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砚霜没有过婴孩时期,更没有爹娘。
他是无名秘境里开得最茂盛的芙蓉树,开了灵智便能口吐人言,化形之后又是青年模样。
彼时恰逢秘境开启,不少修士入内寻机缘、采灵药。
而他初入世事修为低微,又仙骨外显,不小心轻信了贪财修士,被敲晕烙上了妖仆契。
那人准备找个识货的买家把他卖出一份好价钱。
后来贪财修士被人截杀,他被送进了奴隶市场,若不是遇到去挑选下人的苏夫人——陈逐天的生母,那张出挑的脸会让他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苏夫人将他带了回去悉心教导,甚至为他寻来玄级功法教他修炼,同样也给出了自己的条件,让他安心做个炉鼎跟在陈逐天身边。
要是不肯,那就只能将他送回奴隶市场。
恩威并施,比起被人折磨致死,他更愿意苟活下去。
毕竟陈家不是虐待下人的世家,就算陈逐天见都不肯见他,苏夫人依旧向他担保,若是陈逐天之后能喜欢上他,两人结为道侣也未尝不可。
和他提及此事的苏夫人眉眼含笑,握着他的手,给他套上了一只粉色的玉镯。
那是乔砚霜第一次对“母亲”一词有了清晰的认知。
但体会过亲情,并不代表他会是个合格的父亲。
“你怎么不说话?也行,你不想要就趁早打掉,反正你这身体跟筛子似的怀什么孩子。”
囚天鼎愁得眼睛挤在一起:“医书上不是说修为越高越难怀吗?”
这俩一个仙尊一个仙君,真是疯了,别人家就是用天材地宝要孩子都得失败个几次。
“我不知道。”
乔砚霜难得十分迷茫,这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就像是个玩笑。
如果是没得到话本的时候,他现在大概会去找陈逐天。
毕竟他是孩子另一个父亲,有必要知道祂的存在,他们一起商量才能决定祂的去留。
可如今……
记起一闪而过的剑光,就算不是冲着他来的,上面的杀意也让他后怕,陈逐天带着戾气的威胁更让他觉得陌生。
等等……他洞府里的仙兽!
乔砚霜立马冲出偏殿,朝着正殿奔去。
夏葵站在门口垂头耷脑,看见乔砚霜头顶的红薯叶顿时支棱起来:“丹师您醒了!殿下他──”
“道友,在下需得回离恨天一趟,还请您请示殿下借我腰牌通行。”乔砚霜打断着,急切得不行。
夏葵:“诶您先别急,您回去要是为了您养的仙兽……就不用去了。”
乔砚霜心头一沉:“何出此言?”
“砰!”
殿门轰然而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堆五颜六色、毛绒绒的存在。
乔砚霜被沉甸甸的团子扑了个正着,后退几步又陷入柔软的兽毛。
雪魄狐用尾巴将他卷在身前,这个角度他甚至能看见幼崽未褪的乳牙。
血统纯正的仙兽幼崽期也能变为成年体态。
飞雨用鼻子拱了拱乔砚霜的脑袋,尾巴尖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小腹,发出了象征着担心的哀鸣。
身边挤满了他在洞府里养着的仙兽,惹得乔砚霜根本看不见别的东西。
“霜霜,我帮你把它们抢过来了!”
少年兴奋的声音如雷贯耳,他拨开身前的仙兽,看见了殿门口的姬淋月。
依旧是一身张扬肆意的彩衣,表情一反之前的嫌弃,热情得不像话。
乔砚霜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间无处可退,只得看着少年兴冲冲扑向自己。
姬淋月的速度快了不少,起码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避不开。
他没感受到恶意,护着小腹,一把接住了少年。
淡淡的芙蓉香气飘了过来,姬淋月吞了下口水,想起那天喝进嘴的血莫名口干舌燥。
“还想喝。”
乔砚霜推开少年,低头看着他:“……喝血?”
姬淋月眨眨眼,点头。
囚天鼎尖叫:“遭了,天帝不会已经知道你这一身血肉能治百病了吧?”
