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风情
云知鹤听完了这二人之间的往事,沉默许久,摸上了轩辕应的发丝。
她不言不语,只留轩辕应一人垂眸,发丝遮住泪水,然后顺着俊朗的面容流下。
滴滴答答的打在云知鹤的手上。
她虚虚握了一下,又松开。
最终还是轻轻叹一口气。
轩辕应当时哑着嗓音告诉楼止,“若我当年……若我当年赐婚你与邓二娘,你便不会……受那磋磨……我……”
楼止顿了顿又打断了他,有些茫然。
“邓二娘,是谁?”
轩辕应怔然一瞬,开口道,“当年欢喜你之人,便是那位,总偷偷看你的娘子。”
“……不认识。”
他便是如此,冷漠的站在世上,不曾有任何人触及。
楼止开口,“而且,不必你赐婚。”
他纤长的睫毛遮住黝黑昏暗的瞳,垂眸看着自己粗糙的手。
“你不知萧七娘人面兽心,我也不知邓二娘为谁是何人,你还是那样,我不喜欢的。”
“你固执的将认为好的东西赠予我,却不知我是否欢喜。”
楼止走上前,顿了顿,此时他站立,而轩辕应坐在椅子上,难得二人的身份如此,楼止低头看着他,像是高高在上。
他轻轻拍了拍轩辕应颤抖的脊背。
“……没关系的。”
“我不在意。”
然后拿了赴边关的圣旨,转身离去。
楼止一生寡淡,也盼着不寡淡的一生。
踏月而来的女子是他心尖最艳绝的色彩,而少年的轩辕应,附身低头向卑微的他伸出手,是另一个,此生唯二的艳色。
说来可笑。
他一生没得到什么温暖,但只仅仅是如此的温暖,便回味浸润着一生的苦难。
楼止的离去的脚步平淡。
轩辕应看得恍惚。
云知鹤不知如何话语,想来也只能倔强的将注意力集中在秦端的话语上。
往事挖掘,秦端派原子洛调查楼止,不过是想查清当年赐婚之事,策反楼止。
……以秦端坦坦荡荡让她去查轩辕应的话语,便是他没有成功策反楼止,反而借着此事来让云知鹤对轩辕应产生嫌隙。
云知鹤顿了顿。
轩辕应抱住她,哑声颤抖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人自私恶心……我知道,我知道,但别走……求你……”
不知为何,近些日子,他的情绪波动尤其大,急促的喘息着。
自年少便少有哭泣的孤傲冷漠的帝王,此时哭泣着祈求怜惜,一双冷戾的眸子发红湿润,润着薄薄的水雾。
鼻尖发红,尤其可怜。
云知鹤抬手为他抹去了泪水。
“……别哭了。”
她顿了顿,嗓音沙哑,“你与楼将军之间的事情我不好评判,只……大皇子暗地里调查楼将军,怕是为了此事想策反他。”
轩辕应低下头,碎发遮住面容,轻轻的点了点头,抽噎已经慢慢平息,刻意稳住嗓音。
“……我知道秦端的心思。”
云知鹤也点了点头,二人的气氛逐渐又沉默,等李公公小心翼翼来扣门之时昏沉的气氛才被打破。
“陛下,陈大人求见。”
他们二人于此相处许久,轩辕应的奏折还没批完,还有国事要商议,云知鹤起身,向他行礼要离去。
轩辕应虚虚的嗫嚅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他看着云知鹤,然后垂下眼敛,睫毛微颤。
还未点头,云知鹤便突然走上前,抱住他的脖颈,然后吻上去。
少女的嘴唇炽热,轩辕应愣了一瞬,还是闭上眸子,患得患失揪弄心尖的痛苦猛然消失,他几乎贪婪的亲吻着,鼻息暧昧交缠,带着不死不休的痴狂与狠戾。
云知鹤感觉到他的牙齿愈发尖利,力度越来越大,顿了顿,才松开了唇,唇角一阵腥甜。
她感受着唇上尖利的疼痛,指尖抹上唇角,带着一丝血意,云知鹤抹去血迹,看着轩辕应淡嫣色的唇上带着咬出来的她的血丝,配上他苍冷的脸,尤为惊心动魄。
她本想伸手为他抹去,却看到他伸出湿红的舌尖舔去血丝,眸中晦暗一片又带着压抑的爱意。
抬眸看她,一瞬间,涟漪四起。
云知鹤轻呼一声,耳尖有些发红,还是低头离去。
只留下轩辕应喉结轻颤着敛下眸子,唇上是绵密的残留触感,以及……她的,腥甜的血丝。
……陈大人进门的时候便看到轩辕应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漠的看着文书,唇却红润一片,眼眶还微微发红。
许是……上妆了?
陈大人掩下疑惑,只觉得陛下身上的气质此时莫名惑人。
陛下虽为男子,但上妆的次数少,那张脸便是不施粉黛也艳绝,许是心血来潮抹了胭脂吧。
心下这么想着,却还是递上奏折,蹙了蹙眉开口。
“陛下……北缔那边有楼将军把守,但据线人来报,蛮夷此时动荡,还是小心为妙……”
“朕……”
轩辕应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吐出一个字节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在刚刚忘情的亲吻下尤为沙哑磁性,顿了顿,还是不开口抬眸盯着陈大人。
陈大人有些茫然,她看到陛下平日不苟言笑的倨傲面容此时冷戾的看着她,神色也有几分冷漠。
这,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惶恐,虽说她素来是支持成国母的,性子也急切,但好歹也是识大体,知君臣,明是非的,成国母倒台也没有太过牵连她,只不过贬了个官。
但……这不是罚过了吗?为何这般盯着看?是还有什么不对吗?
陈大人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没底一般,一遍遍回想着近几日做了什么。
是什么来着……
刚刚说的那句话没有问题吧?
这几日还是从前那般,上书,然后在朝堂上和老匹妇们吵架,下朝回去骂不孝儿子……
难不成是前些日子瞪了云知鹤那黄毛丫头几眼陛下知道了?
不会……吧?
虽说陛下护她,但不至于瞪几眼便要罚吧。
陈大人的眉头一直狂跳。
刚刚出门的时候遇见云知鹤那黄毛丫头了,一直低着头,也不看她,像是心虚一般。
莫不成是这不要脸的丫头添油加醋告状了?
她前些日子因为支持成国母被贬官,若是那丫头在碎嘴的说些什么,她指不定还要再贬下去。
要认错吗?
可是她真的很讨厌云知鹤。
……认错吧?
可是她真的很讨厌云知鹤。
要不还是认错吧?
可是她真的很讨厌云知鹤哎。
陈大人的面色难看起来,咬了咬牙,抬头勉强的看着轩辕应,嗓音颤抖,还是问出口来。
“陛,陛下……臣,臣……”
轩辕应顿了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轻轻蹙了蹙眉尖,意思是让她快些离开。
他抬手的动作陈大人读懂了,立刻行礼告退,仿佛再多留一秒便有恶鬼要拆她入肚一般
至于轩辕应,看着她慌张离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眸子。
刚刚……他有失态吗?
为何……宛如见了洪水猛兽般离去?
云知鹤低头离去倒不是因为陈大人……而是她的唇被轩辕应咬得红肿带着血丝。
若是在御书房门口见了人,怕是要有一阵非议了。
她出宫的路上尽量低着头捂住嘴,不让人看到,也是幸好,今日这条路上人少,瞧着马上便要到皇宫大门口,还未松一口气,便猛然听到一声。
“云娘子?”
带着几分低哑磁性的笑意。
云知鹤顿了顿,这声音听着像是……漠北色。
漠北色挑眉看着云知鹤的背影,缓步向前,哑着嗓音问。
“怎么?云娘子为何不转头看看北色?”
“北色的伤养好了,近些日子可是……尤为漂亮呢……”
他笑着贴近云知鹤的后背,指尖轻轻的点在她后颈上,闷声笑意。
云知鹤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她哆嗦一下躲开漠北色的贴近。
漠北色也知道她这不喜欢人碰的性子,无趣的耸了耸肩,轻叹一口气,“不解风情……”
还未说完,面上的表情便猛然僵住,只是一瞬间,笑意便被阴沉所取代。
他走上前,捏住云知鹤的肩膀,眉头紧皱看着云知鹤红肿且被咬伤的唇。
“云娘子。”
他嗤笑一声,明明是笑,却面色冷凝再看不出一丝欢喜来。
“您弃了北色的身子,这又是哪个下三滥的东西与您苟且的?”
“怎么,北色的容貌和身段还比不上他吗?”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却强忍着,向他笑着。
“让北色猜猜,是哪个狐媚子将您迷住了,是那乾清宫生得最漂亮的小宫男?北色就说呢,日日那般花枝招展,原是要吸引您的目光,还是常常与您一同的那位男官……他看着您的眼神可不对劲,又或者是,二皇子那没脑子的悍夫?”
他猜得越来越起劲,表情却越来越阴沉。
漠北色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红,“您欢喜二皇子那没脑子的,还不如和北色一同呢。”
“至少……”他伸手摸上了云知鹤唇上的牙印,眼神复杂发暗,“北色可不会咬伤您。”
嗓音愈来愈低哑,然后凑过来,想要吻上去。
云知鹤猛地将他推开。
一个两个……全疯了。
温言和,清竹,漠北色……
云知鹤蹙起眸子,大抵是几分怒火,嗤笑一声,“皇子还是另寻她人吧,先告辞了。”
她说得便是那夜他求她要他,借腹生子之事。
然后转身离去。
也是难得,她这般性子的人竟然会话里藏话说人放荡。
漠北色没有追上去,反而站在原地看着云知鹤的背影,苦涩的勾起唇角,自嘲的笑了一声。
还是那句话,却悠悠的,饱含着苦涩的委屈。
“真是……不解风情。”
第82章 画舫
秦端懒懒倚在美人榻上,薄白的里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胸膛,一片朦胧的雾气。
又听着旁边跪着的男子的轻声细语,眉尖微微蹙起,似是几分不愉。
秦端伸手揉了揉额头,喉头微微发出一声闷闷的笑意,眸中却冷然一片。
他又轻呼一口气,抿了抿唇。
“……她倒是信他。”
旁边的线人嗓音低沉,“殿下,楼将军不肯合谋……云娘子,也依旧与皇帝……”
“您看……”
秦端闭了闭眸子,“轩辕应何德何能惹得她如此相信?”
