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白头疼,头疼那个贺兰烛又来了。这回说是要还荷包,还要登门感谢叶姑娘将自己母亲送回家。
“贺兰公子既还完荷包应当没事了吧?”
“有事有事!我娘还托我带些药材给叶姑娘补补!”
“送完药材出来!”柳清白能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么?这狐狸憋一肚子坏水。
“别对贺兰烛这么凶!他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贺兰烛就罢了,非春也这样说他,气得他出了殷家的门站在长街上看雪,又不敢说什么。
“柳公子这是吃醋了?”殷紫烟见他出了门,就忍不住取笑道。
“只是觉得这贺兰烛起先偷了荷包不像好人。”
他自认说的有理有据。只是非春心善又单纯,自然不知贺兰烛狡诈。
如今非春大病初愈,这个无关人士怎么这么拎不清呢?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么?
“在寒香县,哪还有什么好人?好人都被逼成了坏人,为了生存罢了。”
“生存?就能害人么?”
紫烟没有说话,只是一同看着雪景。
沉默良久后,又开口问道:“柳公子觉得这儿的雪与风城有何区别?”
“这的雪更厚重。”
“这从来没有春天,天寒地冻之下玉香草才能生存。人各有活法罢了。”
柳清白没再争辩什么。
远处城门却被打开,风雪之中一人一马。
仔细一看——是包福!
他不是骑着马回来,而是被马驮着回来。身后是尘土飞扬,再定睛一看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北狄人,不是一个,是乌泱泱一片,手持长矛,身披铠甲。
他们嘶吼着,他们是雪域中的霸主,无人能敌。
“通义侯通敌!冯老将军牺牲!北边失守了!”
包福嘶声力竭喊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从马背上重重摔下。
擦肩而过的是北狄人的箭矢。
他为了活下去,用尽了全力。
幸好雪地是软的,倒下去是没声响的。
普通百姓的一生大抵都是这样,在岁月洪流之中没声没息地被静悄悄地淹没,最后变成史书上一句简短的话语,换一行就没了。
北狄人的铁骑踏遍了北边的城镇。
通义侯将翁城送给了北狄,谁也不知道他为的是什么。寒香县自然一并在此之中。
冯将军没了,北方就像是漏了风的筛子,寒风可以自四面八方灌进所有的角落。
翁城沦陷,连空气中都带着血腥气。
那些蛮子没有人性,他们吃生肉饮鲜血,他们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当非春艰难地从泔水桶里钻出来,此时已离开寒香县数十余天。应是安全了,离了北狄人的领地。
算是活着离开了战乱之地。
一道出来的,除了北院四人还有贺兰烛。
当贺兰烛从殷家仓促赶回家时,村子早就被北狄人烧了个干净。
无人生还。
骸骨堆在一起,焚成灰烬。甚至分不清谁是谁。
上到七十岁老人,下到襁褓婴孩,尽数化作灰烬。
他跪在熊熊烈火之前抓起一把炽热的焦土。雪那样厚,怎么会化得这样干净又烫手?
他该恨谁?
那些蛮子?还是通义侯?还是装聋作哑的天子?
他捧着故乡的土壤,埋在了远方的深山之中。他说不出话,也落不下眼泪,他麻木地看着坟堆似乎与他无关。
风扬起地上尘土,回首望,此去离故土已有近百里,浑身皆是令人作呕的泔水味与血腥味。
他揉了揉眼睛,应该是风沙迷了眼。
非春握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道:“与我们一道回风城吧,人活着总有法子的。”
他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哽咽地回道:
“走吧。”
此处已至函城,侵入中原最后一个咽喉。
若是函城一破便可直入中原,一场动乱在所难免。
所幸城中目前还算平和,大多百姓可安居乐业。但翁城之事终究人心惶惶,流民蜂拥而至,也扰了函城的清净。
“先找个客栈休息,再给包福找个郎中。我们也得梳洗。”柳清白受不了这一身酸臭,但为了逃命也没别的法子。
殷姑娘花了所有的力道将他们送出城,自己却依旧留在城中。
非春拉着她的手,要殷姑娘一道走,她却婉拒道:“我放不下天仙阁的产业。”
“好姐姐,人活着才有产业。”
殷紫烟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安排好出城的马车目送着他们离开。
“通义侯曾经倾慕于她,想来活着应不成问题。”柳清白安慰道。
“若要委身于这样的人,倒不如跟我们一道跑了算了。”
非春不懂,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要留在那样的地方,不与她们一道寻新的生路,那产业究竟有什么值得留下的。
“她若走了,反倒是拖累了寒香县的百姓与我们。北狄人本就生于蛮荒之地,他们生存条件恶劣,也渴望中原的经济发展。天仙阁如此大的招牌,北狄人会留着殷姑娘性命的。若她也走了,只怕城中百姓更无利用价值,那才是真正的屠城。殷姑娘心中是有大义的,周旋于外寇内忧之中。”他摸了摸非春的耳垂,浅浅地吻了她的额头。
他明白此时此刻叶非春内心的不舍与难过,只是他们只能向前走。他们不是寒香县人,也不是翁城人,该回家了。
包福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却断了腿。没人知道在寒香县外发生了什么,自他回了城便高烧不断昏迷不醒,还总是梦魇。
梦中的他含糊地说着几句:“陆大人快跑!”“那是圈套!”
