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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缠丝乱福祸相依4

作者:十九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牢狱的环境谢羲和并不陌生,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血气,以及绝望。


    只听一人高声道:“会长何错之有?没有会长,你我如今还在夫家的拳脚、白眼下苟延残喘!没有会长,哪来的金兰绣坊让我们有安身立命之所?这些对你们的好,难道是假的吗?!”


    “错?会长当然有错。”


    众人一愣,只见坐在草垛里的那个妇人站了起来,她是孟夕的心腹执事孟一。


    “会长的错,就是心还不够狠,手还不够黑。她对你们太好了,你们只享受她带来的好处,却在这里惺惺作态地谈她的‘对错’?你们所谓的‘忠诚’,肤浅得可笑!”


    蜷缩在角落的钱娘子抱住双膝,声音发颤:“地宫里的怪物……我们都看见了……她想把我们也炼成那样的怪物,这难道也是为我们好?”


    “那是必要的净化。”孟一斩钉截铁,目光扫过牢房里一张张惶惑不安的脸,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你们都像孟七一般坚定,一致对外,那会长何须出此下策,把你们视为对会里其他姐妹的威胁?”


    一名妇人喃喃道:“可那终究是害人性命、伤天害理的事啊……我们原本只是想活下去,活得好些,从未想过害人……”


    “醒醒吧!这世道何曾与我们女子讲过是非对错?!”孟一打断道:“平日里享受着她的好,在会长落难时就开始质疑她的手段,这叫忘恩负义!”


    “可是,会长教我们自立,不就是盼我们珍视自身么?”说话的是赵舒娘,她的手中握着一只娇艳欲滴的石榴花,像是有了勇气,“珍视自身,难道不也该包括守住自己的良知和底线么?”


    “你遇到个不嫌弃你的好夫婿,当然有底气说这些。”陈阿彩头发散乱,声音幽怨,“她那些话曾让我觉得自己活了,让我敢挺直腰板和离。如今同心会没了,我也入了狱……往后又该怎么办呢?”


    谢羲和不愿再听她们无谓的争辩,提步向前。以善之名行恶,或因恶之行得善果,世人世事要都是黑白分明那就简单得多了。


    得到什么,失去什么,这才是要紧的。若是得到的比失去的更重要,不必后悔;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咬咬牙还是要捱过去,怨不得旁人。


    孟一被带进审讯室,冷笑一声:“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还不死心吗?”


    她看向谢羲和,“你也是女子,看样子是个大人物,怎么就不能体谅女子的难处?”


    “正因体谅,才更不能坐视尔等自欺欺人。”谢羲和说。


    闻言,孟一抬起头来。


    “为了再无男子欺压、女子皆可自主的愿景,她可以不惜一切,对吧?”谢羲和声音平缓,“包括平日里对姐妹的善意,也包括……地宫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必要之恶。”


    孟一惊疑道:“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要阻拦?会长她独自背负所有罪孽,那些牺牲……是值得的!”


    谢羲和质问:“那么,谁来决定谁该被牺牲?王香,因为她动摇了?张婆子的儿子,因为他可能泄密?这个标准由谁来定?孟夕一人吗?”


    “会长她……她看得最清楚,她必须做出最艰难的选择!”她声音高了些,说服谢羲和的同时,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这炼魂增强自身修为的邪法,也是艰难的选择吗?”谢羲和不急不缓,“她用别人的魂灵来滋养自己的修为,这也是为了姐妹同心吗?”


    孟一眼神闪躲,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衣角,“这……这定是为了获得力量,好保护大家!会长她修为越高,才能更好地对抗外敌!”


    谢羲和笑了笑:“对抗外敌?孟一,你说,一个需要靠吸食同伴灵魂来强大自身的保护者,保护的究竟是你们,还是她自己?”


    孟一呼吸急促,额角渗出细汗:“不……会长不会……”


    “不会吗?那你可知她今天去见了什么人?”谢羲和靠近,逼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你可知道她听命行事于‘桃花令’?”


    王香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谢羲和心下了然。果然知道。


    “那么,你所信仰的那个孟夕,真的存在过吗?她告诉你一切牺牲都是为了姐妹,却用姐妹的魂魄来浇灌她自己的力量。她赋予你价值,可能仅仅因为你是最好用、最忠诚的那把刀。”


    “她的道,是用姐妹的尸骨铺就的路,是用邪术玷污的理想建造出的城。而孟夕,她可能连建造者都不是,只是一个监工而已。甚至,她自己也可能是被牺牲的那一个,但她先牺牲了你们。”


    孟一的表情终于裂开了,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肩膀垮了下来。她猛地向后缩了一下,仿佛被这句话烫伤:“诡计。你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消息,撬开我的嘴。哈!你想要我背叛。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们毁了我们的基业,但毁不掉我们的信念。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那个‘桃源’。”


    “桃源?”谢羲和离开少许,轻声道:“若是一棵树的根系烂掉了,从一开始就浸满了罪恶,还能开出纯洁无暇的花来吗?不过是飘渺的海市蜃楼,一触即溃。你还有机会补救,何必一错到底?”