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捂住眼睛,颤抖的睫毛扑闪在手心,几分嘲讽的笑意。
“表面看得一片风光月霁,内里又自私恶毒……”
“分明……连我都不如。”
像是轻轻的呢喃,秦端身上的暗沉也越来越浓厚,嗓音是低哑,大抵是反应过来,顿了一下,笑道。
“既然锦娘如此信任他,便再抛出她不得不厌弃他的证据。”
线人顿了顿,点头称是。
那线人行礼退下,又便是原子洛迎上来,随意的勾起他的发丝,一缕缕的缠绕,唇角蕴上笑意。
“若论狠毒,别说陛下了,谁能比得上大皇子殿下?”
秦端抬眼看向原子洛,原子洛笑盈盈的,低头看他。
他眸中一丝冷意,却又任由了她把玩发丝的手指。
原子洛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暗杀苏家之事是您出的主意,金矿开采豢养压迫村民也是您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您何至于说别人内里阴毒?”
“明明……您才是啊……”
原子洛这样轻声的说着。
她上下打量一下秦端躺在榻上散漫漂亮的模样。
几乎透白到如玉一般的肤色,润白又泛着微微的光泽,眸尾一抹轻红,唇角总是蕴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挽玉兰,束君子。
浓黑的发丝落在榻上与皮肤相衬,极致的墨色与苍冷的白,令人心颤。
原子洛感叹。
“您这幅好皮相……才配得上风光月霁。”
秦端顿了顿,沉默着,眸中水雾氤氲,不知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还是淡漠。
原子洛瞧他不言不语,蹲下身,轻轻嗤笑一声,看着秦端。
“您说是吗?”
“……皇兄。”
嗓音冷凝。
云知鹤唇上的伤是好几日才好的,朝臣也尽是暧昧看着她。
瞧着云娘子袖里清风明月,指不定开窍了和哪个郎君厮混去了。
……这郎君也当真狂野。
云娘子漂亮非常,配着那暧昧的伤,垂眸不语之时,倒是像那被非礼小郎君一般。
众人的视线探究。
本是男女房中事,稀疏平常,可云娘子素来不近男色,如此一来倒吸引了几分目光。
尤其崔明喻,好奇心被勾起来,几乎是缠着她问着。
“那小郎君姓甚名谁,年龄多大了?可是婚配了?”
云知鹤顿了顿,白了她一眼,几分无奈。
“瞧你如此问什么‘可是婚配了’,难不成我在你心中要当那偷情的奸妇?”
崔明喻撇了撇嘴,轻笑一声。
“你这些年来不喜那嫩得恰出水的小郎君,指不定有些特殊的爱好……”
她顿了顿,笑着开口。
“比如……已经婚配了的人夫?”
此话令人惊异,云知鹤口中的茶水不上不下,卡住了。
她悠悠呼出一口气,“若你再胡言乱语,你前些日子去花楼的事情,我便要托人告予你那几房美侍了。”
崔明喻顿了顿,讪讪笑了笑,便不再开口了。
她天性放荡,娶了这么多房,那几房小侍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去花楼再被知晓,指定要闹一闹,一个个醋劲大的很,怕是好几天不好过。
李妙妙抿了口茶水,抬眸看向中间跳舞的郎君们。
崔明喻从云知鹤那里撞了墙,此时见李妙妙好奇,向她解释。
“这可是京城最豪华的画舫,我可是约了许久才预定下我们几人在此把酒言欢,平常人便是有钱也不得来一次……”
她又顿了顿,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酒杯,轻笑叹道。
“而且,这可就是那传闻中,勾得二皇子好了回男色的画舫。”
云知鹤僵住。
她自然知道之前二皇子相邀于她,便是没想到……是在此处。
“哦?”
李妙妙来了几分兴致,“二皇子殿下素来肆意,那好男色的传闻也不知真假……你可是知道几分?”
崔明喻耸了耸肩,“我哪里知道,只不过听了一嘴。”
只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提了一嘴二皇子转眼便看见了秦执的身影,崔明喻看到那身影明显一愣。
这……一个男子来什么画舫?
他一袭红衣尤为刺眼,玄黑的腰封勾勒出禁欲结实的腰肢,腰上绑着鞭子,再衬托胯骨,瞧着尤为性感野性。
秦执只扫视了一眼,便眯起眸子瞧到了云知鹤身上,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老鸨有些震惊,却还是好声好气诚惶诚恐的迎上去。
“殿,殿下……您,您……”
“……闭嘴。”
秦执未曾看他一眼,只轻轻蹙了蹙眉让他闭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座位上的云知鹤,顿了顿,然后拉开旁边的崔明喻,坐在了她的椅子上。
“我……臣……”
崔明喻有些茫然,莫名其妙当了冤大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把座位让出来。
云知鹤艰难的扯了扯唇角,开口,“二皇子……殿下。”
秦执凑近她,鼻尖轻轻碰到了云知鹤的鼻尖,她惊呼一声便要躲,却被秦端揪住了衣领。
他的眼眶有些红。
“怎么?云知鹤你还要躲着我是不是?”
“本皇子相邀于你,你不来……你再瞧瞧你唇上那伤,是哪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的你?便是他勾得你拒了本皇子的约?”
“他咬得如此凶狠,当真是无法无天,放纵肆意。”
“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连本皇子的人都……都……”
秦执似乎越说越委屈,眼眶更加红了。
“你整日瞧着不见人影,我原是以为你政务繁忙,却未曾想你向人打听了我的行踪来躲我,在你心中,本皇子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一旁崔明喻兴味的挑起眉头,冲着一旁的李妙妙暧昧一笑,小声说。
“这是那风流债了……也不知如何还。”
他又叫一声,嗓音恶狠狠的威胁。
“云知鹤!”
“你若再躲本皇子一下,本皇子便将你抓去皇子府关起来!这辈子都不放你出去!”
云知鹤明显一惊,他的嗓音太大,传得满画舫都是,不少人已经看向了这边二人纠缠不清的闹剧。
她急忙开口。
“殿下,大庭广众,你我之事私下可解决,便不要……如此,您先冷静下来,臣与您好好谈谈。”
秦执听着她似乎是急忙撇清关系的话语,胸口闷疼,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到云知鹤脸上,滴滴答答,难得如此。
他喉头酸涩难耐,哑哑呼着气。
“你,你……你不识好歹……”
哽咽一声,突兀的喉结因为酸涩上下滑动。
“你非要本皇子……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你怎才能看见,本皇子对你的情意?”
“……我欢喜你。”
“云知鹤……”他对上云知鹤的眸子,哑着嗓音,一字一顿。
“我欢喜于你。”
他这话音一落,整个画舫皆寂静。
就连崔明喻的表情也僵住了。
她知道秦执大胆,可也不能这般大胆啊……
哪有男子,追到画舫来冲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白呢?
更何况,他是……皇子。
这所画舫尤其高档奢华,所来之人皆是达官贵族,便是旁边一桌还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朝臣。
当着她们的面诉说心意就是把自己作为皇家男子的名声按在地上摩擦,如此名声败坏,朝臣气极。
朝中鸡飞狗跳之后,结局也只是为了保全皇家面子,而让二皇子嫁予云知鹤。
……这倒是好算盘。
不过二皇子是没那个计谋,只是口直心快,误打误撞之下说了出来。
云知鹤顿住,还未等她做出反应,秦执便猛地低头要吻住她的唇,云知鹤颤抖一下,头向别处撇了撇。
“唔——”
秦执只吻住了她的唇角。
但是从外人来看,便是秦执强吻了云知鹤。
本来是来画舫放松的几位朝臣大惊,面红耳赤着大喊。
“二,二皇子殿下!您,您成何体统啊!!”
秦执听到几人的喧闹,抬头看向她们,碎发遮住晦暗带着肆意的眸子,此时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唇,笑着冲她们道。
“本皇子今日亲是亲了,说是说了,名声也败坏完了,也不怕你们这酸腐文人上书斥我放荡。”
“便是给你们好好看看,我秦执,就是要嫁给云知鹤!”
云知鹤猛地拉开他的手,伸手擦了擦唇角,看向旁边几位面容惊异的崔明喻以及朝臣,眉头抽搐。
……完了。
唇角还带着微微温热的触感,再看二皇子,面色通红,却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得意。
云知鹤呆愣的抹了抹唇角,只在脑中,一遍遍的回荡着。
“……完了。”
作者有话说:
修罗场修罗场快来啦
第83章 爱迟
等到回去的时候云知鹤的头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只是不出一天,此事便传遍了。
什么二皇子大胆追爱,什么二皇子强吻云知鹤,什么二皇子与云知鹤私定终身,什么……
她几乎想象不到此事如何处理。
她此时便是不要轻举妄动,若是再有什么动作,难免这谣言传得更加凶狠。
如此……压力转移到了轩辕应那里。
轩辕应听着此事的前因后果,眉头抽搐,面色冷凝,眸中几乎酝酿着深潭般的晦暗。
“……荒谬!”
他起身,呼吸游戏急促,旁边的朝臣吓得大气不敢出。
“陛,陛下……”
轩辕应嗓音沙哑,“他这般放肆骄纵,置皇家威严于何处?!荒谬愚蠢……禁足三月,无召不得出!”
朝臣顿了顿,闭上眼下跪道。
“陛下……这,这二人都亲了……二皇子的清白已然不在,不如,问问云娘子可愿做驸马?好全了二皇子的名声,不然,不然这……”
轩辕应蹙着眉尖,冷戾看着跪下的朝臣,转移话题一般。
“……出去。”
他胸口一阵酸涩闷疼,密密麻麻的蔓延,尤其听到那,“亲了”二字之时。
朝臣顿了顿,也知道陛下此时盛怒,急忙行礼退了出去。
轩辕应闭上眸子,抿住唇,一阵酸涩,喉头都带着干涩的酸意。
他抬眸问李公公,“她如何说?是当真……亲吻了……?”
李公公摇了摇头,急忙上前为他抚摸后背顺气,“陛下,云娘子派人来说过了,道是二皇子扼制住他,只擦了擦唇角,未曾亲吻……”
轩辕应这才松了一口气,眼眶也不再发红,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那她可有说什么?她要什么时候入宫?”
李公公顿了顿,摇了摇头,又哄着。
“此事匆忙,二皇子之事人尽皆知,云娘子怕是无得时候,只让您不要多想。”
轩辕应闭上眸子,几乎轻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
云知鹤这些时日与清竹见面的次数不多,由着那次的事情,她也吩咐阿芝做了清竹的活,贴身伺候端茶倒水也都是阿芝来。
阿芝倒是开口抱怨几分,揉着手腕。
“好久没有如此忙过,您为何不让清竹伺候了?”
