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传来乌鸦的啼叫,尖锐刺耳。
穿过这片林子,估计就能看见行人,那就可以得救了。
慕枝砚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拼了命地跑,跑得太久,吸入的空气冰凉刺骨,喉间泛着血腥味。直到那把斧子毫不客气地劈来,她甚至还以为救援兵来了。
然后她听旁人叫他,掌判官。
什么官?
那人就站在她的对立面,墨色束身劲装,配着剑,下坠的银色腰牌闪闪发光,牌上的“判”字夺目。
掌判官。
要她命的官。
......
慕枝砚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她发觉那人脸上的面具倒是出奇。是同样的银色,不过并没有那么亮,只是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或者说,是一双眼睛。
面具纹路如层云,左右两侧落下两道长流苏,从耳后一路顺到乌发里。而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在月色下显得冷峻若冰。
他发问,语气淡漠:“慕、枝、砚?”
听得她心头一颤。一字一顿,虽然不带温度,竟意外的好听。
当然,如果他能忘了长生草的事就更好了。
“你听我解释!”
身后放箭的那群人紧紧跟上来,慕枝砚想上前,被拦在掌判官外。
“那草真不是我偷的!你要是急着要我帮你再找......”
“你......”
掌判官身侧有人要开口,被他阻止。
他细细打量着慕枝砚。即使他戴着面具,慕枝砚却能有感觉,那眼神应该和他腰间配剑一样,寒刃出鞘般,带着几分凌厉。
周遭鸦雀无声,只听他说:“找?”
“对啊,长生草而已......”慕枝砚脱口而出。
话出口,她忽然想到这里是人间,不是天庭,长生草对于凡人来说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如果她法力还在,没准确实不是难事,但问题是,她现在什么筹码都没有。
那她这样说话,不是作死么……
果然,那人轻蔑一笑:“呵。”
完了。
她怎么忘了这个疯子刚才还拿斧子砍她呢!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疯子拔出了配剑。这可真是寒刃出鞘了,剑身泛着淡淡光泽,剑意撕裂空气般,带着汹涌的杀意袭来——
“等等!”
“报——”
未完全拔出的剑收回。
掌判官向后方望去,林外一人匆匆忙忙跑来,险些被沿途石子绊倒。他到了近前,连话都组织不全,吞吞吐吐道:“大人,鬼市出了事……”
他凑近对掌判官说了些什么,只见掌判官神色一变,命令道:“带她走。”
随即迅速转身,带着一行人离去。
**
鬼市,做交易的地方。
自千百年起,鬼市入口就只在每月中旬开启,凡人、仙人,甚至是妖魔都会在此地出现。这是一个神秘莫测的集市,不归人间仙界魔界掌管,因此为维护其秩序,鬼市特设定“掌判官”。
不过……记忆里,鬼市早已消失了很多年。
慕枝砚是被押去的,她走路慢,也好在身边人没有催。看样子,鬼市确是出了很重大的事,以至于追着索命的人都不管她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走到林子尽头,竟是一片刺眼的白光,慕枝砚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眼,鬼市就浮现在眼前。
这是她第一次目睹鬼市全貌。
青石路面,幽幽孤灯,偶有邪风吹过,吹动摊位上的布幡。每家摊位上都有镇压的符纸,店主通常黑袍遮身,实在分不清是人是鬼。
更诡异的是,偌大的集市,静得出奇。交易、往来,都看眼缘,买卖时几乎没有言语上的交流,若是看中哪样物品,缘分不够,最终也只能空手而归。
掌判官带人步入鬼市,稍后便有一队巡差前来,低语道:“大人,是阴阳兽。”
阴阳兽,鬼市镇宝。
这都是传闻里才出现的东西,慕枝砚忽然明白过来,这应当是几百年前的人间,是鬼市和阴阳兽还存在的时候。
她从未见过阴阳兽,曾经和天庭众仙聚会时,听人提及过,说阴阳兽是镇守鬼市,并保证其正常运转的灵兽,这也是鬼市不归三界管的原因。
传闻还说,它形状和牛相似,头顶有一只角,身形庞大,会喷火。
火!
慕枝砚听到耳边燃烧的“噼啪”声。那不是巡差手里举着的火把,而是熊熊烈火!
呼啸的风带动赤红色烈焰从远方卷来,火舌若蛇般舔舐布匹杂货,随后攀附上小摊边的木梁,方才还安静的鬼市此刻哭闹不止,人群杂乱无章东窜西逃。
“这是……阴阳兽?”
“它怎么会跑出来啊!”
