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韧一把火烧了柳家。
柳清白站在远处看着熊熊烈火,却无动于衷,像是烧的别人家房子似的。
北院一行人终于赶回风城,此行近半年,走时正是严寒,再回来时已入盛夏。来时比去时更为艰难。
因为包福的伤情在函城停留了数月,虽然伤势逐渐恢复,可那个曾经爱开玩笑的小胖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沉默着,也不说话,只是眼睛直愣愣看着远处,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柳家宅子的火势很大,还殃及相邻的宅子。
人人都说柳家大小姐疯了,才放火烧的宅子。可没有人比柳如韧此时此刻更为清醒。
她不过是在成全她那冷漠的父亲与自己的爱妾同生共死罢了。就如她的父亲成全娘亲的慈母之心那样。
柳家哪还是她的家?不过是个空窟窿罢了,烧了才叫人大快人心呐。
早些日子,大约在父亲生出纳了花绣的时候,如韧大约就没打算放过这个薄幸之人。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却着急纳妾?
荒唐又无奈。
“苦楝,你瞧着香草园最近有什么动静?”柳如韧跪在祠堂望着母亲与祖母的牌位,添了灯油,又上了一炷香。
苦楝回道:“项姨娘正想着法子留住老爷,想着让连翘跟了老爷。”
“连翘愿意么?”
“自是不愿的,但若是项姨娘来硬的,她也没法子。”
苦楝不知为何,在大姑娘身上看到了夫人的影子。她笔直地跪着,紧闭双眼,表情庄重肃穆,让人望而生畏。
“你觉得让她做咱的人,能成么?”她闭着眼若有所思。
“她有个重病的母亲靠着项姨娘的赏钱养着。”
“找个好郎中,再给笔钱。钱你自己拿,出手记得大方一些。”柳如韧关照完便离了祠堂。
望着祠堂上的牌匾:忠孝节义。
多可笑,她忽然笑了起来。
苦楝只觉得背后一凉。
自夫人走后,大姑娘就变得她有些陌生,虽然待她一如往常,可忽然就觉得像是变了个人,那双黑亮的眼珠忽然就变得深不见底。
柳如韧生的不算漂亮,只能说清秀,身形单薄,倒有些让人心生怜爱。
可那人手握长剑的样子却让苦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是害怕,只是更添几分敬仰之情。
那日,她握着剑架在刘同的脖子上,威逼着人把锁打开。这才有了后面三公子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大姑娘刚出生时,风清观的道士便说:“此女子命硬,刑克父母,无夫无子,天生的修行之人,不如让道观收了她。”
可想而知,夫人是不让的。但对“刑克父母”四字又颇为忌惮,一出生就送到了太老夫人身边养大。
现在想来,那道士倒也不算骗人。
苦楝收买了连翘。
连翘看着银票与药方,跪着连磕好几个头:
“连翘多谢苦楝姐姐的大恩大德,就算是当牛做马都是愿意的,只要姐姐你开口。”
“我们在一个宅子里做活,就算是自家姐妹,互相帮衬自是应该的。”苦楝将连翘扶起,好生安慰起来,“要谢就谢大姑娘吧,都是大姑娘出的钱,找的郎中,若是令堂病情有了好转,大姑娘也定会高兴。”
“娘亲病情确有好转。大姑娘需要连翘做什么?连翘自然义不容辞!”连翘捧着药方,就算是起了身也还是弯着腰谢着苦楝。她的亲人就剩一个娘亲还在世,这可是救命的药方。
“你也知道,自夫人走后,大姑娘就想着为夫人积德祈福。不需要为你为青蒲园做什么的,姑娘心善罢了。”
连翘千恩万谢送走了苦楝,回了香草园又看见刘同站在园子门口。
她迟疑很久,最终鼓足勇气走进了园子。
柳老爷此时正闭着眼,享受着项姨娘的按摩。项姨娘见是连翘回来了,立刻给她使了眼色。
连翘自然看得懂其中意味,只是心中嫌弃但也无奈只得照做。
她接替了项姨娘继续按着柳老爷的头。柳老爷自然也清楚换了一双更年轻稚嫩的手,贪婪地享受着姑娘们的青春。
“都妥了么?”柳如韧一如既往跪在祠堂问起苦楝。
“妥了。”
柳如韧拿出一叠油纸包的药,吩咐道:“拿去给连翘,告诉她,若项姨娘要她争宠,就把这个给项姨娘。”
苦楝拿着药包,也不问此物是何物,大姑娘做事儿自有她的道理,她只负责一一照做罢了。
项姨娘打开油纸包,秀眉轻挑,轻轻吐出几个字:“五石散?你要我用五石散笼络老爷的心?”
