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深夜,四野墨黑,还下着大雪,只有头顶上那轮月,照得些微光亮。人的视力极有限,我们夜不收虽眼力强,但在这种情况下,五丈外也全然模糊了,所以当我们能看清这队探马赤时,两边相距就仅有三四丈而已!
“裴泠当即高喊:‘跑!!’我们五个夜不收立刻兜转马头,鞭子抽得噼啪乱响,一彪人马泼剌剌撞破雪幕,往延绥方向死命狂奔!身后鞑子也呜哇乱叫,扬蹄追上来。
“脚下是毛乌素沙地,这片沙漠有地下水,一入冬流沙冻成冰碛,飞奔的马蹄踏上去咔咔响,碎冰碴子溅起来跟刀一样,生生割得马腿鲜血淋漓,马儿吃痛,越奔越慢。鞑子的马到底比我们的要强悍些,距离在拉扯间越来越近。
“那时老子心肝都蹦到了嗓子眼,在马背上回身一觑,便见那群贼鞑子手里飞旋着套马索,唿哨着从两翼卷上来,我们两个夜不收的马头登时被索套缠死!鞑子发声喊,猛力一拽,二人连人带马砸在冰碛地上。
“不能看!不能停!老子只顾埋头死冲,但见一个鞑子遽然从斜刺里抄出,手中套索直取马首。爷爷我早防着这手,劈刀一斩,就砍断了绳索。怎料这当口,后头竟也奔上来一个鞑子,飞索凌空套个正着,死死勒住爷爷脖颈。那鞑子在身后唿哨怪叫,发力猛拽,直娘贼!我只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倒翻过来,轰隆一声也掼在冰碛地上。
“鞑子们挥舞着刀子在狂笑庆祝,老子赶紧仰头四顾,便见我们所有夜不收竟全数被鞑子围住,两个当即被挥刀砍了脑袋,热血喷溅,遇风即成赤冰。
“我竭力仰起脑袋去找裴泠,可下一瞬,那拴颈的套索猝然收煞,直勒得我双目暴突。身后鞑子发狠催马往回奔,竟将爷爷我当作取乐的牲口,拖死狗似的拖着玩。后背顿时剧痛不已,无数冰棱子尖刀也似扎进皮肉,四五丈长的雪道上生生拖出一条血路!任你是铜皮铁骨也熬不住这般酷刑,直痛得老子嗷嗷叫。
“就在这时,我终于看到她了,马被鞑子砍死,正滚在冰地上和一个鞑子白刃相搏。老子想喊她,奈何喉间锁得太紧,半字也挣不出,只得拚命伸手去抠地上冰刃,想试试能不能割断套索。猛抬头时,却见斜后方一个鞑子站在冰地上,举刀,摆好架势,就等着我被拖至跟前,然后一刀剁了我的脑袋!
“老子心想:这回命肯定要交代在这里了。万念俱灰间,突然听得裴泠霹雳也似一声暴喝:‘虏贼!’我急扭头看时,便见适才那鞑子竟已被她制服了。
“她站在那鞑子身后,左手铁钳般扣死他下颚,用力往后掰,将他的脖子完全露出来,目光死死钉在我这处,然后抽刀,架在那鞑子脖颈上,刀锋慢慢划过去,压着喉结割入,咔嚓嚓碾碎软骨,再发力一剜,整条颈子齐根断,只留层后劲皮肉颤巍巍连着,颈血霎时喷涌而出。她缓缓移开刀,揪发提起头颅,笑着摇了摇,任那鞑子尸身软软滑落。
“整个过程,很慢,她的眼睛始终盯死我这边的鞑子,这是宣战!
“拖我的鞑子当即勒马,所有鞑子都被激怒了,齐刷刷拔出弯刀,更有三五骑立刻张弓搭箭,几支狼牙箭破空叫嚣,直朝她面门射去。可他们不知裴泠弓法了得,只这样零散几箭,奈何不了她。她甚至还把手上那颗血淋淋的鞑子首级抛出去接箭,直气得那群鞑子哇呀呀乱嚷,瞬间全奔出去。留下的几个鞑子立刻下马把我们三个夜不收胡乱一捆,扔马背上,随即也追了上去。
“她没有马,根本跑不远,老子那时想:这他娘不是在找死吗?就在这紧要关头,直娘贼,白毛风卷来了!你们知道边关的白毛风是怎样的吗?强风吹雪,那风里裹着冰砂子,啸如鬼哭神嚎。遇到白毛风绕是鞑子也走不得,所有人马急急收拢,慌奔到土坡后避风,个个扯皮袄蒙头遮面,直捱了三个时辰,白毛风方才渐渐息止。
“黎明时分,天已蒙蒙亮。我们仨夜里被这伙鞑子推到风口处当肉盾,差点没给冻死,神智正迷糊,听见那帮鞑子突然争嚷起来。做夜不收的多少也懂些鞑子语,那厮们是疑心裴泠已逃回延绥报信,怕失了偷袭先机。一通争吵,最后决定把我们三个夜不收先带回去严刑逼供。
“被抓到虏营的夜不收是什么下场?先割耳鼻挫你锐气,若不肯吐露军情,便阉了身子,赤条条弃在荒野,纵犬放箭当作活靶取乐!老子恨不得当场死了算!
