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灭了。
老旧的横梁断裂,眼前的一切都烧得灰黑。鬼市人群疏散开,护卫队向刚才燃烧起来的地方泼水,水落到低洼处形成泥浆,墙壁和地面尽是泥浆冲刷后留下的痕迹。
慕枝砚说不出话来。
她的思绪早飞至千百年后。等回到天庭,她定要嘱咐小童子在话本子上改字,把这事迹一五一十地记载下去。
“大人。”
护卫队中走出一人,刚说出口,意识到称呼不对,只得抱拳等那人回应。
沈厌慢慢移开眼睛,视线落在叫他的人身上,不冷不淡地说:“什么事。”
“掌狱那边来报......”他声音越来越低,“地牢的人都不见了。”
“就、就是在刚刚发生的,说是有阵风把地牢的锁打开了,然后......”
这事实在离奇,就连亲眼目睹的人都不相信。一阵风,大得能把人卷到几里开外,他们追人的时候眼见树林里的树叶都落了,连同树皮都呈现枯败的模样。
沈厌打断他,依旧不感兴趣道:“我还管地牢的事?”
“不不......”
“人丢了就去找,在这里与我废话什么。”沈厌侧身,忽向那里扬了下脸,“她除外。”
众人看去。
慕枝砚这会儿狼狈极了,才在箭雨里躲过一劫,紧接着就被抓来鬼市,又是喷火又是长剑,人间这一晚上的经历,比她那么多年在天庭看的书都丰富。
她的衣裳在逃跑时挂到了树枝,踩过的水溅到裙摆。长剑未在她身上留下伤痕,但划破了衣袖,总之,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
慕枝砚从凌乱的发丝中抬头。
留在鬼市的这些人都在看她,包括沈厌。他漫不经心地别过头,眼神透过面具落到她身上,在夜色中说不清道不明。
“对对对!”
慕枝砚明白过来,啄米般点头:“我偷的,让我和他回去吧!”
“......”
下属不明所以:“姑娘不是刚才还否认么,跑得比谁都快,都要和大人打起来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你家大人打起来了?”慕枝砚瞪他,“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跟他回去,也好帮忙找长生草啊。”
她又不傻。
地牢里的人全跑了,就剩她一个,除非亲人交钱赎她,否则她还是要被关回去的。先不说那个记忆里莫须有的亲戚,就说今晚闹这么大,保不齐他们要在地牢杀人灭口呢。
眼下有人要带她走,别说吃掉长生草了,就是祝她长命百岁也行。
沈厌问:“你还有要说的......”
“没有没有!”慕枝砚蹿到他身边,“我们走吧,我明日一早就去找。”
发间流苏一动,沈厌发觉,自己离她很近。
“哦对,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
考虑到这人或许不喜欢有人亲近,慕枝砚慢慢向外走了两步,保持了距离,才问:“你你说话管用吗?”
“嗯?”没听懂。
但他音量轻,慕枝砚以为这是管用的意思。她抱着刚才掉落地面的阴阳兽雕像,眼睛一眨一眨,说:“那你能不能找一件披风给我,我有点冷。”
沈厌:“......”
**
沈厌的家离得不远。
也是掌判官职务的原因,家距鬼市四五里,而且出来前慕枝砚才听下属说,他平时都是不回来住的。
推开大门,正中央是一棵老树,算是这屋子里生长得最茂盛的生物了。东西厢房,虽然老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个院子较大,后方单独开出一片菜园,只是落败久了,都是枯相。
慕枝砚跟着他穿过小道,到了房间门前。她一路都不敢多话,生怕这人一个反悔,又抽出剑把她斩了。
尽管刚才已经斩过一次了。
她看着沈厌停下,问她:“会做饭吗?”
“会呀。”
慕枝砚高兴坏了,这不正是她擅长的么。她三步两步跳到小厨房里,开锅掀盖,活像回了自己家,口中嚷嚷着:“家里这点菜,做道汤还是成的,只是我还要火折子。”
她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回头了才看见沈厌抱肩靠在门边,顿时捂上嘴,还不忘提醒:“火折子。”
“你很冷?”沈厌没动。
裹紧身上墨色披风,慕枝砚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先借我,我没有别的。”
“嗯。”
......
慕枝砚对着小竹筒吹气,竹筒里生出小火苗。
最后下锅做的不太像汤。慕枝砚放了煮得软烂的豆子,切碎的青菜,看着倒是清清淡淡的。
他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应该不会喜欢味道重的吧。
于是慕枝砚在自己那碗里多加了一勺盐。
“你叫什么名字啊......”
