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厌是某日突然察觉不对劲的。
他终日佩戴的长剑名为碎月,以剑影如皎皎月色、流光若碎月得名。可是那日拔剑,碎月却收敛了光芒,仿佛入睡了一般。
再者,他的记忆一日不如一日。沈厌坐在窗前回想,往事云烟,竟真的和烟一样飘走,他来自何处,该去何处,除却自己的姓名,一概不知了。
旁人叫他,掌判官。
可他掌什么,判什么?
沈厌偶尔会在梦里,看见一片青青竹林,有时变作人间盛世。可没有人能为他解答。
大约半个月后,他去了一次寺庙。
他们说,这里解签很灵。
那是位白发长须的老者,对着卦象看了很久,最后话中有话,只说会有转机。他还提醒沈厌,说这一生刀光剑影,甚至有些还是他自找的,无法避免,无法躲藏。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人来报,有长生草的下落。沈厌随众人前去,在暗暗密林中瞥见一抹身影,而后,这人似凭空闯入他的生活,话多,动作也多。有时,她趴在案前沉思,沈厌会有种恍惚的感觉,如梦境,朦朦胧胧。
这晚也如此。
明月高悬,月色似水,缓缓从空中流淌进小窗。
沈厌醒过来时,就看见慕枝砚提笔写字,仅给他留下一个背影。那背影,自然也落在月色里,影影卓卓,沈厌没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看着,看着地上的影子,看着眼前的人。
他只是在某个瞬间,眼前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夜晚,才忍不住发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
慕枝砚愣住了。
字迹未干的纸张被她卷起藏在袖中,她回身,好半天,才反驳道:“我们何时见过?”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我要是见过你还了得?”
沈厌蹙眉:“为何?”
没回应,慕枝砚慢慢蹭回沈厌身边。
就按着咱俩这个关系来看,若真见过,你还不得拿斧子劈死我。
......
风一阵一阵,吹得窗纸哀嚎般。沉默良久,慕枝砚忽地说:“没有为何。你伸手。”
沈厌或许是还念着那点似曾相识,即使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他靠在墙边坐,伸出左手来,垂首盯着慕枝砚的小动作。
许久不用清心令。慕枝砚将一手搭在他的手腕处,闭上眼睛,默念口诀。
她主管世间欢喜之事,这是从前她管用的,也是最简单的一个法令,用来探寻来者喜缘的。只是后来她升至缘灵神,在天庭有了“缘”字一号,便不再需要亲自号令,只用牵丝红线,一探便知。
一盏茶的时间,未果。
慕枝砚叹口气,将手收回。法力还是没有回转恢复的现象。
“怎么。”沈厌盯着她落寞的神色,“可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他语气极为平淡,脸色都未变半分,像是习惯了。
“怎么会!”慕枝砚立即道,“我叹气是因恰恰是因为有好事发生!”
“何以见得?”
“我算出不出三日,我们就能出着小屋,找到幕后真凶,找回长生草!”
她说谎真是太明显了。眼睛是看过来的,眼睛里却不像真正高兴那样亮,虽然是笑着的,半躲闪的细微之处提醒着沈厌,她心上想的可不是说出来的那些。
未说破,沈厌起身,伸手碰了碰窗框,道:“何必三日,若想出去,即刻就行。”
“你,你要强拆啊?”慕枝砚惊讶,“先说好我不干,我饿了,我去那边吃饼。”
她忙摆手,缩至那案边,解了袋子取出饼来,还不忘分出一块留给他。然后,真就啃起来了。
沈厌:“......你坐在那就行。”
这屋子有年头,梁柱窗框必然会有松动之处。手上要是有工具,开个门撬个窗肯定不是难事,可惜斧子落在密林,碎月剑还被夺走,沈厌站在门前没找到合适的突破口,就转向窗户。
窗外忽传来脚步声。
沈厌贴近,只觉来者声音愈近,忙快步到慕枝砚身前,一把拉过她到地上。
“你干什么......”
慕枝砚还塞着那口饼,含糊不清,听见声音后硬生生咽了下去。她忍着咳嗽,手快速捡了地上的绳子,几下子就把两人的手重新“绑”了起来。眼睛一闭,她和沈厌维持刚进来昏迷的模样。
门外有锁,钥匙声清脆响起。
慕枝砚偷偷瞄见,还是两个黑衣人,武装得严严实实。人快进来了,她又闭上眼睛,慌张之余,还往沈厌那边倒了倒。
沈厌没动。这时候慕枝砚真羡慕他那副面具。
凭什么就摘她的,是喜欢狐狸么。戴着面具,也不必像她这样苦苦隐藏神情,等下穿帮露馅了可怎么好。
这样想着,慕枝砚又往那边倒,重量压在沈厌身上,底下偷偷踢他一脚。
“他们要带我们去哪?”
