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用了饭、烤了火就格外容易犯困,玉兰啃了几口胡饼就昏沉沉倒在柳二的软榻上瞌睡。
那软榻柳二本就是留给玉兰小憩的,还特意吩咐下人在枕头里头藏了一些安神的香料,又用金线缝好。那香料是自西域而来,柳家本就是做这个生意,柳二也在书房见了不少,偏偏这味从未见过。
柳老爷说自己也记不大清,大约是别人送的,不过了用了有安神奇效。
梦里头,烟雾缭绕之间那个曾经写艳词的张先生如神仙似的腾云驾雾而来。
“几年未见,小丫头长这么高了?”
“几年未见,张先生怎的成了神仙?”
张先生捋了捋胡须忽然大笑起来,用拂尘扫了扫玉兰的额头,直说:“你且记着你脚下的地方:明月山。”
“哪?”
玉兰低头一看忽然置身万丈悬崖,脚下一空便惊醒了。
真是神神叨叨的怪梦。
寒冬腊月里打个盹脖子上就已满是黏腻的汗水,那炭盆里火实在太旺,烘得玉兰双颊绯红。一开门寒风又呼呼灌进衣领,冷得她又缩紧脖子。
外头正巧有些闹哄哄,玉兰逮着包福便问是发生了何事?
“无事。是项姨娘请了戏班子热闹热闹,你若想想看,现下还来得及。”包福回道。
“夫人才走多久,还未出孝便请戏班子,项姨娘竟然如此大胆?”
“自然是老爷授意。”
玉兰腹诽:也是,柳家也只有他敢如此荒唐了,也不怕秦家来人?
转念一想,时至今日秦家都未有人来,想必是无人会来了。
她继而又问:“现下唱的是哪出戏?哪个戏班子?”
包福刚从园子里回来,赶巧看上了一会儿,显摆道:“你福小哥刚刚替你瞧了,是如今数一数二的丁家班,唱的是《红拂记》!”
那浑圆的身段,还灵活地模仿了几个动作,活灵活现得看着滑稽。
“点这戏的倒少。”玉兰思忖了一会又问,“项姨娘这是嫌弃柳老爷了?”
“这可不是项姨娘点的,是金兰院那位主子。”
说到金兰院,玉兰想起秋雁。那姑娘现在不知怎么了竟然转了性,上回同她说话竟然也不搭理她。
许是与范姨娘小产有关。
如今那位主子还在小月里倒出门点戏了,想来秋雁应该该松了口气。
戏台子搭在园子里,湖心亭的私塾早就撤了给戏台子腾位置。
玉兰站在九曲廊桥远远便能看见,红的绿的在雪白的景致里捣腾,华丽又热闹,荒唐又可笑。
台前坐着那些主子们,看到高兴处就随手赏一些手头的玩意,也不知那些玩意值几个钱,够那些穷苦人家过上几年。
玉兰不禁想起那可是云姨娘盼了很久的戏台子,若她还在必得上去争个高下。
她抬眼望天,雪又混着雨落了几片,也不知这雨为何非得混着雪一道落下,都是为谁落的眼泪?申的冤情?
柳二替玉兰披上披风,他从书房出来便远远看见玉兰独自站了很久,这样冷的天穿的这样单薄。
“想看?那就陪我过去请个安吧。”
玉兰摇摇头,她说她不想看,只是觉得闹哄哄一片近看吵得很,远看反倒刚好。
柳二想起玉兰曾经是跟着云姨娘做女使的,估摸着是触景生情了。他就那样站在玉兰身边,陪她远远望着湖心亭。
他记得他曾不当心瞥见过玉兰肩膀上的伤,玉兰那时候只敷衍说是做活时候碰翻茶水伤的。
可哪有茶水能伤肩膀的?他心中暗自推测可能是云姨娘撒气时拿茶碗砸的。
“都过去了。”柳二出言安慰道。
夜里,玉兰提着灯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来回走着。大约是白日里睡得沉,夜里便翻来覆去睡不着,打了两套太极也依旧精神。
深夜的园子里只有一些猫儿狗儿。忽得,一只猫儿从林子里蹿出来,吓得玉兰手中的灯滚落在地,燃起一把火就没了。
她心中暗道晦气。也怪自己夜深走什么园子。
正当她摸黑回去时,方才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起先她当是又哪来的猫儿,直到她听见了一句:
“沈兄,你带我走吧。”
沈兄?沈居安?
玉兰错愕,想跑但是又怕动静太大反而打草惊蛇,只得先躲在暗处静待时机。
只听见那女声又说道:
“沈兄,我若没了你,后半生便再无指望,只怕是投江才成。”
说着,那女声便抽泣起来。沈居安无法坐视不理只劝道:
“朋友妻不可欺,我沈某人不是这般无耻之徒,况柳兄虽有错处,但终究是你夫君。”
那女声似乎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只听那声音愈发激动。
玉兰只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只得继续听了下去。不禁腹诽起来,究竟是哪房姨娘如此大胆敢夜会外男?
忽然间,她又想起了当日的云姨娘,心中不免哀叹,这宅子里可真不是给人过的。
那个女声见沈居安要走,话锋一转便说起柳大小姐倾慕沈居安一事。
“沈兄,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这柳家我过不下去了,柳老爷应当也知道柳大小姐与你之事。”
“姨娘何意?”