诸如此类的话。
寻来的郎中,是个鹤发童颜的长者,看了看包福的情况,只说了两个字:“砍了。”
“还有别的法子么?”柳清白问道。
“等死。”
客栈老板介绍,这位郎中是他们这的神医,他若如此说,定是没了法子。
柳清白摸了摸包福的头发,轻声细语道:“对不住了。”
他从扬州被柳老爷接回柳家后,包福便一直跟着他,毫无怨言也不曾苛待。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包福比柳三更像他的亲兄弟。
“公子,如何决定?再晚能不能保住人可不好说。”
“保人吧。”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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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说完话,便出了房间。他不忍心看,更不愿看,他只要还活着一口气,就少不了包福的好处,就算废了,他也愿意养他一辈子。
他坐在客栈的阶梯上,非春靠在他肩上,头发还未干就那样靠着,把肩头的衣服浸湿。
“大冷天的,会得头风病的,快回屋擦干。”
柳清白转过头,将自己的披风盖在非春的头上,静静看着她的脸,才发现她已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
她有时候虽一身胆气,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终究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他心头一怔,把非春搂得更紧了一些。心里发酸发张得难受,后悔当初带着他们一行人北上,若是还在柳家大家都会安然无恙。
“回去就好了。”他安慰道。
怀里的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回去就好了……就好了……”柳清白又重复了几遍,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他没想到,此次北行会遇到这么多危险的事情,若是知道,不如烂死在北院得了。
几个时辰后,老郎中出了客房,说是性命无虞,但是要好生将养数月,不可颠簸,每日要换三次药。
可他们要回风城。
柳清白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包福,那个圆鼓鼓的小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瘦成一副骨架子。他打量了一遍,被褥还忽然塌一块。
他不忍心看,他心中怨恨,怨恨自己的无能,怨恨自己懦弱。
他不是那些说书先生嘴里的那种能扭转乾坤,能神机妙算的神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什么都解决不了,只会懊悔和流泪。
柳清白对着床上的包福,喃喃道:“你名字里有个福,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好好活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柳清白守了一个白天,整个人都是一副惨白的样子。非春说换她来吧。
“你怕血,还是我来吧。”
“你怎么知道?”她记得她一直藏的很好。
“你刚进北院时,我就知道了。”
铜盆很快被血水染红,混着血液与眼泪。
非春从身后抱住了柳清白,这一路,他也瘦了不少,比在北院更瘦了一些,明明之前自己把他养的那样好。她听见柳清白轻声的啜泣,安慰道:“福小哥不会有事的,他肯定是个有福气的。”
她轻轻抹掉清白的眼泪,又说道:“我们在函城过个年吧。”
“好。”
函城的年与其他地方一样,很热闹。四处扎着红灯笼,放着爆竹。
海棠买了几个糖人,笑着问非春好看么?
“好看都好看。”非春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去给予任何回馈。
看着海棠逐渐暗淡的眼神,只能低着到道歉:“对不住。”
“没事,包福那小子一定会好的。”
路上几个杂耍的,口吐火焰引来路人围观。但贺兰烛却似惊弓之鸟,忽然大声喊着要杀了北狄人。
“杂耍的罢了。”柳清白拦住贺兰烛,安抚了好一会才得以冷静。
几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只觉得与这个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又回了客栈。
刚回客栈,店小二就跑来说了个好消息:
“那位小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