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崔时夏机缘巧合之下成为神明,时至今日,她也依旧未曾见过鬼怪。
而且平心而论,她确实是害怕鬼怪。
崔时夏自幼时便深信传闻,人在生前倘若做过错事祸事,死后便会被阎王殿审判惩处。
扒皮抽筋,疯狂折磨,不得轮回。
而她恰好,曾经确实做过亏心事。
“你在想什么,怎么面色难看成这样?”
贺翊元疑惑地挥挥手,将拨好皮的柿子送入口中。
“没事。”崔时夏颇为心虚地岔开话题,“你不是修习辟谷了吗,怎么还吃起来了?”
“辟谷术是不用吃饭,不是不能吃饭。”
贺翊元将身躯倚靠着柿子树,指关节无语地敲击两声树干:“周兄你瞧瞧,这都给我安排的什么领导?”
原来相见的玉佩之主,非人非鬼,只是几颗荒郊野外的孤独生长的柿子树。
崔时夏放松下来,听着眼前之人开始介绍起柿子树的渊源。
昔日意气风发的好友,亲手播撒种子栽树,他们也曾围绕幼苗把酒言欢。
可惜岁月无常,自好友身亡后,柿子年年都烂在树上。
八百年前的树,八百年后的果实,物是人非,心比酸烂的柿子还要涩。
崔时夏心想,贺翊元主动提及过往经历,需要的或许并非是无效的安慰之语。
“原来这老树来历久远。”
她踮起脚尖,伸长手臂采摘下好几颗红柿:“机不可失,这样香甜的果肉,我可得连吃带拿,多多享用。”
物尽其用,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
贺翊元果然立时粲然一笑。
他深邃的瞳孔里,划过真切的喜悦。
“若是喜欢,你随时都可以前来。”贺翊元抚摸着树干粗糙的纹理,就像握着苍老的手掌,“他生前最喜欢热闹。”
凭借一株向阳花,几棵柿子树,两人原本被迫绑定的紧张关系,潜移默化的趋于缓和。
回到月老庙以后,崔时夏将神殿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即使没有用来修缮的财款,好歹瞧着也整洁了许多。
特别是那些姻缘铁锁,她将其与记账簿一一对应记录,算是默默完成了无人在意的工作交接仪式。
说是无人在意,依旧有些不大贴切。
至少爱睡觉打呼噜的那只傻-鸟是在意的。
但是反正那位爱享受的贺小仙君是不在意的。
他在云床里舒舒服服地躺了好几天,躺到后期崔时夏几乎难以忍受,索性施展屏-蔽的仙诀,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这样好的闲暇,贺翊元没机会多享受几日,天机阁便向他飞鸽传信。
他们虽未能搜寻到段荣的下落,但是意外找到了段荣的师父。
斯老爷特地亲自写信嘱托,请贺公子务必亲自前往,“东西”定然能够使得他满意离开。
崔时夏凑近信纸,只见连笔的墨迹龙飞凤舞,她简直看不懂分毫。
“这些并非长安现今通用的文字。”
贺翊元读懂她的蹙额,缓缓解释道:“他们是故意以潦草篆书前来试探我们。”
弯弯绕绕的笔画,崔时夏的确瞧不出什么名堂。
先前压抑的疑云笼罩在她心间,似乎贺翊元并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崔时夏不想再做那稀里糊涂的空气人。
“所以天机阁三番五次提及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何物?”
贺翊元微叹:“届时你便知晓。”
这个没有答案的哑谜,使得崔时夏万分心痒。
好在距离信上约定的时间不差多远,她只能够强忍着好奇心,将月老庙里里外外重新扫洒几遍。
终于等到揭晓答案的那天。
贺翊元塞给她一套夜行衣,两人在深夜里乔装打扮,前往长安荒僻的高山坟头赴约。
斯老爷等候多时,抱拳行礼:“贺公子你们来了。”
客套的话不必多讲,崔时夏瞧着蜷缩在老张身后的生面孔,诧异的眼神几乎凝固在他身上。
老张见状,立即将其踹到视野之内。
“贺夫人见笑。”他谄媚似的笑起来,“这便是段荣的师父,恰好也是姓段,江湖人称断魂。”
“原来是断魂爷,久仰大名。”
贺翊元听懂弦外之音,故意以嘲讽的语调来阿谀,眼神却比冰封七日的寒潭还要冷冽。
“既然听说过我的名字,待会儿最好乖乖听命我的吩咐,否则神仙显灵都救不了你们。”
断魂大爷恶狠狠地冷哼道:“若非有把柄落在天机阁手里,这关乎性命的勾当,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清高个什么劲儿啊。”老张看不惯他,抬腿又朝他后臀踹了一脚,“你做的这些腌臜事还少吗?”
