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清辉洒在只余零星店铺的街道上，却因不断有马车自漪福楼处驶出，偶有高声醉语响起，并不显得冷清。
捧着被十一道菜填满的肚子，尚怀真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后和李修阙道别，坐在他帮忙雇的马车里，舒服地带着林氏两姐妹往城南街去。
有钱真好啊！她如是想。
秉着只要足够优秀，便能拥有特权的信念，尚怀真其实老早就想回家去研发新的菜品了，但民以食为天，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还伴有歌舞美人助兴，她实在是走不动道了。
食色，性也。自己不过俗人一个，要做卷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听着‘哒哒哒’的马蹄声，眼见月上中天，回到尚宅时，夜已经很深了。尚怀真给匆忙迎出来，呵着白雾的孟奶奶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便忙将她搀扶进堂屋就坐。
眼前亮堂后，身上也随之暖和起来。林映玉牵着正睁着大眼睛四处张望的林映瑶，恭敬地给两位长辈行了个礼。
尚广明在见到林映玉的瞬间，眼神突然变得怪怪的，但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转瞬即逝的表情并没让人发现有何不妥。
倒是孟奶奶，亲自把她们拉到座位上，轻拍着映玉的柔荑，整个人一反往常般精神抖擞，满面笑容地说着要带她们去收拾房间。
尚怀真见她已经开始查户口了，赶紧把一个钱袋子从袖中拿出来递给她，兴奋道：“这里还有三两碎银和二百二十文铜钱，阿奶你明日和映玉她们去购置一些家用，找人修缮一下咱们的院子吧，今年咱就可以暖和热闹地过个年了。”
“牛蛋，你怎的会有这多些钱？咱家虽然穷，但坑蒙拐骗之事是切切不可做的。”孟奶奶收起笑，紧张地看着那钱袋子许久，别说接过来了，连碰都不敢碰，还想叫尚怀真赶紧上交官府。
“牛蛋？怀真哥，你叫牛蛋呀，哈哈。”
林映瑶那道只扯了两下嘴角的笑容在旁人看来极具嘲讽意味，但尚怀真对她的性子已有初步了解，只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眉心，说了句没大没小后，才将今天的事情粗略解释了一遍，怕孟奶奶不相信，还在原地连贯地打了一套拳给她看。
因小时候在乡下和奶奶相依为命，时常被村里的皮猴子欺负说是小野种，走在路上不是遭到他们扯头发就是被他们丢石子，小小的她当时实在想不明白，大家都是留守的，咋就逮着自己来薅呢？所以上了高年级后，见到有武术班在招生，她就赶紧报名了。
虽然只是为了在特定日子给领导们表演而开办的一个兴趣班，但确实也从那学到了些真真假假的把式，长大后勤加练习亦可勉强自卫。不过像今日那两个牛高马大的壮汉，正常来说以现在这个缩水了的小身板是完完全全不可能打得过的，所以穿越过来后，自己身上肯定是多了一些暂时还没摸清楚的能力，或许正像李修阙所说的类似内力而非内力的能量。
难道是金手指？她搞不明白，只好下次进系统再问问老咪了。
孟奶奶听完，被尚怀真耍宝似的拳法逗笑了，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提心吊胆地问道：“那你掳了人家的钱财，又把彭东家要处理的人救了出来，他们会找上门来报复吗？”
对哦！尚怀真突然答不上话来了，顿时一阵后怕，怪自己冲动之下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无妨，既已掳走了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财物，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为了拿到赏金以及保住这份营生，他们断不敢说出实情。漪福楼每日里要应对的客人数不胜数，只往后行事莫要太招摇，彭福生不会把两个小姑娘放在心上的。”尚广明见四个女子围在一起愁云满面，淡淡开口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没想到自己这个行为竟阴差阳错地为自己铺好了后路，如果当时没有洗劫他们，还真未必是这个结果，尚怀真心有余悸地忙应和道：“对对对！现在世道艰难，他们又干了不光彩的事，定不会为了两个小姑娘而讨罚于东家。”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非也。必要时，还是不要做人的好。
孟奶奶见儿孙都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只好点点头，惴惴然道：“好吧，不过牛蛋你此番行事还是太过莽撞了，这次是对方过于大意，下次可不一定能有如此顺利了，往后这种事情还是要速速上报官差来处理。”
末了还嘱咐一句：“莫要再让阿奶担心。”
尚怀真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拢了一下耳旁的碎发，认真地道了歉后，笑道：“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啦。阿奶您先带映玉她们去收拾收拾，今夜我给你们做芙蓉汤，解腻暖身好睡觉。”
“噔噔！”说着，她在老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门边的一堆细软处，把刚刚在雅间内迎着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打包回来的肉食甜点拿起来给孟奶奶看。