“别说话。”
“噢。”
“快点,这两个人定不能放过。”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城主有令,带到密室去,跟那些人一样。”
另外那个不说话,只一味将他们拖拽出去。慕枝砚觉得这个姿势实在太难受了,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好在,路途并不遥远,他们又开了道锁,下楼梯,进了密室。
将两人依旧放在地上,黑衣人在牢房前找钥匙。
慕枝砚睁开眼睛。
火把挂在墙壁,很好,又解锁一个地牢。
第三个了,只是与先前不同,她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血味。
黑衣人方才说,城主。城,楚阳城,楚云间,那城主就是掌管楚云间的人。
慕枝砚记得,这人姓郑,重昭九年身亡,具体原因没有详细记载,不想,一朝坠落人间,先后碰上阴阳兽、鬼市、楚云间这三大事。
郑城主做了何事?慕枝砚思索,他们被抓是因为前往辛姑娘的家,辛姑娘又莫名消失,莫非,是这城主抢占民女?
她侧首,见沈厌同样睁开眼睛。两人对视,不必多云就知晓对方所想,两三下解了绑在手上的绳索。
“人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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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得无影无踪。所幸,那个姓慕的不是找到了吗?通缉令可以收回来了。”
“也是,那个姓慕的自年前就偷盗城间,真没想到今晚能自投罗网。”
“你说谁偷盗城间?”
黑衣人回头,手上钥匙刚送进铁锁,眼见本该躺在地上的两人这会儿生龙活虎。尤其是慕枝砚,手上举着不知何时吹灭的火把,抬手,对着他俩的脑袋就是一棒!
“竟敢说我坏话!我没做过的事也往我头上乱按。”慕枝砚气愤,踢向被敲晕的两人。
“我倒要见见那个什么城主,故弄玄虚。”她说着,手一转,将铁锁拧开,“我看他分明是做贼心虚!”
铁门吱呀推开,里头更是潮湿阴暗。沈厌从墙上卸下另一只火把,在前面举着探路。
“你说好端端的,堂堂一个城主,怎么会做这样的密室。”
楼梯窄窄,慕枝砚轻轻拽着沈厌的衣袖,直到完全下去才看清全貌。室内不大,映入眼帘的东西却大为人惊——刀剑自不必说,正中央是一张长桌,摆着几根沾血的长钉,最右边的草席上躺着一个人,面目全非。
慕枝砚脚步快,刚要上前去看。
“等等。”
沈厌一把拦下,发现那姑娘是未醒的,领着她慢慢走到草席前。
这时,慕枝砚才明白,那血味就是这人身上的。长发如云,面庞依稀可见是位姑娘,心口处扎着一枚长钉,血渗出,染红她白色的衣衫。
“太阴钉?”
慕枝砚震惊,在桌前又瞧过一遍,确认了才道:“传闻是神兽玉化后的骨髓做成,共十八枚太阴钉,分别扎在心口、手腕、腿骨等处,即可取血做傀。”
果真,那姑娘手腕和腿间的衣裳,也沾着血迹。
太阴钉花纹细碎,符文也是慕枝砚书上所见,如出一辙。传闻太阴钉往日与长钉无异。慕枝砚向那姑娘心口处瞧去,若是饱沾人血,太阴钉会变作夺目银色,细如银针,几个时辰后,中间掺杂红丝,血味也会变浓。
这是上古巫术,按道理来说是早早被销毁的。可人间,甚至还是盛世的楚云间,怎么会重现?
这人多半是救不回来了。那姑娘面色苍白,长钉已然是细针状态。人血流空后即为傀,面皮干枯,只会听从主人的号令,没有知觉没有神情。若是等她醒来......
慕枝砚脑海间闪过两字。不妙。
“沈厌,我们快走!”
“你记不记得那伙黑衣人?门外那两个只是侥幸,如果他们全都是傀的话......”
她不敢再多说。
慌不择路,慕枝砚跌跌撞撞,下楼梯险些摔倒。
密室墙壁的火把,先前被两个人拿在手中,此刻光线极暗。血味似乎变得浓烈,两人逃到外面,慕枝砚大口大口喘气,却没有停歇。
“这是那个城主的密室。傀没有生命,没有病痛,比人还要难对付。”
她躲着光亮,刚迈出两步,回身攥住沈厌的衣裳:“我们出来的时候,打晕的那两个人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