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日子在过着的时候觉得很慢,但其实眨眼间又是一天。
七日后,便是正月初一了。因大年前要准备年货、洒扫门庭,人们筹备年节的这些日子里总是忙得脚不沾地,久而久之的,南方一带便将趁墟采囤日定在了腊月二十四,方便民众们一次性买齐所需物品。
这一日,许多县城会取消当天的宵禁,放宽入城条件,以吸引更多攒了一年钱的农夫走卒来往贸易,使县令能在今年的计簿与年终自省中最后再大挥一笔,从而求得官进一步。
故而一大早,天际稍露曦光,不止离州,许多城镇的街道上,人头涌动,都已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赶集声与叫卖声。
在这热闹的氛围下,湖山县中却隐隐藏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压抑。
尚怀真刚将写着菜单的小木板架好,天空中就悠悠得飘起了雪花。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往手中呵了一口暖气,虽然这些天起早时,常能看到清晨的地面上覆有薄薄的积雪,但真正下雪今天还是头一回见。
昨儿去老木匠那里询问进度,得知他要在过年前两天才能帮自己把取餐牌赶出来,有点沮丧之际发现他那里还有卖可以写菜单的粉板,就顺带买了一块回来,以后路人经过时被菜香吸引,就不用特意凑到柜台上看价格了。
远远地看一眼粉板便能决定要不要上前消费,对一些囊中羞涩或重视面子的人或许是一项很友好的举动,说不定还可以把这一部分害羞的顾客发展起来。
从一直用小火温着的铁釜中盛起一碗白玉芙蓉汤,汤碗内冒起的水蒸汽打在脸上,瞬间就在鼻端凝成了密密麻麻的小水珠。
见旁边在房梁上挂灯笼的老人从爬梯上下来,尚怀真把汤端过去,递给席地而坐的老人道:“老大爷,您都忙活一早上了,快来先喝碗汤暖暖身子吧。”
坐在地上的老人揉着发酸的手臂,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汤,喉头上下鼓动,却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少掌柜你太客气了,这碗汤得不少钱吧,我家老婆子做有了饭,一会就拿过来了。”
尚怀真看着他渴望又克制的眼神,温和地笑了笑,再把汤往前送了一点,道:“一碗蔬菜汤罢了,不值几个钱,我刚好也想找大爷您询问些事情。”
老人犹豫了一会,站起来拍掉手中的尘土后,才双手接过俊朗少年递过来的汤,不停地说着感谢。
尚怀真环视了街道一圈,见正在挂灯笼的大部分都是已生白发的老年人,不解地问道:“大爷,为何都是您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在挂灯笼呀?”
老人喝下一口白玉芙蓉汤,只觉舌口生津,胃里瞬间暖和了起来,身上的寒意也褪去了几分,冻僵的脸上因气血上涌,不自禁地爬起了笑容,无奈地答道:“说是上头的大老爷今明两日会来咱湖山县巡查,村里的壮丁都被急召去修补城墙和清赶流民了,可这挂灯笼的事务往常也都是征调他们去做的,没法,家中缺了适龄男子,就只能我们这把老骨头顶上了。”
“不做不行吗?城里还有那么多人可以补上,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尚怀真不认可地摇摇头。
老人叹了一口气,捧着还不舍得喝完的半碗汤,道:“你们城里人不懂,这就与上交田赋一样,不做可是要记大过的,我家大孙子还要参加科考,我这把老骨头可不能耽误了他。”
才说上两句,一个皮肤黝黑,身形清瘦的老妇人提着简易的木质饭盒急匆匆走了过来,把袖中的汤婆子递给了刚与尚怀真攀谈的老人,白雾不断地从她微张的口中呼出,她对着老人关切道:“老头子,今日那些衙役没找你麻烦吧?你快先趁热把中饭吃了。”
“没有没有,看你急的。这是这位小郎君做的汤,老婆子你快尝一尝。”老人好笑地看了一眼老妇人,忙将她手上的东西卸下,把用棉衣裹着的汤拿出来,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喝下。
尚怀真看着眼前这温馨柔情的一幕,感觉心里甜甜软软的,其实不论贫穷富贵,只要在爱的人身边,便是最大的幸福了吧。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否拥有这般细水长流的爱情。
老妇人喝完汤,那鲜甜的滋味让她双眼都亮了起来,对着尚怀真大夸特夸,还意犹未尽地问道:“小郎君,你的手艺真了得,这汤卖多钱一碗?老婆子我想买两碗给儿媳们送去,她们估计还未用膳呢。”
尚怀真回过神来,笑道:“婆婆您谬赞了,不介意的话就和大爷一起来小馆歇息一下吧,我们这还有别的吃食,味道都不错的。”
给两位老人上了一份肉夹馍,又见一名衙役正用水火棍驱赶着一个衣衫褴褛,正在各家食肆里翻找着食客吃剩下餐食的流民。
“走走走,买好物什赶紧出城去,若冲撞了县令及上头的大老爷,你这条小命就别想着还能留到过年了。”
流民方走到永兴面馆处,便被香味吸引地走不动道,见驱赶自己的衙役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连忙在不多的桌面上搜寻起来,却见每个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碗里,都被吃得一干二净。
“这碗汤和两张烙饼您拿去吧,那衙役看着是位心善人,以您的名义也给他送去一份汤吧。”见这位流民虽衣衫褴褛,却能把自己收拾得齐整干净,今日装作食客的林映玉心生不忍,轻轻开口道。
流民闻言愣了一下,抬眼望过去,但见说话的女子面若桃花,仅二八年华便已出落得有惊人之姿,其秀眉微蹙,柔和的神情下略带怜悯地看着自己,不禁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对她高呼感谢:“谢过女菩萨,谢过女菩萨!”
