。”


    “不行,陈恣,我不能收,这根吊坠太贵重了,而且这是你妈唯一留给你的东西吗?我不能拿走……”


    听到他这么说,桑意却有些慌了神,将那根吊坠,递回给陈恣手里,不愿意收下这对他来说,意义如此重大的礼物。


    陈恣却不由分说,骨节修长的手指拿起那根吊坠,径直将它亲自戴在了桑意,白皙的脖颈上。


    他好听的声音里带了郑重,在她耳畔响起:“在这个世界上,我想不到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像这种花,也想不到,有任何一个人会比你更加适合这条项链了。”


    听到陈恣这句话,桑意这一回没有再推辞任何,她伸手握住了那朵长春花的吊坠,嘴角逐渐露出笑容来,两个小小的梨涡清晰可见。


    其实收到这根项链,令她心里非常高兴,因为这代表着,在陈恣的心里,她同样是重要的人。


    “好了,你靠着我睡会儿吧,天应该很快就亮了,到时候我背着你走出去。”陈恣显然也看到了她的笑容,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圈紧她纤瘦的腰肢,如是说了一句。


    桑意点了点头,戴上了这根吊坠,在陈恣散发着薄荷清香的怀抱里,心里的一切恐惧与害怕,莫名的便一扫而光了,有的只有安心,与充斥的希望与勇气。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阳光自红树林茂盛的树叶缝隙,倾泻而下,落在她眼皮上时,桑意长睫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火堆已经灭了,她还躺在陈恣怀里。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尖锐的呼唤声,在他们耳边接连响起:“找到这两个学生了!他们在这里!”


    第32章


    一群身穿橙黄衣服的救援人员发现了他们,向他们走了过来,而他们的班主任,李文紧跟其后。


    为了保证他们的火堆不灭,几乎一整晚都没合眼,在天微微亮起时,才休息了一小会儿的陈恣,也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吵醒了,他睁开眼睛,伸出手臂,扶着行动艰难的桑意,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来。


    “太好了,太好了,人没事就好!”李文带着笑脸跑了过来,将桑意抱在怀里,表情激动极了,如释重负,终于放下了悬在心里的那颗石头。


    桑意看了出来,李文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显然是为了她和陈恣在红树林里走失的事,一晚上没休息好。


    她赶忙向她道了声歉:“李老师,对不起,我以为她们在这片林子,想着一定要叫她们集合,才贸然走进来的,对不起。”


    “桑意,我懂你。做我的班长,你一向尽职尽责,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但是你记住老师的话,以后你行动前,一定要先核实情况,再去做。


    “李晓晓和姜淼胆子小,她们根本就不敢跑进西边这块未开发的林子里来,她们是去的东边那块。”李文伸手,抚了抚桑意胳膊,朝她语重心长的回答道。


    这句话却令桑意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望向李文,如实说明了情况:“李老师,昨天是蒋颖问了桑瑜,桑瑜说李晓晓和姜淼去了西边那片林子,我才去找的她们,我并不知道西边的树林是没有被开发的。”


    “桑瑜这么说的?又是桑瑜。这孩子现在问题实在太严重了,回学校以后,我必须找她问清楚,她昨天是真的没看清,还是故意这样向你传话的!”


    听到桑意这样说,李文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如是说道。


    站在一旁的陈恣,听到桑意说出这样的缘由,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其实,作为男生,虽然不如女生敏感,迟钝的时候更多,但他也能隐隐察觉到,她们之间的一些敌意。


    但他绝没有想到,桑瑜对桑意的敌意已经到达了这样严重的程度。


    如果她是故意为之,而自己又没有成功找到桑意的话。本身腿就受了伤,身体弱,心脏又不好的桑意,会在那片红树林里发生什么事情?


    那种后果,令陈恣根本就不敢多想,握紧了拳。


    “还有你,陈恣!为什么不听同学劝,也不听我的话,自己贸然跑进这片林子里来救人?你做事一定要学会三思而后行!”


    “虽然我知道,你在班上一向是最讲义气,最有责任心,最讲班级集体荣誉感的那一个。但是下次,这种不考虑后果,一意孤行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再做了!”李文转而回头,看向陈恣,朝他批评了一句。


    陈恣点了点头,可当他目光落在桑意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时,他心里很清楚的明白,即使昨夜再重来一次,他也必然会选择这样去做。


    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跑进去找她的这个决定。


    “哟,小姑娘,你这是还受伤了?摔的不轻啊!我们也没抬担架过来,叔叔背你走吧。”此时,为首的救援人员,目光却落到了桑意的腿上,看到了她膝盖上的伤和脚踝处的包扎。


    李文听他这么说,也惊了一下,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了桑意受了伤的事,她一向关爱学生,眼神中多了心疼,连声向桑意问道:“你伤的疼不疼?要不要紧,看样子确实不能走路了,就让这个叔叔背着你走吧!”


    “李老师,我已经不疼了,我腿上的创口贴和包扎,都是是陈恣帮我处理的,我已经没事了。”桑意赶忙摇了摇头,让李文放下心来,同时不忘说了几句陈恣的好话。


    但只是提起陈恣这两个字,她黑发遮挡下的白皙耳廓其实已然红了几分。昨晚她和陈恣发生的一切,仍然在她心中历历在目,自己脖颈上,戴着的那条长春花吊坠,也在头顶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赶紧走吧,接我们的船还在等着呢,同学们也在机场等着我们。”李文如释重负,忙让桑意上蹲下了身来的救援人员的背上,抓紧时间去汇合。


    此时,陈恣高大的身影,却走上了前来,他一把挡在了桑意面前,向李文说道:“李老师,我来背桑意就行了,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受伤,身体也很好。”


    桑意抬头看了一眼他,金色晨光下,少年那张轮廓立体分明,越发成熟的脸。不知为何,她有种错觉,总觉得,陈恣似乎在她面前,比起以前,还要更加勇敢了。


    “那行,你来背桑意,咱们动作快点吧。”


    李文当然知道,陈恣作为学校篮球队的队长,市击剑社的种子选手,班里的体育委员,身体好,体力好这件事情,于是也不多想,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主动请缨的他。


    陈恣在桑意面前蹲下了身去,桑意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热了一下,望着少年宽阔有力的背脊。


    其实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被他背这件事情,从初三那年的暑假,一直到现在,她也有些数不清,自己到底被他背过多少回了。


    她微微趴下身去,伸手圈住了陈恣修长的脖颈,对方毫不费力,有力的胳膊,穿过她膝窝,轻松的就将她从地上背了起来,迈开长腿,脚步极稳的向前走去。


    这一次,有了阳光的照射和救援人员带路,他们走出林子,就变成了很快的事情。


    桑意将整张白皙的小脸,埋在陈恣的身上,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独特的薄荷清香,现在这味道,甚至令她觉得有些闻上了瘾,安心无比。


    当他们一行人成功离了岛,到了机场,成功和班上的同学汇合时,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了陈恣,和他背着桑意的身上。


    【“天啊!他们俩回来了!”“班长竟然是被咱们校草背回来的!”“校草大人怎么找到她的啊?也太厉害了吧?”“我就说吧,他们两个人关系肯定不一般吧!”“这一幕,也太像小说里的情节了吧!简直了,以前还没觉得他们俩这么配过……】


    八卦议论的声音,瞬间在人群里炸开了锅,许多女生目光望向陈恣和桑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讨论起了他们俩人来。


    听着身边人的感叹,亲眼看着这一幕,桑瑜的脸上已经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怒火,她径直推开人群,独自跑向了不远处,机场的洗手间去了。


    顾逸飞,蒋亮,顾斐斐赶忙迎了上来。


    顾逸飞冲陈恣语气紧张的说道:“恣爷,你昨天晚上可担心死我们了!你要进那片林子,把我和蒋亮叫上也行啊!斐斐也被吓了一跳,还把我打了一顿,说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让我也别做她哥了!”


    “你还敢说,你有恣哥哥一半勇敢吗?一一,你还好吧?”顾斐斐听了他哥这告状的话,伸手拍了他哥胳膊一把,转头又向桑意关切的问了一句。


    桑意扯了一下有些发白的唇,冲她笑了一下:“斐斐,我没事。”


    “桑意,你没事吧?”白言川挺拔的身影,也径直走上前来,语气里充满关心,向桑意问了一句。


    因为心知肚明,背着她的这个人,有多么爱吃醋,尤其是吃白言川的,所以桑意只是冲白言川,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文走过来,直接驱散了所有人:“好了,都别瞎凑在这里看热闹了,准备登机,都给我回学校去,下午正常上课!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就是不给我省心!”


    当她们回到学校时,差不多赶上了最后一节的数学课,教室门口,背着手的蒋老虎,已经在虎视眈眈的等着她们了。


    于是所有人都不敢造次,快速进了教室,放下书包后,就都屏息凝神,快速进入了学习状态,丝毫没有波澜的上完了这一节数学课。


    当下课的铃声响起时,桑意甩了甩刚才课堂上,每一秒钟都在认真听讲,认真记笔记而有些发酸的手腕,打开了自己书包里的笔记本。


    昨天在海岛上,她细心记下了不少关于海岛的地理知识,还借此机会,弄清楚了此前,自己并没那么理解的薄弱知识点,她打算尽早选择其中一个,作为地理汇报课题,提前做好准备。


    “桑意,你出来一下。”李文的声音,却骤然从她脑后传来,叫了她一声。


    怎么突然找她?桑意愣了一下,站起了身来,关上了手里的笔记本。


    坐在她正前方的座位上,密切关注着她情况的白言川,也敏锐的听到了班主任的这句话。


    他挺拔的身影,站了起来,回头向桑意问道:“你腿能走路吗?我扶你去办公室吧?”


    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却从后方走来,径直挡在了白言川面前,不由分说就扶着桑意,往教室后门走去:“走,我带你去。”


    “嗯……”桑意抬头看了陈恣一眼,脸上红了一下,点了点头,在他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外走去。


    虽然她知道,学校留言墙那件事还没有解决。可在这种自己受了伤的情况下,她就是不想拒绝陈恣。


    因为,有他在的时候,他的身影,总会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白言川望着他们俩的身影离开教室,浅灰色的眸中多了几抹落寞,表情有些受伤。


    通过昨晚,他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陈恣在桑意的心中,似乎是特别的,特别于这班上的任何一个人。


    到了李文办公室里,气氛却有些凝重,其他老师都不在,桑意吞咽了一下口水,她能看出来,李文脸上的表情并不好。


    “好了,陈恣,把桑意送到办公室里就行了,你回去吧。”李文看了陈恣一眼,朝他如是命令道。


    陈恣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影,却踌躇了好几下,似乎并不急着出去,目光有些担心,落在桑意纤瘦的背影上。


    果然,当他转身,长腿才迈出了一步,李文朝桑意问出的话,就令他立即停下了脚步:


    “桑意,你妈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她去哪里了?作为家长,昨晚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根本联系不上她。”


    “而且你资料薄上写了,你是单亲家庭,你爸已经去世了,那你妈就是你唯一的法定监护人啊。”


    听到这句质问,桑意表情有些局促和尴尬,她咬了咬有些发白的下唇,突然就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李文了。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她,自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直接抛弃了,一切的事情甩给了她寄住的地方,从此见不到人影,连自己也无法联系上她,这件事情吧。


    桑意明白,一直以来,她在李文心里的印象都是能干,成绩好,吃苦耐劳,也正是李文对自己的这种高期待和高要求。


    令她更加对自己事实上,如同孤儿一般的家庭情况,在无比赏识着自己的老师面前,羞于启齿。


    “李老师,桑意以后有什么事情,您直接联系我爸就行了,她现在住在我家。”


    一道语气坚定的声音,此时却突然从桑意耳后传来,她转过头去,看向对李文说出了这句话来的人,根本不敢相信。


    是陈恣,他竟然当着班主任的面,亲口承认了,自己住在他家的这件事情。


    她想起高一开学前,对方在车上,还亲口郑重叮嘱了她,自己在学校的时候,要假装不认识他这件事来,所以他说出这样的话,令她惊讶万分。


    李文表情亦十分惊讶,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向陈恣反问:“什么意思?陈恣,桑意怎么住在你家?”


    “李老师,不是的,陈恣他是在乱说,您别听他胡说,我没有住在他家,我家的事跟他无关!”桑意赶忙向李文摆了摆手,语气有些着急,连声解释道。


    她根本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把陈恣扯进来,更不想这件事情若是被八卦的人传出去,让陈恣在老师,或者同学们面前,直接丢了他作为校草的面子,落人话柄,或者被人笑话,抬不起头来。


    看着他们两个人互相维护的模样,李文更觉得惊讶,她差点被气笑,直接招了招手,把陈恣也叫了过来,和桑意站在一起,到自己面前。


    随即,她正襟危坐,变换了一副表情,看向他们两人,语气严肃:


    “桑意,陈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天你们俩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你们俩,谁都不允许离开这间办公室!”


    第33章


    桑意很清楚李文的个性,她一旦认真起来,打定主意要追究的事情,就必然会追究到底,不可能放弃。


    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于是她看了陈恣一眼,不顾对方扯了一把她手腕的动作,毅然决然向李文坦白了一切。


    “李老师,我初三毕业的时候,我妈和陈恣他爸爸在一起了,带着我来了陈家,但是三个月时间不到,她就自己离开了,我现在是靠陈家的资助,才能继续生活,完成学业……”


    说完这番话,桑意的唇色越发白的厉害,她低垂着眼眸,甚至不敢看李文一眼,也不敢想象,李文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毕竟在这样一个贵族学校里,竟然存在着她这样家庭条件的学生。


    李文听了她这句话,立即向她追问道,似乎是为了确定她这句话里的意思:“自己离开是什么意思?桑意,你是说,你妈作为你的法定监护人,抛弃了你吗?”


    桑意攥紧纤长的手指,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什么?你还没成年,这种遗弃行为是违法的!桑意,我可以帮你报警,让警察去寻找你母亲的行踪。”


    李文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里盛满心疼,对于自己此前从未察觉桑意这样的家庭情况,而感到愧疚不已。


    桑意听到她这么说,却立即摇了摇头,她望向李文,眼神里充满着并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坚毅:


    “李老师,我不需要您帮忙找她,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尊重她的人生选择,只要她能够得偿所愿,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听了桑意这句话,李文表情动容,心疼于她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懂事坚强。


    她眼眶里闪过几朵晶莹的泪花,伸出手来,径直握住了桑意那双有些发冷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


    其实此前,她一直以为桑意是家境优良,父母懂礼,有教养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因为她出现在班级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总将她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脊背挺直,仪态和气质都很好。


    更不必说,她成绩如此优越,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都很强,而且管理班级,处理事情的能力也很强,是李文教过这么多年书,遇到的学生里面数一数二的存在。


    所以,她会这样想当然,但她从来未曾想到过,桑意的家庭情况竟然如此坎坷,如此复杂,甚至一切只能依靠她自己。


    “桑意,以后你生活上有任何困难都能来找我,我也随时欢迎你来跟我聊天,如果不嫌弃的话,你把我当成你半个妈妈也行……”李文抚了抚她胳膊,握着她的手,如是说道。


    桑意并没有预料到,李文会是这样的反应,不仅没有因此看低她,瞧不上她,反而真情流露,对她说出了这样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来。


    这令她眼圈莫名也热了一下,回握住李文的手,冲她重重点了点头:“嗯……谢谢李老师。有一件事情,我希望老师能帮助我。”


    “什么事情?”李文立即抬起头来,冲她问道。


    桑意没有忘记学校留言墙的事情,而很显然,现在就是最好的解决这件事情的时机:“学校的校园留言墙上,有人在传很多关于我和陈恣的谣言,我不希望我的家庭情况,把陈恣牵扯进来,更不希望,我的家庭情况,在班上被曝光。”


    陈恣听到这句话,表情有些惊讶,看了桑意一眼,他平时很少关注学校里这些东西,自然也不知道,竟然有人在散播谣言的事。


    李文明白了过来,她立即点了点头:“行,我一会儿就去找信息组的周老师,让她去删除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包在我身上。”


    “谢谢李老师。”听到李文这么说,桑意高兴极了,赶忙冲她道了句谢,嘴角边露出了笑容来。


    而当她们刚一走出办公室,桑意就被陈恣握住手腕,径直走到了一旁,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底下。


    他一双有神的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朝她质问出口:“桑意,有人传播我和你谣言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去岛上的飞机上,你才不愿意跟我坐一块吧?”


