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娘万万不可下山。”若缺挡在魏如初的面前,挡在风清观的山门前。
“我的父兄都在奋战,偏我像个缩头乌龟躲在山上,枉为魏家女儿。”魏如初剑柄一转,刃抵咽喉,“若缺,我拿你当作我的知己好友,若你拦我,便从此恩断义绝。”
半年多前,魏千户将自己女儿以养病的名义,送上风清山,送入风清观,只因叛乱四起,敌寇入侵,给自家女儿寻个庇护之处罢了。只是如今,兵临城下,硝烟四起,战事像是化了脓的疮口再也瞒不住了,连风清观这块清净地都察觉到了异样。
魏如初往前一步,剑刃就离咽喉近一寸,若缺就得往后退一步,退到无路可退之时,心一横,反手将剑夺过,无奈开口道:“要下山,贫道陪魏姑娘一起。”
北狄人、叛军、起义军终究是搅动到了风城。
海风吹来了风城的繁荣,也吹得来数不尽的海寇。
庞然大物的倒地必然引来无数虫蚁、野狗的分食。有权有势的早得了消息跑得干干净净,只留那些平头百姓在风雨飘摇之中惶恐。
包福沉默了数月,终于在风城城破那日忽然清明了起来,双眼直愣愣盯着一处,开口喊道:“快跑!快跑!快跑!”
三声“快跑!”之后,包福又双眼一闭继续昏睡。
非春看着包福从那样鲜活的样子变成如今模样心疼不已。快跑,但又能跑到哪去?
她想起殷姑娘曾经赠她的玉佩,想起她口中的那位江湖人士:明月山聂青。
当时殷姑娘说到明月山时,她只觉得耳熟,后来才想起来,张先生曾给她托梦说过明月山。只是不知她与明月山究竟有何渊源?
“清白,你可知明月山在何处?”她将双鱼玉佩双手摊开放在柳清白的面前。
柳清白看了眼玉佩,意味深长道:“游记上说在西南处。”
“走么?”
风清观的真人曾说过,他有一劫在西南处。虽不知是什么劫数,但按眼下的情形,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走吧。”
犹豫一会后,柳清白又问起玉佩从何而来?
“殷姑娘给的。”
话音刚落,柳清白忽然从床榻上坐起来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想,非春应该不明白其中意味吧?
“殷姑娘?”
非春有些不明所以,拍了拍清白的后背,继续解释道:“这是紫烟姑娘与明月山聂青信物。姐姐还说,可以拿着玉佩去找聂青。”
柳清白面色这才缓和了过来。
柳家被烧之后,柳清白虽然不大伤心,但还是病了一场。不是大病只是断断续续喝了不少汤药。
临走前,柳清白去见了柳如韧与柳书砚。柳家恩怨随着柳老爷的过世已经消散,仅存那点血脉亲情,也只有那一声临了的道别。
若缺下了山,不知去了哪。柳清白只见了无物庵的了尘主持。
“那便希望施主一路顺遂吧。”
“多谢,主持也要多保重。”
了尘背对着柳清白,双手合十,面对着满脸神佛,面对着袅袅轻烟,面无表情。于她而言,那不过是个素味平生的香客罢了。
柳清白走远后,远远望去,大殿中央跪得端正的背影与秦夫人当年如出一辙,毫无分别。
苦楝见人走远后,方才拿着长命锁走了进来。
“主持,五姑娘带着这个还留么?”
这银制的长命锁做工粗糙,已经发了黑,一看就不是柳家的物件,是项姨娘留给的如烟的贴身物件。还刻着项姨娘的名讳。
“留着吧。她终归是如烟的亲娘。”
苦楝拿着长命锁咬着唇游移不定,似欲言又止那般。
“杀人偿命应得的。她若将来还记得她娘,要找我寻仇,拿了我这条命也是应该的。”她早做好准备,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像是在叙述别家的事儿一般。
苦楝无奈,将长命锁放回如烟身边。
“苦楝姐姐,这两个字读什么?”如烟还小,未曾开蒙,不识的字。
苦楝迟疑了很久,最后开口道:“是平安两个字。”
“是平安……么?那还有一面是什么字?”如烟喃喃自语道。
“是金花。你娘的名字。”苦楝摸着如烟戴着僧帽的小脑袋,蹙着眉苦笑,“你娘希望你平安顺遂。”
“我会的。”小如烟似懂非懂点点头。
柳家没了,再次出发的北院一行人不似之前那般阔绰,包福又还在昏迷之中。租了一辆四面漏风但还算宽敞的马车便上了路。
所幸天热,吃些风倒也不打紧。
一路上流民遍地,还有个别要扒拉着爬上马车的,被海棠接连踹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柳清白质问道。
“你救一个就得救上一个村,千千万万的流民你救得过来么?”
