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陪着玉兰收拾着房间,从今儿起她们就再也不住一个屋了。
“你和二公子的事儿,我没告诉过东院。”海棠说话的功夫就帮着玉兰把梯己东西给打包了。
“无碍,现下更是无碍了。”
玉兰面无表情地接过行李便走出了北院,她行李不多,一个箱笼就装下了。她看着柳二送的文房四宝和珍珠耳坠子,最终将耳坠子放进了那个檀木匣子里。
临了包福来送她,还给她包了一小袋珠子。
是当初云姨娘怀孕时赏的。
玉兰当初还看不上呢,如今却欣然接受了。她望了望北院,与来时已完全翻了个样,也算是她的功劳。
包福也清减了,海棠也有人味儿了。至于柳二嘛……玉兰不想提了。
“玉兰妹妹走了也好,北院冷落,跟着三公子上风清观不是坏事儿。”包福说着,眼角带泪,目送着玉兰走出北院。
柳二没去送她,他连窗都没开,只是一页一页翻着他画的小像,最后一页是玉兰画的《寿比南山图》,其实只是一个潦草的“王八”。
他呼吸一滞,心口钝痛,宛如剑戳身心那般险些直不起腰。
包福送走玉兰,回屋给柳二复命,就看见柳二站在书案前,弓着身子干呕着。包福立刻上前扶住柳二,却被他用力推开,摔了个四仰八叉。
“滚!”
这是包福第一次看见柳二发火,他不敢说话,连滚带爬地滚出屋子。滚到门口才想起,玉兰交待他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又转了进去。将檀木匣子放在柳二桌上,说道:“玉兰走时让小的将这个还给公子您。”
那副珍珠坠子又回到了柳二手中。他看着那个精巧的檀木匣子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没敢打开,最终与那些小像放在一道。
“非得送走么?”那天夜里,柳三站在北院门口郑重其事地问道。
他身穿道袍,夜里的风卷起他的衣裳,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境。昏沉黑暗之中柳二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仙人下凡。
“是。”柳二坚定地回道。
“据我所知杨家姑娘性子温和,不会刁难人,若真喜欢留在身边做个妾室、做个平妻不行么?”
“不行。”
“好。我带她走。”
清风观的日子很清闲,柳三身边有个沉默寡言爱做事儿的书童名叫墨宝,有他在更是不用玉兰日日跟在柳三身边伺候。每日晨起就跟着其他小道士们练功,帮着道观里的师父们做些杂活,相比在北院玉兰比任何时候都要舒心,只是偶尔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那个逼仄的小院子。
她坐在台阶上望着明月高悬托着腮,月光一级一级铺满台阶,将她的影子也拉得很长很长,长到她一眼看去便看到了风清观的大门。
也不知柳二现在如何?
说不怨是假的,那人凡事不商量便擅做了决定,将她赶到清风观来,也不曾问她是否愿意。以前说着不拿她当个物件,却也没把她当个人。
她娘亲以前说得对,那些男人都自大得很,总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认为女人只能受他们庇佑呵护,偏偏不能参与。
柳三远远便看见玉兰坐在台阶上,他端着一壶刚泡好的茶放在玉兰面前,并介绍道:“琥珀光。”
玉兰觉得柳三也是滑稽,大半夜的倒泡起了茶。
茶里端着一池明月,茶汤色泽澄澈,入口甘甜柔顺,与北院喝到的截然不同。连茶水都厚此薄彼,也难怪柳二被养成那样的性子。玉兰鼻头一酸,怨归怨,说不记挂也是假的。
“想下山?”
玉兰低着头看着手里茶水半晌,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明儿替我下山采买些东西吧,随意什么,你喜欢就行。”柳三给了玉兰一锭银子。
风清观好是好,就是大家都各忙各的,无人搭理闲人。
譬如此时正臊眉耷眼回来的玉兰,无人在意她去了哪,遇到了什么人。即便她现在站在大殿门口撒泼打滚,也只会有小道士让她不得喧哗。
柳三问她买了什么,她也没回答,只是还了银子自顾自回了屋。临走前她似乎欲言又止,倚门回望了片刻,但最终低下头什么也没说。柳三不会追问,因为他前几日便听见来拜真人的杨家人说起:今儿自家二小姐约了柳家二公子上了集市。
狂风抖落树枝上的枯叶,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杈子,原来是已经入了冬。
入了冬的北院比以往更要萧瑟几分吗,即使包福与海棠还在尽心打理,可如何都无法与先前时那样花团锦簇。柳二拿着手炉看着满眼萧瑟,依旧望着那个月洞门,只是盼着盼着,他也盼不来他想等的人,盼着盼着,他便把自己盼病了。
“海棠姑姑。”包福对海棠敬重,不敢直呼其名,“您说这日子怎么熬?今儿又调走几个跑腿的,咱活儿越来越多,能得东西却越来越少,连炭火都克扣,好的都得紧着主子,咱俩就这点用。”
“先前不也熬过来了?”海棠对着炭盆里微弱的火光搓了搓手。
“那能一样么?由奢入俭难。”包福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海棠是东院指派来的,惊呼道,“海棠姑姑,您不会也抛下小的吧?”