说来也是好笑,清竹被赎身之前,这端茶倒水的活也尽数是阿芝干,这才多少时日没做,她便如此不适应。
云知鹤蹙了蹙眉,只道了一句。
“……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阿芝挠挠头,差不多也是了然了,只叹着自家小姐魅力便是如此之大,可怜了一颗郎君的芳心。
又期期艾艾的看云知鹤,“那,那……您与二皇子……都亲了,可是要成亲?”
云知鹤猛地顿住,摩挲着指尖的茶杯,“不可。”
指尖揉了揉额角,“也不知道他的名声该如何挽回,虽说陛下封了口,但……”
“只看陛下如何处理了,若我出头,只会越描越黑。”
阿芝的表情黯淡下来,失落的低下头,“哦”了一声。
她这心思也是了然,她与二皇子贴身的春芽早便两两有意,少年少女若有若无的接近,又在戳破心思时落荒而逃。
……若是小姐娶了二皇子……她便能日日见着春芽了。
阿芝摇了摇头,急忙将脑中旖旎的想法甩出去。
天色渐渐发暗,云知鹤向自己屋子走去准备就寝。
她进屋掌灯,略微失神,之前清竹在时便是时时刻刻都精细,这掌灯的小事清竹从来不忽视,每每入屋便是灯火通明。
大抵心思烦躁,也没了温书的心思,褪下衣物便要和衣入睡,刚刚扯开被子进入被窝便猛地被一阵温暖的躯体贴住。
云知鹤一僵,耳后是轻轻哑哑的嗓音。
“云娘子……”
这声音和这场景尤为熟悉。
……是清竹。
清竹赤/裸着贴住她的后背,双唇凑在她的耳后摩挲,嗓音一声比一声柔哑缠绵。
“云娘子……清竹知错了……”
他开始抽泣,嗓音酸涩,“呜……是清竹,鬼迷心窍,想要色/诱于您……”
“清竹真的知错了……”
“可,可清竹不图名利……只是欢喜云娘子。”
“自从云娘子将清竹赎出青楼,清竹便下了心思要侍奉于您。”
“您厌弃清竹轻贱自己的身子,可清竹无父无母,孤家寡人,自小长在青楼……唯一珍贵的便是清白之身……所以才那般求您。”
他哭得更加抽噎,娇柔好听。
“您说要放清竹自由,让我自寻出路……可,可清竹不过一男子,无父无母,天地之大无安身之处,若是出了云府,只怕是被人捉去当了小侍……您,您当真忍心吗?”
他的眼泪浸润了云知鹤的耳尖,呼气一声比一声暧昧,湿润极了。
“清竹,清竹是真的想交予您这唯一宝贵的东西……求求云娘子,要了奴吧。”
猛地,头脑轰鸣。
“奴不求名分,也不求名利……只当个暖床的小厮也好,便是当不了那最低贱的贱侍也好……只求云娘子一夜……”
他的嗓音逐渐没了哭腔,反而刻意低哑着,腰也不安分的动着,宛如水蛇一般贴在云知鹤身上。
“……云娘子,求您……”
“唔——”
云知鹤本来轰鸣的脑袋逐渐平静下来,她甩开清竹的手,反手扼住清竹的下巴,将他摁在床上。
清竹痛呼一声。
她嗓音冷凝,压抑着怒气。
“……清竹,我原是以为你是有分寸的人,却没想到你是如此的不清醒,一而再再而三,你当我是什么色令智昏的蠢才还是只靠身体思考的女人?”
“我并不喜欢有人多次忤逆我,看你做事机灵,王叔几分喜欢你才对你如此忍让,你怎得多了如此多的心思。”
“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慕,却轻贱自己的身体与品德,又轻贱我是贪图美色之人……这,便是你口中的爱慕?”
“你这样的爱慕让我……”
云知鹤顿了顿,本是要蹙着眉头说着“恶心”二字,但看清竹侧过脸,泪水一串串滑下眼角打湿被褥,还是停下改口。
“……困扰。”
清竹只侧过脸,身上一丝/不挂,只被她遏制住,失神的流着泪水,眸中却无悲无喜,精致的脸上满是破碎的泪意。
他听着云知鹤说完了话,转头看向她,眨了眨眼,眨去眼眶里的泪水。
“云娘子是不知爱慕还是不明情意?”
“痴痴缠缠的男女本是这样,一个比一个轻贱……”他嗤笑一声,眼眶发红,“清竹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
他又开口。
“云娘子怕是不知道吧,清竹本在茶水里放了烈性春,药,是那花楼里的东西,尤其猛烈,吃了便会神志不清,只知欢爱。”
清竹笑着,眸中伴随着月光几分氤氲的朦胧和笑意。
“若是云娘子刚刚喝了,那么此时,你我……”他拉长嗓音,尾音发颤,“应是在交缠。”
“什……”
他顿了顿,看向云知鹤茫然无措的脸,嗓音有些哑然。
“不过云娘子放心……清竹将那药倒掉了。”
他抬手抚摸云知鹤的侧脸,指尖摩挲着她的眼尾,表情有些茫然。
又顺着指尖,轻轻的点到她被咬破的唇角,以及脖颈上将要消下去的痕迹。
“真奇怪啊……”嗓音轻哑,喃喃自语的问着。
“我为什么倒掉了呢?”
“明明……很讨厌您身上,不知哪个贱人弄出来的痕迹。”
“为什么……倒掉了呢?”
他顿了顿,似乎恍然大悟,又笑着。
“好像是,怕您讨厌我呢。”
他像是洋洋得意的等待夸奖,眸子弯起的看着她,眼眶却染着红晕,喉头哽咽。
“看,云娘子……”
“我这个在青楼长大的贱人,懂爱了不是吗?”
他的嗓音越来越轻。
表情由一开始的茫然破碎变得冷静。
清竹轻呼一口气,勾起唇角不再言语,在云知鹤失神的那一瞬挣脱开她的遏制,起身披上衣服。
他这时倒像是潇洒,表情再看不出刚刚的痴缠,转过头看向云知鹤,手上系着腰带。
笑道。
“云娘子,清竹先告退了。”
他依旧风轻云淡,像那大族的公子一般,行礼又款款退下,优雅至极。
云知鹤顿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她捂住脸,轻叹一口气。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便看到了偷偷抹泪的王叔,云知鹤顿了顿开口询问。
王叔这才抽抽噎噎的开口,“知鹤……清竹,清竹他给我留了封信,便离开了。”
他手上捏着那封信。
信上说着,多有叨扰王叔,感谢厚爱,云府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等以后重谢,他已然是自由身,赖在云府显然不合时宜。
王叔抹着眼泪,嘴里抱怨哭泣。
“他,他这个性子温婉又温柔,这般好的郎君,怎能一人出外面闯荡,这世道不是给男人活的啊……他无父无母,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活下去,呜呜,那么乖的孩子……我已然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了啊……”
他哭着拿出几本书,哑着嗓子向云知鹤解释。
“这,这是他给我抄的佛经,这些本都是他亲手抄写,说要保佑我平平安安,自己每日却忙得无法休息,活都抢着做,洗衣做饭,打扫收拾……你那书都是他亲手晒的,半分没有损毁,自己冬日里却因为操劳害了风寒,府中谁人不喜欢他?”
“他那手上都生了茧子,说着你那官袍其他人洗不干净,冬日里,亲手一遍遍给你洗,手上都是冻疮,他这年纪的小郎君,生了那么双骇人的手……”
“他,他这是如何想不开……要,呜呜……要走啊……”
王叔哭得越来越伤心,云知鹤一愣,抿了抿唇,“奶爹,我派人去将他寻回来,您抹莫要哭了……他定是没有走远。”
“来人!”云知鹤转头,派人出去寻清竹。
王叔这时才止住哭泣,只抱着云知鹤道谢。
还未等云知鹤松一口气,阿芝便上前,“小姐,温公子来了。”
云知鹤点了点头。
刚走到正厅便看到温言和挥退了侍从,一袭清朗如玉的衣裳,衬着他面如冠玉,如同天上仙一般,表情却风轻云淡,此时见了她,唇角微抿,点了点头。
道是他当了官,气度便是不一样,风骨嶙峋,狐仙一般的清朗伴随媚意。
云知鹤顺着他的意思也挥退了侍从,一时正厅只剩下二人。
她刚要开口问是何事,便看见温言和提起衣袍,脊背挺直,然后慢慢跪下。
哪怕是如今跪着的模样也依旧漂亮带着风度。
“你这是……”
云知鹤顿了顿,不知为何他要跪下,只上前要拉起他,还未等她走过去,便听到温言和清清淡淡,尤为好听的嗓音。
清澈又铿锵,像是泉水一般,一声声尤为震荡。
“求云娘子,以侍夫之礼,纳我入府。”
作者有话说:
清竹那里的剧情怎么都是口口啊喂
第84章 侍夫
“求云娘子,以侍夫之礼,纳我入府。”
云知鹤愣住,明显反应不过来。
她的嗓音带着茫然的不知所措。
“你在……说什么啊……?”
温言和垂眸,又染上平和的笑意,嗓音轻轻重复了一句。
“求云娘子,以侍夫之礼,纳我……入府。”
他的嗓音清清淡淡,执拗又平静。
“不对……”
云知鹤蹙了蹙眉头,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向前一步将他拉起来,嗓音干哑,“你到底在干什么……?”
温言和掸去身上的灰尘,动作大方又温和,抿了抿唇,垂眸不看云知鹤。
“我说,我想要侍夫之礼。”
“求云娘子,给予。”
云知鹤猛地向前一步,直直看向温言和垂下的眸子。
“……不该。”
她让温言和直视她。
这时才看到温言和的眼眶发红,眸中朦朦胧胧,似乎带着泪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的嗓音带着丝不知所以的荒谬和隐隐的怒火。
温言和不回答,也不看她,睫毛颤抖着,扑闪下一片晦暗。
“……温言和!”
云知鹤的嗓音加大,身上摁住他的肩膀,手劲很大,弄得温言和闷哼一声。
她强迫温言和直视她的眼睛。
温言和愣了愣,抬眸看着云知鹤的眸子。
清澈,却像是蕴着一团火。
“你知道你是谁吗?”