贺兰烛扔下一个白面馒头,像鱼食落入锦鲤池一般,一群流民一拥而上,不分敌我将那个白面馒头分食干净。待人群消散,甚至还会留下一些断肢残骸。
“柳公子,现在这个世道,你可别做好人呐。我们还得活呢。”
柳清白看着此情此景说不出话,愈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左手竟然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垂眸,不去看他们。
非春从身后抱住了他,把头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安慰道:“没事的,说不定到了明月山就好了。我们路上若是看到郎中再给包福看看。”
他的低落,也只有非春会在意他,会留意到。他将非春的手拉得更紧了些,回道:“好。”
似乎若是此时非春突然撒手,或许他便是活不成了。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在北院躺在软榻上等着光救赎的柳二。
“你会不要我么?”他问道。
“自然不会。”柳清白好像很久没问这种问题了,还当他不会再问这种问题了,非春将他抱得更紧一些,轻声安慰着,“这辈子都不会把你舍下的。”
既说了这话,便是一辈子。
世道太乱,物价水涨船高,客栈住店价格已翻了几番。柳清白盘算着手里那些碎银讨价还价,却被客栈老板为难:
“看你生的还不错,倒不如做几天小倌讨些赏钱补贴一些。”正说着话,老板的手就摸上了柳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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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轻浮地拍了拍,“考虑考虑?”
柳清白自觉被轻薄了一番气得不轻,捏紧拳头涨红脸半天说不出话。
“老板,若是不诚心做生意,赶我们走便是,如此侮辱人可就不对了。”叶非春手持短剑,并未出鞘,重重砸在老板的手上。
她如今这幅江湖侠士的样子倒是更适合在这个乱世里头生存。
柳清白在不被人察觉的角落里,轻轻拉了拉非春的衣袖。他怕惹了事儿,如今没钱能摆平,轻声说:“罢了,我们再换家。”
“不成,得让老板给你道歉!”
她架势很足,一副闯荡江湖已久的样子,海棠在一边陪着做戏,她力气大掰断几根竹竿不是问题。在一旁吓了老板一大跳。
老板见状倒也不想惹事,万一起了什么祸端,道了歉,便想匆匆了了这事儿。
叶非春也知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见好就收,拉着大伙便走了。
又辗转几个客栈后,柳清白当掉了一些值钱玩意后总算是住进了一家还过得去的客栈。
倒不是他娇贵,只是包福如今尚在昏迷,又少了一条腿,不好住得太简陋。
他看着逐渐消瘦的包福,仿佛看见了生命流逝的样子。
“你会一直在的,对吧?”
昏暗的房间里,柳清白死死拉着非春的手,不愿撒开。
“会。”无论她说多少遍会的,柳清白都会再问下一遍。
柳清白坐了一夜,包福也清醒了,这本是好事,他刚想告诉出门买早饭的非春。但刚清醒的包福却只是淡淡说了三个字:“我想死。”
他望着屋顶,破败的房梁,昏暗的房间。外头阴沉沉似要落一场大暴雨,街上喧闹,似乎有人抢劫。
乱了,都乱了。
“我想死。”他拉住柳清白的手,近乎哀求道,“主子,成全我吧。”
柳清白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下去。他也想像自己的虫儿那样说出:“你得活着。”这类话。
可终究说不出口。
“二公子,我娘你们没带出来吧?”
“……”
“此时在风城应是凶多吉少了吧?”
“……”
“成全我吧,带着我也是累赘,就当全了这段主仆情分吧。”
“何来成全?”他哽咽着问道。
包福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短剑,那是柳清白给非春防身用的短剑。
“你别脏了她的剑,给我好好活着。”
这个屋子闷得他一口气都喘不了,他重重关上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以为他离了屋子就能喘上气,却没想到,刚在阶梯上坐了一会,就听见喧闹的街上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有人跳楼了!”
客栈不高,拢共三层,可包福的身子已经不起折腾了,这一下便咽了气。
他看着血泊里的人,他不敢认,即使刚刚才说过话,他也不愿意相信,就这样没了。
没了。
跟当初他娘烧了扬州的船,扑通一声投了江那样干脆。
一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