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夏声线发颤,一如那被判定为死物的棉花人,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
它好像是在指路。
前方甬道出现分岔,左右皆是布满楔形文字的地砖,贺翊元高举油灯,右边依稀可见壁画的油彩。
急不可耐的断魂大爷早都率领众人快速前进,分岔路口故意落个穗子指明方向。
穗子放在右边,棉花人却指向左边。
崔时夏强行镇定心神:“我们到底听谁的?”
“你愿意信人,还是信鬼?”
贺翊元这话问的,听起来格外荒诞离奇,仔细深思一番,却显得更加难以抉择。
世俗有抛掷铜钱定答案的办法,当铜钱抛在半空的瞬间,人的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选择。
是故当崔时夏提出询问时,她心里已然有了偏好,亦是强烈的直觉:“我信鬼。”
“那就很简单了。”贺翊元轻飘飘地踢开指路的穗子,“我们就去信鬼。”
身后两位断后的天机阁精英紧紧跟随他们。
崔时夏本欲召唤出金银锁壮胆,却因为规定限制显得束手束脚。
好在精英就是精英,擅长替人排忧解难。
“贺公子还请留步。”缄默多时的跟班突然出声阻止,“斯老爷指的是右边。”
贺翊元轻笑:“你看错了,分明是左边。”
两位精英拔出刀来,锋利的刀尖直愣愣地指向前方:“还请贺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针锋相对的对峙间,油灯光线跳跃。
崔时夏清清楚楚地瞧见,棉花人将手臂垂落之后,开始缓缓挪动身躯。
柔软的纱布触感,触碰到她的脚踝,好像是催促着她快些朝左前进。
“天机阁与我们合作,原来就是这般礼待客人的。”
贺翊元同样察觉出棉花人轻轻的抚摸,他不动声色地维持着原状,冷冽的眼眸凝视着刀尖。
两位精英先礼后兵:“既然如此,恕在下失礼了。”
他们握刀靠近攻击,没想到原本温顺的棉花人倏然暴起,以畸形的姿势扑向精英们。”
刀尖刺进棉花,流出乌血,散发奇特的异香。
崔时夏高度评价:“这次确实比你香。”
“别再香不香的。”贺翊元恨铁不成钢地拽着她就跑,“趁此机会,快点走啊。”
油灯在快速跑动的洞风里熄灭。
崔时夏借着夜视回眸望去,两位精英已经被数不清的棉花人死死压在地面,堆成灰白色的小山丘。
那些乌血迅速干涸,异香依旧在甬道攒动。
她跑得气喘吁吁,左边甬道漫长得没有尽头。
绵延不绝的漆黑里,墙角两侧的棉花人依旧堆积得密密麻麻,只是死气沉沉的不再动作。
“倘若鬼硬要引我们到此处,为何进来以后又没有丝毫线索?”
崔时夏短暂驻足,靠着墙壁喘气:“先歇歇吧,我真的跑不动了。”
遵守承诺的贺翊元陪在她身边,也顺势将雕刻的文字认真观察起来。
等到崔时夏感觉重新活过来,她好奇地戳戳贺翊元的肩膀:“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贺翊元坦然摊手,“我是文盲。”
崔时夏无语地抽动嘴角:“你很幽默。”
周围再无旁人,她索性召唤出金银锁握在手里,如此一来算作开启神力的标识。
神器呆在鬼洞里格外违和,刻满符咒的金银锁微微颤抖起来,散发着淡红色的光芒。
或许是相互感应,贺翊元耳垂坠挂的金羽也开始流光溢彩,轻轻颤动呼应对方。
他无奈道:“神女殿下,你管管你的东西吧。”
“我没调动它们啊。”
崔时夏诧异地望着他的身后:“不过,我好像真的看见鬼了……”
见鬼,往往用作夸张的感叹词,但是如今,则是客观的描述着贺翊元身后之景。
贺翊元霎时转身,将崔时夏牢牢护在身后。
无数棉花人簇拥着一个骷髅款款而来,这位骷髅皇帝(崔时夏暂且如此称呼)身着刺绣龙袍,头顶流苏玉冠,非常高贵奢华。
“我不喜欢鬼这个字。”骷髅皇帝没有表情地说道,“我觉得你们不尊重我。”
或许是这番对话万分奇异,崔时夏并未有多少恐惧感:“……那你想让我们怎么称呼?”
骷髅皇帝认真思考起来。
他还非常贴心地让棉花人们叠成山丘,以便崔时夏能够坐着等候他的回答。
“我曾经有名字,但是实在记不清了。”
骷髅皇帝只剩骨头的头颅流露出些许委屈和无助:“但是我记得你,你是能够来帮我的。”
崔时夏微微蹙眉,不解其意。
贺翊元神色也流露好奇:“你的身躯早已经坏死数千年,只剩元神被强行留在白骨里。”
“那也不是鬼啊!!!”