“不会的。”乔砚霜攥了攥拳,“知道了我现在就不在霞斓殿了。”
丹神传承不仅能让他炼制出无暇丹药,也改造了他的身体,修为越高血肉能治的病就越多。
就连姬淋月的经脉淤塞,若是一直用他的血肉入药调理,不出三月便能痊愈。
可那样死的就是他自己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不断取血入药炼丹。
“月儿,不得无礼。”
琼华神出鬼没般拎开姬淋月,陪笑着:“这小子发狂之后半月内都不正常。”
今天尤为不正常,居然想喝上血了。
“喝什么喝?你是还没断奶吗?”琼华呵斥着,戳了戳姬淋月的脑袋。
姬淋月瘪了瘪嘴,一时间悲从中来,又觉得自己真有病。
乔砚霜捂了捂住早就恢复如初的手腕,行礼道:“多谢殿下帮小仙讨回这些仙兽,我这就去将它们安置下来。”
夏葵自告奋勇:“丹师我带您去,地方已经准备好了。”
“别看了。”
被琼华敲了脑袋,姬淋月依旧直勾勾盯着青年的背影,动了动鼻子:“老师你觉不觉得丹师他……”
琼华:“他怎么了?”
姬淋月摇了摇脑袋:“没事,老师我去喝药了。”
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终于消失不见了。
乔砚霜坐在雪魄狐身上,身侧是嘴巴一刻不停的夏葵。
这人三句话不离姬淋月,从讨要仙兽一直说到重建霞斓殿,眉飞色舞极其夸张。
“丹师,你可是不知道,那涅槃火虽说暴动,可除了院内无差别攻击,外面倒是逃过一劫,只是殿宇坍塌罢了……”
乔砚霜微笑着,时不时“嗯”上两声,趁着赶路的功夫掏出了兽宠袋里的黑珠鸟。
似乎是在里面待得有些闷,拿出来的小黑鸟垂着脑袋无精打采。
他摸了摸黑珠鸟热乎乎的身体,问道:“那条药蛇呢?”
夏葵:“趁乱跑掉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跑了?
“伤好了吗?”
陈逐天咳了咳,回道:“谢陛下关心,不过是小伤。”
古朴的书房里,天帝掀开茶杯喝了一口,不赞同道:“三百道天雷刑可不是小伤,你没恢复好就再歇上一段时间。”
“不过娄渊是客,又极受魔帝爱重,在仙界受了委屈必然要有个交代。你愿意替那丹师受罚也算是救人一命,真被那条小龙讨过去,说不定要收到什么样的磋磨。”
“倒是吾提议的那件事,你想好了吗?”
陈逐天抿着唇,半天不曾回答。
天帝继续道:“给月儿做老师又不是什么苦差事,何必愁眉苦脸?”
“属下没有。”陈逐天反驳着,又再次陷入沉默。
天帝:“那为何不给吾个准话?”
一身玄衣的男人抬起头,眼底闪过挣扎,最终归于平静。
“属下恭敬不如从命。”
“祖宗你别喂这些崽子了,孩子怎么办你倒是给个准话啊?”囚天鼎嘴上说着,手上依旧一刻不停地给仙兽梳着毛,甚至身上还拖着一堆幼崽。
乔砚霜坐在育安殿供人休息的软榻上,一言不发地给新破壳不久的幼崽喂奶。
囚天鼎:“你最近真的很奇怪,那王八更有病,你们俩不会让人夺舍了吧?”
乔砚霜放下奶瓶,轻叹一声道:“我再想想。”
“诶首座、首座您不能进!我都说了丹师他、首座!”
“芙霜。”
陈逐天的表情很冷,和魁星宴那日没有任何区别。
乔砚霜对着夏葵摆手:“夏葵道友,我这没事,你先回去吧。”
夏葵急道:“可殿下让我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谁知道这黑脸乌鸡会不会动粗。
乔砚霜:“我有自保之力,不需要人跟着,殿下若是问起你如实回答就是了。”
夏葵这才离开了育安殿。
乔砚霜也不着急,任凭陈逐天站在原地当哑巴,和囚天鼎把乱跑的仙兽都放回了窝里,这才又坐回了软榻。
囚天鼎实在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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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氛围,主动钻进神山药海采药,留了只耳朵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万一陈逐天再做出什么离谱的举动好把人赶走。
乔砚霜扶额叹气,率先开口:“你来做什么?”