    “嗯……当时不想连累你,所以想跟你保持距离。”早就预料到了陈恣会猜出来,但还是比她想象中要快一点,桑意仰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恣,脸上泛起一抹薄薄的绯红。


    承认了的话,陈恣应该也会意识到,自己为了保护他,希望他好的那份心意吧?


    陈恣骨节修长的手指径直抬起她下巴,微微俯身,将整张痞帅好看的脸凑近她,一字一顿的认真警告:


    “那你以后记住了,任何事情都不许瞒着我!昨天晚上你也看出来了吧?我有和你分担一切事情的能力!”


    听到他这句话,桑意赶忙点了点头,在环绕着她的,陈恣身上的薄荷清香里,白皙的耳朵,越发红的厉害。


    钟声在校园里响起,晚自习放学时,桑意站起身来,利落的收拾起了自己的书包来。


    她还记得晚自习第一节下课的时候,陈恣放进她笔盒里的纸条,他会在放学铃响了以后,直接从操场出校门,在公交站等她。


    对方作为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在那些校园留言墙上,关于她们的谣言被删除之前,难得愿意陪着她一起坐公交车回家,所以她不能让他久等。


    “一一,重磅好消息!那个造谣的人和爆料的人,账号都被禁了,刷的那些留言,也全部被删除干净了!”此时,顾斐斐却向她跑了过来,满脸兴奋冲桑意说道。


    桑意听到这个消息,也高兴了不少,李文果然是说干就干的类型,做起事情来,效率非常高。


    “对了,一一,今天老李找你和恣哥哥过去,是不是问昨天你们在那片树林里的事了?是不是说起桑瑜了?她可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顾斐斐接着朝她问了一句。


    桑意没太听明白顾斐斐这句话,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表情有些疑惑:“什么?”


    “哎呀,不是她乱说,才让你跑进西边那片红树林去找人的嘛。我听说她刚才晚自习,被老李专门找去办公室里盘问过了,而且她死活不承认,非说是她没看清楚,晚上视力不好,不是存心的。你说她要是视力不好,怎么不戴眼镜啊?”


    “她估计因为上次你帮我作证的事,记恨着你呢,你以后也要多多提防她,她说的话,你连一个字都不要相信。”顾斐斐鼓起腮帮子,表情气愤,如是回答。


    桑意这才明白了过来,她叹了口气,从理论上来说,确实没办法证明,桑瑜那样说,是故意的,是专门为了害她,才做出来的行为。


    更不必说,她想起了桑瑜手腕上那些伤痕,对方的心理问题,应当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很多。


    “斐斐,你以后也别过分在意她了,我们好好学习,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不要去激怒她,也不要去招惹她。你也知道的,她家里对她严格到了这种地步,以她的性格,如果谁招惹了她,她什么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思及此,桑意又放缓了语气,扶了抚顾斐斐肩膀,劝说了她一句,顾斐斐点了点头,显然也逐渐明白了过来,桑瑜实质上,是怎样疯狂的一个人。


    夜晚,梧州郊外,禅修四合院内,陈瀚海在草蒲团上盘腿而坐,闭着眼睛,一边转着手里的佛珠,一边听着普贤大师吟诵经文。


    而他身旁,跪坐着的,一袭红裙,长相明艳的女伴,则为他沏起了茶来,伸出纤纤玉指,亲手为他倒了一杯碧螺春。


    陈瀚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睁开眼睛看向大师,兀然朝他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普贤大师,虽说我按您的话,留下了那个旺我的女娃,而且住在您这修行以后,我身体也好了很多,病情有所好转。但我命里遭此一劫,有没有可能和我前妻程清雅有关呢?


    他深吸一口气,手里转着的


    佛珠,越发拨动的厉害,似乎光是提起这个名字,就已经令他觉得害怕不安了:“毕竟,当年,她去世的时候,是个下雪天,而且有些惨烈……”


    “瀚海,休得胡言!她的因果早就结束了,不可能影响你!而且幂幂之中,我能感受到,她这个人至真至纯,很爱你,绝无可能害你!”玄德大师并未睁开眼睛,却立即斥责了陈瀚海一句。


    陈瀚海听了他这句话,却立即放下了心来,如释重负一般,笑出了声来,又喝了好几口茶。


    此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看清来电显示人后,他表情瞬间变了,接起电话后,立即冲那头问道:“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陈董,跟以前一样,居无定所,跟着人在酒会上鬼混潇洒呢,好像也没找到她的猎物。”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恭敬,赶忙回答陈瀚海道。


    陈瀚海听了这话,却似乎有些满意,他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咬牙切齿的嘱咐对方,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行,找到就好,一切按照我的安排去办,我陈瀚海还是头一次栽在人手里,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高二一结束,高三很快就来临了。


    转眼就到了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桑意学习的劲头越发足了,在这重要的冲刺关头,她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挑灯夜读到十一二点,周末更是一点空闲时间,也不会给自己留,而今天公布的三模成绩,她有一科考的并不理想。


    这严重影响了她的心情,也引起了她的重视,但今天下了晚自习以后,情况却有些特殊,桑意并不急着回家去,也顾不得再想那么多。


    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几天前,自己专门找了教程,又问了饰品店里相关专业的人,挤出宝贵的时间,熬了好几天夜,才准备好的礼物,放进了自己精心挑选的蔚蓝色礼品袋里。


    “走吧,一一,我哥还有蒋亮,他们很早就去布置了,恣哥哥这会儿,应该也已经到包厢里了。”顾斐斐也快速收好了自己的书包,走到桑意面前,表情兴奋,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朝她说道。


    桑意点了点头,跟上了她的脚步,一起走出了教室。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陈恣18岁的生日。


    当她们俩到达梧州最大最豪华的那家ktv前时,高二就满了18岁的顾逸飞,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们俩了,领着她们往早就预定好的包厢里走去了。


    “斐斐,你等会儿别打你哥我啊,有个人非缠着要来给恣爷庆生,我一心软就告诉了她位置……”才走了几步,顾逸飞却又对着自己妹妹,一通忏悔的表情,提前向她说道。


    桑意听到他这句话,马上猜了出来,他说的这个人是谁,——桑瑜。


    虽然陈恣已经非常明显的疏远了她,但很显然,桑瑜并不是肯轻易放弃的人,而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陈恣的生日是哪一天,想获取到信息,也必然能够找到渠道。


    “顾逸飞,我真的受够你了!你还要给她当舔狗到什么时候啊?人家看上你了吗?给过你一个眼神吗?正眼瞧过你一次吗?你就这么害我!恣哥哥都说了,不希望太多人,只要我们这几个人就够了!”


    顾斐斐气的翻了好几个白眼,跳起来,打了顾逸飞胳膊好几下。


    “你们也不要那么讨厌桑瑜嘛,我总觉得,她本性其实挺好的,而且有点可怜……”顾逸飞挠了挠头,冲她们俩傻笑了一下。


    知道一切来不及改变,而且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顾斐斐和桑意也只得硬着头皮,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作为寿星,陈恣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里面了,桑瑜和蒋亮也在,装潢高级的包厢里,被他们布置的很有生日的氛围,有气球,有彩带。


    桌上则摆着一个层数很高,洒了金箔,看起来非常昂贵的蛋糕,还有许多罐啤酒和名牌奢侈品礼物,很显然那些都是桑瑜和顾逸飞,蒋亮送给陈恣的。


    而几乎在自己走进门的第一秒,桑意就感受到了,陈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这令她迎上对方那双炙热的黑棕色眸子时,白皙的耳廓骤然红了一下。


    虽然他只比自己大了一个月,可她却越发能感觉到陈恣身上,曾经略显稚嫩的少年气质,在逐渐退却。


    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成熟的身体骨骼,和越发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他整个人鹤立鸡群的气质,越发在人群中凸显了出来,令人根本无法移开眼睛。


    在这一瞬间,望向陈恣高大挺拔的身影,桑意也突然意识到了,18岁代表了自由,代表了有许多,在未成年时,被视为禁忌的事情,已经都可以做了。


    这个突如其来,蹿进自己脑海里的想法,令她心跳越发快了好几下,苍白的小脸上,飞起了一抹绯红。


    “恣哥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乔丹AirJordan1球鞋,是他亲穿过的哦!全球限量,仅此一双。我托了好多关系才买到呢,虽然比不上,你爸送你的限量版跑车和国外豪宅,但你可不许嫌弃!”


    顾斐斐先走了上去,她红着脸,语气有些害羞局促,站到陈恣面前,将手里的生日礼物递给了他。


    一旁的蒋亮,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动神色的看了她一眼。


    “谢谢斐斐,不枉咱俩是发小,还是你,对你哥我好!”陈恣接过那双球鞋,冲她扬唇笑了一下。


    听到这句话,顾斐斐的笑容里,却有一瞬间的失落,尤其是在清晰听到陈恣的话里,“你哥”这两个字后。


    “那可不,她可是平常连亲哥生日都不闻不问的!更别说这么贵重,上百万的球鞋了!”一旁的顾逸飞听到这句话,笑出了声来,补充了一句,得到了顾斐斐一个大大的白眼。


    顾斐斐送完了礼物,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一旁的桑意,纤长的手指,拧紧了自己手里的礼物袋绳子,表情有些局促,走上了前去。


    虽然她很早就明白,和陈恣一个圈子玩的,她们家境都非常优越,根本不是她能想象的。


    而她的礼物,既不是大牌,也不昂贵,唯一特别的是,那是她亲手设计和制作完成的。


    桑瑜的眼神也落在了她手里的礼品袋上,表情果然有些不屑,抱着手臂,充满了奚落:“送礼还是要有诚意的,我看有些人的生日礼物,看起来就很廉价,跟我们都不是一个层次的。”


    “你闭嘴吧,寿星说话了吗,你就插嘴!”顾斐斐一点也不想再忍她,径直出声堵了桑瑜的嘴。


    在陈恣望着她的,带着期盼的目光里,桑意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他,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手里的礼物,递向了他。


    随即,她朝他笑了一下,缓缓说出了一句,令陈恣眸中闪过惊喜与动容的祝福语来:


    “陈恣,这是我自己做的手链,形状是向日葵的。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天,都能够永远充满阳光,远离黑暗。”


    第34章


    充满阳光,远离黑暗这样的祝福,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是一句非常普通,有些无聊的话。


    一旁站着的身穿千金风,名牌长裙的桑瑜,已经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端着手,表情有些不屑。


    可桑意知道,只有陈恣能够明白,她说出这句话的意义所在。他怕黑,他内心的角落里,关于她母亲的那一块,是个永远照不到阳光的角落。


    所以,就如同她曾经送给他那包向日葵种子一般,这次,她亲手做出了一朵可以保存的更久的盛放的向日葵。


    这片向日葵花田,曾经是父亲带着她去看的,留存在了她心里,成为了她一切乐观的精神力量来源。


    而现在,她希望她能够把这株向日葵,种进陈


    恣的心里。


    陈恣接过了桑意手里的蔚蓝色礼品袋,郑重的拿出了她放在其中,精心挑选的丝绒盒子,然后垂下眸子,缓缓打开了来,骨节修长的手指,拿起了那根手链,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这根手链设计的虽然简约,却很耐看,除了锁链中间垂着一朵形状别致,很有艺术感的盛放向日葵之外,在靠近手腕脉搏位置的地方,还有一片小小的叶子。


    陈恣指尖抚过那片叶子,高一时桑意的自我介绍,他有认真听过,所以他能认出来,那是桑树的叶子。


    那天她介绍起她名字时,说过的话,仍在他耳畔历历在目,桑树长绿,健康茂盛,历经四季变换,依然屹立不倒。


    同时,他也明白,这似乎是桑意的一点小小私心,把代表着她的叶子,也一同送给了他。


    “因为我的钱不太够,所以材质是钛钢的,希望你不要嫌弃就好。”桑意顺着陈恣的视线望去,看着他目光久久停留在这条手链上,向他补充了一句。


    下一秒,陈恣的动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径直解开了这条银色的钛钢手链,在包厢内的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将它戴在了自己右手手腕上。


    他的手本就匀称好看,手指很长,如同艺术品一般,这条钛钢手链戴在他忻长的腕骨上以后,与他白皙的肤色,以及青筋微露的手背,相得映彰,更多了种痞帅的冷感气质,令人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成功戴好以后,陈恣勾了勾唇,朝桑意笑了一下,语气笃定:“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桑意脸上红的厉害,根本不敢抬头,与他那双炙热的黑棕色眸子对视。


    因为她完全没有预想到,陈恣的反应会是这样的。


    他似乎根本不想再掩饰什么,比起只是淡淡的接过,其他人的礼物,既不拆开也不拿出来看。


    自己送的礼物,他却直接拆开了来,而且戴在了他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了自己,他很喜欢。


    在看到这一幕后,顾斐斐和桑瑜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包厢里的气氛似乎也变了,变得尴尬了起来。


    顾逸飞再傻,也察觉到了些微的不对劲,他赶忙搂着一旁的蒋亮,活跃起了气氛来:“好了,寿星也已经收完生日礼物了!接下来寿星该许愿,吹蜡烛,切蛋糕了!蒋图图,你这次唱生日快乐歌,可不许再走调了!”


    “顾大胖,你可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走调过,恣爷,我来帮你点蜡烛吧!”


    蒋亮伸手敲了顾逸飞一把,回击他道,乐呵呵的走到那双层蛋糕面前,掏出打火机,将那18根色彩各异的蜡烛,一一点上。


    当蜡烛点好以后,整个蛋糕就显得更加壮观了,陈恣今天似乎也很高兴,在大家的簇拥下和歌声里,走到了蛋糕前,垂下眸子,闭上眼睛,许起了愿望来。


    桑意站在他对面,望着烛光下,他那张轮廓深邃,利落分明的脸,忍不住在想,陈恣许的愿望,到底会是什么呢?


    每一个年满十八岁,明天就成为了成人的人,心里应当都是充满希望与期待吧?而无论他许下的是什么,桑意都希望,他的愿望能够实现。


    当陈恣许完愿,吹灭蜡烛以后,还没来得及切蛋糕,顾斐斐和顾逸飞俩活宝兄妹,已经开始了蛋糕偷袭抹脸的幼稚行为来,陈恣动作敏捷闪躲的快,报复起来也毫不留情。


    一旁的蒋亮也迅速加入了这战场里,整个包厢里瞬间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热闹好玩极了,桑瑜走到点歌台前,直接点了一首歌,开始唱起了歌来。


    桑意虽然没有参与她们的混战,但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白色棉布长裙的裙角,坐在那松软的皮质沙发上的角落。


    看着他们这样无忧无虑的玩闹,和青春洋溢的笑脸,她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尽管,这样的场面会让桑意不由自主的意识到,并想起来,自己和这包厢里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天差地别,他们的家境优良程度,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就如同童话里或是电视剧里的少爷和公主们一般。


    他们的人生,拥有极高的容错率,更不必提,他们拥有大量的,甚至几乎接近于无限的试错成本。


    而她不一样,她没有那样的机会,自从被母亲抛弃以后,自从签下那份合约以后,她的人生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不能放下防备,一刻也不能松懈,不能放松,必须保证自己在学业上遥遥领先,永远拔得头筹,坐在那个年级第一的位置上。


    这样想着,桑意的心情兀然低落了一些,她想起了这次的三模成绩,虽然她仍然稳居年级第一,但是头一次,她的数学考的比白言川还少了两分。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有一个科目的成绩居于人之下,但它出现的时机,实在不好,因此对她造成的打击,并不小。


    “来来来,冰啤酒来咯,大家碰个杯吧!不醉不归啊,你们谁能把咱们恣爷喝撂倒,才是真的好汉呢!”