“柳老爷已对你心存芥蒂,怕是没多久你就要借赴京赶考之事告辞老爷了吧?”
“这与姨娘何干?”
“既如此不如带我走。我知你藏着我的帕子,我也知你对我有意,倒不如我们一道私奔,反正你我又无牵挂。”
沈居安沉默良久后,只应了一句:“好。”
玉兰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看来这沈居安也并非君子,竟然偷藏帕子。只可惜不知道这位胆大的姨娘是谁。
待两人走后,玉兰才敢蹑手蹑脚钻出阴暗的角落。刚一出来,就一头撞上不知谁的胸口,只听见对方嘶的一声,捂住肩头。玉兰方才看清是柳清白。
“深夜跑园子里做什么?”柳二拉紧玉兰的手,责问起来。
“睡不安稳,出来走动走动。你又做什么?”玉兰被问得也不服气,捂着额头反问回去。
“海棠说你不在,你也没来我屋,就出来寻你。既如此,回北院我陪你走动走动。”
“乏了,回去睡了。”
玉兰要走可又被柳二缠住。
“又怎么了?我的主子。”
“下次别这么说了。”柳二不喜欢玉兰喊他主子,脸色有些阴沉,又说,“现下回去海棠估计睡了,你别扰她了,跟我回屋。”
“不了,男女授受不亲。”
柳二心里不爽,也不管玉兰说什么,拉起玉兰就往自己屋走,料她也不敢深夜里乱喊。
进屋关上门就直言不讳道:“明天我就娶了你!”
“柳清白,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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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孝期!”
玉兰还没说完,柳二就抱着玉兰狠狠啃了一口,见玉兰怒目圆睁。才忽然语气软了下来,轻声细语道:“别总乱跑,找不到你,我也睡不安稳。”
话音刚落,玉兰就知道她今夜里又得陪柳二睡了。虽然只是盖着被子睡素的,但凡尘世人总有些红尘中的世俗欲望,叫人难以入眠。
两人窝在一个被子里,玉兰方才说起刚刚园子里所听到之事。
柳二也很惊讶,沈居安竟如此道貌岸然。
两人就这样钻在被窝说了一夜,讲到激动处还要坐起来比划一下子。
第二日,玉兰瞧着自己眼下乌黑心里就不乐意。拿着米粉又涂又抹,怪柳二夜里不睡,与她说什么张二、王五家那些腌臜之事,真是污人耳目,有辱斯文。
柳二笑道:“你昨个儿夜里不也听得挺乐?”
玉兰拿起烟墨气不打一处来,只说让柳二现在别扰她,要是眉毛画歪了,今儿就别想找着她。
柳二本也没打算扰她,被她一说反而从后头抱住了玉兰,温柔道:“我给你画。”
“那你可得好好画。”
柳二起先是踌躇满志,可越看越瞧着不对劲。
“如何?”玉兰看他手忽然一顿,便提心吊胆起来。
“这烟墨不好使,我给你买新的。”
这话一出,玉兰便知道,今儿这妆容是没法看了。她推开柳二,托腮看着铜镜,后悔道:“真不该给你画!”
几日后,玉兰的妆匣里凭白多了盒螺子黛和一小瓶子玫瑰水。
北院哪见过这些好东西?
玉兰揶揄道:“这些不会本是送杨家姑娘的吧?结果没送成?”
柳二被呛得委屈,托住玉兰的脸就啄了啄,直说:“真没心没肺,这是我特意去买的。”
“我可是看着你进的铺子。”
玉兰也不是空穴来风,那日柳三让她下山采买,刚上集市就看见柳二跟在一辆马车旁。那马车双马齐驱并驾,顶着青缯帷幔,停在脂粉铺子边上。车刚停就有一双白皙宛如柔荑的双手带着一个镶金翡翠镯子,撩起帷幔,搭在柳二的手上。
那日玉兰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堵得她说不出话,只想冲过去一刀砍了柳二。可最终她只是掐着自己的手心劝自己回去。
柳二看着玉兰说起那时之事,也懊恼心疼,搂着玉兰的腰默不作声。
“罢了,都过去了。”玉兰摸了摸柳二的头发,又问,“一会想吃什么?”
“百合面。”
“你倒是会挑。现成的不吃,非得挑些山野里的。”
“书里看来的。嫌麻烦拔霞供也成。”
玉兰刚进厨房就听见斜眼婆子问起花绣:“那秋雁、秋桐都没了?”
花绣自夫人走后就跟着柳如韧,她处事圆滑,只说不清楚。
斜眼婆子眼珠子一转,收敛了一些,又问:“听说金兰院那位不是月子里着风病死的,是跟那个姓沈的跑了?秋雁、秋桐也是命苦,活生生被拖累。”
花绣没接话,提着食盒快步走了。
斜眼婆子见花绣不搭理没趣儿,又与刚进来的玉兰得意道:“这事儿极为隐蔽,我瞧着你们北院没人脉根本不知道。”
玉兰也不敢应,只是才知道原那日深夜的是范姨娘。心中暗自为她庆幸,又可怜秋雁、秋桐被柳老爷迁怒。
最后万千思绪化作一声仰天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