“你是温言和,温家独子。”
“你声名远扬,才华横溢,年纪轻轻是陵朝第一位男官,青史留名,大族公子,自小便浸润四书五经……”
“你自小聪颖,比得过女子,男学之中无人能比拟。”
“温丞相怜你聪慧,送入女学与娘子们共识学问……世人无一不知你小温公子的名号。”
她急促的说着,一连串的话逼迫得温言和无法插嘴。
“你又依着自己当了前无古人的男官,和娘子共同站在朝廷之上。”
“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会写在史书上供后世男子膜拜?!”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嗓音愈发大,带着不可理喻的茫然与无措,以及恨铁不成钢的恨意。
“你若是请命当正夫我都不会如此气恼,可你说……侍夫?”
“你这些年的书,这些年的见识,这些年的成就,便是让你请求做个玩物一般的侍夫?!”
“你不知侍夫上不得台面?!你不知侍夫只是娘子把玩炫耀的玩具?!你不知侍夫是如何低贱吗?!你是忘了你姓甚名谁,忘了你是怎样运筹帷幄,忘了金銮殿上你是怎么上书奏事造福百姓的了吗?!”
云知鹤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温言和哭出来,一张俊脸上满是泪水,几乎泣不成声,他艰难的扯了扯唇角,又笑着看向云知鹤。
眸中满是朦胧的泪。
嗓音沙哑哽咽,几乎是,逼迫出来的话语。
艰难着,却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我可以为你……生女育儿……”
“我也可以在家里相妻教女,我可以只守在你身边,我爱你的,不必别人少。”
“我是……愿意的……”
可是哪怕面上带着笑意,眸中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嗓音愈来愈低哑。
“可我,当真……是愿意的。”
声声哽咽。
还未等他说完云知鹤便捏着他的肩膀,眼里带着格外猛烈的怒火,声音嘶哑着低吼。
“没有女人值得你这么做!”
她直直看着温言和因为哭泣而通红的眼睛,声音罕见的带着怒气,几乎气得发抖,急促的呼吸着。
许久,看着温言和无声落泪的模样,云知鹤无力的垂下眸子,哑着嗓音又重复了一遍。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值得你这么做。”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温言和的泪水打湿了她的手心。
“若你忘了,我便告诉你。”
“你是小温公子,七窍玲珑,三步成诗,旷世奇才。”
“是天下男子的楷模,是自由的,肆意的,洒脱的,以及带着清朗的少年气……”
“我依旧记得你那时候笑着对我说,‘我不想嫁人’,你应是瞧着后宅男子所没有的东西,你所站着的金銮殿,除了陛下,世上再无你这般男子可站上去。”
“小温公子喜欢戏耍别人,得理不饶人,一张巧嘴说得朝臣甘拜下风,无人在小温公子手上讨得巧处。”
“小温公子又欢喜吃糖,少时吃得牙疼也要我瞒着温丞相,还欢喜钻狗洞,钻不过去便以为自己胖了,一个人蹲在狗洞旁生闷气,能气一整天。”
她伸手将温言和被泪水打湿的碎发拢到耳后,像是无力一般,闭上眸子。
嗓音轻轻。
“小温公子喜欢笑,素来笑眯眯的像是狐狸一样,笑起来时,世间的山河湖海与朝阳都揉碎在眼里。”
云知鹤睁开眸子看着温言和呆愣的模样,眼眶发红,泪水簌簌。
“可他不该是这样。”
她的嗓音有点抖。
伸手抹去温言和眼角的泪水,“小温公子不该是这样……”
“不该拘于小小的后院里,过着被妻主垂怜的日子。”
声音轻轻落地。
“呜——云知鹤——”
温言和终于无法压抑的哭出声来。
他突然抱住云知鹤,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几乎是嚎啕大哭,一声声的哽咽。
“云知鹤——可我,呜,怎么办啊?”
“我不想,做侍夫,可……呜可我不做侍夫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呜啊啊……哈啊……怎么,办啊……”
“我求你,爱我一点……我求你……”
“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啊……”
他做不得正夫。
他先前被拒绝的明明白白,再无脸面出现在她身边。
二皇子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只怕等着一道圣旨让二人成亲。
……他便要没有机会了。
若是不做侍,他连再看向她的资格都没有。
她会抱着别人,她会爱着别人。
自己却假装着友人,藏着最卑劣阴暗的心思,当着她的面笑着,然后内心的痛苦可纠结的爱意蔓延,挣扎着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一个人在不知名的角落慢慢腐败,痛苦着痴缠追逐她的身影。
爱意是这样。
为了得到她,什么都可以。
哪怕是小温公子自折双翼,舍弃一切,一辈子在后宅里,当个乖巧听话的侍夫,过着被垂怜的笼中鸟也好。
不管是玩闹玩具的怜惜,亦或是□□的满足垂怜。
她身边只要有他就好。
只要,她能抱着他就好。
温言和泣不成声。
只是一遍遍问着。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挖心之痛不过如此,消磨着心尖,揉碎一般绞弄。
云知鹤垂下眸子,伸手轻轻抚摸安抚着他的后背。
然后温言和晕过去。
声嘶力竭的哭喊和极致激动的情绪褪去便让他瞬间晕厥,无力的瘫软在云知鹤怀里。
云知鹤垂眸看着温言和苍白的,睡去的脸,顿了顿,指尖摩挲了一下他哭红的眼尾。
轻声呢喃。
“温言和……你疯了。”
似乎欺他晕厥听不见,云知鹤这般说着。
她眸尾是涟漪着的柔色和月光般的朦胧朗润,几乎是喃喃自语。
“你疯了。”
又起身,向外走去。
“……都疯了。”
留下这样一句的话语,消散在风中。
……
云知鹤请了许久的假。
如此逃避上朝的模样便是让想要让陛下赐婚云知鹤和二皇子的朝臣知道,她不可娶他。
她这些日子闭门不出,无论谁来都吃了闭门羹。
崔明喻,温言和,轩辕贺,秦端……
清竹也是没有寻回来,也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王叔整日以泪洗面。
云知鹤这些日子过得低迷,只披着一层单薄的白衣,手执着白棋,几乎与手同色,自己与自己下棋,便是一天都不言不语。
阿芝看向云知鹤。
她只觉得自家小姐这些日子奇怪极了。
自从温言和……不对。
不是那天开始。
是何时呢?
阿芝恍然大悟,她顿了顿,想着,原是那天——
小姐让她追查当年楼将军之事有了结果之后,又令她查了沈家之事。
便是那个胆大包天,道是刺杀先帝被满门抄斩的那个沈家。
以及……害死了云父云母的那个……沈家。
小姐看到那资料是何时来着。
阿芝眨了眨眼睛,垂眸沉思。
好像是温公子来的那天的前一天。
但是自温公子来了之后,小姐便似乎像是颓废下去了。
阿芝为她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讨好着。
“哎呀,小姐……你说二皇子强吻了你,咱也不至于,闭门不出吧。”
她嘟嘟囔囔。
“闭门不见,撇清关系,倒像是那,不认人的渣女一般。”
云知鹤顿住,抬眸看她。
不知为何,她这几天吃的少,面色尤为苍白,鼻尖都透着细碎的阳光,尤为白皙。
她垂眸,恍惚了一瞬,喃喃一句。
“……二皇子?”
又摇了摇头。
“……不是他。”
“啊?”
阿芝有些茫然,不是因为二皇子闭门不出,还是因为谁啊。
云知鹤将手上的棋子放到棋盘上,一阵黑白对峙尤为急迫的杀局,势均力敌,却暗藏杀机,便是双方踏错一步就会灰飞烟灭。
她抬眸看向阿芝,问。
“你说,何为爱?”
阿芝顿了顿,“小,小姐……你问我干什么,我一粗人,哪懂什么小郎君的情情爱爱。”
嘴上这么嘟囔着,脸上却红了一片。
云知鹤沉默片刻,“嗯”了一声让她退下,手上更是摆弄着棋局。
一时,院中寂静非常,桃花飘落,落到她指尖,尤为好看。
猛地,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云知鹤顿住,抬眸看去。
她看到一只手扒在墙上,慢慢的,墙上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头顶。
“什……”
云知鹤怔然,她刚要开口,墙后那个头顶猛地上窜,变成了一张少年清朗的脸。
她看见苏铮的脸,少年清朗漂亮的脸笑起来,露出润白的牙齿,凌乱的发丝随着风飘散。
他开口。
“云姐姐!好久不见。”
“……哎?”
还没等云知鹤反应过来,苏铮便艰难的爬过来,眼睛一闭就要跳下去,云知鹤连忙上前要抱住他。
只是一瞬间,手臂一沉,便抱到了少年清瘦的身子。
苏铮松了一口气,红着脸,磨磨蹭蹭的才从她怀里下来。
“云,云姐姐……你闭门不出,我告予护卫,护卫却也不让我进来,只能出此下策,翻了个墙……”
云知鹤点了点头,问他,“何事?”
苏铮的脸红通通的,抬眸看着她,伸手拉上她的手。
“铮铮……铮铮……”
他垂下眸子,唇被自己咬得通红湿润。
“欢喜……姐姐。”
苏铮又掩饰慌乱一般笑起来,耳尖发红,“心悦姐姐已久,近日有人传你可能要娶亲,就来了……”
“我……阿母去世,哪怕姐姐准许我嫁人,可……”他垂下眸子,“可我还是想守孝三年。”
“我这三年嫁不得云姐姐……出了孝期,只怕是个老郎君了。”
苏铮抿了抿唇。
他抬眸恳求的看着云知鹤,少年漂亮极了,脸颊微红着。
“所以,铮铮不求正夫之位,只求云姐姐,三年之后纳我。”
“纳我……做侍。”
作者有话说:
码到神志不清
鹤总那么生气是因为她把小温当做好朋友,好朋友为了恋情想要放弃一片光明的事业你说她气不气快要气死了,哪怕好朋友是想为了她放弃事业hhhhhh
要开始浅浅虐一下陛下了,快要到文案那个请旨赴边关剧情点了
第85章 当年
苏铮说着期期艾艾的欢喜,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她,是极尽小郎君的羞涩
云知鹤怔然了许久,她伸手摸上了苏铮的头顶。
问。
“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呢?”
云知鹤垂下眸子,睫毛打下一层晦暗的影,她顿了顿,轻呼一口气,转身道。
“苏铮回去吧,你姐姐既然已经准许你嫁人了,那你便不必再守孝三年了,回去吧……”
她抿了抿唇。
“婚姻乃是大事,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你趁早嫁人吧。”
苏铮顿了顿,猛地扑上去抱住她的后腰。
“云姐姐!”