    此时,顾逸飞将一打又一打冰镇的啤酒,放到了大理石桌面上,招呼大家道。


    “算了吧,就凭你们这些小菜鸡,陪恣哥哥过了这么多年的生日,我就没见他喝醉过!”顾斐斐听了她哥这句话,却朝他翻了个白眼,鼓起腮帮子,如是说道。


    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罐啤酒,桑意愣了一下,这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她从来没有喝过酒。


    “桑意,你没喝过吧?你别喝了。”陈恣低沉的声音兀然在她耳边响起,骨节修长的手指,将她面前的那罐啤酒收了回去。


    望着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坐在了自己身边的高大身影,桑意耳根红了一下。


    但随即她却径直伸手,握住了陈恣手里那罐啤酒,固执的朝他摇了摇头:“我没喝过,但我可以试试!尝试一下新的事物,挺好的!”


    其实,桑意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想喝的原因,是因为她很久之前,听别人说起过。


    这个东西可以让人忘掉烦恼,而她现在很想忘记,数学考试失利的这个烦恼。


    “你真的可以吗?”陈恣眼神里多了怀疑,望着她语气严肃的反问了一句。


    桑意却不管不顾,拿过那罐冰啤酒后,有些笨拙的打开了来,仰头径直喝了一口。


    “唔……”却因为喝的太急,她直接被呛了一口,整张白皙的小脸瞬间涨的通红,手里的啤酒洒了好几滴在自己白色的裙摆上。


    陈恣望着她的模样,却笑出了声来,骨节修长的手指,抽了好几张纸巾,放到了桑意裙摆上,提醒她道:“你慢点喝,最多喝一罐就够了。”


    桑意点了点头,低着头觉得有些难为情,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确实有点好喝,口感不错,虽然她只是喝了一口,便已经她感觉到了脸上传来的灼热温度。


    “恣哥哥,你能过来帮我看一下这点唱机怎么调吗?”顾斐斐的声音响起,她把陈恣叫了过去。


    桑意虽然也想再和陈恣说会儿话,但他今天晚上显然会非常忙,不仅要和他的好兄弟们一快喝,还得随时解决顾斐斐的问题。


    更不必提桑瑜不动声色的霸占了离他近的位置,阻隔了桑意与他对话的空间。在桑意几次三番,想要和陈恣说话时,都故意打断了她,挡住了她的身影。


    而桑意兀自一口又一口的喝着罐子里的冰啤酒,不知不觉便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什么也不用想了,整个人有些轻飘飘的。


    她似乎天生就不是酒量好的体质,这样度数并不高的啤酒,还未喝完一罐,就已经令她上了头。


    桑瑜似乎也看出了她这副模样,趁着没人注意,端着自己的啤酒走到了她面前,那双冷傲的眸子,居高临下


    的看着桑意说出了几句警告她的话来:


    “桑意,以后你能不能离陈恣远一点?你知不知道,你家里那种情况,喜欢上他就是对他的拖累!”


    “你该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阶级差异是可以克服的吧?你实在太天真了,想想你妈吧,就是个笑话,过街老鼠……”


    桑意的瞳孔已经有些失焦了,事实上她已经根本听不清楚桑瑜到底在说什么了,她盯着桑瑜那张不断对她说话的嘴,却觉得她似乎在晃,或者有什么分身术,长了好几张嘴巴一般,样子非常搞笑。


    于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笑出了声来:“呵呵……”


    这笑声却令桑瑜更加生气了,她认为桑意在笑话自己,脸色气得更加铁青了,冲她质问了好几句:“喂,桑意,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桑瑜也想不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桑意这样的人。


    她的存在,完全不符合她爸桑明远,教给她的这个世界上的规则和秩序。


    她还记得桑明远是怎么叮嘱她的,他说穷人只能和穷人搭伴,富人只和富人的圈子混,门当户对最重要!


    所以她必须抓住一切的机会,把握住陈恣,最好能够一举嫁进陈家,这样她们家的生意也能够受到照拂,一路亨通了。


    而桑意的存在如同一个意外,她完全脱离于桑瑜从小脑海里所建立起来的这种规则和秩序。


    而且她浑身上下,还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和底气,根本不是从小循规蹈矩被培养出来的她,所能够理解的人,因此见到她第一面起,桑瑜就很明确一件事情,自己很讨厌她。


    “呕……”这一次,桑意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更加令桑榆气极,她用一声干呕回答了她,整个人跑出包厢里,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蒋亮注意到了桑意的身影消失,看着门外提醒了大家一句:“哎,桑意好像跑出去了!她是不是喝醉了,去吐了?”


    听到这句话,陈恣的表情立即变了,迅速冲出了包厢门去。


    到了洗手间里,桑意冲着洗手池干呕了好几下,却并未吐出来什么,于是她只得作罢,摇摇晃晃的,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推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然而,她刚走出去一步,就迎面扑进了一个朝她而来的,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熟悉而独特的薄荷清香,从她鼻间传来。


    桑意仰头,尽力睁大一双模模糊糊的眼睛,望向昏暗灯光下,抱着她的人,正是陈恣。她想,自己现在肯定是在做梦,一切都不是真实发生的。


    “都说了不让你喝,你喝了多少?小瞎子。”陈恣望着半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女,看着她那张醉醺醺的绯红小脸,小声斥了桑意一句。


    这回就连她一向苍白,没什么血色的纤长脖颈,也因为酒精的作用,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青草的清香混合着啤酒的味道,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的样子倒与平时小古板的样子不一样了,表情生动而活泼,瞪大镜框背后那双大大的鹿眼,一脸理直气壮,结结巴巴的反驳了他一句:“就许你喝吗?不许我喝!就许你跟别人说话……我就喝……”


    陈恣被她这副样子逗笑,直接笑出了声来,这样的桑意,在他眼里看来,实在很可爱,和平时的她反差很大,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他明白,醉了酒的人,会和平时各不相同,但他确实没有预料到,喝醉了酒的桑意会是这副样子。


    桑意却根本站不住,纤瘦的身影顺着墙壁滑下去,直接坐在地上,赖着不起来了。


    陈恣被吓了一跳,高大的身影赶忙也跟着她,蹲了下去,有力的胳膊一把扶住了她:“小心点!”


    桑意却兀然抬起了,一双可怜巴巴鹿眼,望着他,突然鼓着腮帮子,自顾自的说起了话来:“我太差了,数学也考不好,低了两分,谁都嫌弃我……”


    数学低两分?陈恣听她碎碎念,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她今天一反常态要喝啤酒,竟然是因为今天发下来的测验成绩的缘故。


    这令他笑出了声来,虽然他明知道,和醉酒的人讲道理,根本不会被听到,但还是伸手扶住了桑意肩膀,对她认真说道:


    “桑意,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才两分而已,谁嫌弃你了?蒋老虎都恨不得把你当大宝贝供起来呢。你忘了?昨天,你是上台唯一一个,能解开那道大题的人,他夸你是天才呢!”


    桑意脸色绯红,一双鹿眼回望着他,疑惑的眨巴了好几下,果然听不见陈恣说的话。


    这回她眼睛里直接含着泪花,抿了抿唇,继续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谁都不要我了,我爸也是,我妈也是,所有人都是……”


    这句话,却令陈恣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收住了笑脸,心内一阵抽疼的厉害,骨节修长的手指抚过桑意的眼眶,轻轻拂去她眼尾的泪花。


    下一秒,一种冲动,令陈恣径直抬起了桑意小巧的下巴,他俯身,在少女绯红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羽毛般的轻吻。


    感受到自己滚烫的脸上,伴随着薄荷清香传来的微凉而温润的触感,桑意瞪大了一双迷迷糊糊的鹿眼,根本就不敢想象,自己做的梦,竟然还能逼真到这个地步。


    陈恣却靠她极近,低沉好听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接着在她红得几欲滴血的白皙耳畔停留,一字一顿的对她说道:“谁说不要你了?桑意,我才不会不要你!”


    听完这句话,桑意垂下长睫,攥紧手指,几乎浑身颤抖了一下。


    即使她明白这是梦,但这也瞬间令她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如同海啸横扫而过。


    第35章


    此时,离他们不远处的包厢门口,因为担心陈恣和桑意,而走了出来的顾斐斐,却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差点将脚边的啤酒瓶直接踢倒。


    陈恣他竟然亲了桑意!


    “斐斐,轮到你点的歌开唱了。”一道声音兀然自顾斐斐脑后响起,她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正是蒋亮。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与平时一向跟在顾逸飞身边,没个正形,只会说出许多圆滑的漂亮话,来搞笑的模样完全不同。


    蒋亮的表情多了几分复杂与严肃,径直握住了她手腕,将顾斐斐拉回了包厢内。


    顾斐斐犹处在那种冲击与震惊之中,因此只是呆呆的跟着他的脚步,回了房间内坐好,可这次,她耳边却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无论是喧嚣的背景乐也好,还是顾逸飞鬼哭狼嚎的歌声也好。


    “走吧,我带你回家。”陈恣俯身向犹醉的厉害,瞪着一双茫然的鹿眼,望着他愣神的桑意说了一句,有力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地上公主抱起,径直稳步往外走去了。


    回家?这两个字,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也没有人对她说过了。


    桑意脑子里仍旧昏昏沉沉的,伸手搂住他修长的脖颈,仰头,望着抱着她的陈恣,那张在昏沉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模模糊糊的脸。


    她觉得自己这个梦做的实在是太久了,而且还如此逼真,逼真到她甚至可以清楚看到,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细细的绒毛,可以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薄荷清香环绕着她,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而她的家在哪里呢?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就没有家了。


    曾经赵梦带着她四处辗转漂泊时,她也曾经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间里,问过赵梦:“妈,我们的家,到底在哪里?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定居下来?”


    那时候,赵梦回望着她,声音虽然虚浮细微,眸光却带了几抹坚定,认真回答了她一句:“一一,你记住了,以后,不要问我去哪里,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听了这句话,桑意笑的很开心,她想,她的母亲虽然并不完美,可无论如何,她还拥有她,无论去到哪里,她都还有家。


    而从那以后,她也一直将赵梦的这句话当成信仰,更加努力,更加用功,更加乖巧,无比顺从着她。


    因为她无比坚信着,只要有赵梦在的地


    方,自己就永远不是无根的浮萍,只要有她在,只要有她……


    可最终,她还是抛下了她,属于她的这个“家”亦终究荡然无存。


    “呵呵……是因为,你是我梦见的陈恣吗?所以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你真会骗人,你是个大骗子,你带我回家……我已经没有……没有家了”


    桑意眯起眼睛,骤然笑了一下,望着抱着她的陈恣,结结巴巴的说道,还大胆的伸出手来,摸上了这张,在她梦里依然过分好看的脸,毫不留情的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


    “嘶……”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做,陈恣有些吃疼,墨眉皱了一下。


    但随即,他却在踏上路边停着的,那辆司机开来的宾利车之前,一脸严肃,望着怀里桑意那张醉醺醺的小脸,一字一顿的向她强调:


    “傻瓜,你现在才不是在做梦。你会有家的,因为,将来,我会给你一个家。以后就由我来替你遮风挡雨!”


    陈恣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为何初三那年的暑假,在家里的沙发上,他质问桑意,给她多少钱,她能够离开陈家时。


    她对自己说出的那一句,她留在陈家,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的,那句话的含义所在。


    尽管他的肩膀还稚嫩羸弱,尽管他自己拥有的,也只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家”。


    可此刻,比起18岁,他能够获得的一切权利与自由。


    作为成人的第一晚,陈恣的十八岁宣言,却只想说给桑意一个人听。


    然而,对方显然什么也听不见,包括他说出的任何一句话,因为她已经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即使醉了酒,也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只没有什么重量的流浪小猫。


    “哎,恣爷去哪了?还有桑意呢?他们俩去哪里了?”鬼哭狼嚎,高歌完好几首的顾逸飞,环视了一眼包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陈恣和桑意竟然都不见了。


    桑瑜听到这句话,也有些惊讶,刚才她以为桑意是受了她的那些话刺激,心理承受不了,已经自己知趣的离开了这里,但她却没有察觉到,陈恣竟然也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包厢,这瞬间令她有些慌了神。


    此时,顾逸飞摆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正是他们这几个人的微信小群里,陈恣发来的微信消息:【谢谢大家今天过来陪我过生日,桑意喝醉了,我送她回家。单我已经买过了,大家差不多也散了吧,明天还要考试。】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条消息,桑瑜拿着手机,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她没有想到,陈恣竟然会这样直接,毫不避讳,直接在群里发出一则这样的消息。


    “亲自送三一回家了?恣爷真是贴心啊,他啥时候对女生这么上心过了啊?他们俩这感情,竟然这么好了啊?”顾逸飞挠了挠头,一脸惊讶,如是说道。


    蒋亮却白了他一眼:“够了,你闭嘴,少说点。”


    “咋了?”顾逸飞这才迟钝的立刻住了嘴,却看到包厢里另外两个人的脸色竟然都变了,尤其是今天还在他面前手舞足蹈,张扬活泼的自己妹妹,顾斐斐,此刻竟然一脸沉默,不发一语。


    “真没意思,我先走了!”桑瑜端着手站起身来,拿起沙发上的包包,就转身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顾逸飞却赶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桑瑜,我送你回家吧!你喝了酒,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的!”


    刚才还热闹无比的整个包厢里,此刻瞬间冷清了下来,只剩下顾斐斐和蒋亮两个人。


    等人都走了以后,顾斐斐的眼圈才红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她哑着声音,对身边蒋亮说了一句:“蒋图图,你再给我开罐啤酒!”


    蒋亮什么也没说,沉默的打开了一罐冰啤酒,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顾斐斐立即伸手拿了起来,就仰头灌进了嘴里,可嘴里的啤酒再苦涩,也比不上她心里的苦涩,她的泪水,掉落的更多。


    “再给我一罐!”于是喝完这一整罐后,她又伸手,去拿蒋亮手里的另一罐啤酒。


    可这一次,蒋亮却不愿意把这罐啤酒给她了,任她抢了好几次,也不给她,只是冲她说道:“你已经喝的够多了,不能再喝了!”


    “连你也要欺负我吗?蒋图图!”顾斐斐却发了疯一般,去抢他手里的啤酒,却怎么也够不着以后,她徒劳的捶打了蒋亮胸膛好几下。


    蒋亮并不躲闪,任由她发泄完一切的情绪,直到她彻底安静下来以后,才无比冷静的问了她一句:“发泄完了吗?闹够了吗?”


