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张钞票被我拍在柜台上,发出的声音又闷又响。
古韵斋的老板愣了一下,随即一把将钱扫进抽屉,脸上那点不快瞬间被一抹贪婪的笑意取代。
“好嘞!您拿好!”他甚至懒得再看那笔洗一眼。
我抓着那个温润的小盘子,拉起还一脸懵圈的苏箬,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店门。
身后,隐约传来老板的嘀咕声,“哪来的傻小子,钱真好赚……”
我嘴角勾了勾,没理会。
走出店门,文昌街喧闹的人声和热气重新将我们包裹。
“子庚,你疯了?五百块钱买个破盘子?还裂着呢!”苏箬终于忍不住了,掐着我的胳膊问道,“你钱多烧的啊?”
我把笔洗换到另一只手,掂了掂,“看着顺眼,买个乐子。”
“顺眼?”苏箬凑过来看了一眼,嫌弃地撇了撇嘴,“灰不溜秋的,哪顺眼了?还不如刚才那个青铜爵呢,起码看着像个大件!”
“那玩意儿是给你当烟灰缸的。”我侧头看她,“这个,是给我自己玩的。”
苏箬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我脸上那种胸有成竹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身上总有一种让她看不透的神秘。
回到车上,我第一时间从储物箱里翻出一块擦眼镜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把笔洗包裹起来,然后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整个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苏箬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眼神里的疑惑更浓了。
八千块的青铜器随手就塞给她当烟灰缸,五百块的破盘子却宝贝成这样。
“你老实告诉我,这盘子到底有什么名堂?”她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问道,“你这反应太不对劲了。”
“回去给你个惊喜。”我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手却一直护着腿上的东西。
“又来这套,每次都神神秘秘的。”苏箬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快说,不然我可要挠你了啊!”
“好好开车。”我睁开眼,笑了一下,“别闹,万一真碰碎了,咱俩今晚抱着哭都没地方。”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回到了苏家的别墅。
一进门,我连鞋都没换,直接对苏箬说:“去,洗手,用洗手液,多洗两遍。”
“干嘛呀?搞得跟上手术台似的。”苏箬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听话地跑去洗手间。
我走到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红木茶几前,深吸一口气,将腿上那个用软布包裹的东西,郑重地放在了桌面上。
苏箬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来,好奇地看着我。
我一层一层地揭开软布。
当那件笔洗完全暴露在客厅明亮的水晶灯下时,苏箬“咦”了一声。
刚才在店里光线昏暗,又沾满了灰尘,没看清楚。
现在擦拭干净了,这笔洗的釉色竟然是一种极其柔和的天青色,仿佛是雨后初晴的天空,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那温润如玉的质感,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似乎也能感觉到。
“看着……好像是比刚才好看了点。”苏箬不得不承认。
“你拿起来看看。”我示意道。
苏箬小心翼翼地伸出两只手,把它捧了起来。
“是挺润的,摸着像玉一样,冰冰凉凉的。”她翻来覆去地看,“但是……这不还是个破盘子吗?上面还有裂纹呢。惊喜呢?你的惊喜就是这个?”
“别急。”
我拿出手机,食指上的玉戒微微发热,一道只有我能看见的金色数据流瞬间同步到了手机屏幕上。
我把手机递给苏箬。
苏箬疑惑地接过去,低头一看。
屏幕上,一行金色的文字清晰无比。
【汝窑天青釉笔洗,北宋真品,有冲线(裂纹),市场价值八千万以上,修复后价值可过三亿!】
苏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猛地抬起头,看看我,又低下头看看手机上的字,再看看自己手里捧着的那个小小的盘子。
“汝……汝窑?”她的声音在发颤,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音调,“北……北宋真品?”
最后,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数字。
“三……三亿?!”
我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对。你手里这个三百块买来的小盘子,比咱们那幅《瑞鹤图》,还要珍贵。”
“天哪!”
苏箬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一抖,差点把笔洗扔出去。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忙把笔洗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茶几上,然后连连后退了两步,仿佛那不是一件瓷器,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我……我刚才还说它是破盘子……我捧着三亿到处走……”她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大口地喘着气。
过了好半天,她才缓过来。
她绕着茶几走来走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笔洗,眼神里是混杂着狂喜、后怕和极度震撼的复杂情绪。
“白子庚,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古韵斋那个老板,可是开店几十年的老狐狸了!他怎么会把这种国宝当垃圾卖了?”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走到茶几边,指了指笔洗内壁那道清晰的裂纹。
“看到这道裂纹了吗?是不是很碍眼?”
“当然了!”苏箬想也不想地回答,“八千万和三亿的区别呢!太可惜了,这种老窑器上的冲线,听我爸说,就是神仙来了也修不好,只能这么放着。”
“神仙修不好。”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能。”
苏箬愣住了,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我没再解释,只是对她说:“你转过去,闭上眼睛,数到十。”
“又搞什么?”她虽然满脸狐疑,但还是乖乖地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我伸出右手,食指上的玉戒正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我将手掌悬停在汝窑笔洗的上方,心念一动,默念了一句。
“修复。”
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我的手臂,从食指的玉戒中涌出,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淡绿色光芒,笼罩住整个笔洗。
那道如同伤疤一样附着在笔洗内壁的冲线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弥合。
釉面下的分子结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重新排列组合,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那道裂纹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笔洗浑然一体,完美无瑕,那雨过天晴般的天青色,在灯光下流淌着一种令人心醉的光泽。
“好了,睁眼吧。”我收回手,开口说道。
苏箬闻声转过身来。
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茶几上的笔洗上时,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裂……裂纹呢?”她的嘴唇哆嗦着,慢慢地走到茶几前,伸出颤抖的手指,在那道裂纹原本所在的位置,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光滑,细腻,温润如初。
哪里还有半分裂纹的痕迹!
如果说,三百块买到三亿的汝窑,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那眼前这凭空消失的裂纹,就是彻底击碎了她的世界观!
这已经不是捡漏,不是鉴宝了。
这是神迹!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欣喜和激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法探究的震撼和迷惘。
她抱着那个完美无瑕的笔洗,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梦。
她一步步向我走来,站定在我面前,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了我的脸上。
“白子庚……”
“嗯?”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像是梦呓。
“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现在……真是越来越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