海棠白了他一眼没再理会,只是把他推开些,把手贴得离炭火更近了些。
次日,海棠便去东院又想讨些炭火,柳二那样病着,炭火是断不了的。迎接她的不是庆芳姑姑,而是她的干女儿花绣。花绣瞧着是海棠,也算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她掩面笑了笑,却说如今不仅是北院,连东院炭火都不大够用。
东院炭火都不够?这话海棠是不信的,只觉得是夫人刁难北院惯了,寻的托词,但也不想为难底下做事儿的花绣。便自己去找了刘管家。
刘管家见是北院来的下人,自然也没个好脸色,直说:“如今外头今非昔比,有炭火就不错了。若是不够,便自个儿贴钱出去买。”
得了,谁乐意自己贴钱贴给主子?
海棠有些吃瘪,回了北院看包福正端着一筐碳回来。
“哪来的?”
“外头买的,可不能给别院的瞧见。”包福鬼鬼祟祟又得意地笑着说,“若是玉兰妹妹在,肯定得说我是个傻的。但这炭火大家都得用。”
“几钱?”海棠想起刘管家说的,正巧问起价格。
“你别说,现下也不知是怎么了,外头什么都贵了不少,我拿所有攒的珠子换的,也才换了这么一小筐,能用个十天都是好的。”包福抱怨了几句,只觉得现在日子越发难过,改日真该去风清观拜拜。
风清观里,玉兰也发觉最近施粥时来讨粥的流民变多了,起初当是入冬难熬,直到发现有许多说着外乡口音的流民,才后知后觉是有地方遭了难。
这些日子传芳姑姑也是来过的,只是带了些吃的穿的,又关上门与柳三说了几句。
传芳姑姑是东院的,本就与北院没什么关系。,可玉兰看见她,想着她是柳家来的。还是忍不住想问几句柳二的事儿,但转念又想起那日下山在集市撞见的情景,又忍不住委屈,在心里恨自己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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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再三也只是目送着传芳姑姑出了大门。
柳三瞧见玉兰定定地望着大门问她在想什么?
玉兰只是撇过头,含糊其辞道:“在想秦夫人怎的不亲自来看公子?”
“母亲在忙着长姐的事儿,恐无暇顾及我。”
“柳大姑娘病了?”玉兰不知那两桩婚事,自然也无从知晓秦夫人在忙什么。
“女儿家的琐事罢了。”
柳三说完长叹一口气就转身进了大殿,不知是替谁烧了几炷香。看见袅袅轻烟才叫他能静气凝神。
传芳姑姑来时无非说了几件事情:一是父母一切安好、二是姐姐一切安好、三是北院那个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么?”柳三抬眼看着三清殿的神像,轻声呢喃。
他本就是去过鬼门关的人,能活着就已是万幸,不敢贪图太多。只是这争与不争,他做不了主。
石榴居的门被上了锁,连带着青蒲园也成了出不去的院落。小佛堂被泥瓦匠封得严严实实。柳老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直言道:“臭娘们竟敢威胁我?不是要绝食么?我便成全了她。真当自己是什么顶了天的大人物?”
“来人呐——柳仲则谋杀嫡妻——”
这是从青蒲园的院墙里透出的声儿,金兰院的鹦鹉一点就通,立刻学了起来。宁华在瞌睡中被吓得一激灵,连忙喊着秋雁的名儿。
秋雁匆忙赶来,看着宁华眼下吊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又听见鹦鹉学舌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姨娘,这事儿咱可不能搅和。”秋雁难得冷静得出奇,竟然还安慰起宁华。
“那……”
宁华还未问出声,秋雁便手起刀落剪断了声响。
瞬间,噤若寒蝉。
范宁华瞪大双眼看着剪子上的鲜血与地上的鸟头,又看着秋雁,愣在榻上说不出话。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论如何自己说不出话来。或许很快这辈子她都说不出话来。
“姨娘,我改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碎嘴了。”
秋雁低着头跪在地上,将剪子上的血迹用衣袖擦了擦,毕恭毕敬双手奉上。
宁华缩在塌上,不敢言语,不敢直视。
金兰院里头,天寒地冻的,她想回家,回庐江的家。
柳老爷喜欢红的,她便了换了床海棠红绣金线的被褥。不知不觉中,床榻上被褥变得潮湿、黏腻带着一股难以掩盖的血腥气。小腹诡异地一跳一跳,接着哗啦一声,坠胀,酸痛席卷而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郎中很快就来了,屋里的血水一盆又一盆地端出来。项姨娘歪着身子坐在金兰院门口,如今她是柳家管事的,这些小事儿自然都归她管,用不了柳老爷出马。
柳老爷摸着她的脸,温柔道:“范氏不争气,辛苦你了。今后我定会给我们的如青找个好夫婿。”
是如烟。项氏心中嫌弃道。
“还有好娘子呢。”项姨娘摸了摸肚子,秀眉轻挑,低首含羞道,“已有三月,郎中说是位哥儿。”
柳老爷喜不自胜,一把搂住项姨娘,直言道:“还是你最贴心,回头饿死那个老婆娘,你便是柳家主母。”
“夫人不过是一时赌气,老爷可莫要真下狠手呀。”
“她若是服软,我便饶她一命。”柳老爷不屑地朝着石榴居方向啐了几口,将项姨娘搂在怀里。
至亲至疏,夫妻。
传芳姑姑刚下了风清山,花绣便匆匆找了上来。
“传芳姑姑!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