慕枝砚往灶膛底部添柴,呼哧呼哧地扇火,对着站在院里老树下的人喊道。
沈厌的面具在月色下来看,实在过于明显。那把剑还未卸下,仍是抱肩的姿势,闻言,他向小厨房走来。
“我说你叫——”
“我能听见。”
沈厌靠着门,回答:“沈厌。”
慕枝砚蹲在灶台前,累了,自己取了个小凳子坐着扇。
“砚?我叫慕枝砚,羡慕的慕,树枝的枝,笔墨纸砚。你是哪个砚?”
“我只是觉得很有缘,我们名字里都有相同的字。”
“虽然我方才那样说,可长生草真不是我偷的,你要相信我。”
锅里汤水煮得沸腾。
半天没有声音,慕枝砚以为人走了。她看了,才知道沈厌还在,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长生草是你好不容易找来的吧。”她手上蒲扇轻摇,“你用来做什么呢?我看你武功高强,厉害得很,完全不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沈厌。”
“啊?”
慕枝砚眨眼,听他说:“我叫沈厌。厌恶的厌。至于长生草,是我眼睛不太好。”
良久的沉默。
“不许这么说!
慕枝砚从凳子上蹦起来,“咚”地砸到脚。
沈厌走回树下了,她忍着疼跳到门边,半个身子靠着门框,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长生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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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厌深深望向她。
汤的味道从小厨房悠悠飘出来,慕枝砚站在烟火前,听他说:“嗯。”
**
有一说一,鬼市内部要比集市富贵多了。
朱漆的六根镶金柱支撑,地上摆着的屏风上绣春夏秋冬花开花谢,整间大殿内用明珠照亮,丝毫看不出半点千百年后的落魄。
然而,这还是开始。
慕枝砚规规矩矩地做个哑巴站在椅子边,等看见有人抱着两三个钱袋子过来的时候,眼睛瞬间瞪大了,实在忍不住,凑到沈厌身边问:“你们这儿这么大方?”
那人递过来前抽系紧,里头装着的那些金的银的,比明珠都要耀眼。沈厌根本没理会她,瞥她一眼,坐位子上连钱袋都没接,还是慕枝砚伸手抱过来的。
好沉,好幸福。
一个在天庭养老的神仙,平时喝酒都要找仙友借钱。慕枝砚这时候觉得跟着沈厌太对了,简直是她做过最正确的选择,顿时就把斧子长剑的都抛之脑后。
她在屏风后面鬼鬼祟祟想偷偷数钱,沈厌在前面与人对峙。
“地牢走失的事,掌判官当真不知?”
“我早不是掌判官,与凡人无异。”
沈厌轻敲敲桌面,叫那个抱钱袋的贪财鬼过来,然后起身,抽走了她怀里的一袋,丢过去。
“你做什么!”慕枝砚嗔怒,“赚钱很不容易的!”
她当时答应给天庭神君出苦力,半日,才得一壶酒。这人家徒四壁,衣裳都不买有鲜艳颜色的,害得她连盐都不敢多放,昨晚上喝了碗没滋没味的汤。
沈厌转过来对着她,身量的光影揽过她全身,淡淡道:“赎金。”
“赎什么......”慕枝砚后知后觉,“哦。”
“我还挺值钱。”
......
分钱的那位见他们要走出大殿,抬腿从屏风后绕出来,提醒道:“沈厌,你要的长生草在楚云间。鬼市和楚云间联系颇密,你这些年在这里,可攒下不少的恩怨。”
听得出这是半含威胁的话,本着赎金的情义,慕枝砚不客气地怼回去:“怎么,没了他你们鬼市就不能运转了?还是说,这些年都没找到垫背的呢?”
“你!”
慕枝砚今早刚换的新衣裳,出门前还摘了朵花簪在发间,本来心情就很好,这会儿知道对面人争辩不过她,更得意了。她微微偏头,带着挑衅意味对他一笑。
笑意未完,她被沈厌拽着离开。
出了门,慕枝砚的担忧才涌上心头。
她手上掂量着钱袋重量,小声说:“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仇家是不是很多,万一遇上人追杀怎么办。要不,你教我一点护身的?”
感受到沈厌看过来,慕枝砚自圆其说:“就……我们要去楚云间嘛,我听说不太平,想向你学学。”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也没有法力。长生草帮她挡了沈厌的一剑,却难保日后顺遂。
等了许久,慕枝砚以为他在深思熟虑,直到他开口还期许万分。
“不必。”
“若有争执,我砍了便是。”
慕枝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