他的嗓音有些哽咽,“之前铮铮哭的时候是你一直抱着铮铮安抚,铮铮做噩梦的时候,也是你一直在铮铮身边。”
“铮铮……真的很喜欢云姐姐。”
“我以前不知男女之情,只是觉得姐姐生得漂亮,人也很好,才总是偷偷看你。”
“可……”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浸润了云知鹤的后背。
“可,铮铮真的很爱你。”
“云姐姐……”他哑着嗓音,尾音发颤。
“……别不要我。”
他吸了吸鼻子,松开手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又强撑着笑意走到云知鹤面前。
“云姐姐……我,我不求正夫之位,单单只是想要嫁予姐姐。”
“铮铮很乖的。”
他的鼻尖通红,眸中涟漪。
“铮铮,安安分分,不会像话本里的一般,沟陷别人,铮铮真的很乖。”
苏铮的衣服因为守孝而素雅,腰封勾勒纤细柔软的少年腰肢,一双灵动的星眸满是泪意,衣摆随着风飘动。
他只说了一会儿嗓音便又断断续续起来,是哭哑的少年音。
“铮铮……吃得也少,养起来,呜……不花钱。”
“铮铮,只喜欢吃糕点……用,呜,用自己的嫁妆买……”
“要是云姐姐不喜欢,铮铮可以不吃。”
“别,别不要我……”
云知鹤呆愣许久,她伸手抹去苏铮脸上的泪水。
低下头看着抽泣的少年郎,闭了闭眸子。
“……可我,真的对你无意。”
苏铮抬头,明明蹙着眉尖,心口发酸却还是慌忙解释着,“不必,不必姐姐……对我无意,铮铮喜欢姐姐就好了。”
他上前要抱住云知鹤,又被云知鹤躲开。
她轻叹一口气。
“苏铮……”
还未说完,墙上便又跳下来一个人,动静让二人不由得转头看去。
——是苏霖。
她一身素衣面色几分苍白,顿了顿,向前走了几步,捉住了苏铮纤细的手腕,眉头微蹙,“苏铮,跟我回去。”
苏铮的表情一下子呆愣,宛如蔫了一般,低下头不言语。
苏霖向云知鹤行了个礼,低下头赔罪。
“他今日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我猜是到了这里才冒昧前来,请云娘子恕罪。”
苏霖抿了抿唇,“云娘子,苏铮不知礼数,我已然猜到他说了些什么,若云娘子……对他有意,便……”
云知鹤看向她,眼神复杂又躲闪开,苏霖的话一下子咽到了嘴里。
她已然知道云知鹤的意思。
她低了低头,嗓音低哑,“我知道了,多有叨扰,先告辞了。”
云知鹤闭了闭眸子,看向二人的身影。
成国母势力已去,苏霖的仕途也开始顺畅,她本就有声望,能力出众,得到重用也不稀奇。
便在此祝她安好、前途明朗。
日子过去了这般久,也是到了她入宫的时候,李公公派来人明里暗里向她试探了许久何时入宫,都被她含糊其辞了过去。
云知鹤看向棋盘上的棋子,抿了抿唇。
……她现在,不想见他。
她笑了一声,眸尾却带着涟漪的愁绪,顿了许久,哑声对刚刚回来的阿芝说。
“去大皇子府。”
阿芝眨了眨眼,欣喜道,“您终于要出门了?我看您这些日子奇怪,还以为您被二皇子吻傻了呢。”
刚说完便喜滋滋的去备马了。
云知鹤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本被她的话语呛到,但唇角也带上了略微的笑意。
秦端却像是恭候多时一般,他坐在椅子上,含笑看着云知鹤的身影。
云知鹤蹙了蹙眉头。
秦端笑盈盈的为她倒了一杯茶水,嗓音柔雅,“锦娘,这是你最爱的白牡丹茶,特意让人沏好,清香扑鼻。”
她顿了顿,向前走去,坐下,倒是没有防备,反而坦然的拿起了茶水,抿了一口。
秦端的笑意更甚,唇尖微微带着湿润的红意,向前凑过去,嗓音暗哑。
“听闻二皇子亲了你……他是这般性子。”
“……让兄长看看。”
他伸手捏住云知鹤的下巴,炽热的呼吸交缠着缠绵,扑在云知鹤的下巴上,修长漂亮的手指漂亮至极。
秦端微微眯起眸子,垂眸看着云知鹤的唇,微微凑过去,嗓音干哑,尾音几分颤抖的笑意。
“真是的……兄长,替你擦擦吧。”
微微歪过头,便要吻上去。
云知鹤猛地撇过头,躲过了他的亲吻。
秦端顿了顿,表情依旧是风轻云淡,嘴里微微呢喃,“锦娘真是害羞啊……”
“可是……”他抬眸看向云知鹤,眸中是涟漪蔓延的晦暗和痴缠,宛如化不开的浓墨。
“可是,轩辕应是这么吻你的吧?”
一瞬间,气氛冷凝。
他嗤笑一声,嗓音逐渐冰凉。
“他的唇,比兄长的软吗?”
“或者……”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点上了云知鹤的胸口,吐气如兰,半眯着眸子,如兰疏离温和的君子此时却格外妖冶。
几分颤抖的笑意。
“——在床上,他伺候得更好?”
他对上云知鹤怔然的眸子,“锦娘,要不要试试?”
云知鹤猛地甩开他的手,眸里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恼意。
“我一直,将你看作兄长。”
云知鹤闭上眸子,几乎是无力开口,嗓音轻不可闻。
“……你疯了。”
秦端顿了顿,猛地起身抱住他,唇角厮磨着云知鹤的耳尖。
“是,我疯了。”
他的呼吸粘腻又炽热,嗓音带着不可压抑的痴缠,轻柔吻着她的耳尖。
“锦娘,我早疯了。”
秦端深吸一口气,闭上眸子,轻轻柔柔的开口。
“锦娘,你根本不知道边疆的冬天有多冷。”
“兄长真的好怕冷啊……”
他的嗓音微微哽咽,渴求一般毫无安全感的抱紧了云知鹤。
“你不知那在边关的无数个恍惚日夜我是如何狼狈的思念着你。”
“……兄长真的好想你啊。”
“我除了锦娘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他的嗓音带着哭腔。
“我只有,锦娘了。”
猛地,他的嗓音一顿。
“可锦娘,是有了别人对吗?甚至不惜与兄长对峙。”
他闭了闭眸子,蹭了蹭云知鹤的脖颈。
“锦娘……重归于我,好不好?”
云知鹤伸手拢住他的后脑,指尖颤抖,微微低头,鼻尖是他发上的清香。
“……好。”
秦端笑起来,想要抬头吻上她的唇角,又被云知鹤躲开。
一瞬间,气氛有些冷凝。
秦端的表情一下子调整过来,又带着漂亮的笑意,毫不在意,甚至为她想好了理由。
“……没关系。”
“锦娘定是因为不适应,对吗?”
他伸手抚摸着云知鹤的唇,指尖摩挲揉捏到通红,嗓音低柔。
垂眸是缱绻的爱意。
“以后吻兄长也可以。”
“……但是,不要吻别人了。”他顿了顿,笑起来,“不然,兄长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尾音带着发颤的低低笑声,尤为性感,宛如蕴在耳里。
秦端贴上去。
来,“锦娘……让兄长告诉你,你所纠结的——沈家刺杀案的真相。”
几乎是诱惑着的,引人深入的甜腻笑意。
……
云娘子好几日不入宫,也请了许久的假,陛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沉下去,连带着膳食都吃得少了许多。
“朕没食欲。”
李公公哄着他。
“陛下,您多吃着些,若是云娘子入宫,瞧见您瘦了,心疼了如何?”
轩辕应抿了抿唇,还是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粥,最后皱着眉,勉强咽下去。
他近来没有见到云知鹤,心情沉闷之下身子也开始不好了起来,总是发闷恶心。
还未等李公公再哄着他吃一口,门口便传进来通报的声音。
“陛下,云娘子求见。”
李公公一下子笑起来,知道这是该给小情人腾位置了,急忙把旁边的几个仆从轰出去,偏偏还正经的紧说着什么,朝廷要事,你们万万不可听。
轩辕应理了理发丝,擦拭了一下唇角,转头看了看铜镜。
看到镜中男子宛如浓墨重彩的水墨画一般绝色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向云知鹤走去。
女子站立在那处,白衣胜雪,面容冷清带着一丝微微的憔悴,却又被眉目间冷色春雪的艳绝所遮盖。
他好久未见他的小云娘子。
几日不见的离别苦意包裹住他的胸膛,密密麻麻的疼在心里,然后现在贪婪的看着她的眉眼,恨不得吻得晕过去。
好想抱她……
好想吻她……
轩辕应要伸手抱住她。
还未触碰到,云知鹤便猛地躲开,徒留轩辕应僵在原地。
轩辕应怔然,哑声看着面容冷漠的云知鹤。
“锦娘……?”
云知鹤看着他,嗓音几分颤抖的干涩。
“当年沈家刺杀先帝,我爹娘受害之事……可是,你在背后谋划的?”
轩辕应猛地顿住,他表情呆愣像是不可置信。
“锦,锦娘……我,不,锦娘……”
她捏住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
“我只问你一句……”
“你当年,是不是,在背后参与谋划了此事?”
一瞬间,轩辕应的头脑轰鸣。
看向云知鹤的视线也模糊不清。
第86章 误解
“陛,陛下……”
李公公看着颓废倚在榻上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自从昨日云娘子来了之后,陛下……便不对劲了。
昨日屋中发出炸裂的瓷器破裂声,尤其刺耳,殿中的宫人也尽数知道了此事,低声揣测着深得圣心的云娘子何故惹恼了陛下,让其如此生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宫中风声紧,眼线密闭,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闹出了。
云娘子即将被贬谪的消息也一传一,十传百。
李公公听了他们的传闻只无奈叹气。
这,这哪里是陛下生了云娘子的气啊。
分明是云娘子生了陛下的气,看那地上的陶瓷碎片……二人此次争吵怕是不轻。
轩辕应面容颓废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抿着唇,喉头颤抖。
李公公心疼的哄着。
“陛下……您,您一日未曾用膳了,呆坐在这里一晚上,到了早朝时候了,您用些膳食,去上朝吧。”
他把粥往轩辕应唇边凑。
地上满是狼狈的争吵痕迹,陶瓷碎片,有宫人要来收拾又被轩辕应赶了出去。
众人只当他被气到了,噤若寒蝉,不肯在陛下面前多走动。
轩辕应的眸子有些空洞的无神,听到李公公的话,才僵硬的看向他。
沉默片刻,苍白的皮肤带着一丝泪意的薄红,暗哑的嗓音颤抖着,声音哽咽。
“怎么办……?”
