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瞬间浇灭了沈记食肆里连日来的暖意。
“虎爷?”
福伯的声音都在发颤,脸色惨白如纸。
“东市那个放印子钱、手下养着一群打手的虎爷?张胖子……张胖子竟敢勾结他?!”
邹娘子更是吓得手脚发软,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他们……他们想干什么?六娘……咱们、咱们报官吧?”
沈知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却沉甸甸地往下坠。
虎爷的名声,她早有耳闻。
那是真正的市井恶霸,行事狠辣,据说与某些衙门胥吏也有勾结,寻常商户根本不敢招惹。
张胖子此举已是狗急跳墙,要下死手了。
“报官?”
沈知意摇摇头,声音低沉。
“无凭无据,官府岂会理会?即便来了,只怕也是和稀泥,反倒打草惊蛇。”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惊惶的福伯和邹娘子。
“这几日,大家务必小心。邹娘子,你暂住店里,莫要独自归家。福伯,采买尽量结伴快去快回。打烊后立刻锁好门窗。”
她顿了顿,看向角落里闻言面露忧色的兄长沈砚,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阿兄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使阴招。”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两日,食肆里的气氛明显紧绷了许多。
每个人做事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听到门外稍有异响便如惊弓之鸟。
沈知意更是打醒十二分精神,对采购的食材检查得格外仔细,生怕被人做了手脚。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第三日午后,食客渐稀。
沈知意正专心致志地雕刻着一枚新的寿桃模具,邹娘子在角落洗碗,福伯则在门口洒扫。
突然,街道上传来一阵嚣张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五六个穿着短打衣衫、满脸横肉、一看便非善类的汉子,簇拥着一个身材矮壮、面色黝黑、脖颈上刺着狰狞青纹的汉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直接堵在了沈记食肆门口。
为首那刺青汉子,三角眼闪烁着凶光,目光在店内一扫,最后落在沈知意身上,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沙哑难听:“你就是沈记的老板娘?”
福伯吓得手里的笤帚都掉了,连连后退。
邹娘子更是缩到墙角,瑟瑟发抖。
沈知意放下刻刀,缓缓站起身,心脏狂跳,手心沁出冷汗,面上却竭力保持镇定:“诸位是哪条道上的好汉?来小店有何贵干?”
“哼,哪条道?”
刺青汉子嗤笑一声,大马金刀地往门口长凳上一坐,一脚踩在凳面上。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市虎爷麾下,黑蝎子便是!听说你这小娘们生意做得不地道,抢了隔壁张掌柜的饭碗,还纵容来历不明的逃奴?虎爷让我来问问,有没有这回事啊?”
他话音未落,身后一个混混便猛地一脚踹翻门口摆着的水桶,脏水顿时流了一地。
另一个则故意用棍子敲打着门框,发出“梆梆”的巨响,吓得路过行人纷纷避让。
“黑蝎子大哥怕是听错了。”
沈知意强压怒火,声音尽量平稳。
“西市做生意,各凭本事,何来抢饭碗一说?至于我店中帮工邹娘子,身世清白,绝非逃奴,左邻右舍皆可作证。”
黑蝎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筷乱响,“证你娘个证!老子说你是,你就是!识相的,立刻关了这破店,给张掌柜磕头赔罪,再拿出十贯钱孝敬虎爷,这事就算了了!不然……”
他狞笑着,目光扫过店内,“老子今天就砸了你这破店,再把那来历不明的娘们抓去官府!”
他身后的混混们配合着上前一步,摩拳擦掌,气势汹汹。
福伯急得直跺脚,几乎要跪下哀求:“好汉!使不得啊!我们小本经营……”
“老东西滚开!”
一个混混一把推开福伯。
沈知意急忙扶住踉跄的福伯,心中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知道,跟这些人讲道理毫无用处,他们就是来找茬勒索的!
突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响起:“哪里来的泼皮!敢在西市撒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浆饮铺的阿婆拄着拐杖,气得浑身发抖,站在街对面。
她这一声喊,仿佛是个信号。
铁匠铺的张大叔拎着一把烧红的铁钳就冲了出来,怒吼道:“狗娘养的!敢欺负六娘!老子跟你们拼了!”
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也抄起一把扫帚,尖声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敲诈勒索!”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滚出西市!”
左邻右舍的商户们,平日或许各有计较,但此刻见沈知意受欺,又感念她平日为人厚道,时常分享吃食,竟纷纷站出来,拿着趁手的家伙,围拢过来。
虽不敢真上前动手,却也将黑蝎子一行人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斥责起来。
黑蝎子显然没料到这小小食肆竟有这般人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虽凶悍,却也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把事情闹得太大,毕竟西市也有西市的规矩。
“哼!一帮穷酸!”
