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山路崎岖,马车颠簸,晃得沈珂难受地靠着车窗,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迟怜说出“成亲”二字时,沈珂顾不上别的,不可置信地问了他两遍,得到了准确无误的答案——就是要叩高堂拜天地的那个成亲,就是那个结婚的成亲。
“我得罪你了嘛?”沈珂一时之间忘了生气。
“怎会。”迟清晚笑道,“沈仲善是个什么德行,到时他为你议亲,你便能知道我与你是多么好的一桩姻缘。”
“结婚又不是挑菜,哪有拿烂菜捧高自己的。”沈珂难掩嫌恶地皱眉,皱眉之余不由考量起来。
迟清晚也不气恼,哈哈两声:“你是不是在想如今梅溪已死,沈府没有能留住你的人所以要跑。”
被说中的沈珂抬头看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沈家不会放我走,就算他们真的放任,我在这个世界人生地疏,沈镂玉的身子又弱,恐怕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做乞丐去。”
可她话头一转,又道:“但是比起稀里糊涂地结婚,我倒宁愿去做活得清楚的乞丐。”
迟怜了然,缓缓收起笑,难得一本正经道:“本王许你,成亲两年你我只有夫妻之名绝不可能有夫妻之实,两年后你若想走,我不仅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还保你后半生平平安安,衣食无忧。”
沈珂认真地看他的眼,心里不禁感慨他生得这副容貌简直是迷惑人心的利器。
现在他的脸上不过只是少了轻佻的笑意,就能给人种他甚至可以挖出自己心来证明自己的错觉。
他这饼画得大又圆,就像他这个人虚伪又无情。
于是介于刚才的经历,沈珂问道:“我还可以信你吗?”
“你只能信我。”
这句话沈珂没答,只是扫了眼他,又看向满是枯枝残叶的树丛道:“我从不信无凭无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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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僵持不下,便先作罢。
现如今,沈家没了为难沈珂的理由,迟清晚便先派人将她原路送回沈府。
迟清晚办事利落,不出几日就有了结果。
梅溪那封不知真假的“告罪书”没泄漏出半点风声,她的死也被一阵关于沈仲善强娶民女的流言蜚语盖了过去。因此沈仲善还被御史弹劾。
皇帝没表露对此事的态度,虽只是口头责问而已,但也吓得沈仲善三天两夜合不上眼。
还是陈夫人病愈醒来后听了此事做主,如无其事地收敛了梅溪的尸骨,出了银子为她风光大葬,才打消了些旁人对沈家的闲言碎语。
头几日沈珂刚回府时,秋叶听说了梅溪的事,出人意料地哭起来,分明她到这院子里来伺候的时日不比沈珂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多,却是泪如雨下,又怕惹沈珂难过,就抽抽嗒嗒地边喊“娘子”边哭。
气氛都烘托到了,沈珂本要也掉下来的泪在听到秋叶喊自己娘子时硬生生在眼眶里,要掉不掉——每次被人喊“娘子”,她就忍不住在心里想接“啊哈”,但她又不好当着正伤心的秋叶笑,只能忍着告诉秋叶以后叫自己姐姐就好。
而傻丫头秋叶当时正是脆弱的时候,看着主子憋得红起来的眼,只当她跟自己交心,连连点头答应,掉着泪喊了好几声姐姐。
小又破的偏院里,只剩两个女孩相拥而泣,看起来颇有几分凄惨又相依为命的模样。
之后日子过得倒是清闲,估计是沈仲善被吓得神经衰弱的缘故,都没空管自己。沈珂想,自从自己回府以来吃喝也不缺,想要什么物件倒也给,能不能倒是另说。
霉味的墨,馊味的桌,臭味的糙纸。
嘿。
东西送到手上的时候都给沈珂气笑了,不过想到这是沈镂玉从前习以为常的日子,沈珂叹着气边念叨着“真是个小苦瓜”边把东西放到正屋里去。
又过了两日,风头稍平息下去后宫内传来了旨意,说是贵妃娘娘孕中多思,每每念及家人夜里时常泪流满面,难以入眠。
为安贵妃的心,圣上特宣贵妃家人进宫相见,又因陈夫人身子尚且不适,不宜入宫,便只叫了一母同胞的沈家五女儿沈空玉入觐。
华清宫院墙内,明明还是三月初春,却因通了地暖,海棠玉兰山茶竞相盛开,映得朱红的宫墙都要暗淡上许多。
殿内难得的清净,不见其他人只剩沈家二女,心腹的侍女守在殿门口去,此时的贵妃褪去满头珠翠华服,靠在凭几上,面容略显憔悴。
沈空玉轻轻地为姐姐捏腿,小声道:“姐姐,那日家中事,你怎得还叫皇上知道了。”
“也是不巧,那日进来传话的小太监是个没眼色的,看道皇上在这还直愣愣地进来说了。皇上要管这事,我劝了两三次都没劝住,哪有什么法子。”沈璧玉无奈地叹气。
二女容貌相近,皆是弯月眉丹凤眼,眉目如画明眸皓齿,远远瞧着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得。
“四妹没事吧…”沈璧玉犹豫问道,“我听说她还进刑部大牢了?”