    “呵呵。说得倒轻巧。”孟一浑身剧震,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如今,我这般,还能回头吗?”


    “既知是错,为何不敢回头?”谢羲和道:“你可知出狱后,你们可能会受到怎么样的非议?他们会说:‘看吧,就知道女人家聚在一起没好事,终究是不成体统,只会生出这等祸事。’之后许多年,在四屏郡想要携手互助的女子,路只会更难走。”


    “但你,孟一。等出了狱,为何不敢自己再亲手去创造一个干干净净、没有被玷污的‘同心会’呢?你完全可以证明给所有人看,女子互助,本可以是好事,是善举,是力量,而非是罪恶。”


    孟一猛的抬头,审讯室内只听得见她粗重的呼吸声。


    她的内心天人交战,半晌,她干涩的嘴唇艰难地翕动:“春栏坊。”


    孟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闭上眼,又猛地睁开,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和报复性的快意:“她要见的那个人,在春栏坊。”


    陶云倦靠墙抱剑旁观,此刻,忍不住露出浅浅笑意。


    谢羲和此番攻心,步步为营。她先与孟一共情,卸其心防,再以邪术和桃花令连番破其信念,最后再予人生路,授其新生。刚柔并济,不过片刻之间,竟层层剥尽硬甲,直抵软肋。诛人诛心,不过如此。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衙役神色慌张地快步闯入,“大人,有人报案。孟夕死了,就在春栏坊。”


    孟一脸上那点讽笑瞬间凝固,她张着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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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陶云倦神色一凛,直起身来,周身散漫之气顷刻收敛,命令道:“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妄动。”


    郡守连忙称是,快步出去调派人手。


    谢羲和道目光在失神的孟一身上停留一瞬,转身出门,衣袂带风。


    陶云倦紧随其后,在经过孟一身侧时,他轻飘飘道:“你看,她连被你们‘牺牲’的资格,都没有了呢。”


    春栏坊是四屏郡中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但白日仍是车马稀疏,客人寥寥。


    谢羲和、陶云倦二人蹲下身子,查看孟夕的尸体。


    她手中握了一把刀,从伤口和现场的痕迹来看,更像是自杀。神态安详,面带笑意,仿佛沉溺于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跟来的守仙宫弟子对视一眼,心中自有一番猜想。


    掌事快步上前:“大人明鉴,此人并不曾从正门入,这房中原本宿的是一位白衣公子,如今也不知去向,想必就是杀人凶手,故意伪造成受害者自杀。”


    郡守睨他一眼,冷声道:“你会断案?那这案子交给你来审?”


    掌事顿时语塞,面露窘色,讪讪退至一旁。


    陶云倦道:“你们先出去吧。”


    郡守随即朝众人斥道:“没听见吗?还不出去!”


    话音未落,却见陶云倦正静静注视着自己,霎时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本官也出去。”


    门被关上了,只听屋内笛声转了三个调,然后戛然而止。


    陶云倦见谢羲和神情凝重,问:“魂不在?”


    谢羲和敛目:“不在。”


    孟夕应是在昨夜殒命,刚从地宫逃离后不久。那白衣公子是生客,头戴幂篱,身负长剑,除此之外,竟再无线索可循。


    一番追查,线索竟又在此断绝。


    守仙宫弟子上前一步,恭声道:“谢元君,我等需将孟夕遗体带回宫中详查。禁术之事,待回禀三尸神君后,必竭力追缉,绝不姑息。”言罢行礼退去。


    “我们也走吧。”谢羲和淡淡道,率先步入人群之中。


    二人并肩漫步于长街之上,人群熙攘、市声喧阗。


    陶云倦眯眼避开刺目的阳光,开口道:“师父,接下来,我们该动身去河掖了吧?”


    谢羲和颔首:“对。不过启程之前,还需去一个地方。”


    谢羲和要去的地方,正是天元剑铺设在四屏郡中的分号,此行是为取他们的镇店之宝龙泉宝剑。虽名头响亮,于谢羲和而言,却也不过堪堪应急之用。


    陶云倦侧首问:“师父是担心那白衣公子会在城外设伏?”


    谢羲和道:“他们的组织本就在追查我的行踪,如今那人听到金兰绣坊的动向,必然会打听。若是他碰巧认识我,那一定不会浪费在出城后设伏的机会。”


    诛有形之器,莫利于兵;戮鬼神之法,莫玄于炁。


    所以,谢羲和必须先找一把趁手的武器。


    不多时,一白一黑两骑并辔驰出,长剑悬于鞍侧,迎着渐斜的日头出城而去。


    马蹄哒哒,二人衣袂迎风,猎猎翻飞,纵使风尘仆仆,仍掩不住眉宇间的英飒之气。


    暮云四合,远山苍茫,长路迢迢。


    前路既定,河掖尚远,风波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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