“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然后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一滴滴的滑过脸颊。
顺着下巴尖滴到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掌上。
李公公看着他长大,怎么能不心疼,他眼里也浸润了泪意,走上前,抱着轩辕应。
“老奴的陛下啊……呜……看您如此,老奴也心疼啊……”
“云娘子定然是糊涂,不然,不然怎会发这般大的火气……”
“陛下……”李公公也抽噎一声,感受着轩辕应颤抖的脊背,“陛下您撒撒娇,哄着云娘子气消了,她总归年龄小,会知道陛下的好的。”
轩辕应不回答,抿住唇,苍白的薄唇被咬得艳红,闷声不语。
只是眼眶发红,带着泪意。
轩辕应猛地一顿,几乎是想到什么喃喃自语。
“对了,早朝……”
他颤抖着开口,像是劫后余生一般的欣喜,“锦娘早朝定是会来,我好好向她解释清楚,她就不生气,我好好解释……”
话虽如此,却依旧颤抖着落下泪来。
李公公心尖刺得绞痛,看着轩辕应这幅模样只抽噎。
陛下此前是多么骄傲的人啊。
男子之身登上帝位,平战乱,消贪官,倨傲冷静,学识气度都不输于娘子。
他此前刚要嫁人的时候抱住李公公,默默流眼泪,哪怕是那时,也不曾如此狼狈。
李公公将他当做亲儿子,看他登高位,看他风华绝代,戴帝冠,俯瞰此世间。
陛下此前向来是处变不惊,沉着冷静之人,闭眸抬视之间便是决策。
怎么,怎么能如此被情爱折磨,失了傲骨呢?
李公公心情复杂十分,还是轻叹一口气,扶着轩辕应整衣冠,再为苍白苍冷的脸上抹上丝提血色的胭脂。
这么看着,一身玄色暗纹帝袍,玉冠奢华精致,金丝银线交错若隐若现,宛如天人一般,垂眸倨傲冷峻,又是那副模样。
李公公松了口气,看他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入了早朝,朝臣神色变幻莫测,表面不动声色,却气氛尤其沉闷。
云知鹤和陛下争吵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动静极大,惹得陛下恼怒,一路风光的云知鹤怕是今日不好过了。
况且陛下自登基以来,礼贤下士,听取忠言,便是曾经有傅雅娘子几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男子乱政,荒谬可笑,轩辕应也未曾恼怒,反而赐下赏赐,赏其才华。
这也是朝臣第一次见他那般生气。
轩辕应坐在龙椅上,面色如常,只是指尖蜷缩,微微颤抖着显示出他的不平静。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下面的云知鹤。
云知鹤一直低着头,未曾抬头一瞬间。
轩辕应心头一沉,况且此时朝中气氛压抑,未有多少人上书言事,轩辕应垂眸看了一眼满堂文武,哑着嗓音颤抖道。
“众爱卿,可是还有事要议?若是无事……”
该是尽早下了早朝,留下云知鹤与她单独谈谈。
轩辕应眼神闪烁的看向云知鹤。
还未等他开口说下朝,猛然一阵女子清澈的嗓音响起,宛如玉石叮咚,尤为清脆。
“陛下!边关纷扰,两族常有争端,知府空缺,臣请命去北缔边关,为边民安稳,天下太平。”
“臣昨夜已让家仆收拾好行李,若陛下准许,臣即刻启程。”
轩辕应顿住,就连一旁瞧着心情愉悦不少的轩辕贺也愣住,满朝文武尽数看向她。
……这,这陛下不贬她,该是庆幸,又为何往枪口上撞去?当真是嫌仕途平稳了不成?
朝臣心中嗟叹,这云娘子向来聪明,怎么此时如此糊涂?!
轩辕应只怔然看着他,胸腔颤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他嗫嚅了一下嘴唇,看着云知鹤的身影停顿了许久。
才用干哑到极致的声音,颤抖着道了句。
“……好。”
直至早朝结束,轩辕应也未说一句话,众人气氛尤其低沉,尽数战战兢兢,就怕陛下怒火无处发泄,烧到她们头上。
不少官员看着云知鹤,惋惜轻叹一句,小云娘子糊涂啊……
云知鹤一下朝直截了当的上了出城的马车,启程去北缔。
刚要上马车,便看到旁边站立的温言和。
温言和一袭白衣胜雪,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皮肤苍白带着病容的娇弱,难得对弱柳扶风之资,他有气无力的笑了笑。
嗓音沙哑。
“你若厌我,也不必躲那般远。”
他自那日昏厥之后便愁绪繁多,得了风寒,一直在家中休息。
卧床休息的温言和听了云知鹤要请命边关的消息,挣扎着起身,站在云府门口,他心中自嘲,又激起几声咳嗽。
何必……逃得那般远?
温言和指尖颤抖,面上还带着狼狈的笑意。
不过是向她表达欢喜,如何……能这般厌他?
“下官大可躲着云娘子走,不必……”
温言和的眼眶有些红,他摆了摆手,喉头颤抖,还未说完,云知鹤便摸上了他的头。
“……我不厌你。”
温言和猛地顿住。
她垂下眸子。
“我此次有实事,莫要瞎揣测。”
“我当你为挚友,好好养病。”
温言和轻笑一声,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滑落下来。
他喉头哽咽,“当云娘子的挚友……那倒是,荣幸。”
……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温言和吸了吸鼻子,鞠躬行礼,嗓音轻哑,带着狼狈的笑意,“那便祝云娘子早日回来,莫要贬在那北缔,不得志了。”
轩辕应看着远处的马车以及旁边等候启程的云知鹤,想要叫住她,看到她摸上温言和的头,二人的身影尤其般配。
顿住,却还是没有开口,他掩下悲凉,心中一阵闷痛。
李公公担心的攥紧了他的手。
“……陛下。”
云知鹤正要上马车,却顿了顿,扫视了一下周围,掩下眸子不言语。
只是一会儿,马车便启程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和轱辘声尤其规律悦耳,又掩在嘈杂的街道上。
渐行渐远。
轩辕应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又看那背影化为点,再没了踪影。
他脚步有些虚浮,呼吸微微急促,俊美的脸上满是泪痕,朦胧狼狈。
“锦娘……”
胸口涌上一阵闷痛,视线逐渐模糊,猛地便昏了过去。
李公公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轩辕应瘫软晕厥在他身上才哭着惊叫道。
“陛下!陛下!来人啊——”
……一阵骚乱。
此时城外的马车上,阿芝眨了眨眼看着拿着书卷却显然读不下去的云知鹤,还是开口问道。
“小姐啊,我听说你昨日和陛下吵得可凶了,他今日没罚你,你又为什么要自愿请命去北缔啊?”
“咱好歹……”阿芝低下头,微微叹气,“好歹多在京城待一会儿啊……我还没向春芽告别呢……”
阿芝眼眶有些红。
她以为云知鹤这一去要个十年半载。
古往今来,虽然陛下明面上没有贬谪责怪,可云知鹤的请命便是自愿请罚,显然驳了陛下面子,想回去怕是也不简单。
云知鹤顿住,放下手中被揉得褶皱凌乱的书籍,有些心疼的蹙了蹙眉,却还是抬眸看阿芝。
“……不是贬谪,会早些回来的。”
“啊?”
云知鹤抿了抿唇,“昨日我与陛下谈论的便是我爹娘遇害之事,秦端告予我为轩辕应背后谋划夺取帝位招募了刺客,而陛下告诉我他并未卖凶。”
云知鹤垂下眸,继续开口。
“……我目前无法定论。”
“换而言之,我并不信任或是否定二人的话语,只不过,相信我自己。”
“所以我决定自己追查,当时刺客鱼龙混杂,多方人手,刺客追查出处指向各地各家,但其中出手最狠的便为北缔雇佣杀手,也是她们亲手杀死我爹娘,此事蹊跷,我想从北缔追查。”
北缔当年混乱非常,行走在刀尖之上的雇佣杀手十分之多,也不能盖棺定论是谁派来的。
“还有……漠北色。”
“他在我不去早朝的那段日子里已然回了蛮地,漠北色在中原已久,陛下此前拖着让他不要离去,软硬皆施,但他已然住得过久,若不放回有损天颜……我总觉得,他此行目的不简单,还是顺便追查他的好。”
云知鹤又顿了顿,沉默一会儿继续开口。
“昨日……大概算争吵吧,秦端告诉我此事无非是想让我与陛下产生隔阂,他知道我与陛下的□□,并不想让我们二人继续下去,所以将计就计,他想让我与陛下闹翻,我便演给他看。”
“等等——!!!!”
阿芝突然叫起来,面上惊慌,“你你你你你你你,与陛下?!!!”
云知鹤点了点头,她此前并未让阿芝知道此事,她入宫幽会之时,阿芝也只是以为她政务繁忙在宫门口等着。
“我,你……啊啊啊,陛下?!!”
阿芝手忙脚乱不知道说些什么,结结巴巴的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急得要哭了。
云知鹤将手指放在唇中,轻轻“嘘”了一声,让她安静,自己则继续说着话。
“陛下昨日未曾发怒于我,不过我进门哄吓了几下,顺手把花瓶打碎制造出声响,但当时总归是听到秦端的话,被他调动起情绪,大抵是过于冷脸……”
云知鹤垂下眸子。
那时云知鹤捏住轩辕应的肩膀,看他哭着解释,顿了顿安抚,“我并非不信你,只是,孰是孰非不在一人之口,我想亲自追查。”
“……别哭了。”
她当时想抱住他轻吻他的眼角,但还是顿住。
秦端能知晓二人秘密的□□,此事说不定也有眼线,还是……小心些的好。
她深深看了轩辕应一眼,看他情绪稳定下来才告辞离去。
交谈之中,她虽说言语隐晦,但还是透露出做戏的姿态。
……陛下,应是懂他的意思罢?