“鞑子们嚼完干粮,准备返回,照旧将我们掼上马背,刚奔出数丈,却见前头雪窝子里猛地窜起一个血人!鞑子们也惊了一大跳,急扯缰绳勒马。老子定睛一看,直娘贼,那血人是裴泠!再看旁边倒着匹死马,雪地上冻得梆硬几坨肚肠,老子就明白了:昨夜白毛风起,她剖开马腹,掏出内脏,钻进马肚子里避寒。好家伙,狠人啊!
“说时迟那时快,听得‘嗖!’一声破空啸响,一支利箭正中为首那鞑子咽喉,箭上劲力将他掀下鞍鞯,钉死在雪地里。那厮座下马惊得嘶鸣人立,泼风也似向前狂奔。经过裴泠身侧,她就势抓住缰绳,直接翻身跃上飞马。
“众鞑虏见她又结果了一个,怒气冲天,举刀振臂,疯了一样往前冲。老子伏在马背上,被颠得胃里酸水直涌上来,恍惚间却见身旁鞑子接连栽倒。挣扎抬头看去,见前头是白茫茫一片树林,其中一棵树上赫然就立着个血糊喇的人影。那干鞑子发喊张弓,乱箭如飞蝗般射过去。你们道怎地?都差着三丈有余,射空了!
“鞑子的弓射不着,裴泠的铁胎弓射得着啊哈哈!那把死沉的铁胎弓射程足有九十多丈,他娘近一里呢!老子见她站在那树杈上,手中不停,嘣嘣嘣嘣连珠箭发,直娘贼!我都看不清她是怎么射出来的!动作快得好像那箭就长在弓弦上,一箭穿一个脑袋,直射得鞑子如下饺子般栽下马去。鞑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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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马近前射?呸!先射你个对穿!
“爷爷我当时看得那个激动啊,扯开嗓子朝她喊:‘裴爷!老子服你了!以后专为你背箭筒!管够两百支!哈哈哈!’就这一轮箭雨过去,嗟呀!那群鞑子死一半!
“转眼间,她闪身藏到树干后,老子知道,这是没箭了。那群鞑子见她弓弦哑响,纵马上去,听得噗噗乱声,霎时间将那棵树射作个刺猬相似。然后突然,她身子就慢慢滑下去了,老子心想玩完了,肯定中箭了。便有五六个鞑子跃下马来,提刀摸将上去查看。谁知距那树尚有三丈远近,猛可里闻树后弓弦震响,当先两个鞑子喉头迸血,被穿喉箭带得倒飞出去。
“天也!原来方才她是蹲身下去偷偷拔箭,他娘的,草船借箭啊?老子当即大笑三声。正当时,她突然高喊:‘赵仲虎!给我绷紧了!’老子赶紧仰起脑袋,便见她弓弦上搭的那支狼牙箭,箭头已经对准了爷爷我。
“老子知道她要干什么,赶紧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拉线,嘣!下一瞬,那箭射断手上绳索,擦着老子屁股飞出去了。娘的,还好老子屁股绷得紧,只被削掉一小块肉。
“鞑子对她这招完全没防备,爷爷我就势滚鞍下马,割断俩夜不收兄弟的绑缚,我们仨当即杀了七八鞑子,加上裴泠在高处箭无虚发,百十骑鞑子被杀到只剩三四十。鞑虏这时也慌了,一个鞑子扛起死尸挡箭,埋头冲到树下,猿猴般窜将上去,裴泠当即弃弓挥刀。
“如今回想起来,仍觉浑身血涌,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可想而知老子那时有多激动。本来以为死定了,突然又有了生机,整个人亢奋到了极点!
“杀!杀!杀!杀得眼前只剩一片血红,痛觉麻痹,灵魂脱壳,没有恐惧,没有迟疑。等重回神智,鞑子已经全倒在地上了。”
宋长庚:“那你们呢!”
几乎同时,谢攸:“裴泠呢!”
“裴泠……她用右臂死死锁住一个鞑子咽喉,那鞑子挣不脱,猛然双脚跺地,将身子拔起,两只手向后乱掏,正好抓着她左臂,当即一手攥定上臂,一手反扳小臂,眼看肘骨就要被掰断,鞑子面皮胀作紫绛色,喉间嗬嗬作声,也要窒息而死了。”
谢攸:“说下去!”
“那鞑子被她锁死了,她左臂也生生被那鞑子拗得反折,肘骨断了,绕是后来接好了,也是筋挛骨错,那左臂就再没法伸直,老子说要给她背箭筒,一次也没背成。”赵仲虎眼睛红红的,“她明明已经上了马,明明可以头也不回地逃出去,一路奔到延绥报信,不救我们才是对的,不然很可能所有人都死在这,信也报不出去。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不走?他娘的,老子现在都想不通!那铁胎弓爷爷我都拉不开,不知道她到底付出了多少,我赵仲虎得一辈子记她的恩情啊!”
言讫,赵仲虎举起酒坛子猛灌,“砰!”地砸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