沈空玉道:“是怀王带她进的刑部,不过那日父亲在家中惶惶不安,我便派去打听的人说四姐没受什么苦,想来也不是要命的事,父亲才安下心。”
沈璧玉叹口气,她一向不满父亲的所作所为,但无奈于自己身在深宫,家中许多事都顾不上。
她道:“这事是父亲做得不对了,以你我眼力也能清楚四妹是何等品行,且她也是族谱上有名的,父亲把罪名往她身上不是打自己家的脸,更是不在乎母亲。虽说我如今能帮衬家中,可总有我顾不到事,若我哪日闭了眼……”
说着竟隐隐要落下泪来。
“姐姐休要乱说这种话。”沈空玉打断她,伸手替她抹了抹眼角,“此事过去了。到底母亲醒了,圣上也没怪罪,家中也一切安好。”
沈璧玉牵住她的手,有些发愁道:“也是,不过你与四妹尚还在议亲,此事一出,怕又要往后拖了。”
她劝慰道:“你也不必非的得像姐姐这样,定要嫁的多么好、多么高,门当户对才是紧要的。”
沈空玉回避地垂下眼,靠上了姐姐的膝盖上轻轻道:“这事不急。”
另一头宫内长街上,消瘦挺拔身着玄衣,长相周正的男人大步向前走着,身后两三个拎盒的侍从脚步匆匆地才能跟上。
男人远远望见从圣上所居住的兴庆殿方向走来个人,他瞧是迟清晚便停下了脚步,但走近才发现迟清晚额角处肿起,隐隐流血,因着他皮肤白,伤口更加显眼可怖。
“哎三哥,你去哪呀?”迟清晚却若无其事地朝三皇子迟子瑜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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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望太后。”迟子瑜紧紧皱起眉,“清晚,你这怎么弄的?”
他眼里透露着疑惑,见迟清晚满不在乎甚至隐隐有些高兴的模样,猜测道:“莫不是你又惹了父皇?”
“还是三哥明白我。”迟清晚不敢笑怕弄痛伤口,可又难掩愉悦。
“可…父皇为何?”迟子瑜不解道。
“我跟他说我要成亲,说了两句急了。”迟清晚忍不住笑,却扯到伤口又疼得皱起脸,“嘶——不过父皇还是允了,受这两下也值,就是伤在脸上不好看。”
能在父皇暴怒之下还嬉皮笑脸的也就只有迟清了,迟子瑜轻轻摇头:“你求娶哪家娘子,从未听你说过。”
“三哥应当知道,是那位沈家四娘。”
沈家近日里在无论在朝中还是民间都出尽了风头,就连迟子瑜这种从不关心闲谈八卦的人对此也略有耳闻,可他背过手,讲得却是关于沈家的另一件事:“你可是知道了‘沈家凤命之女’的事。”
前日里,司天监连着两日守在观星台不吃不喝两日,几近疯癫才得出卦象,在台上高喊“沈家之女可当天下之母后”便晕厥了过去,
皇帝下令封锁了消息,可此事依旧不胫而走——至少尚未婚配的皇子是个个清楚得不得了。
“什么凤命女?”迟清晚摆明了副揣着明白当糊涂的模样,“三哥,沈家可是有三个未出阁的女儿,你觉得谁是‘凤命之女’。”
迟子瑜不语,突然伸手摁了下迟清晚的额头,激得他赶忙后退一步。
迟子瑜看他疼得没法继续装模作样才悠悠道:“怎能随意议论未出阁的女眷。”
迟清晚想揉揉头,但又怕疼到,语气有些怨道:“那也不能胡乱信鬼神,那个司天监打我记事儿起他就疯疯癫癫,我上回进宫他还朝我吐口水,说有东西上了我的身要给我驱鬼。”
想起这事迟清晚就觉得又气又好笑。
迟子瑜摇摇头正色道:“去岁父皇为你说与梁国公家女儿的亲,你不愿。如今沈家只是四品官,你还赶着风口浪尖与他家人掺合,父皇自然要恼你不争气。”
“那梁国公早就属意四哥,我要是同意,那不是上赶着得罪人。”迟清晚道,“再说父皇何时指望我争气,这不是还有三哥你吗。”
“父皇哪里正眼瞧过我。”迟子瑜自嘲道。
“三哥万不可轻视自己。”迟清晚半开玩笑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迟清晚要回府筹备,就先一步离去。
迟子瑜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下沉,望着皇帝居所的方向,寂然凝虑。
这时,沈空玉出宫的时辰到了,正随着内监往宫外走,碰巧遇见了正沉思的迟子瑜。
“见过三皇子。”沈空玉不认人,只能先跟着内监朝男人行了一礼。
“免礼。”迟子瑜这才回过神,抿起嘴角朝她点点头,便带着身旁的侍从走了。
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沈空玉才收回目光。
谁知就扭头对上了原本领着自己的小内监,他眯起眼睛佯装说悄悄话的模样,掐着嗓子问:“娘子觉着三皇子如何?”
沈空玉立即勾起得体的笑,回道:“大人说笑了,我哪里敢议论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