    顾斐斐推了他一把,伸出手背,抹了一把眼尾,混合着苦涩啤酒味道的泪水,这才一边抽泣,一边捂着脸断断续续的向蒋亮说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们一起长大,十几年的发小,如果真的有机会,根本就不可能等到今天。”


    “但是我心里还总是存着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觉得,只要我再努力一下,再多靠近他一点,多争取一下,多露出一个笑容给他,多让他看到我一次……”


    顾斐斐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她哭的泣不成声。


    蒋亮表情动容,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了好几张纸,递给了顾斐斐。


    即使,从高一开始,甚至更早之前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了,顾斐斐心里那一份对于陈恣的暗恋与喜欢。


    可今天当一切的猜想得到证实的一刻,看着她哭的如此伤心,蒋亮才明白了,顾斐斐心里藏着的这份暗恋,分量竟然如此之重。


    待顾斐斐情绪稳定了一些后,蒋亮才张了张唇,缓缓对顾斐斐说道:“陈恣喜欢桑意这件事情,我也很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而已。”


    “你还记得,咱们高一的时候,体育课那次吗?桑意被罚跑,从医务室回来的时候,是陈恣给她单独上的药,篮球校队里的人跟我说的,陈恣专门找他们要了药。


    “还有咱们高二地理课,去海岛上那次,你以为陈恣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冲进去那片红树林里面去,他们俩单独在一起,待了一整晚。这世界上,除了喜欢一个人以外,我想不通,还有什么同学情分,能够让一个人,连命都不要……”


    顾斐斐愣愣的听着蒋亮说着这些事情,细数着他们两人之间感情的点点滴滴,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她不愿意相信,所以故意选择忽略罢了,就像皇帝的新装,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一切,固执的逃避,只为了保留心里那一丝幻想。


    蒋亮住了嘴,转头看向顾斐斐那张兀自发着呆的侧脸,比起平常大大咧咧,明媚大方,风风火火的她,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刻,他更喜欢这样的顾斐斐。


    或许是因为,在他心里,她的脆弱更为可贵。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了一把她被泪水沾湿的发丝,虽然心里仍然抽疼的厉害,但还是向她建议:


    “既然你喜欢了陈恣那么久,为什么你不现在直接打个电话给陈恣,向他问个清楚,这样,也不枉费这么多年来,你的暗恋一场。”


    顾斐斐听到这句话,瞬间回过了神来,她望向蒋亮,迎上他那双温柔的眸子:“我真的可以这样做吗?”


    “嗯,真实面对一切,心里那颗火种,要么完全燃烧,要么就彻底熄灭吧。”蒋亮眸光虽然复杂,却攥紧了手指,向她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听了他这句话,顾斐斐什么也不再说,拿起了桌上自己的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后,径直拨通了陈恣的电话号码。


    此时,黑色宾利车上,陈恣伸手,替枕在自己膝盖上,沉沉睡去的桑意,羊毛毯仔细的盖好。


    他衣兜里的苹果手机却震动了好几下,于是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人——顾斐斐后,接通了电话:“喂,斐斐,怎么了?”


    当陈恣淡然好听的声音,在顾斐斐耳边响起时,她有一瞬间的紧张,但当她望向凝视着她,冲她点了点


    头,表示支持的蒋亮时,她仿佛又多了许多勇气。


    于是在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直接将心里的话,向陈恣脱口而出:


    “陈恣,我喜欢你!从初三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暗恋了你快四年了。我想知道,你有喜欢过我吗?”


    说完这番话,并不容易,顾斐斐攥紧了身下的沙发,指尖几乎将那块皮料戳穿。


    “对不起,斐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发小,妹妹,以及最好的朋友。”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秒,陈恣的声音已经在话筒里响起,清晰而坚定的传入她耳朵里。


    顾斐斐仿佛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如同泡泡一般,彻底被戳破的声音。


    又仿佛一桶冰水,浇在她心底的那一颗火种上,就如同蒋亮所说,可以彻底熄灭了。


    然而在这一刻,她心底里莫名是轻松的,因为,这一次,她终于不需要再欺骗自己了。


    几分钟的沉默后,顾斐斐脸上重新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她向那头的陈恣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陈恣,谢谢你的坦诚。”


    蒋亮虽然没有听到陈恣的答案是什么,可他也已经从顾斐斐的脸上,看到了一切的答案,他悄悄呼了一口气,松开了自己刚才同样因为紧张,而懦湿的手掌。


    在顾斐斐挂断了电话以后,他连忙冲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恢复了没个正形的模样:“来,顾大小姐,本少爷再陪你唱几首歌?”


    陈家别墅门口,宾利车停下后,陈恣高大的身影抱着桑意下了车,长腿一迈,向她的房间内走去。


    “少爷,你回来了!今天陈董打了好几个电话回来,你都没接上,他说工作忙,没法回来陪你过生日。”


    “但是刘助理来了,他说你已经成年了,已经可以合法继承。有好几份瀚海集团子公司的股份合同,需要你签字呢!”王妈看到陈恣的身影一出现,立即向他滔滔不断的说道。


    陈恣却没有功夫回答她的话,径直走进了桑意房间内,打算将她放到床上躺好,然而此时,桑意却被他的动作吵醒了。


    她睁开了一双大大的鹿眼,摇摇晃晃的坐起了身来,动作有些不安分,鼻梁上的镜框,也直接滑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还在?我怎么还在做梦……我还要醒来看书,写作业呢……!”她在陈恣圈住她腰肢,为她固定身体平衡的胳膊下,坐起了身来,一张绯红的小脸望着他,结结巴巴的问道。


    陈恣听了她没有什么逻辑的醉话,笑了一下,干脆蹲下身来,先为她解开脚上白色帆布鞋的鞋带:“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写作业呢?”


    “哎呀,小姐怎么喝的这么醉?眼镜都掉了!”刚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的王妈,也惊了一下,忙捡起了地上那副属于桑意的眼镜,一边擦拭着,一边感叹道。


    陈恣回头看了她一眼,叮嘱了一句:“王妈,你先去拿几条热毛巾过来吧。”


    “好咧!”王妈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房间。


    陈恣替桑意脱下鞋子,把她的腿也放到了床上坐好,正想劝她好好躺下睡觉时,对方却兀然又伸出纤细的胳膊,圈住了他修长的脖颈。


    少女身上淡淡青草的香味,带着她的温度,和与高一时不同,已经有了显著变化的身体,向他贴面而来,凑的实在太近,这令他呼吸一滞,白皙的耳朵已经完全红了。


    “好了,你睡觉吧,明天早上起来就好了,亏我还觉得你醉酒的时候,很乖,乖得像只小猫呢。”


    他宠溺的勾了勾唇,望着对方那双盯着他看,没了眼镜的任何阻拦与遮挡,极其清澈好看,犹失着焦的鹿眼,朝固执的认为此刻她还在梦境里的少女,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下一秒,桑意做出的举动,却令陈恣浑身都僵住了,几乎完全忘记了呼吸,一颗心脏差点跳出胸腔里。


    第36章


    “不许说话!……”少女颤抖着长睫,纤细的胳膊圈紧他,那张被酒精染的绯红的小脸,兀然凑近他,闭上眼睛,浅粉的唇,径直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极轻的吻。


    陈恣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动弹,耳朵已然完全红了,根本不敢相信,他的初吻竟然就这样被喝醉酒,变得胆大包天的桑意夺走了。


    “哼,看你还敢在我梦里造次,睡觉……”浑身酒气的桑意再次逼近他,瞪大一双迷离的鹿眼,鼓起腮帮子,示威般朝他说完了这么一句话。


    随即,她整个人往后倒在了身后的床上,倒头就睡,醉的不省人事。


    陈恣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了一下,自己仍旧发着热的唇,依然未能从这种震撼之中醒过来。


    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过来,为何在海岛上的那一晚,自己问桑意为什么见到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要绕路走,她神色复杂,说靠近自己,会让她做奇怪的梦这样的话了。


    原来,她在梦见自己的时候,竟然敢对梦里的他,做出这些肆无忌惮的事情来。


    思及此,陈恣勾起了唇角,站起身来,为桑意将被子仔细盖好,随即他弯下腰来,俯视着她那张充满灵气,如同小猫一般,绯红精致的小脸,沉声说了一句:“等着吧,我会让你加倍奉还回来。”


    对方显然什么也没听见,似乎喝醉了,反倒令她放下了一切学业上的压力,睡的更舒服了一般,兀自咕哝了一句,惬意的翻了个身,睡的极沉。


    第二天早上,教室里,桑意一边站着争分夺秒的早读,一边还是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强打起精神来,心里更加后悔于,自己昨夜喝了啤酒的冲动选择。


    明明根本没有喝过酒,酒量根本不行,喝醉以后,第二天醒来,她整个人浑身难受,而且即使沉睡了一晚上,也如同完全没有睡醒一般。


    记忆力更是彻底断片,什么也记不起来,直到早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家里的床上,她才惊讶万分。


    来学校的路上,她立即缠着陈恣去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对方轻飘飘的告诉她,昨天晚上,她喝醉酒,是他带自己回来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对方什么也没对她说,神色还极不自然,甚至他一向表情变化不大的脸上,耳朵还可疑的红了一下,这令桑意更加觉得奇怪,如同丈二和尚,根本摸不着头脑。


    “李老师,我还是去走廊上读吧!吹吹风,精神更好点!”在差点将眼睛闭上的前一秒,桑意径直举起了手,在班里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之下,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高考只剩一个月,李文明白她的上进心和学习焦虑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淡然的点了点头:“去吧,其他同学觉得困的,也可以自觉去走廊上读书。”


    得到李文的允许后,桑意立即从后门走出了教室,站在走廊上,迎着有些刺眼的晨光,背起了语文课本上的重点古诗和文言文来。


    面对着,耳畔和脸侧不时吹来的风,这倒令她精神好了很多,困倦一扫而光,此时,一阵脚步声却从她身后传来,随即径直停在她身边。


    桑意一边背书,一边疑惑的转头看去,栏杆上,那双搭在书本上,骨节修长匀称的手,更重要的是,那条自己亲自制作的,钛钢的手链,戴在他忻长好看的腕骨上,在阳光的折射下,发着光。


    她立即移开视线,转过脸去,脸上热了一下,瞬间明白了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是谁。


    这个人昨天晚上又没喝醉,难道也困吗?也要跟着自己来走廊上背书?桑意心里有些犯嘀


    咕。


    然而受他影响,自己又总能闻到他身上时不时传来的,那股淡淡的薄荷清香,搅得桑意有些心神不宁,突然就有点难以将那些古诗,真正背进脑子里去了。


    她转头打算偷偷瞄一眼,这人到底在干什么,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却不曾预想,直接撞进了那双黑棕色的眸子里,陈恣根本就没看书,一直在盯着她看。


    桑意脸上瞬间红了一片,心跳加快了好几下,忙掩饰一般朝他质问道:“你又不背书,你出来站在这干嘛?”


    “我在默背啊?怎么?走廊是你的吗?我还不能站在这里了?”陈恣朝她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托着下巴,理直气壮的回答她道。


    桑意脸上热的更厉害,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何必莫名其妙去招惹他,这个人在自己面前的作风,早从初二海岛上那一晚上开始,就完全变了,越来越恣意,越来越坦然。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从今天开始,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越来越炙热了。


    “那你看书,别……别看着我。”桑意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她将手里的语文书立了起来,径直隔绝了陈恣盯着她的视线,朝对方警告了这么一句,继续背起了古诗来。


    下一秒,她手里的语文书却直接被身旁高大的人,一把抽走了,对方那双在金色的太阳光底下,极亮的黑棕色眸子锁住她,沉声朝她问道:“呆头鹅,你是真不记得,昨天晚上,你自己做了什么吗?”


    呆头鹅?听到他对自己的这个称呼,桑意很想去把,曾经好心给陈恣递卡通画暖宝宝贴的自己,暴揍一顿。


    但随即,她注意到了陈恣这句质问里的重点,仰头看向他轮廓深邃好看的脸,摇了摇头:“不记得啊,我到底做了什么?陈恣,你告诉我吧?我醉酒真的那么恐怖吗?早知道,我就听你劝了……”


    桑意语气有些无奈,黑色镜框背后那双澄澈的鹿眼里,没有掺杂任何一丝杂质,很显然,她半点也没有说谎,确实是喝断片了,一点点相关的画面都记不起来了。


    “说你呆,你还真是!敢做又认不了,我进教室里读了!”陈恣表情有些奇怪,张了张唇,朝她嫌弃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桑意望向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却注意到,他耳尖已经完全红了。


    这人怎么还莫名其妙的生气了?桑意对此,更加觉得疑惑至极了,望着他发了好几秒钟的呆。


    她挠了挠头,实在想不通,不就是过个生日嘛,自己又是亲自去给他捧场祝贺,又是送他自己亲手做的手链的,怎么倒还惹得这位酷拽痞帅的校草大少爷,开始不高兴了。


    但来不及想这些了,桑意明白,高考冲刺早已经开始,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不能浪费。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她必须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来,根本不能够分心一点。


    于是,她又拿起手里的书本,大声背诵朗读了起来。直到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时,她才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拿起自己的水壶,抽空几秒钟,去打点水来喝。


    顾斐斐的身影也在饮水机旁打水,看到她,桑意赶忙加快了速度,挂着笑容走到了她身旁,向她打了个招呼:“斐斐,早啊!”


    对方却罕见的并未用同样的笑脸回应她,只是沉默的打着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


    桑意有些疑惑,一边接水,一边把目光落在了顾斐斐脸上,才发现她状态看起来似乎很不对,不仅眼泡有些肿,挂着黑眼圈,表情看起来也有些低落。


    这瞬间令她担心了起来,忙出声向顾斐斐问了好几句:“斐斐,你怎么了?是没睡好吗?还是没休息好,我那里才买了几包,拿来干吃的黑咖啡,你要不要?”


    “不要。”对方却没有看她一眼,表情冷漠,淡淡的回答了桑意一句,转身就往教室里走去了。


    桑意更加觉得疑惑了,心里的担心也更重了,望着顾斐斐的背影,很清楚的明白,对方似乎有些事或者有些话瞒着她。


    自己一定要找个时间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桑意如是想着,有些出神,直到水壶里的水被装满,溢了出来,差点打湿她的校服外套,她才回过神来,赶忙拧紧了饮水机的水龙头,关上水壶的盖子,走回了教室里去。


    时间又在各种测验和考试里结束了,当晚自习下课的钟声响起时,桑意才得以喘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甩了甩,自己发酸的手腕。


    她站起身来,迅速装书,又抬头张望看一眼,第二排的座位,很好,顾斐斐还没走,她没有忘记,在回去之前,自己还要找顾斐斐聊聊天这件事。


    于是桑意快速装好了书以后,径直走到了顾斐斐身边,对方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未如往常一般,扑到她身上,热情的搭话。


    “斐斐,我们一起回去吧,回去之前,在楼下操场的草地上,一起散会儿步也行。”


    桑意张了张唇,虽然觉得有些难堪,但还是向顾斐斐坚定的问出了口,因为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够失去,顾斐斐这个朋友。


    她是从高一开始,在无数的冷言和恶意里,在没人愿意跟自己做朋友,和她在食堂里一起吃饭时,唯一选择了接近自己,投给自己以善意,温暖自己,因为自己被污蔑的事情而真情实感的担忧关心,并且愿意带着自己去融入她的朋友圈子的人。


    所以,桑意很确定这件事情,顾斐斐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也好。”顾斐斐抬眸扫了她一眼,沉默的收好自己的书,背上书包,不咸不淡的回答了她一句。


    桑意心内有些高兴,和对方一起走出教室,向楼下操场的草坪上走去。


    直到她们到达了那片生机盎然,散发着清香的草坪上时,一向话痨,昨天在她面前,还活泼开朗得如同小太阳一般的顾斐斐,还是没有向她开口主动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这样的顾斐斐,沉默的令桑意觉得陌生,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在草地上坐下后,她望向顾斐斐的侧脸,直接朝她问出了口:


    “斐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向你道歉!”


    顾斐斐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这句提问,而是抬头仰望了一眼天上的星辰。


    见她久久不回答,桑意明白了过来,问题或许大到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于是她表情更加焦急了,望向顾斐斐,想再向她追问。


    顾斐斐,却兀然转头望向桑意,说出了一句令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无比的话来:


    “桑意,你知道,昨天晚上,陈恣他亲了你吗?”


