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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作者:姜廿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预想终究成了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不知二位官人因何查验?本店一向守法经营,所有食材用具皆干净整洁,市劵亦齐全。”


    那领头的吏员,面皮微黑,眼神锐利,闻言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只对身后那名年轻些的副手使了个眼色。


    副手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开始翻检灶台上的瓶罐、面袋、油瓮,手指甚至直接戳入肉臊罐中捻看,动作粗鲁,带着明显的找茬意味。


    “干净整洁?”


    领头吏员语带讥讽,目光扫过店内略显陈旧的设施。


    “这灶台污渍,这地面油垢,也敢称干净?还有…”


    他猛地指向墙上那块写着“雪霞羹”和“金齑拌冷淘”的新食牌。


    “这‘雪霞羹’是何物?昨日还叫那劳什子‘灵焰面’,卖五十文一碗!今日换个名头,就敢卖三十五文?如此随意定价,岂非欺瞒顾客,扰乱市价?!”


    他声音陡然拔高,义正词严,引得门外围观的百姓也纷纷议论起来。


    “就是!昨日五十文,今日就三十五文了?”


    “莫非真是看人下菜碟?”


    “市署老爷说得在理!”


    沈知意心中怒火翻腾,却知此刻绝不能硬顶。


    她强压怒气,清晰解释道:“回官人,‘灵焰面’与‘雪霞羹’实为同一种面食,只因昨日有长者指点,觉原名过于直白燥烈,故今日更换了更为雅驯的名号。至于价钱,昨日初售,用料求精,试售定价,今日根据成本重新核计,降至三十五文,并非随意变动,亦已明确告知每一位顾客,绝无欺瞒。”


    “巧言令色!”


    那领头吏员根本不容分辩,厉声道。


    “名目不清,价格浮动,便是嫌疑!还有,你这肉臊所用豚肉,色泽红润异常,可是添加了违禁之物?还有这些胡商香料,来源可明?可有以次充好?!”


    那副手此时已从面袋底部捻起一小撮明显受潮结块的面粉,呈了上来:“头儿,你看这面粉,已然受潮结块,恐已变质!”


    福伯急得满头大汗,连忙辩解:“官人明鉴!那、那是袋底最后一点,前日下雨不慎淋湿了些,俺们绝不敢用给客人!正准备丢弃的!其他面粉都是新买的上好白面啊!”


    “哼,谁知你们用没用?”


    领头吏员根本不听,一挥手。


    “看来举告非虚!你这食肆,用料存疑,价格混乱,卫生不堪!依市令,即刻起停业整顿!所有食材封存待检!店主随我等回市署接受讯问!”


    停业整顿、封存食材、回市署讯问。


    这任何一项,都足以让这刚刚起步的小店万劫不复。


    尤其此刻兄长病重,一日都离不开药,更离不开这食肆的收入。


    福伯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店内食客们也面面相觑,有人悄悄放下筷子,有人开始退钱。


    沈知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液涌上头顶。


    她知道这是刘家和张记的阴谋,对方就是要借市署之手,将她彻底按死。


    她若此刻被带走,这店就算完了。


    突然,一个苍老却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王录事!你这话说得可不公道!”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隔壁浆饮铺的阿婆。


    她拄着拐杖,气得脸色发红,颤巍巍地走进来,指着那领头吏员道:“沈小娘子店里的东西,老婆子我天天看着!面粉油盐都是最新鲜的!灶台擦得比我家饭碗还亮堂!那点受潮的面粉,老福头早就说要扔了,是我说可惜了,留着喂鸡的!你怎么能红口白牙就冤枉人!”


    那被称作王录事的领头吏员脸色一沉:“刘阿婆,市署办事,休得喧哗干涉!”


    阿婆豁出去了,捶着胸口,“我就要说!多好的小娘子!手艺好,心肠也好!昨日还白送我家病歪歪的老头子一碗面汤!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娘子,良心让狗吃了?!”


    “就是!”


    铁匠铺的张大叔也挤了进来,声如洪钟。


    “王录事,俺老张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俺就知道沈小娘子做生意厚道!饼是饼,面是面,料足味好!价钱怎么了?人家明码标价,爱买不买!俺就觉得值!你们是不是收了张胖子黑心钱,故意来找茬?!”


    “张铁匠!休得胡言污蔑!”


    王录事脸色铁青,厉声呵斥。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


    张铁匠梗着脖子。


    “有本事你把俺也抓去市署!”


    “还有我!”


    “也算我一个!”


    “沈小娘子没错!”