崔时夏听不懂这些暗语。
她只觉得周围阴气森森的,让她浑身都感到诡异的难受和压抑。
断魂大爷被踹翻疼得抽气,对着老张骂骂咧咧好一阵儿:“这能和过去相提并论吗?你知道今晚去的是什么好地方吗?”
“好了好了,都别再吵了。”
斯老爷贴心地站出来唱白脸:“断魂爷在江湖的名号响当当的,我们这些门外汉岂敢怠慢?”
“算你识相!”
断魂大爷揉着屁-股站起身来,花白头发显示着约莫半百的年纪,活动手脚的姿势却是无比灵活。
他指挥着天机阁跟随而来的侍从们,将这荒郊野外的坟头杂草几乎砍了个遍,终于寻觅到某处隐蔽的松土。
经过锋利的铲子挖掘,很快便打出容纳人通行的洞。
断魂大爷提着油灯率先进入,后面跟着两位保护的侍从。
须臾,地下便传来叫喊:“下来吧!”
贺翊元和斯老爷交换过眼神:“您先请吧,我来断后就行。”
“如此也好。”
斯老爷瞧他面色从容,似乎是做过无数次断后的老手,便放心地嘱托道:“天机阁的两位精英,也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说罢,他和老张的身形也消失在漆黑洞穴里。
崔时夏心跳如鼓,那股诡异的慌张感愈发强烈:“贺翊元,我们真的要下去吗?”
“别怕啊。”贺翊元安慰地笑笑,“我在这里呢。”
她依旧摇摇头:“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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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东西,你比任何人都需要。”
贺翊元语重心长地说完,径直握住崔时夏的手腕,引领她共同进入神秘的洞穴:“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碎叶和朽烂的动物尸体,拌着泥土铺满进入的洞穴。
崔时夏伸手抓了一把,泥里和着大量石灰。
她好像忽然便意识到,那些神神秘秘的“东西”是什么了。
但是为何贺翊元就笃定,她比任何人都需要那些“东西”呢?
穿过人工挖掘出的狭窄的洞穴,崔时夏霎时便落到宽敞的地底密室,提着的油灯照亮墙壁的斑驳。
阴森森的感觉更严重,她感到胸口发闷,两只手反过来紧紧牵着贺翊元的手腕。
“你要遵守承诺。”崔时夏像是溺水之人拽住救命稻草般执着,“你一定要一直在我旁边。”
贺翊元放慢脚步:“答应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前方等待已久断魂大爷早都不耐烦了。
他听见二人似乎打情骂俏般的对话,恶狠狠地催促道:“还是快点吧,免得灯燃尽了出不去。”
踏着碎砖碎瓷,一行人走在不知尽头的甬道里。
周围的墙壁最初只是斑驳的划痕,走到后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横竖雕刻,甚至地砖也是模糊的雕刻重现。
“这些图案……有什么意义吗?”
崔时夏蹙额问道,这倒是问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断魂大爷摇头得爽快:“都别看我,我才不懂这些,只认识真金白银的宝贝。”
“不是图案,这些都是文字。”
反倒是贺翊元坚定回复道,清润的嗓音有着令人安心的沉稳:“数千年前的楔形文字,都是以利刀雕刻出形状。”
他的声音响在耳畔,崔时夏终于没那么害怕。
七千两百岁的小仙君,总比这些天机阁的所谓能人异士见多识广不知多少,而且……她也是能够掐仙诀的神仙好吗!
即使无法在凡人面前施展神力,但是好歹两位神仙也是可以申报进出阎王殿的,何须害怕传闻里的鬼怪?
“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啊。”
断魂大爷难得赞叹两句:“文字都能追溯到数千年之久,想必里面的东西更是珍贵非常。”
老张和斯老爷听得两眼放光,前进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兴致勃勃地想要见识好东西。
而落在后面的两人,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步幅。
贺翊元微微摇头,示意她千万别着急。
崔时夏乖乖听话,每次迈步都小心翼翼的,没想到还是踢到某处柔软的东西。
万籁俱寂,她僵硬得满头大汗,油灯的光线照亮了那个柔软的小东西。
是缠满了白布,塞满了棉花的人。
没有五官,没有肌肤,柔软得像是小缘枕着睡觉的棉花娃娃,被崔时夏不慎踢到远处翻滚几圈。
油灯光线照亮之处,铺满了这样的棉花仿人。
“别害怕,他们没有气息。”贺翊元附耳提醒,“是彻底的死物。”
“可是……”
崔时夏拽着他的手指愈发收紧:“为什么他们还在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