    第37章


    “啊?怎么会?你亲眼看到的吗?我昨天晚上喝醉以后直接断片了,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桑意红着一张脸,扶了扶鼻梁上的厚重眼镜框,语气有些颤抖,不敢置信的向顾斐斐反问。


    顾斐斐点了点头,望着远处回答她:“对,我亲眼看到了,他亲了你的脸。”


    陈恣他竟然亲了自己的脸?桑意红着耳朵,心跳加速了好几下,纤长的手指攥紧身下的青草,几乎将手里的草捏出汁水来。


    但她很清楚的明白,顾斐斐不会对她说谎的,她更没必要编造这种谎言出来骗自己。


    “真的,他亲你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毕竟像我们这种脑袋不够充实,目标又很空泛,家里资产很多的二代们来说,想要什么都很简单,想要丢掉什么,换掉什么也很简单。”


    顾斐斐心内虽然一阵揪疼,但还是如实的将她感受到的一切,诚实的告诉了桑意。


    什么样的表情?桑意没有听明白顾斐斐说的这句话。


    但她低着头兀自听着这些关于她们这些富二代的话时,她很清楚的明白,她和陈恣之间的阶级客观存在,甚至可以说无法跨越。


    自出生开始,他所能拥有的东西,或许就是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获得的东西。


    纵使她并不想承认这种东西存在,也并不认命,只相信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去打拼,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一定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正是这种阶级的客观存在,会令她这样的人,只是在她人面前,接近陈恣,都会被怀疑成别有用心吧。


    就像桑瑜说起她母亲赵梦时,可以毫不犹豫就能说出“过街老鼠”“笑话”这样


    的词语,来进行羞辱,而面对她,也可以居高临下,用讥讽的表情说出“请你远离陈恣”。


    所以并不仅仅是陈恣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桑意自己也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情。


    “而在我们这群人里面呢,恣哥哥其实是挥霍的最厉害的那一个,他想要什么,想买什么,他爸统统都能买给他,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他家的瀚海集团,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家里的小公司可以比的。但是,他爸爸,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顾斐斐望着远方,暗夜里的那片树林,接着往下说。


    操场很安静,不时传来几声虫鸣,这个点选择来草地上散步的人,并不多。


    听到顾斐斐这句话,桑意对此不能再认同了,虽然陈瀚海愿意资助她上学,和她签下偿还的合同。


    但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而当她知道陈恣从小怕黑的缘由,以及他母亲去世的原因后,这更加证明了,他也并不是一个好丈夫。


    有些时候,桑意甚至会怀疑,或许在海岛的那夜,她从陈恣眼里触及到的,那一片荒芜冰冷的雪地,比起她的经历,还要更加黑暗深重。


    至少,她的父亲桑文笙对她爱护有加,曾经送给了她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让阳光永久的留在了她的心中。


    “你应该不知道吧,恣哥哥他爸,三个月就能换一个女人。自从他母亲去世以后,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三个月换一次女人?怪不得,陈恣那时候斩钉截铁的说,她母亲赵梦,待在陈家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


    桑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顾斐斐的侧脸,心中更加为陈瀚海这种荒谬无度的行为,感到气愤无比。


    到底是什么样离谱又不负责任,丝毫不关注自己儿子心理健康的父亲,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陈恣和他母亲的感情很深,这种行为根本就是持续在他心上捅刀子吧。


    顾斐斐的话却并未停止,转头看了桑意一眼:“可是我看到,他亲你的时候,他的表情很珍惜,很小心翼翼,捧着你的脸的时候,就好像在捧着一件,这个世界上无法用钱买到的珍宝……”


    珍惜?小心翼翼?听到这样的词,桑意愣了一下,浑身都僵住了,甚至有一瞬间的颤抖,红着脸,根本不敢相信,陈恣在吻上她的脸时,会是这样的表情。


    “曾经我以为,他永远不会对任何一个女生,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毕竟我们谁都看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他看起来是最好接近的,但实际上,他那颗心是最难进入的。”


    顾斐斐的目光落在桑意脸上,仿佛在审视着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语气虽然凝重,却相比之前对她的冰冷,缓和了许多。


    “斐斐,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做。我知道你很喜欢他,如果我不喝酒的话,这种场面就不会发生了,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感受到顾斐斐的目光,桑意立即迎上她的眸子,望着她急切而坦诚的解释道。


    看到她的反应,顾斐斐却兀自苦笑了一下,语气里多了些释然:“这并不是你不喝酒,就不会发生的事情。喜欢一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掩饰的事情,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在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了,恣哥哥他很喜欢你。”


    陈恣他很喜欢自己吗?桑意听到这句话,心跳骤然加速跳动了好几下,浑身也在无法控制的升温,白皙的小脸红了起来。


    纵使,她很清楚的明白,海岛那一夜过后,她和陈恣之间的关系就完全变了,从曾经敌视,对立和逃避,变成了一种无法抑制,无法忽视的相互吸引。


    可毕竟,自那夜以后,陈恣也没有再对她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说出任何露骨表达的话来。


    所以,即使她心里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对他的那份喜欢,从未变过,但她也只是将其埋藏在心里,用繁杂的学业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而现在,顾斐斐作为一个旁观者,竟然给出了她这样一个清晰无比,且语气坚定的答案来。这令桑意根本没有想到。


    “桑意,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他一直都只把我当发小,当妹妹罢了。只是我沉溺其中,总给自己留那么一丝幻想,不肯醒来。”


    “其实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打破了我的幻想,我现在终于可以醒来了!”


    顾斐斐转过脸来,继续看着她,那双黑眸里的冰冷却已经融化消失了,有的只有坦然后的如释重负。


    “斐斐,谢谢你……”桑意听到她这句话,却立即伸出胳膊,将顾斐斐抱进了怀里,眼眶里星光点点,差点将泪水掉落下来。


    毕竟刚才,她实在很害怕,还以为自己要彻底失去顾斐斐这个朋友。


    顾斐斐回抱住了她,伸手抚了抚她的黑发,调笑着说了她一句:“一一,你都多大的人了,头发都长长这么多了,快长发齐腰了,还这么幼稚。那么爱哭的话,可不像你了。”


    随即,她又拍了拍桑意的肩膀,语气变得认真了一些:“其实,看到有人喜欢你,我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毕竟你和我不同,你是没有父母哥哥疼爱的人。”


    “而且,陈恣他人真的很好的,我以发小的身份,为他担保。”


    听到顾斐斐这样说,桑意心里的感动更甚,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也应该在顾斐斐面前坦诚,因为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她和自己所遇到的,这个学校里,会看人下碟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镜框背后那双澄澈的鹿眼,望着顾斐斐,缓缓向她说道:


    “斐斐,其实我想告诉你。自从我父亲去世以后,我妈就在带着我到处漂泊了。初三毕业的时候,她把我带进了陈家,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认识了陈恣,但是后来她又抛下了我,独自离开,不知去向了。”


    顾斐斐表情十分惊讶,向她反问:“天啊,所以是从高一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住在陈家了吗?和恣哥哥同住一个屋檐下?”


    “嗯,但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很讨厌我,因为我的身份,是他父亲的女人,带回来的拖油瓶。是他家庭的侵入者,直到后来,他才慢慢对我改观,我们之间的关系才逐渐改善,也没有那么对立了。”


    桑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回答她。


    顾斐斐点了点头,其实她也隐隐有猜到一些东西,毕竟校园网上的留言,不可能完全空穴来风。


    而桑意的穿着打扮,很明显就不属于她们这些人一个圈子,但她却又来到了这样一家,在梧州价格高昂,属于第一梯队的学校。


    “其实我知道,我跟你们的差距真的很大。所以,哪怕陈恣他真的喜欢我,想必他父亲,也绝对不会同意我跟他在一起的。”


    “可是我没有任何退路,也没有亲人作为后盾和支持,我必须全力以赴的去奔跑,去实现我自己的梦想,我输不起的,斐斐……”


    桑意攥紧纤长的手指,张了张发白的唇,向顾斐斐将心里的顾虑与忧愁,和盘托出。


    能够有人倾听自己诉说内心的苦闷,于她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顾斐斐听了她这句话,却转过了身来。


    那双在夜光下,仍旧发着亮的黑眸,牢牢盯着桑意,只朝她无比认真的,问出了一个问题来:“桑意,你喜欢陈恣吗?”


    桑意根本没有预料到,顾斐斐会骤然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来,她慌乱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白皙的耳朵已经完全红了。


    但她明白,自己在顾斐斐这双锐利的眼睛面前,根本无法说谎,于是她只得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唇,回答了她两个字:“喜欢……”


    听到她的答案,顾斐斐点了点头,随即望着她,一字一顿,语气坚定的向她说出了两句,令桑意震撼无比的话来:


    “喜欢就够了。桑意,你才17岁啊!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就要瞻前顾后?怕这怕那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吧?一个人,这一生总要奋不顾身的去爱上一个人!才算不白活!”


    第38章


    直到和顾斐斐道了别,走到她和陈恣约定的公交站前,桑意那颗本来就容易因为心情而受到影响的心脏,仍然在怦怦跳动着,白皙的耳朵也热着。


    哪怕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也未曾减退半点她心里莫名的那份悸动,欢喜和期待。


    她的耳边不断响起顾斐斐那句话来:“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奋不顾身的喜欢上一个人,才算不白活。”


    而陈恣,就是桑意人生这17年来,第一个喜欢的人。


    还未彻底走到那公交站前,桑意果然已经看到了身材高大挺拔,一身白色运动夹克,手里抱着篮球的少年,正站在那里等着她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经过他身边,身穿校服的少女们,都会侧目看向他,有人甚至不敢置信,一脸惊喜的和身边的人感叹:“那是高三一班的校草,陈恣学长吗?天啊!他真的好帅啊!简直360度无死角啊!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他!好激动啊!”


    清晰听到这些女生们从自己耳畔传来的声音,桑意脸上热的更加厉害,想要悄无声息,安静的接近他。


    陈恣的声音却已经在她头顶响起,路灯下他那双好看的黑棕色眸子,微微上扬,已经于人群里恣意锁住了她,向迎面走来的她,径直沉声问出了口:“今天怎么这么晚?差点要赶不上末班车了。”


    公交站前,许多女生的目光,瞬间因为陈恣的问话,而落在了桑意脸上,这令桑意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可现在她却不想后退,或者逃避,假装不熟了。


    她想起顾斐斐对她说的话,何必瞻前顾后呢?而且反正,他们已经是即将毕业的高三学生了。


    于是,桑意在陈恣炙热锁住她的目光里,在众人面前迈开了腿,走到了他面前,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回答他道:“刚才,去操场上和斐斐聊了会儿天,所以晚了点。”


    陈恣敏锐的目光,却落在了桑意一向苍白的小脸上,注意到了她今天的脸色,似乎有超乎寻常的酡红,白皙的耳垂更是整个红的厉害。


    “所以呢,她跟你说什么了?”于是陈恣朝她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骨节修长的手指懒懒的转了一圈手里的篮球,向她问出了口。


    听到这句话,桑意脸上却红的更厉害了,根本无法与陈恣那双眼睛对视,她纤长的手指攥紧身上的书包袋子,颤抖着长睫,咬了咬浅粉的下唇,正欲回答他。


    一阵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却骤然在她们耳边响了起来,周围的学生们立刻涌入了车里,这个车站附近,并不仅仅只有梧州国际这一所学校,还有周边好几个学校,而且晚自习放学的时间点并不一样。


    其他几所学校的教学模式要更加地狱化一些,所以要稍晚一些,她们晚了,反倒正好赶上了这波放□□。


    “走吧,上车。”陈恣伸手,握住桑意纤细的手腕,拉着她一起上了这辆有些拥挤的公交车。


    有了他高大的身影庇护,为她推开拥挤的人群,桑意上车时倒完全不如其他人费力,最终他们在靠近车门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能够站下的位置。


    他们才一站稳,站在她身后的陈恣,便将他手里的球递给了桑意:“你帮我抱着球。”


    桑意点了点头,虽然没明白他干嘛突然让自己帮忙拿球,但她没说什么,将那颗篮球接了过去。


    陈恣这颗上面印有NBA知名球星签名,最喜欢的黑色名贵篮球,实在有些大,她双手根本握不住,于是她只能用纤细的胳膊,把这颗篮球抱在怀里。


    公交车已经启动了,车身有些晃动,桑意正害怕自己会因为这种拥挤和不抓栏杆的行为,而跌个狼狈不堪。


    下一秒,陈恣的行为却令她涨红了整张白皙的小脸,根本意想不到。


    少年高大的身影贴近了她,有力的胳膊,握住了她身侧的栏杆,将她整个人都圈进了她怀里,彻底隔绝了周围拥挤的人群,也杜绝了她一切摔倒的可能。


    桑意的心跳加速跳动了好几下,脸上热的厉害,他们这个姿势实在太过暧昧了,而且离的实在太近。


    她甚至能够时不时感受到,他因为拥挤的人群,而熨帖在她后背的体温,以及清晰闻到,从陈恣身上传来的那股特别的薄荷清香,将她整个人完全围绕。


    这令桑意甚至莫名有些腿软,浑身更是僵硬的根本不敢动弹,也根本无法去想象,这辆公交车上,若是有梧州实验的学生,注意到这一幕,会怎么看,她和这位大名鼎鼎的校草的关系。


    “怎么?还这么害羞?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喝醉酒,对我做的事情,可比现在要过分多了。”


    陈恣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低沉而好听的声音,骤然在她白皙的耳垂边响起,声音很小,却刚好够她一个人听到。


    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洒落在自己皮肤上,桑意脸上红的更加厉害,抱紧手里的篮球,根本不敢转头看他,有些结巴的朝身后的人问:“什……什么,我到底做什么了?”


    她确实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能够令陈恣念念不忘这么久。


    “做了你梦里会对我做的事,等高考完,我再告诉你。”


    陈恣似乎却很享受,她呈现出来的这种反差感,以及逗弄她,让她害羞的这种感觉,在她耳畔低低笑了一声,如是回答她道。


    梦里会对他做的事?天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桑意红着耳朵,根本不敢想象,自己那晚只是喝了一罐啤酒而已,到底弄出了多少事情来。


    从今往后,她都再也不敢碰任何酒了,而且这人确实也很恶劣,卖关子到了这份上,就是不跟她说实话。


    “要不要听会儿歌?”此时,陈恣的声音却再次在她耳畔响起,这次,他骨节修长的手指,递过来一只白色的airpods耳机。


    桑意点了点头,接过了那只耳机,戴进了耳朵里,里面的歌声瞬间传了进来。


    那是一首叫做白色海岸(ThewhiteCoast)的英文歌,前段时间,她做题的时候,一闪而过听到过这首歌,里面的歌词也让她印象深刻。


    但当她兀自刷完题,后面再去找这首歌的时候,找了很久,却也没能再次找出来这首歌。


    而现在,陈恣竟然也在听这首歌,这种未曾预料到的默契,令桑意有些惊讶。


    【Aslongasyourehere


    只要你在这里


    Myheartbeatsfasterwhenyourewithme


    当你和我在一起时,我的心跳总是加速


    AndthereaintnootherplaceIratherbe


    除你之外,别无去处


    CauseyoumakemefeellikeImlivininadrea


    m


    因为你让我仿佛活在一个梦里


    Couldyoubethewhitecoast


    你能成为白色海岸吗


    thatIvebeenlongingalltheseyears


    这些年来我一直渴望的东西?】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这首如同夏日海风的歌,他们一起分享的歌声在彼此的耳边回荡。


    桑意虽然抬眼,尽量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去忽略身后那个将她圈在怀里,站在她背后的少年。


    可自她胸腔里,清晰传来的心跳声,却每一下,都在提醒着她,如同歌词里写到的那般,为他有多么心动。


    这不过二十分钟,晃晃悠悠的车程,与陈恣在一起的时光,在桑意眼里,却长的如同一辈子。


    这一刻,这首歌,仿佛足以令她铭刻一辈子。


    一起回到了家里,桑意却还没忘记,今天李文在班里通知的一件大事。一周后即将临近的,令她头疼无比的一件事情——高考体测。


    因为自己那颗动过手术的心脏,虽然比起先天性心脏病人,她可以说已经痊愈了,恢复的也算良好,但也终究比不上完全健全的人,更不必说那些体育健将,身体素质极好的人。


    所以从小到大,她最怵的就是这些体育测试,而高考体测却是她必经的一关,虽然她从高一开始,就已经在通过自己跑步,有计划的慢慢提升自己的体能了,但她还是怀疑那根本不够。


    而高考中的体测一旦不合格的话,会对大学的录取结果有影响。


    “怎么了?呆头鹅,在担心体测?”一道声音却兀然自桑意耳畔传来,是站在一旁,看着她在客厅踌躇着拿书包,还没进房间的陈恣,对方有神而锐利的黑棕色眸子,落在她脸上,竟然一眼就将她看穿了。


    桑意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有点怕。”


    “怕?桑意,看来,你也会有怕的时候啊。现在换上你的运动服,跟我来后院的操场吧!”陈恣听了她这句话,却冲她笑了一下,勾了勾唇,如是说道。


    什么意思?莫非,他打算帮自己?不过也是,桑意明白,陈恣在体育这方面一直极其擅长,擅长篮球,击剑,跑步,不仅仅是全优的地步,而是全校最好。


    更不必提他做了这么久的校篮球队的队长,带领的篮球队,在梧州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了,应当有他自己的一套科学的运动训练方法。


    如果有他带着自己训练体测女生必考的,100米短跑、800米长跑、立定跳远和仰卧起坐,这些项目的话,自己应该能够比较顺利的度过。


    “好!”桑意应下了陈恣的话,回到了房间里,把头发扎上了马尾,换上了一声运动衣套装,走到了家里后院那片宽敞的篮球场上。


    陈恣果然是为了帮她训练,手里已经拿了计时器,在她走上去后,语气相比平时多了些严肃,拿出了一些校篮球队队长的架势和气场出来,是桑意未曾见到过的另一面。


    望了她一眼后,他条理清晰的向桑意说道:“从今天开始,都这个时间点准时过来,我会带着你完成全套的训练,直到你练到,能够达标及格为止,现在先跟我热身,做一些伸展运动吧。”


    能够有人帮到自己,这实在令桑意觉得感激不尽,她赶忙点了点头,朝陈恣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好。谢谢你!”