他站起身,恶狠狠地瞪了沈知意一眼。
“小娘们,有点人缘?好!老子今天给街坊们一个面子!但话给你撂这儿!三天!三天之内,不给虎爷一个满意的交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我们走!”
他撂下狠话,带着一群混混骂骂咧咧地推开人群扬长而去。
这场危机暂时化解,食肆内却一片死寂。
福伯老泪纵横,邹娘子低声啜泣,沈知意扶着门框只觉得双腿发软,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邻舍们围上来,纷纷安慰。
“六娘,别怕!他们敢再来,咱们一起报官!”
“对!西市不是他们东市泼皮撒野的地方!”
沈知意连声道谢,心中却知事情远未结束。
黑蝎子给了三天期限,绝非虚言恫吓。
虎爷那种人,不得好处绝不会罢休。
接下来的两日,沈知意几乎夜不能寐。
她深知,指望街坊每次都能吓退恶徒是不现实的。
必须想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要么,找到能压制虎爷的人或势力。
要么,让虎爷觉得动她得不偿失。
她想到了苏晏清,但立刻否定了。
苏录事已帮她多次,且其身份清贵,不宜与市井恶霸牵扯。
艾山行踪不定,阿努家毕竟是胡商,恐也难以直接对抗地头蛇。
似乎只剩下一条路,让虎爷觉得她不好惹,或者,她背后有人。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那位官员家的采办又来了,催问寿宴点心准备得如何,老夫人甚是期待。
沈知意猛地回过神来。
眼下,办好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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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或许就是一线转机。
若能借此与官家搭上关系,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香火情,也足以让虎爷之流有所忌惮。
她压下心中焦虑,全力投入到寿点的制作中。
她将新雕的寿桃、仙鹤、蝙蝠模具反复调试,力求每一个“水晶龙凤糕”都晶莹剔透、纹路清晰、寓意吉祥。馅料也精益求精,枣泥莲蓉研磨得极其细腻,甜度恰到好处。
寿宴前一日,她将精心制作的各式“水晶龙凤糕”装入铺着新鲜荷叶的食盒,亲自随采办送至府上。
那官员府邸门庭森严,她未能入内,只在外院偏厅等候。
不多时,采办满面春风地出来,递上一个丰厚的赏封,连声道:“老夫人极是满意!赞小娘子手艺精巧,心思玲珑!日后府中若有需求,定再相请!”
沈知意心中稍安,谢过之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状似无意地轻声对采办道:“多谢管事提携。只是近日小店似招惹了些市井小人,时常前来搅扰,恐影响了日后为贵府备办点心……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语气为难,却点到即止。
那采办久居京城,何等精明,闻言眉头一皱:“哦?竟有此事?是何人如此大胆?小娘子不必过于忧烦,安心做你的生意便是,些许宵小,翻不起大浪。”
他虽未明说,但语气中的维护之意已十分明显。
沈知意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连忙躬身道谢,这才告辞离去。
有了这层若有若无的依仗,沈知意心中踏实了不少。
回到食肆,她立刻让福伯去寻了西市管理杂役的小头目,悄悄塞了些钱,只言近日有东市泼皮前来搅扰,望其平日多关照一二。
那小头目平日也没少得沈记好处,又隐约听闻其与某官员府上有往来,自是满口答应。
三日期限到的前一天傍晚,黑蝎子果然又带着人来了,只是这次气势似乎弱了些许。
沈知意早有准备,不待他开口,便主动迎上前,神色平静道:“黑蝎子大哥,虎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小店近日承蒙秘书省李大人府上青眼,为其老夫人寿宴制备点心,实在分身乏术,恐无力他顾。至于张掌柜那边,西市做生意,各有缘法,还望虎爷明察。”
她话语柔和,却刻意点出了“秘书省李大人府上”和“寿宴”这几个字眼,既示弱又暗含警告。
黑蝎子闻言,三角眼眯了眯,盯着沈知意看了半晌,似乎在掂量她话中真假。
京城官员多如牛毛,一个校书郎或许不算什么,但也不是他们这些市井混混能轻易招惹的。
更何况,对方似乎早有准备,神色镇定,不似虚张声势。
他冷哼一声:“哼,算你还有点门道!老子今日还有事,没空跟你啰嗦!但你给老子记住了,这事没完!走着瞧!”
他撂下几句场面话,终究没敢再动手,带着人悻悻离去。
望着他们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沈知意长长舒了一口气,冷汗这才彻底浸透内衫。
这一关,总算暂时熬过去了。
但她知道,以虎爷和张胖子的性子绝不会轻易罢休。
暂时的退让,只是为了更狠的反扑。她必须更快地积蓄力量,才能真正在这长安西市站稳脚跟。
夜色中,她望向窗外西市零星的灯火,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扩大食肆规模、增加人手、研发更多能带来稳定收益的新品……路还很长,但她已不再是最初那个孤立无援的沈六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