对面的男人像是得到指令的傀儡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我来道歉。”
这一下跪得结实响亮,乔砚霜都被气笑了,“你就是这么道歉的?跪下来威胁我?”
陈逐天语气缓和不少:“阿砚,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
乔砚霜:“站起来说话。”
没让他等太久,陈逐天不仅站了起来,还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他费力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眸子黑到乔砚霜看不见自己的倒影,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什么?”他问着,“你拿那些仙兽威胁我不是事实吗?”
手腕上的手指力气加重,乔砚霜“嘶”了一声,想抽回手却被陈逐天攥得更紧。
仅仅一瞬,再抬头男人的眼白红了一片,就连表情也狰狞可怖。
“不是我。”陈逐天的声音听起来很哑,“如果你不信,可以……”
滚烫的泪珠打在掌心,乔砚霜呆在了原地。
哭了?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没等他想明白,就见陈逐天眸光一凛,空着的手里拿着格外精致小巧的涅羽剑,剑身长度刚好能够贯穿心脏。
“噗嗤”一声,涅羽插进了男人的胸口,法衣上晕开了大片血痕,就连上面的金纹凤凰也变得鲜红刺目。
“你疯了?!”乔砚霜骂完觉得疯的应该是自己,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丹药,抖着手想把丹药塞进陈逐天嘴里。
“不用。”
陈逐天一眼都没看还在流血的伤口,也没吃丹药,而是松开握剑的手,攥着乔砚霜的手摸上外露的剑柄。
“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把心剖开给你看。”
说话间,乔砚霜真的从伤口处窥见了鼓动的心脏,上面还流动着生生不息的涅槃真火,巨大的冲击让他目眩神迷,浑身发抖。
陈逐天在做什么?为什么会突然……
乔砚霜想不明白,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狼心狗肺的东西谁要看你的心,恶不恶心!”
囚天鼎晚了一步但气势不减,踹开陈逐天之后把乔砚霜装在鼎身里直奔门外而去。
“阿砚!”
声嘶力竭的呼唤被抛在身后,乔砚霜蜷缩在鼎里,回头看了一眼。
陈逐天不知何时追了出来,可惜心脏的伤让他力不从心,只能扶着门柱,心口的血止不住地滴落,汇聚成了浅浅的血洼。
人是会变的。
乔砚霜闭了闭眼,压下恶心。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想着同陈逐天和好如初。
囚天鼎接到了一滴眼泪,咂摸两下里面咸涩的滋味,最终加快速度逃向正殿。
它就不信陈逐天敢当着姬淋月的面发癫,到时候把人又刺激发狂了天帝那边根本没法交代。
直到青绿色的大鼎消失在视野,陈逐天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直起身子,干脆利落拔出涅羽剑,又一剑捅向丹田。
漏气声从丹田传出,紧接着喷溅出大股鲜血。
奉命回来的夏葵看得张大了嘴巴,朝着自残的男人走了两步,结果得来了宛如疯狗般的怒瞪。
那点滥好心瞬间消失,直接变回原形土遁逃跑。
育安殿附近的时间似乎凝滞下来,无风无晴,也没有虫鸣,只有个看着和疯子没什么区别的男人一下又一下捅着自己。
血流了一地,按理来说男人早就应该失血过多晕过去,可这人的面色却越来越红润。
伤口捅开又愈合,自愈力完全超出了正常水平。
“咣当”一声,涅羽剑砸在了地面。
育安殿上方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陈逐天抬起头,擦去嘴角溢出的血,笑道:“不知道我要是自爆的话,你还来不来得及救?”
“咔嚓——!”
紫黑色的天雷落了下来,直奔殿门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