在古代，其实大部分人在外吃有剩菜都是会用手帕布袋打包回家的，不过在别人请客的情况下，碍于礼仪，就少有人会这么做了。当时李修阙着实惊愣了一下，但觉得尚怀真此举是早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只道她是真性情，并不感觉到有被冒犯。
而尚怀真其时只一心想着浪费是人类之耻，和林映瑶开心地收拾着残羹，哪里会理会别人怎么想。
此为小插曲不谈。孟奶奶带着姐妹俩出去后，尚怀真被尚广明叫住了。
甫一到他房中坐定，便被问道：“今日你是如何打倒那两个壮汉的，可以详细同我说说吗？”
“我就是冲跳后给他后脑勺来了一拳，应该是他当时脑子都被下半身控制了，没反应过来，才会在回头的时候再被我一记上勾拳放倒了吧。”尚怀真思索了一会，其实自己也不太相信，只好这样来解释道，接着还连忙补充：“我自己只打倒了一人，另外一人是您徒弟打倒的哦。”
“我徒弟？”
“李修阙呀，他说跟您学武术的呢。”尚怀真疑惑地看了看尚广明的样子，又看了看他的腿，难道这瘸腿俊叔还有不止一个徒弟？自己身边隐藏着个当代孙膑？
正在暗自打量她有没有说谎的尚广明闻言眼睛突然瞪大了一点，旋即又一如寻常般问道：“适才你说请你到漪福楼作客的朋友就是他吧？你们何时相识的？”
“好些天前了，我第一次做阳春面的时候。”尚怀真回想了一下那家伙脸上总是令人手痒的欠揍小表情，答道。
尚广明点点头，终止了这个话题，延续回之前的内容，问道：“你从前学过武术？”
尚怀真喝了一口热茶，女人的第六感令她总觉得这便宜老爹心里藏着事情，看着徐徐升起的白雾，她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模棱两可地回道：“从前总被人欺负，为了自保便磨练了一下拳脚。”
天纵奇才？尚广明皱了皱眉，手指在桌上轻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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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下，又问道：“那你想学武术吗？”
“呃，可以冒昧地问下，您的腿这样是如何教武术的呢？”尚怀真考虑了半晌，决定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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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热锅升起驱散寒意的温度，将刚才便宜老爹抛出的橄榄枝暂时置之脑后，把菠菜、胡萝卜和香菇切好丁，尚怀真就开始制作宵夜了。
其实她一开始是想做罗宋汤的，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简直开胃又上头，就着能吃好几碗大米饭。不过现在牛肉珍贵稀缺，耕牛宰之犯法，老牛一斤难求，用猪骨替代的话需先熬汤底，耗时要多上一倍，味道上可能还会有冲突，不太值当。肯爷爷家的芙蓉汤味道一样很鲜甜，而且做起来容易且健康，所以就决定是它了。
用葱花爆香锅里的油后，将胡萝卜丁和香菇丁一起炒熟，便有了类似雨后土壤的浓香气味扩散开来，不爱香菇的人可能会觉得这味道怪异呛鼻，但她这个香菇脑一手煸炒，另一只手就已经在擦着口水了。
少顷，再把开水倒入炒熟的蔬菜丁里，闷煮一会后，放入焯过水的菠菜，一边搅拌一边淋上鸡蛋液。看着蛋液在汤里一朵朵地开成花，最后加入适量盐调味，少量醋增鲜，就美美完成了碰瓷肯爷爷版芙蓉汤了。
尚怀真迫不及待地试喝了一碗，只一个字：鲜！因鲜而甜，比放味精还有其他合成调料的好喝多了。蔬菜汤和海鲜一样，就是要大道至简。
原想一次性喝到饱，但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还是先把提前热好的剩菜端上桌，给每人盛了一碗后，才满意地听着众人的夸赞，把汤续了又续。
轻吹去唇边热气腾升的香甜，一口下去，丝滑沁喉，清新的甜意在舌尖久久不散，润入胃里，不仅给腹中添了暖意，还卷走了一日的腥腻。
“牛蛋，你这个汤非常甜香美味，阿奶觉得也可以拿去面馆里售卖。这里间蔬菜切成了小块，显得料多而汤浓，就着米饭吃软口易消化，很适合我们这些吃多一些肉食就容易胃中腻阻的老人家，阿奶就很喜欢。”孟奶奶对桌上的鸡鸭鹅不感兴趣，一连喝了两大碗汤，还另外把里面的蔬菜捞起来吃。
尚怀真闻言，嘻嘻笑了一声，道：“阿奶，我做的每道菜，你都说好吃呢。”
见自己碗里又被尚怀真满上了汤，孟奶奶也笑道：“总没个正形，反正阿奶目前最喜欢这一道汤。”
坐在其身旁的林映玉浅尝了一碗就停筷了，也点了点头，道：“香菇原就有小肉菜之称，许多礼佛的夫人及高门贵女，饮食多以素餐为主，但又追求食之鲜，味之浓，仅水煮或煸炒的素菜难以符合她们的胃口。怀真你这道芙蓉汤兼具二者之功，或能吸引到许多女性食客。”
听罢，尚怀真和尚广明都不禁多打量了她几眼，这林映玉言行举止有章有法，见识广袤，谈吐气质完全不像是一个长期流浪之人，甚至与林映瑶根本不像两姐妹，更像是一个世家小姐。只手上的皲裂确实证明她先前过得挺苦的。
尚怀真忍不住想，该不会是哪家被流放的落魄千金遗落人间了吧。
又喝下一碗芙蓉汤，见汤盆已经见底了，她笑道：“家里面的几位女士都说好，那必须听你们的。到时再加以山药，更能饱腹且好看。明日你们去采购时，且记得买几盒胭脂，后日要靠你们两个小美人来帮我推广白玉芙蓉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