云知鹤看着阿芝几乎要升天一般呆愣的模样,轻声道。
“……不过,那花瓶,是前朝之物。”
她蹙了蹙眉头,似乎有些苦恼的模样。
“不知云府库房里的钱财能不能赔的起……”
她喃喃一句看向窗外,嗓音低不可闻,带着轻轻的笑意。
“更不知……剩下的钱财,能不能给陛下备得起彩礼。”
……
轩辕应迷茫痛苦之中挣扎着睁开眼,喉头哽咽的恶心。
李公公瞧他醒了,急忙扶住他的背让他坐起来。
“唔——”
鼻尖是浓郁的药香弥漫,轩辕应干呕几声,又被李公公轻轻拍着脊背。
他喘息着虚弱垂眸看向旁边的太医,眉目之间是冷冽的脆弱,尤其动人。
旁边的太医颤颤巍巍的跪下,嗓音沙哑带着哭腔,却还是提起精神假装笑意的贺喜。
“恭,恭喜陛下!”
“——您有孕了!”
作者有话说:
就是很简单的陛下以前聪明盖世但是现在怀孕一孕傻三年情绪特别容易触动本来以前可以轻易看出云知鹤是在演戏但是激素调节之下特别娇夫以为云知鹤误解他讨厌他开始自怨自艾over
娇夫文学就是这样.JPG
第87章 入梦
许是久别重逢,楼止盯着她看了许久,地方的官员来迎接云知鹤,尤其热烈讨好。
常州北缔官员并不多,两地通商,尤其繁荣,早在先前赵国母就独揽大权,排挤官员,几乎吞下了常州北缔通商的大部分钱款。
不对,应该是前赵国母。
她前几年才自请削一级爵位,将爵位给了方利表达忠心,自己又回了常州北缔当了土皇帝。
云知鹤到来,她这土皇帝必然是要过来迎接,久经风霜的女人笑得慈祥看着云知鹤,嘴里叹着,“英豪出少年。”
又请着她到酒楼一醉方休。
云知鹤轻笑着客套,又在余光看到楼止站在几位官员的后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无波无澜,软甲黑衣银饰,勾勒出禁欲的腰肢,腰上一把陛下所赐的佩剑,身姿挺拔,倒是与这幅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她顿了顿,此时赵因笑着,开口道,“不知老妇那不成器的外甥女是如何?听闻着她在京城安分了许多,来信中还与老妇说与云娘子为友人,她酒囊饭桶,也不喜读书,只怕她高攀了云娘子,若是她不知礼数,云娘子只管教训才是。”
云知鹤轻笑着,也客套,“方小侯成长许多,况且晚辈不过一小小官员,如何能让侯爵高攀。”
如此客套完便是热热闹闹的官宴了,北缔官员并不多,但声势却算得上浩大,赵因直接包下了北缔最贵的登日楼,酒菜皆是极品,再看酒楼雕栏玉砌,着实令人惊叹。
云知鹤眯了眯眸子打量了一下这条街和酒楼,心中喟叹。
倒是不愧两地通商,瞧着如此富有,此街堪比京城。
酒喝到尽兴,赵因面色潮红又仰头喝了一杯,她举杯对着云知鹤,喉头带了丝失态的醉意。
“来!云娘子,北缔苦寒,接下来要多谢云娘子照料了!”
云知鹤有些微醺,却还是举起酒杯,吞下那一杯灼烈的千里醉。
她喉头有些嘶哑的痛意。
……该是她平时喜欢喝茶,多是喝清酒,对于她来说,这酒确实是烈了。
赵因来了兴致,拍了拍桌子向门口道,“来人!老妇今日好兴致,将人带上来!”
云知鹤顿了顿。
这话她熟悉,只眉头跳了跳,看向门外,从这话她便可以推断得出——
……是男人。
果真没错,不一会儿包厢门就被打开,走入几个身姿窈窕挺拔的男子,身着清雅的白色衣衫,却若隐若现美妙的身体。
她垂下眸子。
官场之中无非如此,吃喝玩乐,男女之事。
楼止平日本不参加这些东西,今日却明名其妙跟了上来,一人在角落默默饮酒。
倒是北缔众人知晓他是什么个煞神,无人敢像京城那般轻视,无人敢敬他酒,更是无人靠近他。
周围的气氛热闹,唯独楼止那里却寂寥十分,他只低头饮酒,旁边的佩剑放在桌子上,煞气逼人让周围倒酒的侍从都吓得不轻。
随着几位男子的进来,楼止这才抬起头,碎发遮住他晦暗的眉眼,隔着发丝那几位男子都能感受到一阵阴冷的视线,吓得抖了抖。
赵因乐呵呵的,向众人开口,“酒肉之外,便是男色了,这是花楼中刚刚调\教好的美人们,送给大家助助兴。”
她又看向云知鹤,暧昧的笑了笑,“听闻云娘子在京中洁身自好,未曾有侍夫,到了北缔可要摒弃这些坏毛病,你定然是没尝过北缔的郎君们……”
随着话语的落下,几个男子也围到了云知鹤身边,柔柔雅雅的为她倒酒布菜。
云知鹤蹙了蹙眉。
楼止的表情冷下来,这时赵因注意到了楼止,看他面色发冷,又招了招手,门外的侍从急忙领进来一人。
赵因哈哈大笑。
“楼将军也不必恼怒,老妇可没有忘了您。”
此时门口进来一位女子。
女子长相柔美,眉目之间是低垂的媚意,倒是与花楼男子相似。
“这是老妇早就想为您献上的,今日难得见将军,众人皆有美人作伴,楼将军更是不能少了,您身居高位钱权皆在也不必介怀女宠坏名声,只不过一个打发时间的玩意。”
那女子柔柔行了一礼,便走向楼止。
楼止顿了顿,他把酒杯放下,嗓音沙哑,轻声冷冷一句。
“……别过来。”
女子不语,依旧笑着向楼止靠近,眼看着越来越近,楼止猛然抽出剑来。
一瞬间,楼止起身,凌厉的剑意抵住女子的喉头。
“都说了,别过来。”
楼止面色平淡,淡声道。
一瞬间,宴会冷下来,众人尽数看着楼止剑指着那女宠。
女宠吓得面色苍白,却抿了抿唇不肯放弃此次机会。
她是女风馆中专门伺候娘子的,这次伺候这毁容缺爱老男人的机会是她千辛万苦抢过来的。
这老男人听着凶悍,但从经历来看,不过缺爱良久,她浸润在花楼,看透人心的本事倒是通透。
若她们二人接触,她定有把握让他痴迷痴缠,拿捏住他,弃了这女宠低贱的身份,哄着几分爱,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她不甘的抬眸看向楼止,又扬起笑意,小心翼翼的躲过剑就要往楼止身上靠。
“楼将军……”
猛地,楼止的剑尖抵住了她的喉咙,皮肉触碰之间已经刺进去一小片,血液顺着脖颈流下。
楼止轻声道。
“再靠近一步,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
女宠惊叫一声,迅速的往后退,哭喊着捂住喉咙,手指间尽是血液。
她不等赵因开口就慌乱哭喊着跑走。
刚刚那男人的眼神平淡冷寂,又带着深深的冷意,一瞬间的气氛压低,让她耸立的发丝都在提醒她。
……他会杀了她。
有人要打圆场,小心翼翼的开口,“楼,楼将军,这,别,别动怒,好好的宴会……”
剑尖沾着温热的血,滴滴的滴到地上,楼止依旧指着剑静立,楼止顿了顿,又转眸看向那官员。
他将剑又指着刚刚那几个男子,嗓音微哑。
“让他们出去。”
“……我不喜欢。”
赵因的酒醒了几分,本想打圆场又看楼止眼神深沉,咬了咬牙,掩下不愉还是开口让那些男子们离去,她深吸一口气,渲染着冷下来的气氛。
“娘子们,喝酒,喝酒……哈哈哈,那些郎君我一会儿让人送上府去,哈哈哈哈……”
云知鹤感受着身边围绕的郎君们的离去,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场宴会被楼止扫了兴,直到结尾人们也兴致不高,但是碍于楼止的面子,也没有开口抱怨出来。
倒是赵因瞥了楼止一眼,客套着也便各自离去。
夜晚的凉风吹散了一丝醉意,云知鹤刚要往马车那边走,楼止便猛地向前,拉住了云知鹤的手。
“唔——”
他的手冰凉粗糙,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云知鹤垂下眸子,又转头看他。
……男子的心意对她来说是莫名其妙的情绪,近些日子一些郎君近乎疯魔的痴缠让她染上了一丝惧意。
楼止曾经月色下抱住她,与她诉说欢喜。
灼烈,又一字一顿的郑重。
楼止微微歪头看向云知鹤躲闪的眼神,他抿了抿唇,开口问。
“……你为什么来?”
他的嗓音平常,像是对待旧友一般的平和。
“我此次来北缔为追查事情,牵连众多,还是亲自勘察的好。”
楼止点了点头,他看着云知鹤因为微醺而带着潮红的脸,凝视片刻,又轻轻伸手,将她脸颊黏住的发丝绕到耳后。
云知鹤一僵硬。
他比她高,此时身上冷戾的清香扑鼻,云知鹤本来微微发晕的脑袋染上清明。
她看着二人的动作实在暧昧,脸颊还带着楼止指尖颤抖的触感,楼止在夜色下低头垂眸看她,睫毛微颤,凝视不肯让开分毫。
像是执着一般,执拗且轻声开口。
“……我很想你。”
云知鹤不知该说些什么,缩回被他捏住的手,点了点头,“多谢楼将军。”
她的话语带着官腔的客套,楼止在官场多年,也知道这话语。
楼止又蹙了蹙眉尖,松开了抿住的唇,依旧不言不语,看着她的眉眼,像是放她离开。
云知鹤行礼告退,就在她要转身的那一瞬,楼止猛然抱住她的腰肢,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我很想你。”
嗓音哑然微颤。
“我很想你。”
“……我之前一直在做噩梦。”
楼止的嗓音发闷,带着不易察觉的呼吸颤乱。
他高挺的鼻尖抵住云知鹤的肩膀,又抱着她,感受着体温的传递,几乎喃喃自语。
“有母亲,有萧七娘,陛下……”
伴随着银铃的阵阵响声,像是虚无缥缈的仙境。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你总出现在我的梦里。”
“……很安心。”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又闭眼蹭了蹭云知鹤的肩膀。
“但是……”
“我昨晚没有梦到你。”
他的嗓音有些颤抖。
“你现在很讨厌我了吗?为什么……不入我梦境?”
“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吗?”