    这句感谢却似乎说的并不是时候,莫名的令她自己和陈恣的耳尖都红了一下。


    训练很快就开始了,有了陈恣的陪伴和专业的指导,桑意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的好。800米的长跑中,从来没有跑进过4分钟的她,头一次跑进了4分钟。


    但在陈恣的计时器里,比起3分50秒的及格线,她还差了整整十秒,因此还需要抓紧这几天的时间,尽量全力以赴的去锻炼自己。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体测前的最后一天了,从放学的时候开始,从李文那里,收到了自己的准考证,以及得知了明天外校的考试集合点开始,桑意就紧张到浑身有些僵硬,甚至一向没问题的肚子,也隐隐有些作疼。


    她很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并且劝说自己,拜陈恣的帮助所赐,她现在每一项已经能够达到及格标准了,不要对自己要求那么高。


    但自小开始,存在的那份心理阴影,还是会令她忍不住的去猜测,一切有可能的坏结果。


    对于任何的高考科目,她都可以有信心的说一句,自己必然会没什么问题的。可唯独体测这件事情,是她唯一,从小到大,都难以克服的弱点。


    而一起坐公交,回到家里时,陈恣早已经看出了,桑意自放学开始,就极其不正常的肢体僵硬,和紧张焦虑。


    于是,在她回房间时,他骤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朝她说了一句:“喂,呆头鹅,你这状态,就先别急着回房间看书学习了,要不先去我房间,玩玩游戏,放松一下?”


    桑意愣了一下,镜片背后那双大大的鹿眼,望着陈恣,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竟然邀请自己去他的房间,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或许放松紧张的心态,才是明天来临之前,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不等她回答,陈恣高大的身影,已经拉着她径直上了电梯里,向二楼他的房间里走去了。


    到了他这间自己并不陌生的,极简风,科技感十足的卧室里,桑意耳朵红了一下,不太明白,陈恣打算带着她玩什么游戏,难道是他经常打的,需要开黑的电脑游戏之类?


    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玩过电玩,网络上流行的那些游戏,也很少去接触,可以说,为了专心学习,她的娱乐方式,其实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


    陈恣的声音却自她头顶响起,骨节修长的手指,将手里拿来的装备,轻轻戴到了她脸上,对她沉声说了一句:“你先把这幅VR眼镜戴上。”


    “VR是虚拟现实的游戏吗?什么类型的……”第一次接触到这样高级的装备,玩她陌生的游戏,这令桑意有些紧张。


    而且这副眼镜已经令她置身于了一个密闭而陈旧的房间里,代入感极强,周围的一切,她都看不见了。


    “一会儿你玩就知道了。”陈恣却并没有具体回答她,只是在她耳畔低低的笑了一声。


    只是伸出宽大的手掌,带着他的体温,将一个极轻的游戏手柄放在了她的手里,教她握紧后,沉声告诉了她,一会儿开枪,闪避,和逃跑的操作按钮,分别是哪些。


    “陈恣,这该不会是什么恐怖游戏吧?你可千万别走啊!”


    桑意的预感有些不太对。她总感觉陈恣这种人,不太会是玩那种低级简单,并不刺激的VR游戏类型的人。


    四周一片安静,陈恣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难道他这真是放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玩游戏?这人也太坏了吧!


    这也使得桑意更加明确,她应该是猜对了,心里也更加没底。


    果然,下一秒,她耳畔传来了几声极其逼真的敲门声,随即她手里握着的手柄变成了枪,房门瞬间被一群形状可怖。张牙舞爪的丧尸破开,朝她扑了过来。


    “啊!”桑意被吓得脸色苍白,无法抑制的尖叫了出来,她一边疯狂按着手里的手柄开枪,来对付这些丧尸,一边大步往后退去。


    可她退的太多了,而且还很倒霉,不小心踢到了什么线,于是整个身体,也瞬间失去了平衡,径直向后跌去了,而眼前的僵尸却并未放过她,接着向她迎面扑来。


    太惨了!桑意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已经预想到了自己会与地板来个什么样狼狈的亲密接触。


    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竟然听了陈恣的话,跟他上来,玩什么自己并不了解的VR游戏,简直是上了贼船下不来。


    然而,等了好几秒,她却还没落地,整个人落进了身后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桑意长睫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原来,他不仅没有离开这个房间,而且一直就站在她身后,伸出有力的胳膊,稳稳接住了她,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有什么反应。


    “呆头鹅,你胆子这么小的?”陈恣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在桑意耳边响起。


    下一秒,他宽大的手


    掌,径直包握住了她的小手,骨节修长的手指攥紧了她纤细的手指,手把手,极其熟练的拿起枪,扫射起了,在她们面前出现的所有丧尸来。


    感受到陈恣灼热的体温,桑意整张脸涨的通红,心跳不断加速,完全忘记了害怕,耳朵里几乎什么也听不见。


    就连眼前出现的,那些龇牙咧嘴的丧尸,也突然间变得不那么丑陋可怕了。


    第39章


    “注意这边,还有那边!”


    陈恣反应极其迅速敏捷,握着她的宽大手掌,如此温暖而有力,桑意苍白的指尖都泛起了红,在他的指引之下,逐渐抛却了一切,投入到了这个刺激的游戏里。


    时不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的丧尸,也令这段时间来,神经紧绷,内心压抑而焦虑的桑意,完全叫出来,肆意发泄出内心的一切情绪。


    而他们一起穿过的一个又一个房间,杀死的那些丧尸,仿佛也不再是游戏里的丧尸,而是她心底存在着的害怕与焦虑。


    最后终于通关这游戏,取下VR眼镜的那一刻,桑意浑身都有些脱力,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索性有一直站在她身后,陪她一起玩这个游戏的陈恣高大的身影,作为依靠。


    “玩累了吧?坐着休息会儿喝口水吧?”完全没事人一般的陈恣,望着她这副模样,朝她勾唇笑了一下,盘腿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将一杯水递给了桑意,对她说道。


    桑意点了点头,接过他的水杯,也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来,在端起水杯喝水之前,她却注意到,这似乎也是陈恣专用的杯子,有些旧,但是和家里其他的餐具很不一样。


    于是她端起那个精致的,鎏金古典样式的玻璃杯,好奇的问了他一句:“这个杯子,也是你从小用到大的吗?”


    “嗯,这是很久以前,我妈亲自给我挑的杯子。”陈恣托着腮,目光落在她脸上,表情有些意想不到,似乎没有想到,她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


    这实在有些讽刺和差异巨大,陈恣拥有一个这样不懂珍惜,荒唐混乱的父亲,他可以把人当成器具来三天一换。


    可陈恣却是一个如此念旧的人,母亲给他挑选的茶杯和餐具,都用了这么多年,未曾扔掉。


    他似乎也是个很懂取舍的人,暴怒的时候,即使砸掉这房间里的一切,却将这个已经掉了部分颜色的杯子,爱护的很好。


    一边这样想着,桑意的脸上又红了一下:“所以,你只给自己用过吧……”


    “对,你是第二个使用这个水杯的人。”陈恣的目光非常坦然,落在她脸上,语气自若,回答她道,似乎有些好奇,知道这一点后,她会怎么做。


    听了他的回答,桑意点了点头,却没有放下手里的这个水杯,反而在他的目光里,端起来,仰头喝了一口水,白皙的耳尖已然红了。


    陈恣那双炙热的黑棕色眸子,仍然在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直白的令桑意兀然觉得有些浑身发热,即使刚刚,她才喝下了凉爽的水。


    她发现,自从明白了对方偷偷亲她这件事情,也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以后,现在待在陈恣身边,哪怕是喝水这样微不足道的平常小事,也会令她觉得暧昧无比。


    “我……喝完了。”桑意红着脸移开视线,站起身来,把陈恣那个专属水杯,放回了他的桌子上。


    此时,她的余光却注意到了,陈恣房间里的后阳台上,似乎有一抹金黄的色彩,正在开放。


    这令桑意表情惊讶,她张了张唇,向陈恣惊喜的问出了声:“陈恣,那盆难道是我送你的向日葵花种?你竟然一直有在种吗?”


    听到她突然这么问,陈恣脸上泛起一层不太自然的薄红,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嗯,你要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我最喜欢向日葵了!”桑意赶忙朝他点了点头。


    陈恣领着她走到了后阳台前,推开了那扇落地窗门,眼前的景象令桑意惊喜极了,陈恣的花盆里种着的那株向日葵,开放的极好,如同一轮小小的太阳,在这个黑白颜色的阳台,显眼极了。


    “我没有想到,你会把那些种子留下来,种下来,而且能让花开的这么好,我之前也试着种过几次的,但是都没有活下来过。”


    桑意走到那株向日葵前,爱不释手的俯视着这盘开放的极灿烂的向日葵,脸上的笑容已经根本掩饰不住了,嘴角两边的梨涡清晰浮现,甜美的令陈恣有些移不开眼睛。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呢,想跟我一一体验吗?”陈恣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炙热的目光锁住她。


    那双黑棕色的眸子,比白瓷盆里的这抹向日葵的金黄还要耀眼,潜藏着喧嚣的爱意。


    桑意移开视线,脸上完全红了,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这株向日葵,现在开放的寓意也很好,你听说过一举夺魁吗?咱们俩高考肯定能考的很好的!”


    “对了,陈恣,你有想过,大学去哪里读?读什么专业呢?有机会的话,我想出国去读艺术史专业,然后做最优秀的策展人!”


    向他问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桑意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她认为陈恣的答案非常重要,目标,梦想,这都是她为之努力奋斗的一切动力。


    陈恣听到她说出这句话来,表情却没有多么欢喜,凌厉的眸子反而锁住她:“国外?在国内,你也完全可以读你这个专业吧?”


    “国内是可以,但是不是最顶尖的。别光说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桑意却朝他笑了笑,如是回答,接着追问他道。


    陈恣却陷入了一阵沉默里,眸子里的迷茫和空洞,是桑意未曾预料到的。


    良久,他启唇回答:“不出意外的话,是京大光华管理学校吧,那里是整个亚太最好的商学院之一,也是我爷爷,和我爸的母校。很久以前,我从小到大,他们就已经规划好了,一切都是按照继承人的模式,在按部就班的培养我。”


    桑意愣了一下,那个学校她有听过,是国内专门培养顶级企业继承人的学校,学费更是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瞻仰的天文数字。


    可她并没有从陈恣的嘴里,听出什么开心的意味,毕竟作为陈瀚海的独子,如此庞大的瀚海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这似乎并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事情。


    “那陈恣,你自己呢?你自己有喜欢的事情吗?我听说,你以前篮球差点进省队,击剑也经常代表市里参赛,是能进国家队的水平……”


    桑意忍不住朝他追问了一句,她想知道陈恣自己呢?他自己有什么梦想和追求?除了继承人,这个身份以外,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部分。


    “那些都不重要。”陈恣的眼神却黯淡了一下,摇了摇头,回答她道。


    桑意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在她眼里,那些是最重要的东西。


    在她看来,每个人出生时几乎都是一样的迷茫,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因此每个人天生拥有的一项使命,就是找到自己。


    “桑意,你想事情都想的好远啊。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所以,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只要开心就好了。”


    陈恣点燃了一根烟,在猩红的烟点照耀下,那张越发轮廓成熟的脸,望着她,语气有些慵懒,勾了勾唇如是说道。


    桑意却对他摇了摇头,眸光坚定无比:“陈恣,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目标和梦想。”


    头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陈恣愣了一下,目光牢牢锁住少女望向窗外星辰,那张充满灵气的侧脸,以及盛满希翼的澄澈黑眸。


    他抽了口烟,在青黑色的烟雾里,转过脸去,若有所思。


    桑意的目光却又悄悄落回了陈恣那张忽明忽暗,痞帅好看的脸上。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从他眸中,那层空洞和迷茫里,意识到了生物书上,所


    写的那些话或许是真的。


    女孩和男孩即使看起来年龄一样,或者差不多,但实际上心理成熟的程度会差一大截,甚至完全天差地别。


    因此,她很清楚的明白,陈恣虽然个子比她高了好几十厘米,整个人也人高马大的,但他现在所处的阶段,或许跟自己是完全不同的。


    这并不是他的错。


    第二天早上,高考体育会考就是今天了。


    早早就起了床,穿好了运动装,绑紧了鞋带,带上了水壶和书包,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桑意才走出了门,正好碰到了同样一身运动服,下了楼,迎面而来的陈恣。


    少年高大挺拔的身量上,是一身极其耐看的白色阿迪,跑鞋看起来也是全新的,当他迎着浅金色晨光,朝她走来时,桑意甚至有一瞬间的恍神。


    这一身实在太过好看了,令他充满了出尘清爽的少年感,而那张轮廓明显,痞帅而深邃的脸,无论穿纯黑的邪性,还是纯白的纯净,都无比合适,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早,你和我好像不在一个学校考试吧?你的比较远,得先走了吧。”桑意朝陈恣打了个招呼。


    陈恣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影,却没往外走,反而长腿迈了一步,径直站在了她面前。


    嗯?桑意有些疑惑,抬眸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停下来的陈恣,白皙的耳尖已然红了一半,不知道他不急着出去,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下一秒,她的呼吸却都差点停止,一阵薄荷清香传来,高了她许多的陈恣,一把伸出胳膊,将她抱进了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


    而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畔随之响起,带着一种充满力量的笃定:“桑意,我相信你,你今天一定可以的。”


    桑意心跳加速了好几秒,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陈恣的身影已经迎着晨光,走出了门去,下了门前的阶梯,刚才的那个拥抱,轻的如同她是在做梦一般。