“回姨娘,这不是五石散,是牵魂香。虽与五石散功效相似,但却无害,姨娘不妨一试。”连翘把头埋得很低,恨不得埋进土里,她不敢抬眼对上项姨娘的眼睛。
可苦楝说这是唯一救她的法子。
“从何而来?”
“城东五口街杨家的香铺子里订做的。”这话是苦楝早已教好的。
“咱柳家的香不够你买的么?”
“既然是给柳老爷用的,还是不让他知晓为好,到时姨娘一片真心倒成了另有所图。”这句也是苦楝教的。
项姨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赏了连翘一串南红手串。
“罢了,以后你不用服侍老爷了。”
退出屋子的连翘才觉得长舒一口气。
她不是不忠,只是自保。更何况,牵魂香本就无害。
柳如韧得了消息,在祠堂又烧了一炷香。
“娘,你再等等。很快我就将那对畜生送下来陪您。”
迟疑良久后,她又缓缓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女儿这算是……娘的好女儿了吧……”
次日,柳如韧报了官,可县太爷根本不管五石散之事。
虽然早已料到,但没想到竟然这样轻易糊弄,还扣了个不孝的帽子。
刚回青蒲园,等着她的就是柳老爷手拿戒尺。
“状告亲爹?哪本圣贤书教你这么做的!”
柳如韧跪得端正,摊出手心任由戒尺挨在掌心,每打一次她心中便记下一个数。
足足五十戒尺。
柳老爷打累了,转身走了。临到门口时,只听见,柳如韧在身后铿锵有力地说道:
“柳仲则!你为父不仁!为子不孝!为夫不忠!为人不义!”
句句怨恨,字字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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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
“不肖子女!你再说一遍!”
“柳仲则!祖母过世之时你在何处?青楼对么?你逼死发妻之时可有悔过?柳二、柳三的病你关心过几回?还有四妹妹,五妹妹一年能见你几回?”
柳如韧她疯了,她根本不在乎柳仲则怎么罚她。
一个巴掌狠狠拍在了她的脸上,她却笑了起来,继续骂道:
“你就是个懦夫!你对不起祖父的产业!对不起大伯的托付!”
青蒲园被上了锁,柳如韧被关了禁闭,柳仲则的老手段了。
她已经无所谓了,她已经在等着柳仲则和项氏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死了。
五石散上瘾且含剧毒。
她什么也不用做,只知道他们的死期将近。
“娘,你再等等!很快柳仲则就得下来陪您了!”
十月怀胎,项姨娘生下死胎,柳老爷直叹不中用了。这时却忽然念起柳二、柳三两个儿子了。
可一切为时已晚,柳如韧放了一把火,从祖宗祠堂一路烧满了整个宅子。火势很快,柳老爷吸了无石散这么久,哪有什么逃生的力气?况且她早就派人锁死他的房门。
成全了他与爱妾至死方休的爱情罢了。
苦楝指挥着下人逃命,柳如韧带走了如青和如烟。
浓烟与烈火之中一大两小三个身影,正是柳如韧带着两个妹妹一起上了山的背影。
尘归尘,土归土。柳家的恩怨到此为止。
“长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如青一只手握着柳如韧的手,另一只手搀着更小的如烟,奶声奶气地问道。
柳如韧想了想,开口哄道:“跟长姐上山做比丘尼可好?”
“做比丘尼好玩么?”
“比在柳家好玩。”
“好。”
如青是她四妹妹,很早便没了娘。只是谁也不记得这事儿了,都当她娘还活着,全靠好心的乳母用心养着。
“那比丘尼住哪?”
“住庵里。”
“什么庵?”
“你想住什么庵?”
如青想了想,又问道:“庵里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只有我们。”
“那不如叫无物庵!”
如青还小,童言无忌。柳如韧却笑了起来,说道:“那就叫无物庵吧!”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若缺站在风清观的高处,望着被焚烧的柳家,心中毫无波澜,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家宅子烧了,你都没反应么?”
说话的是魏如初,她在风清观已经住上大半年了。
若缺只是淡淡回道:“我已与那个宅子无关了。”
“你恨你爹,那你姐姐呢?那可是与你一母同胞的姐姐!”魏如初不理解,平日里温润的若缺为何在此时如此冷血。
“她自由她的归处。”
“云里雾里的,我可听不懂。”
若缺没有回答她,只是领着她回了厢房。
一把火将柳家烧的干净,贺兰烛忽然说道:“柳兄与我一样都没家了。”
沉默良久后,柳清白环顾四周,看着非春说道:“不,我的家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