骷髅皇帝慷慨激昂地悲愤道:“遥想当年,我也是玉树临风的摄政王,好像还行兵打仗挣得许多功勋来着……但是这不重要。”
崔时夏默默将其称呼,修改为骷髅王爷。
“我的名字不重要,我的过去也不重要。”
他潇洒挥挥手,身下簇拥的棉花人就像是能够自动行进的车轮,托着所有人继续朝甬道前进。
骷髅王爷语气真诚,双手合十:“求求你帮帮我,我可以奉献出我所有的东西。”
崔时夏享受着棉花坐垫的高级待遇,贺翊元却没有这样的机会,狼狈地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原本牢牢拽住的手腕被迫分离。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崔时夏望着骷髅王爷惬意的骨架坐姿,怔怔然道。
“帮我和王妃……”他癫癫的笑起来,“我要和王妃永远在一起……”
骷髅王爷不再说话,痴痴傻傻的大笑着,毫无停歇的趋势。
而那些被心念操控的棉花人,受到影响也开始庆贺,场面诡异而滑稽。
喧嚣嘈杂的笑声里,崔时夏心念传音给贺翊元:“这些事情你是否早就知晓?”
“不尽然。”贺翊元摇头否道,“原本只想趁机寻觅段荣的踪迹,骷髅的执念乃是意外遭遇。”
天机阁所指示的方位,不过是寻常荒山野坟。
然而稍稍靠近山脚,贺翊元就察觉到神识里的红丝线疯狂摇晃起来,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其压制住。
因此他才会笃定,崔时夏是非来不可。
“这具骷髅的肉身老死数千年,却因为强烈的执念,锁住元神,不欲转生。”
贺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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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顿住:“你且看他的脚踝。”
“提及王妃,莫非执念关乎姻缘?”崔时夏夜视里对颜色看不太真切,“可他脚踝没有红线,也没有黑线。”
“有条红线。”贺翊元微叹,“可惜是断掉的。”
崔时夏凝神搜寻片刻,终于在骷髅王爷晃动的笑姿里寻觅到那一小截红线。
红线颜色暗淡,耷拉着脑袋没有光彩。
崔时夏恍然大悟,冲着前端问道:“你是需要我帮你和王妃续牵红线吗?”
骷髅王爷僵硬地点点头,崔时夏甚至能听见骨头关节的错位的嘎吱声,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以前在神庙里,我和王妃挂过锁,许过愿。”
他不记得自己原本的名字,可脑海里这幅场景却是色彩斑斓,生机盎然:“我们约定好永远相伴,王妃说祭台里的贡果消失,就是你愿意实现愿望。”
崔时夏微微蹙额,抬手就把躲躲藏藏的小缘拽了出来。
“月老神总不会贪吃贡果吧。”她眼神如炬,锐利地望着它,“那这贡果怎么会凭空消失呢?好难猜呀。”
“哎呀~哎呀~”
见到真相被揭穿,小缘立刻识时务地撒起娇来:“月老本来要办他们红线记账簿的姻缘,我悄悄吃几个贡果……也是情理之中嘛。”
果然如她所料,崔时夏无奈地撇撇嘴。
但是由于偷吃事件发生太过频繁,小缘对这位骷髅王爷的生前经历一无所知,甚至连贡果的味道都记不清楚。
这让对照名姓翻找记账簿都没有办法。
说话时,棉花车轮依旧快速行进着。
那些棉花人以畸形的姿势在地面迅速摩擦,左拐右绕很快便抵达主室,也就是“骷髅王妃”所在之处。
不过,此处已被人捷足先登。
分离多时的天机阁眼下伤亡惨重,武功高强的精英几乎全都壮烈牺牲。
老张捂着被戳瞎的眼睛,斯老爷扶着脱臼的手臂,纷纷张大嘴巴,惊讶地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棉花人。
唯有断魂大爷毫发无损。
“你们竟然和这些尸鬼是一伙儿的……”
他恶狠狠地瞪着贺翊元,握紧手里的尖刀,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合伙骗我进来,就是想要陷害我是吧。”
“贺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老张被骷髅王爷的丑陋模样吓得腿软,爆掉眼珠的眼眶还翻涌着强烈的痛感:“我们天机阁可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骷髅王爷忽而疑惑的歪歪头。
“我的王妃呢……我怎么找不到王妃了?”
断魂大爷吃惊地望着他,竟没想到尸变的骷髅还能够张口说话,心虚地别开眼睛,错开那具敞开的棺椁。
然而骷髅王爷还是发现了异常。
他被棉花人簇拥着靠近棺椁,瞧见里面原本安详沉睡的另一具骷髅,此刻已经四分五裂散落各处。
他白骨的手指,虔诚执起一根妻子的骨头。
断魂大爷心虚的浑身是汗,作为始作俑者的他,甚至悲哀地预料到凶多吉少的未来。
骷髅王爷转过头来,空框的眼眶里,流露着比恨还强烈的情绪。
“你们弄坏了王妃。”他的声音如寒冰凛冽,“你们都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