    可无端的,她因为担心今天的体测,紧张而不断躁动的那份焦躁的心情,却奇迹般的消失里。


    一直到走向考场时,她耳边也不断回荡起陈恣那句:桑意,我相信你。


    一切也不负众望,当桑意完成了每一项的测试,为自己的成绩签名时,看到上面的数字,已经高兴到咧起了嘴角。


    她心里那块巨石也彻底落了地,每一项虽然不高,但她都恰好精准踩到了及格线以上一点点,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而桑意当然知道,这顺利的背后,也根本离不开陈恣带她系统的训练,还带她玩游戏,放松心情,他更没有忘记,今天出门前,给了她一个充满鼓励的拥抱。


    高考前夕,气氛几乎到达了那个焦灼的最顶点,每个人头顶上几乎都悬挂着一个倒数心态,桑意的心态却没有那么紧张了,毕竟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放松的心态之下,她在最后的几次模考中,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在整个梧州市里仍然保持着总分第一名的领先地位。


    将中考的优势一直保留到高考,这一点实际上是非常难以做到的,整整三年的时间,她几乎没有哪一节课是松懈过的。


    即使是再困再累再无聊,班上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她也会通过洗冷水脸,干吃咖啡粉,抹风油精,吃酸葡萄,这些行为来强行打起精神,扎扎实实的学完了整个高中课程。


    而明天,就是上战场的时候了。


    当桑意和陈恣下了公交车,有说有笑的一起走回陈家别墅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正是一脸严肃的陈瀚海。


    感受到了陈瀚海凌厉的目光,正落在她们身上,桑意赶忙拉开了与陈恣的距离,低下头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并不想惹到陈瀚海,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她生气。毕竟自己在他面前是理亏的,自己的母亲也做出了那样过分的,背叛了他的事情来。


    陈恣却神色如常,目不斜视,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忽略了陈瀚海的存在,往二楼电梯内走去。


    陈瀚海的目光却落在已经比他还高出了整整一个头的陈恣背影,朝他喊了一句:“阿恣,你来一下书房。”


    陈恣表情厌恶,却没有说什么,单肩背着自己的书包,长腿一迈,跟上陈瀚海的脚步,走到了他那间点着熏香,古色古香的书房里,在檀木椅上径直坐了下来。


    陈瀚海倒了两杯茶,一杯递向了自己儿子,语重心长的对他开了口:“明天就要高考了,你要好好发挥,顺利去读商学院,念金融,将来瀚海集团总归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虽然并不想和自己的父亲有过多交流,甚至看到他这张脸,时常也会令陈恣恍惚中,能看到母亲那张哭泣的脸,但对方,因为他的高考好不容易才回来了一趟。


    于是陈恣只得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


    “至于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想。”


    “比如那个桑意,你就不要接近也不要喜欢。她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这样的人,我只不过是因为同情,而且看在她的八字,能旺瀚海集团的份上,才把她留在陈家的。”陈瀚海却接着劝诫般,对陈恣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句话成功惹恼了陈恣,他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回了桌面上:“我接近谁,我喜欢谁,你管得着吗?毕竟你是最没有资格,来教我感情这件事的人!”


    “我怎么管不着?我是你爸,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陈瀚海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反驳他道。


    陈恣站起身来,一双眸子怒视着父亲,向陈瀚海质问道:“自从我妈去世后,你就开始迷信了!什么狗屁的八字,狗屁的命运,你为什么这么信命,还不就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吗?”


    “刘助理都已经跟我说了,你得了癌症,你连医院都不去,正规的治疗也不接受,只相信你那所谓的狗屁大师!”


    陈瀚海万万没想到,陈恣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气极,扯断了手里的佛珠,玉石珠子,立即滚了一地。


    他朝陈恣怒斥道:“胡说!你懂什么?我命不该绝,一定会好的!”


    直视着父亲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陈恣眼尾却红了一下。


    很多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曾经记忆里那个,回归过家庭几年的时光,会在周末陪他和母亲去露营,陪他们去国外旅行看风景,陪母亲去看她喜欢的艺术展,听她喜欢的音乐会的父亲早就死了。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父亲,只是一个披着陈瀚海这张人皮的,陌生而凉薄万分的怪物罢了。


    而多年来,那个一直潜藏在陈恣心里万分不解,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他俯视着陈瀚海,朝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质问:


    “陈瀚海,我妈她当年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对不起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对她,你当着她的面出轨,在她去世后,还要变本加厉!”


    听到这个问题,陈瀚海愣住了,他回望着陈恣那双凌厉万分的,比起当年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有神眸子,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里。


    随即,他冷笑了一声,喝了口杯里的茶,缓缓向一脸不解的陈恣开了口:“幼稚!很多事情,等你长大就知道了!陈恣,你必须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根本不一样!情情爱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身为男人应该考虑的。”


    “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和该换就得换的衣服罢了。你做不到面硬心冷,你做不到断情绝爱,一旦你让任何一


    个女人控制了你,你就无法计较利益得失!你就无法成就大事!你就无法驰骋商界!”


    他这番长篇大论,显然丝毫没有说服陈恣。


    陈恣一把摔上房门,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陈瀚海,作为父亲,你让我感到恶心!你不过是一个,从来不敢面对自己错误的懦夫罢了!”


    陈瀚海望着他背影离去,却罕见的没有再驳斥他,反而只是望着满地掉落的佛珠,脸上多了一抹唏嘘。


    第二天早上,桑意起了床,因为今天是高考第一天的缘故,佣人们准备的早餐,更加营养均衡了一些,非常考究的摆满了一整张桌子,陈瀚海已经离开了,门口则有两辆车在等,送她们去两个不同的考场。


    来到了桌前,吃早餐的陈恣,气压却有些低,桑意能够猜到原因,昨天虽然她待在自己房间里,也隐隐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争吵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她知道,陈恣肯定是和他父亲吵架了。


    这样想着,桑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打算送给陈恣的东西,轻轻放到了陈恣面前。


    “这是什么?”陈恣目光有些疑惑,骨节修长的手指,拿起了桑意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绣着蓝色花纹,样子稍显陈旧,串了红绳的精致小布袋子上。


    桑意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一双澄澈的鹿眼望着他:


    “这是一个祈求考试顺利的平安符。是小学的时候,我爸亲自在寺庙里给我求来的。我觉得它对我的作用好像很大,以前每次考试的时候,想到有它的存在,我好像就能更加心神安宁,发挥出最好的水平来。”


    陈恣表情更加诧异,捧着那个平安符:“那这个东西对你很重要,你给我干什么?”


    “为了报答你帮了我体测的大忙啊,而且现在,我已经不再需要这个符来帮助我考试了,因为我有很强的信心。”


    “但我觉得,你现在看起来需要它,所以我把它送给你,只要你不嫌弃。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但就当我对你的一种祝福吧!希望你能够静心凝气,考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来!”


    桑意却朝他笑了一下,嘴角两边的小小梨涡浮现,灿烂得如同春花,在陈恣心上绽放开来。


    陈恣薄薄的耳根红了一下,他很清楚的明白,在桑意心里,她父亲对于她的重要性,一如他心里母亲对他的重要性。


    “嗯,谢谢你。”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收下了那个小小的平安符,宽大的掌心握紧了那个小小的布袋,心内却涌上一股暖流。


    三天紧张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当桑意意气风发的走出考场时,心里基本上就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这应当会是她所有的考试里,有史以来发挥的最好的一次。


    而高考完,返校的那一天,正是拍毕业照的日子,也是桑意生日的这一天,属于她的十八岁,终于也即将要到了。


    第40章


    桑意早早来到了学校,班级里许多同学,心情看起来都很不错,似乎是考完一身轻的轻松气氛,令所有人都觉得快乐,更不必说,今天下午,整个班的人,还要在学校里拍集体毕业照。


    而当她来到班里放下手里的书包,在座位上坐下来时,才发现,今天几乎女生们看起来都很不一样,不是发型变了,戴了各种各样的发饰,要么就是化了妆。


    很明显,大家都是为了在这高中三年,最后一次的集体照里,留下自己青春时光,最美好的模样。


    桑意低头看了眼自己,虽然她并没有化妆,但今天她也没穿校服。


    身上穿了一条版型清纯耐看的白色长裙,这是赵梦离开前,高一那一次,带她去服装店里,买下的唯二两条裙子里的另外一条。


    虽说比起那时,她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到达了163的身高,但腰身并没什么变化,只是,曾经能够垂到她脚踝位置的长裙,现在只能刚好遮到她小腿处了。


    “桑意,你来的还是这么早?”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在桑意耳边响起,她转头看了一眼。


    是白言川,他身穿一身白衬衫,朝她笑了一下。


    桑意朝他点了点头,却注意到,他胸膛上戴了一个造型非常特别的胸针,那个胸针是蓝色形状的,是只蝴蝶。


    白言川敏锐察觉到了她视线所及之处,朝她微微扬了一下唇角:“喜欢这个胸针吗?”


    “这个蝴蝶?……”桑意表情有些疑惑,伸手指了指他那枚胸针,望着他好奇的问道。


    不知为何,这个胸针在桑意眼里,就如同白言川这个人给他的感觉。


    她想起高二开的那次,全校大型家长会时,自己的父母那一栏皆无人前来,陈恣亦如此,陈瀚海虽然大手笔给梧州实验捐赠了好几栋教学楼,但忙于集团的工作,因此也未前来。


    而白言川的父母来了,他们西装革履,看起来温文尔雅,他父亲脸上戴着眼镜框,待人接客礼貌周到,据说是国内某所大学的知名教授。


    负责家长接待工作,并且安排班级事务的班长,她和他父母搭过几句话,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对待白言川也很好,家庭看起来亦非常幸福。


    事实上,她从来不羡慕极度富有的家庭,她羡慕的正是白言川家庭,这样知足,有爱,恰到好处,且重视子女教育的存在。


    因此,在她眼里,白言川正是那种童话书中,在安全,温暖,不染世俗的象牙塔里长大的小王子,与她,与陈恣,都截然不同。


    白言川却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修长的手指,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夹了一株薰衣草的卡片,放在了她桌上。


    他对桑意说出了一句,令她摸不着头脑的话来:“希望你能来,因为,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哦,好的。”桑意朝他点了点头,看他背影离去,这才拿起了那张卡片,好奇的打开了来。


    下一秒,那张卡片却被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拿了起来。


    她仰头看去,正是一身黑色t桖,破洞牛仔裤,手腕上还戴着她送的向日葵手链,痞帅好看的陈恣。


    “喂,陈恣,你别抢我东西!”她脸上红了一下,伸手欲抢他手里,被夺过去的卡片。


    奈何对方身高已经超过了188,完全不是她可以触及到的高度,哪怕跳起来都够不着,反倒令她们距离越近了,差点贴在一起,在班里显然不合适,看起来过于暧昧。


    “拍完照,图书馆二楼走廊见。”陈恣把白言川写的那句话读了出来,这才把那张卡片还回了她手里。


    他长腿一迈,高大的身影,却径直坐在了她椅子上,有神而炙热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直直落在她脸上,语气有些不悦:“桑意,你还真打算去见他?”


    敏锐察觉到了,四周的目光都开始聚集在了他和自己身上,毕竟这人是个天生引人注目的万人迷,桑意赶忙红着脸,伸手推了他一把,让他起身离开自己的座位。


    与此同时,被陈恣这么一逗弄,她的逆反心理起来了,把那张卡片收进了抽屉里,呛了陈恣一句:“他和我,只是同学,找我说几句话而已,有什么不能去的。”


    “你……”桑意这句话,显然令陈恣有些不满,墨眉一拧。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话,顾逸飞却已经在教室后门口,模仿女生娇气的声音,怪腔怪掉的大声唤起了陈恣:“陈学长,有学妹找你哦~”


    陈恣心烦的瞪了顾逸飞一眼,高大的身影走了过去。


    桑意望着他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作为人尽皆知,在那些迷妹们眼里,长相人间难得几回闻的梧州实验校草,马上就要毕业了,估计陈恣今天有的忙了。


    毕竟从高一到高三,学校里可是实打实的,有不少学妹们,同级生们,都喜欢着他呢。


    “哎,一一,你这裙子很好看啊!但今天怎么没化妆啊?今天拍毕业照啊!你还不好好打扮一下,怎么行呢?”此时,一个身影却扑了上来,搂住她脖颈说道。


    桑意转头看了一眼,笑出了声来,正是顾斐斐,她朝她摇了摇头:“我没化过妆,不会,而且也从来没买过化妆品。”


    “害,你怕啥,我这不是带来了吗?走吧,去洗手间,我帮你化!反正今天又不用上课!”顾斐斐朝她笑了一下,扬了扬手里的化妆包,挽着她胳膊就往洗手间里走去了。


    桑意知道,自己定然盛情难却了,于是不再挣扎,跟上了她的步伐,到了女洗手间,宽敞明亮的那面大镜子前。


    此刻洗手间里,却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不少女生,大家都在化妆补妆,做发型之类,更有甚者


    连家里的卷发棒都带了过来。


    “这也太夸张了吧?总感觉班里氛围不都太一样了……”桑意望着她们,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声,难怪刚才教室里并没几个人,原来女生们都来这里了。


    顾斐斐却笑了一下,见怪不怪的拉开了她的化妆包,把里面各种琳琅满目的大牌化妆品拿了出来:“这有什么好夸张的?你以为她们化妆仅仅是为了照毕业照啊?天真!”


    “那不然呢?还为了做什么?”桑意仍然不太明白,在这些事情上,她素来迟钝。


    顾斐斐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令她瞬间瞪大了一双鹿眼:“表白啊!为了抓紧时间,跟喜欢的男生表白!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啊?”桑意愣了一下,脸上瞬间泛起一阵绯红。


    此时,一阵喧哗声却又在她们身边响起,她们循声看去,正是身边围了好几个女生的桑瑜,走了进来,在镜子面前整理自己的装扮。


    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漂亮,一头长发被烫成了波浪卷,还戴上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夹,妆容精致,如同洋娃娃一般,身上浅粉色的长裙也很美,手里还拿着一只粉玫瑰,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感受到了她们的目光,桑瑜转头瞪了她们俩一眼,目光落在桑意身上,更是充满了不屑一顾:“呵,这么过时的款式你还穿啊?根本没钱买新品吧?”


    她冲桑意讽刺了一句,转身便和她的小姐妹们一起离开了洗手间。


    桑意对此不以为然,也并不想搭理她,更不必提,刚才其实更引起她目光注意的,是对方两只纤细的手腕上,即使用粉饼遮盖了,也根本盖不住的,比起高一时的疤痕,又增了好多条的疤痕,新伤旧伤都有。


    她实在无法想象,桑瑜的那个家庭,到底是令她压抑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令她心里的病处,未曾得到任何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


    “真是令人无语啊,都高三毕业了,她也从来没有过一次好脸色。”顾斐斐看着桑榆背影摇了摇头,一边调配手里的粉底液,一边对桑意说道。


    桑意什么也没说,顺从的按照顾斐斐的话,在脸上拍上了一层保湿水和精华乳液后,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等待她替自己上粉底。


    顾斐斐离她很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桑意没戴眼镜的样子,她兀然在她耳边感叹了一声:“哇,一一,想不到你不戴眼镜,眼睛竟然这么好看!皮肤也太好了吧,一点毛孔都看不到。”


    “你就别打趣我了。”桑意被她夸的有些不自在,耳朵红了一下。


    顾斐斐却又向她神秘兮兮的追问道:“对了,桑意,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的刘海掀上去啊。反正你头发也留这么长了,没必要再留刘海了吧,完全可以试试中分啊。”


    “是吗?我从小到大都习惯有刘海的发型了,不太适应各种变化,对打扮自己这种事情也不感兴趣。”


    听到顾斐斐这句话,桑意将脸对着洗手台的大镜子,有些狐疑的回答她道,伸手把自己额前的刘海掀了上去。


    她这个举动,却成功令看了一眼镜子的顾斐斐差点尖叫出声:“天啊!桑意,你是个大美女啊!刘海掀上去,完全就是韩剧女主级别的初恋脸了,我真是没想到啊!平时,我太小看你这张脸了!”