林映玉一惊,连忙起身将人扶起,十分抱歉地看了尚怀真一眼,才对流民说道:“大叔您太折煞我了,我曾受过这店家的救助,如今便也想着能帮即帮,断称不上菩萨二字。”
流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扶起了,受宠若惊地接过两张表面涂满了肉酱的烙饼,小心翼翼地藏于里衣中,然后把其中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玉芙蓉汤端给在永兴面馆外盯着自己的衙役,承诺自己会马上离开后,才又折返回来千恩万谢地拿走了赠予自己的那碗。
衙役在流民感激的目光下喝下一口汤后,顿觉暖意升起春风,轻轻拂过脸庞,带去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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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寒冰。在县令强烈的截杀肃清要求下,他不知宽放流民此举是对是错,但这来自善意的馈赠,却是如此可口润心。
目送流民走后,复又看向面馆内那位独自用餐的女子,只见她低着头,用手拢着可能随时会滑落的乌发,悠然地品尝着面前的美食。“原来仙子也是会栖身人间烟火的吗?”他如是想。
林映玉感觉到有人看着她,抬头望过去,四目相对之际,只见那名年轻的衙役整个人都呆住了,红透的脸与肩上的落雪形成鲜明对比,她微微一笑,点头致意后便又继续享用剩下的吃食,心里琢磨着别的事情。
脸红心跳的衙役与她目光接洽后,眼前瞬间只余对视的这一刻,满脑子都被这位仙子填满了。心里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后,正想上前攀谈,却见有几个贵女模样打扮的姑娘,先他一步,将他的仙子围住。
“这位姐姐,你点的这个烙饼好吃吗?我见肉夹馍也不错,不知道选哪个好。”
林映玉见与自己搭话的姑娘簪着未笄的发样,手里拿着一卷纸,正好奇地看着她盘中的烙饼。她微笑答道:“好吃的,我向来喜清斋素食,掌柜便给我推荐了这烙饼与白玉芙蓉汤,确实很是美味。”
这时,搭话姑娘的一个朋友从永兴客栈里绕了一圈后走了出来,有些嫌弃地用手帕掩了掩鼻子,对她道:“颐香,这环境也太差了些,连个可坐的地儿都没有,也就你这嘴馋的偏要来。”
“妙菡,你此话非也,贤者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同理,美味的吃食也可能藏于陋巷街角里。”颐香举着食指否定道,那副神态俨然一个小教书先生的模样。
唤作妙菡的少女无奈地扶了扶额,求救般说:“好啦,难得出来一趟,陪你尝尝就是了,别整日里学得和你那书呆子父亲一模一样。”随后又看向结伴同来的另外两人,问道:“你们想吃什么,我过去一同买了。”
颐香看着那明明嫌弃却又迁就自己的背影,想到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好朋友,开心溢于言表,向林映玉问道:“姐姐,我们能和你搭台吗?总觉得你这里看着干净些。”
得到应允后,几个小姐妹争相去帮妙菡拿餐食,还纷纷瞅了尚怀真几眼,小声议论着这家面馆的小掌勺生得倒还挺俊俏。夜里听林映玉说起这档子闺中小语,尚怀真哭笑不得。
此时,品珍阁最上等的雅间内,被县令叫来的几位湖山县里最有头面的儒士富商,正陪着吏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在掌酒阔论,其中便有薛父和彭福生。
“这家永兴面馆宾客不绝,男女老少皆有光顾,想来味道定是不错的,振中,你可有去品尝过?”大理寺少卿穿着寻常家居的灰色衣褂,站在窗边,看了看手中从路边小女孩处接过来的一卷纸张上的内容,又看了看在永兴面馆前热络排着队的民众,问道。
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同窗,薛父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但见其神情一如少年时,便笑着答道:“有幸被小女请客过一次,确实不错。”
大理寺少卿见他神态如常,挑了挑眉,心中微叹,也随之笑道:“那便一同去尝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