浓烟滚滚,翻滚着、咆哮着上升。在这片遮挡视线的烟雾后,传来一声轰鸣,阴阳兽缓慢挪动而来。
阴阳兽浑身毛发青灰,长长的角,尖锐而弯曲,下方是红色的眼睛。唾液顺着獠牙淌下,它露出牙齿,凶狠地呲向来者。
“退后!”掌判官拔剑,“带大家撤离,护卫队随我摆阵!”
阴阳兽四肢着地,利爪刮过,掀起大块泥土碎石。它发出阵阵低吼,震得方才烧起的枯木落下。
护卫队内飞出几个人,他们按队形排开,肉眼可见地面上渐渐浮起金色阵纹。
对比在此刻具象化,人形渺小得可怜。
所有人都不知晓阴阳兽为何突然变性,他们只能听从命令,形成法阵。站在最前方,也是离阴阳兽最近的掌判官,他手中持剑,剑气嗡鸣。
似乎是被阴阳兽的低吼影响,那把本应该指向阴阳兽的剑,以众人未反应过来的速度调转了方向,赫然对着反面而去——
慕枝砚。
那道鸣叫如同万千冤魂的尖啸,在冥冥之中唤醒了这把沉睡的剑,使之扭转了方向,对着身后的慕枝砚而去。
然而慕枝砚只是一个看戏的,她还想着自己居然回溯到了千百年前的奇遇,脑子停留在曾听说阴阳兽性格极好的那刻。
回神,她看见掌判官从火光里穿出,直直向她奔来。
慕枝砚抬脚就跑,边跑边骂:“鬼市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惦记自己那点破草!”
再一次体验被狗追的感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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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庆幸,她很感谢那位养了狗的仙使,若是能活着回到天庭,她定要抱着酒和仙使喝上三天三夜。
“我答应帮你找就不会食言的啊!”
“还追!郎君你疯了吗!”
慕枝砚骤然噤声。
不是因为追赶她的人停下,而是因为,剑刺进了她的身体。
出乎意料的是,长剑彻彻底底穿进,又完完全全穿出,慕枝砚身上竟连半点窟窿血迹都没有,更别提难忍的痛苦。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是和长剑朋友做了个游戏,那把剑从她身前穿出后重新飞回掌判官的剑鞘里。
围观的众人:“?”
这莫非,也是长生草的功效?
慕枝砚着实被吓到,她屏住呼吸,直到长剑归位,才哆嗦着答:“大人,您这剑真有意思。”
......
另一头,阴阳兽咆哮不止。
撑住大阵的几人颤颤巍巍,地面上的阵纹光色很淡,几乎快要消失。
“大人,不可!”
没有听从劝阻,掌判官取下令牌。他毅然将令牌丢入法阵中,口中唤诀。
阵纹上升,与令牌一同化作撕裂天地的光焰,如流星坠地,升至最高处后直刺而下,奔着阴阳兽去!
“诛邪,万念!”
势如破竹。
阴阳兽发出最后一声,身边产生浓厚白烟,它的身躯在白烟后剧烈抽搐,随后变作小小的青铜雕像,掉落在地上。
方才席卷的火光消失不见,鬼市一切恢复正常,只是遍地散落的杂物,宣告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大人......”
护卫队从四面八方跑来。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自鬼市建立以来,阴阳兽与掌判官并存,只是几乎没有人知道,掌判官的令牌可以抵挡阴阳兽,这是最后一道防线。当然,交出令牌的那刻,掌判官就不再拥有这个身份,他与凡人无异,没有法力加持,无神明庇佑,从此生老病死世事无常。
被唤的那个人神色未变,低头摸了摸长剑,冷淡道:“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这应该是一个悲伤的场合。
慕枝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能亲眼看见鬼市和阴阳兽,以及阴阳兽的封印过程。彼时她还在天庭,随手翻开从人间买来的话本,听身边小童子念:“鬼市镇宝,一角九头,食以人间灵气,重昭九年封印于南山。南山晚,东三百里立台,常于夜间闻啼哭声不止。”
话本子里多是杜撰的,比如阴阳兽根本没有九个头。话本里也没有提到过,最后封印它的人,是凭借一把剑一枚令牌,就敢挺身抵挡在众人面前的。
人间供奉神仙,到最后守护人间的,还是凡人。
沈厌回头。
不知从何时起,他眼睛变得不大好,常常戴着面具外出。他去过庙里算卦,卦象隐晦告知他这一生不幸的结局。他的记忆也开始失常,因而,他的话变得越来越少。
此刻,烟云散去,站在大雾后,他望向守护的人间,说不清自己是否如释重负,只是觉得似乎丢失了什么。
他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中仔细辨认,看清了慕枝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