    “你……你别太夸张了,斐斐,你最近是不是韩剧看的太多了,走火入魔了啊?”桑意听到她这句话,脸上完全红了,朝她说道。


    顾斐斐却朝她摇了摇头:“你信我,一点也不夸张!我审美一向很好的!你今天毕业照就把刘海掀上去拍,我给你把刘海编起来,挽到后面去,再给你化个妆,保准一会儿,让班上的人大跌眼镜!”


    “这样真的好吗?……”桑意有些怀疑,根本不敢相信顾斐斐的话,可她知道顾斐斐从来不说谎,而且对方根本容不得拒绝,行动力极强,直接上手为她化起了妆,弄起了头发来。


    四十分钟后,当桑意再次转头看向镜子里的妆容清纯精致的自己,本在额前的刘海,则被心灵手巧的顾斐斐,编扎成了蝴蝶结半扎发时,只觉得陌生万分。


    镜子里的人到底是谁?根本不像她自己。


    可她做起什么动作来,里面的人却会跟着她做出同样的动作来,令她明确了过来,这个人是自己。


    可她现在无法对自己这副样子做成任何评价来,因为她对这样的自己陌生万分,完全不习惯。


    “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额头,这么完美的脸,这么完美的头型。真的,桑意,你根本没有发现过,你自己有多美吧?我觉得你比桑瑜的浓妆艳抹还要美!”


    顾斐斐替她完成这一切后,还忍不住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桑意,感叹了一句。


    桑意摇了摇头,耳朵又红了一下:“斐斐,你真的夸太过了。谢谢你帮我打扮,这其实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不留刘海的样子,我不太喜欢变化,所以从来没想过换发型。”


    “那你今天要表白吗?”此时,顾斐斐却伏在她耳边,骤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桑意瞪大了一双鹿眼望着她,有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朝她问出这个问题来,而实际上,即使是听到这两个字,已经令她心跳加快,飞速跳动着,眼前浮现一个身影。


    顾斐斐见怪不怪的替她自己补起了妆来:“表白要趁早啊!你没看到桑瑜刚才手里拿着粉玫瑰吗?”


    “嗯,看到了,难道她要去表白吗?”桑意后知后觉,这才想起了桑瑜手里那支包装精美的玫瑰。


    顾斐斐一边卷头发,一边朝她点了点头:“粉玫瑰代表的是初恋。她表白的对象会是谁,你应该能猜到吧?所以,喜欢就要抓紧了!”


    桑意心中一沉,自然明白,桑瑜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毫无疑问,只有一个,那就是——陈恣。


    “不过,斐斐,你怎么知道粉玫瑰的花语啊?你平时还会研究这些吗?”桑意止不住打了句岔,向顾斐斐追问了一句。


    这次,她脸上却飞起了一阵可疑的红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桑意瞬间猜到了答案。


    趁着此刻,洗手间里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她们俩还逗留在这里。桑意缠着她问,伸手戳了戳她的腰,一脸八卦的问出了口:“斐斐,有人跟你表白了吧?送了你粉玫瑰,是谁啊!是谁啊!”


    “哎呀,是一个你也认识的人啦。”顾斐斐放下手里的卷发棒,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回答桑意道。


    桑意倚靠在洗手台上,猜出了一个名字:“是蒋亮吧?”


    “可以啊,桑意,你真是料事如神,有点本领在身上啊。那天,恣哥哥生日,我不是看到他亲了你的脸,明白了他并不喜欢我,所以很伤心嘛。”顾斐斐不紧不慢的说道。


    桑意认真听着,表情有些歉疚,她明白,顾斐斐心底对陈恣的喜欢,并不比桑瑜和自己对他的少,因此那晚,她应当是非常难过且伤心的。


    “然后,蒋亮啊,他就陪着我唱歌,一直唱到最后,唱到快天亮,我都快唱断气了。这小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就捧出了一束粉玫瑰给我,说他早就喜欢上我了。”


    顾斐斐脸上红云未散,显然是想到那天的场景,仍然印象深刻。


    桑意笑着点了点头:“斐斐,其实我一直就觉得,你们俩性格挺合适的,很互补,而且之前,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是真心很喜欢你。”


    “害,你就别打趣我们了。”顾斐斐收拾好了自己的化妆包,朝她挥了挥手。


    此时,洗手间外却兀然响起了一阵广播声:【通知!请高三1班学生,速至操场拍摄高中集体毕业照!】


    “坏了,咱们快走!”顾斐斐和桑意皆被吓了一跳,赶忙冲出了洗手间,在教室里匆匆放完东西后,便手牵着手,直奔操场去了。


    操场上,作为体育委员,正在负责安排队伍的陈恣,抬起手腕上黑色的理查德米勒手表,看了一眼时间,有些心烦气躁。


    桑意是怎么回事,毕业照马


    上就要开拍了,她竟然还没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却从不远处,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晚来的两个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走在顾斐斐身旁的桑意。


    【天啊!那是谁啊?那是咱们班长吗?那是三一?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是班上来新同学了呢!】


    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陈恣亦朝那个方向看去,落在桑意身上的这一眼,却瞬间令他瞪大了眼睛,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一身白色长裙,迎着金黄色的晨光,向他们跑过来,长长的头发被半扎起,随风飘扬,优雅极了。


    而更令人惊讶的,她额前那片厚厚的刘海,消失不见了,露出了光洁饱满,白皙的额头,黑边框眼镜也未戴。


    整张清纯灵气的白皙小脸上,所有的五官都被完整的,一览无余露了出来,无论是她那双剪水一般,充满灵气,好看至极的大眼睛,还是挺翘的鼻子,以及化上了精致淡妆,颜色如同初春花瓣的浅粉色的唇。


    迎面奔走来时,她整个人如同一朵清丽而幽香的百合花,令人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陈恣心跳飞快,而很显然,班上有不少男生的目光也久久落在了桑意身上,完全不敢置信。


    【三一不戴眼镜,露额头,竟然这么美的吗?真的假的,我的天啊!整整三年呀,我从来没发现过她长这样啊!我要知道她长这样,我早行动了呀!这都可以成为新晋班花了吧?可惜高三了啧!要毕业了啊……】


    无数议论声,再次从1班人群里鼎沸的响了起来,如同炸开锅了一般。


    桑瑜目光落在桑意脸上时,同样惊讶无比,随即,她朝她不屑的翻了一记白眼后,端起手臂,转过头去不再看桑意。


    “斐斐,我不戴眼镜真的行吗?现在我看人真的有点模糊啊。”桑意根本来不及听任何人说任何话,因为她取下眼镜后,周围的一切,实在有些模糊不清。


    此时,她的手腕却被一个宽大有力的手掌径直握住了,正是陈恣,对方拉住她往一个方向走去:“桑意,你站这里。”


    这人怎么回事?排拍照的位置,还直接带着自己过去?感受到手腕上,从他掌心传来的温暖触感。


    桑意脸已经红了,但更担心的是班上其他人会放在他们俩身上的目光,索性因为看不清,倒也有好处,不必顾及这些了。


    “你就站到这里,不要动了,我接着去排他们的位置。”陈恣牵着她到了人群里叽叽喳喳的一个位置,最靠边,左边没人的地方。随即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畔叮嘱了一句,转身离去了。


    桑意看向身旁站着的,一个平时有些陌生,没多少接触的女生,又看了一眼顾斐斐的方向,她离自己还远着呢,她对此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陈恣这样安排她站位的原因是什么。


    然而,几分钟后,陈恣排好了所有人以后,高大的身影径直向她走来了。


    桑意脸上红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陈恣安排她到这里,不会是为了让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吧?


    果然,当陈恣返回对伍,长腿迈了几步后,就早有准备般,毫不犹豫的补上了她身畔,那个被他特意空缺了下来的位置。


    这人简直也太肆无忌惮,恣意张扬了吧?桑意低着头,这样想着,可心里却又有些无法抑制的开心。如果不这样做,才不是他陈恣吧。


    若有若无的薄荷清香从陈恣身上不断传来,对方离她极近,几乎紧贴着她而站,是桑意根本无法忽略的存在。


    “好,来!所有同学,看这里!茄子!”摄影师洪亮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桑意抬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在她18岁的这天,她和第一次喜欢的人站在一起,拍下了高中毕业照。


    毕业照拍完后,所有人便原地解散了,可以自由活动,也可以自由组队,找摄影师拍摄。顾逸飞和蒋亮早已按耐不住了,拉着陈恣,拍了哥三好,好几张照片。


    陈恣虽然并没多少心情,但视线所及之处还能看到正在和顾斐斐拍照的桑意,因此也未拒绝他们。


    不一会儿,当他们拍完照以后,蒋亮却兀然向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恣少,你知不知道,咱们班上,有不少人大学计划出国留学啊,包括咱们学委,跟你不对付的白言川。”


    “他也要出国?你是怎么知道的?”听到这句话,陈恣墨眉一拧,向蒋亮追问道。


    蒋亮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我听5班,一个和他玩的好的人说的,而且听说,他和咱们班长还在同一个老师那里学绘画呢,那老师来头可是很大的。”


    陈恣脸色一沉,却兀然发现刚才还在拍照的桑意已经不见了,他想起了白言川给她的那张卡片,于是他向顾逸飞和蒋亮留下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你们先拍,我有事!”


    留下呆站在原地的顾逸飞,还不明白陈恣这突然变脸,是怎么了,蒋亮却笑了笑,兀自拉着他打球去了。


    图书馆二楼走廊,桑意上着台阶,还没到达地方,便已经看到一个身穿白衬衫,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窗户边安静等待着她的白言川。


    对方高一到高三,看起来也长了不少,虽然个头不及陈恣,但以她目测,似乎也到了183的样子。


    “桑意,你来了。”白言川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朝她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模样温润如玉。


    桑意点了点头,心内有些惶恐,走到了他面前,其实她也猜不准,白言川突然叫她来这里,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白言川的表情却坦然自若,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他低下头去,修长的手指,兀然把他白衬衫那只蝴蝶形状的胸针,取了下来,递向了她。


    “这是,你说过的那种蝴蝶吗?”


    桑意好奇的伸过手去,接住了那胸针,低头直视着这胸针上,那只颜色极纯净绚烂的蓝色蝴蝶,她突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只真的蝴蝶,是标本,而不是用其他材料仿制出来的蝴蝶。


    白言川对她温柔笑了一下:“对,这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海伦娜闪蝶,是我家唯一拥有的一只。”


    “原来,它真的这么美,这一定非常昂贵珍稀吧!”听到白言川这句话,桑意表情惊讶,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只胸针,突然就觉得手里有如千斤重一般了。


    白言川的目光,却落在她低垂的眼眸,轻垂的长睫上,启唇接着说出了一句令她惊讶的话来:“桑意,这只蝴蝶送给你了。它代表着我,所以,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哐当!听到这句话,离他们不远处的书架旁,一本书从一身黑色,心烦气躁翻着书的人手里,骤然掉落,砸在了地上,却丝毫没有引起走廊上两个人的注意。


    桑意亦瞪大了镜框背后的一双鹿眼,断然没想到,白言川会对她表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毕竟他这样与谁都仿佛隔着一层天然距离的人,在她面前,差异竟然如此之大。


    可她未曾他的表情中,看到半分玩笑的意味,对方显然非常认真。


    她一手握着那只胸针,一手攥紧了自己裙身,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


    随即,桑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望向白言川,将手里的蝴蝶胸针递回给了他,诚恳开口:


    “白言川,对不起,我并不喜欢你,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果我之前有什么行为,造成了你的误会,那我向你道歉。”


    白言川浅灰色的眸中,闪过一抹受伤,低头看着她展开的手掌上,那只她递回给自己的蓝色蝴蝶,沉默了好几分钟,才从她手中接回:“我能问问为什


    么吗?桑意。”


    “白言川,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羡慕你拥有着,我可望而不可即,此生却无法拥有的一切。”


    “你是飞在空中,珍稀而璀璨的海伦娜闪蝶,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小王子,而我却只是为了冬食夏餐,想尽办法,填饱肚子,在地面终日奔走忙碌的蚂蚁,我和你完全不一样。”


    思索了几秒钟后,桑意仰头直视着他那双浅灰色的眸子,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听完这句话,白言川握紧手里的蝴蝶,迎上她那双澄澈而明亮的眼睛。印象里,这还是桑意第一次对他说出这样,发自肺腑,出自她心间的话来。


    他兀自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张了张唇,向她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秋槐影薄蝉声尽,无妨,我会如蝉直鸣,到尽夏为止。谢谢你,桑意,我先走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桑意呆在原地,望着白言川背影离去,并没有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不待她再思考什么,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径直从一旁朝她奔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便上了台阶,往楼上的天台走去,桑意有些没反应过来,仰头看去,才明白了过来,正是陈恣。


    桑瑜握紧粉色的玫瑰,手里还提着一个精心准备了礼物的纸袋,那里面放着她昨夜偷偷熬夜,千方百计躲过了桑明远的监视,在被子里断断续续,写出来的一封长长的表白信,心情忐忑却又充满期待。


    今天对她来说,很不一样。


    这次,她要彻底放下自己作为校花的高傲,打算亲自去找陈恣,把自己多年以来的暗恋,彻底放到台上,去向他表白。


    然而,她在教学楼里寻了一圈,都未曾看到陈恣的声音,于是猜测到他最喜欢打球,极有可能会在操场,于是她快速下了楼。


    “顾逸飞,你看到恣哥哥去哪里了吗?”她来到操场,向热火朝天,正在和一群男生们打球的顾逸飞招了招手,大声问出了口。


    与此同时,图书馆天台上,在陈恣终于肯放开她以后,桑意才停下了步子,原地喘息了好几下,平复自己的心跳。


    她仰头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一身黑衣,坦然若素,体力如同怪物一般,跑了这么几分钟,根本不需要喘息的陈恣,那张阳光底下,轮廓深邃,痞帅好看的脸。


    “陈恣,你干嘛啊?”桑意根本不明白,陈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刚才突然就冲出来,并且一声不响的拉着她,不管不顾的,上了天台。


    陈恣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向她,伸出胳膊,撑在墙壁上,将面前,长睫颤抖不安的人,兀自困在了臂弯里。


    察觉到了他不太对劲,桑意红着脸,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脚后跟,完全抵在了身后白色的瓷砖上,退无可退为止。


    “你……你”桑意长睫慌乱的颤动了好几下,纤长的手指,攥紧了身上的白裙子,鼻息之间都是被他环绕住的,独特薄荷清香。


    她心跳越发剧烈明显,只觉得浑身,都在因为陈恣那双过分好看,恣意张扬,炙热的黑棕色眸子注视下,而不断发热,几乎能将她整个人完全燃烧一般。


    下一秒,陈恣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把摘下她鼻梁上,那副厚重的黑色眼镜框。


    随即他扣住她手腕,红着眼尾,径直俯身,吻上了她那张浅粉色的唇,将她还未来得及说出的,任何一个字眼,都直接吞吃入腹。


    “唔……”桑意那张苍白孱弱的小脸,瞬间泛起一片绯红,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发软,纤长的手指,却只能攥紧他胸前衣襟,仰头被动承受着,陈恣这个侵占性极强的吻。


    这是一个凭借着陈恣本能深入骨髓的吻,也是桑意人生中,第一次的吻,是她的初吻。


    在一片模模糊糊的视野里,陈恣不知与她唇齿纠缠了多久,宽大有力的手掌,却一把掐住了她纤瘦的腰身,在她耳边,哑着声音,狠狠警告:


    “桑意,你知道我等这一天,有多久了吗?你敢去国外,老子就死给你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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