    几个平日常来的老主顾和相邻铺户也纷纷出声,一时间店内群情激愤。


    王录事二人显然没料到这沈小娘子竟有如此人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想强行弹压,又恐激起更大民愤。


    现场僵持不下,乱作一团。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温和却自带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此处何事喧哗?”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只见苏晏清一袭月白襕袍,缓步而来。


    他目光扫过场内,在王录事二人身上微微一顿,最后落在脸色苍白却挺直脊背的沈知意身上。


    王录事一见苏晏清,脸色微变,连忙收起那副倨傲嘴脸,上前拱手行礼。


    就连语气恭敬了许多:“苏录事,您怎么来了?是卑职等在例行巡査,发现此店诸多不合规之处,正欲依律处理。”


    苏晏清目光掠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灶台,以及那撮受潮面粉,淡淡道:“哦?有何不合规之处?王录事细细道来。”


    王录事硬着头皮,将方才的指责又说了一遍,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


    苏晏安静静听完,未置可否,反而转向沈知意,温和问道:“沈小娘子,王录事所言,可是实情?你店中面粉确实受潮变质仍在用?肉臊添加了违禁之物?价格确是随意浮动,欺瞒顾客?”


    沈知意定了定神,将方才的解释又清晰无比地重复了一遍,最后道:“苏录事明鉴,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所有食材采买皆有账目可查,邻舍皆可作证。那受潮面粉确系袋底残余,预备丢弃之物。价格变动缘由、新品命名之意,皆已向顾客说明,绝无欺瞒。至于肉臊用料,皆是市面所购寻常豚肉与香料,绝无添加违禁之物,官人一验便知。”


    她语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与王录事那含糊其辞、强词夺理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


    周围街坊也纷纷出声作证:“苏录事,小娘子说的是实话!”


    “我们都可作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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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王录事他们一来就找茬!”


    苏晏清点了点头,目光重新看向王录事,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王录事,依市令,巡査商户,需凭证查验,依理办事。若仅凭些许存疑之处与一面之词,便欲强行封店拿人,恐失妥当,亦难服众啊。更何况,如今看来,似乎多有误会?”


    王录事额角渗出细汗,他深知这位苏录事虽年轻,却是京兆府的红人,家世亦不简单,绝非自己能得罪的。


    他今日前来,本是受了张胖子些许好处,又揣摩着刘家对沈记的不满,想来个顺手人情,捏个软柿子,却没料到这沈小娘子如此硬气,街坊如此拥护,更没料到会撞上苏晏清!


    “这……苏录事教训的是。”王录事连忙躬身,“或许是卑职查验不够仔细,心急了些。既……既有街坊作证,料想……料想其中确有误会。”


    苏晏清淡淡一笑:“既是误会,说开便好。沈小娘子开店不易,尔等身为市署吏员,当以维护市井繁荣、公正执法为本职,岂可听风便是雨,鲁莽行事?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日后巡査,还需谨慎。”


    “是,是!卑职明白!多谢苏录事提点!”


    王录事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狠狠瞪了那副手一眼。


    “还不快把东西收拾好!”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翻乱的东西大致归位,灰溜溜地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食肆内顿时响起一片松气声和低低的欢呼。


    福伯几乎虚脱,扶着灶台才站稳。


    沈知意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她走到苏晏清面前,深深一福:“多谢苏录事再次出手解围。”


    苏晏清虚扶一下,温声道:“不必多礼。维护市井公允,本是分内之事。倒是小娘子临危不乱,条理清晰,令人刮目相看。”


    他目光扫过食肆,“经此一事,想必也能清净几日。只是……”


    他微微压低了声音,“树欲静而风不止,小娘子还需早做长远打算。”


    沈知意心中了然,这是提醒她刘家和张记不会善罢甘休。


    她郑重颔首:“民女明白。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苏晏清笑了笑,并未多留,又宽慰了街坊几句,便翩然离去。


    食肆重新恢复热闹,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同仇敌忾的人气。


    沈知意心中感激,今日所有面食,皆半价售卖,以谢众人。


    然而忙碌之余苏晏清最后那句话却在她心中反复回响。


    长远打算……


    是啊,总不能一直指望贵人偶然相助,或依靠街坊一时的义愤。


    必须要有能真正安身立命、让人不敢轻易动摇的根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后院方向。


    兄长的病,必须尽快好起来。


    而这食肆,也需要更快地站稳脚跟,积累足够的资本和声名。


    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在她心中逐渐清晰。


    或许,她该考虑接受那位苏夫人之前的提议?


    哪怕只是偶尔前去,若能借此搭上些许关系,或许便能在这长安城,真正拥有一丝喘息之机?


    夜色渐深,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沈知意擦净灶台,看着窗外西市寥落的灯火,心中做出了决定。


    明日,她便去打听一下,那位苏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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