楼止的指尖攥紧她腰上的衣服,指尖带着发力的青筋,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尤为清晰。
“……对不起。”
他的嗓音带上沙哑的哽咽,像是终于压抑不住的哭出来。
“但是,求你再入我梦里。”
是颤抖的气音。
“别丢下我一个人……在那里。”
“……求你。”
作者有话说:
我永远爱写缺爱男人.JPG
第88章 睡去
那夜结束的恍惚,云知鹤本饮了酒,转头看见楼止面无表情抿住唇,可却簌簌的流着泪,眼眶发红。
他之后没再言语,只是一直盯着云知鹤的背影。
他看着云知鹤踉跄离去,一人披着夜色静立许久,似乎要融入其中,孤寂非常。
云知鹤是宿醉。
也是难得,她睡到午时才悠悠转醒,揉捏着发痛发闷的额头,又看见阿芝在一边,哑声让她扶着她起来。
阿芝抿了抿唇,低头告诉云知鹤。
“小,小姐……楼将军早上就来了,一直在正厅候着。”
“……啊……啊?”
云知鹤明显一愣,它迷糊之中似乎是感觉昨夜昏沉之中,楼止曾经……抱过她?
如此一想,事情麻烦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洗漱之后便急匆匆去了正厅,刚踏入里面,便看到楼止在座位上抿茶,茶壶里没有袅袅雾气,显然是凉了的样子。
他坐得平静坦然,带着冷戾的寒气,面前跪着几个男子,几乎是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云知鹤顿了顿。
她打破奇妙的气氛,“他们这是……?”
几位郎君听到声音连忙转过头,哭唧唧的争先恐后往云知鹤这里凑。
“呜呜……”
……这是昨夜赵因酒宴上送到她身边的几位郎君。
还真没想到竟然如她所说,将人送到了府上。
“云,云娘子!”
他们哭得梨花带雨,贴住云知鹤,瑟瑟发抖的看向上面的楼止。
云知鹤不动声色的躲开,也看向坐着的楼止。
“楼将军……让您久等,万分抱歉了。”
楼止点了点头,看向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位郎君,顿了顿,还是开口解释。
“……我没对他们怎么样。”
“我只是坐在这里看他们。”
“他们自己……哭的。”
楼止好像还有些茫然的不解,不解这些郎君为何如此怕他。
……笑话。
这些公子们可没忘昨夜楼止是如何一身寒意杀气的举着剑,剑尖滴着血,蹙眉扫视他们的。
如今再看他,可是真真吓人。
瞧起来一副杀人如麻的样子,再加上那威名,单是坐在那里便不敢让人造次。
然后刚刚再垂眸看他们,睫毛打下一层晦暗的阴影。
……他们是真怕他再像昨夜一般发一次疯。
其中的一个郎君看云知鹤神色淡淡,未曾多看他们一眼便知道云知鹤对他们没什么心思。
为了摆脱花楼中被人□□的命运,他只轻柔的扯住了云知鹤的衣角,嗓音柔柔,“云,云娘子……奴们被赵大人送来,若是云娘子不要奴们……”
他抽噎着垂泪,“奴们便又要被送回花楼了,求求云娘子怜惜,奴不求伺候,只求云娘子让奴当个下人,好好使唤。”
他这话轻轻柔柔,梨花带雨,其他几位郎君也知道意思,一起央求着。
云知鹤顿了顿,转头看向阿芝让她安排妥当。
这般也是顺水推舟,既给了这些男子人情,又没有驳了赵因的面子。
赵因送来的人她也不可再送回去,要是驳了赵因的面子,引来无所谓的争端,她的调查进度必然会被拖慢。
楼止微微蹙了蹙眉尖,云知鹤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明明面上无波无澜,没有过多的表情,可却莫名觉得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唇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口来什么东西。
只神色晦暗的看了那些郎君一眼。
那些郎君被领下去,此时屋中只有楼止和云知鹤两人,楼止也不开口,只是看着她,一寸寸描摹眉眼。
云知鹤显然知道他的情愫。
她向前走过去,垂下眸子。
“……楼将军。”
“我……”
她蹙了蹙眉头似乎不知如何开口,但看着楼止执着盯着她看的模样,还是轻声开口。
“我已然与陛下……订情。”
楼止顿住。
眸子有些茫然的颤乱。
“……真的?”
还没等云知鹤开口便看到楼止低下了头,蹙着眉头,似乎在喃喃自语一样判断着什么,他顶着自己带着茧子的手,又抿住唇没了声息。
楼止又抬眸看向云知鹤,他依旧蹙着眉头,嗓音却沙哑。
“……你喜欢他,很正常。”
“他很好。”楼止顿了顿。
“……比我好。”
“他很好看,长得比我好看……他,他很厉害,他也……很……”
楼止抿住唇。
可在他认为,轩辕应比他好的话语似乎尤为平常和……天经地义。
云知鹤有些愣神,似乎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伸手轻轻揪住云知鹤的衣角,哑声开口。
“那你能再多喜欢一个吗?”
“……不用像喜欢他那般喜欢我,只要每天晚上抱着我睡觉……就好了。”
云知鹤浑身一颤,楼止看着云知鹤呆滞的眼神,以为她不答应,垂下眸子,顿了顿,似乎是让步一般妥协,却蹙着眉头,带着勉强。
嗓音轻轻。
“……可以加上他。”
“他”是指轩辕应。
“但是,你要在中间。”
云知鹤听了他的话退后一步,面上笑得勉强,嗓音颤抖,“大可,不,不必。”
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二人一同……伺候。
哪怕她德行配位,这福分……她也消受不起。
楼止不知她为何后退,茫然的盯着她看。
她看楼止茫然懵懂的样子,还是轻叹一声,嗓音轻柔。
“楼将军,我知你情意,可……”
“可我若让你在我之外再爱上一人,你可愿意?”
楼止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无法对其他女子抱有这样灼烈的爱意,似乎烧在心尖,一丝一毫都不肯熄灭。
她是是楼止这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最颤乱的情绪。
“……我亦是如此,我无法除他之外再爱上别人,正如你不喜欢除我之外的人一般。”
云知鹤顿了顿,她蹲下身,抬头,似乎不忍心一般轻轻哄着楼止。
“楼将军,事件情意最是无常,您年少遇人不淑,身世……也凄惨,世人只听名声便对您避如蛇蝎……没有女子如我一般敬重您,您也许是将对我的感激当做情爱,许是……您错怪了。”
“不是!”
她的话音刚落,楼止便猛地出口。
他蹙着眉头反驳,眼眶发红,第一次露出这般大的情绪波动。
“不是感激。”
“……是爱。”
楼止嗓音颤抖,他执着的看着云知鹤的眼睛,几乎是偏执的要说出自己的爱意。
“我只能第一眼看见你。”
“人那么多,你在街上,你在朝堂上,你在哪里也好……”
“……我只能看见你。”
他只能看见云知鹤的身影,她眉眼的氤氲雾气,然后世间都缓慢,只是山海月色都向她一人倾斜过来。
他看不见其他人。
他只看得见少女。
楼止似乎不解自己的眼泪为什么会簌簌的流下,明明表情冷漠,却眼眶通红的滴滴落着泪,泪水顺着下巴尖流下,几分脆弱。
“是爱,不是感激。”
“你再这样说,我会生气。”
他茫然的用手擦去泪水。
“……我只是想抱你,我只是……想亲你。”
“我还想,晚上和你睡在一起。”
“……我不会做噩梦了。”
“只要你在旁边,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云知鹤怔然,她闭上眸子。
“……别不要我。”
“无论什么,都可以……别不要我。”
她能感觉到楼止的灵魂下几乎灼烧的汹涌爱意,冲击着坚固的堤坝,却愈发激烈,几乎要溢出来。
他疯狂的克制溢出来的汹涌爱意,心尖都是不可言说的酸痛与绵密。
……他不想再压下去。
云知鹤垂下眸子,喟叹一声,轻声向他道歉。
“……对不起。”
她伸手摸了摸楼止的头。
明明他和陛下一样的年岁,她却摸着他的头,掌心的发丝柔软带着香气。
“……别哭了,睡一觉就好了。”
楼止不知为何抽噎着,他似乎也很想摆脱这样疯狂汹涌的情绪,揪着胸口的衣服,鼻尖发红,抿着唇点了点头。
她的话语……
他当作最虔诚的真理。
睡一觉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会再入梦,他的心不会那么痛……他会好起来的。
……
楼止是在云知鹤睡过的床上睡着的,云知鹤本是瞧他眼下憔悴,想让他去客房休息,却没想到楼止自己却熟知一般,走到了云知鹤的房间里,乖巧又执着的躺了下去。
云知鹤眼神复杂的退出去,又用背抵住门,徒留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感受着脊背的凉意,闭了闭眸子。
楼止睡得很安稳。
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没有噩梦,没有萧七娘,没有母亲。
……但是有一点让他有些不高兴。
他梦见他抱住云知鹤,在她怀里睡着。
然后轩辕应从背后搂住云知鹤的腰肢,三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楼止不讨厌轩辕应。
他们应该算得上是好兄弟。
但是……楼止又迷迷糊糊在云知鹤怀里窝了窝。
“得到”的欢喜淹没了他,也似乎没有那般介怀如此。
如果,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
如果,能日日,在她怀中睡得如此安稳,就好了。
如果,她喜欢的是自己,就好了。
楼止这样想着。
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在写一种很放飞自我的东西。
虽然但是,睡觉的时候左右两边都有一个爹咪不是很爽吗!.JPG
(突然的胡言乱语,但男主还是陛下)
悄咪咪一个感慨,看很多宝贝喜欢楼将军哎。
一些碎碎念,其实最开始(大纲都还没定的时候,男主那时候也不是陛下,陛下在一开始的脑洞里是大反派,)这篇文我是想写楼将军结局战死沙场的,全了他对皇帝的承诺和大义,但是……好像舍不得痛下杀手了,还是好好活着吧。
第89章 相思
边境有异动,楼止这两日在处理此事。
而北缔政务并不多,云知鹤早早处理完便梳理起所调查的事物。
她眯着眸子用指结敲击着桌子,微微思索。
北缔当年混乱非常,而当时先帝更是无能昏庸,天下大乱。
当初她母亲随着先帝出游,
轩辕应也曾给她提供过当年的卷宗,刺杀人员分为四组,一是沈家,二是民间势力,三是北缔杀手,四是鱼龙混杂的朝臣所雇之人。
而秦端与她说,当年沈家并未派杀手刺杀先帝,不过是轩辕氏族嫁祸,既能除去先帝又能除去眼中钉肉中刺的沈家。
沈家忠君爱国,世世代代皆有风骨气节,是当时唯一能与轩辕氏所较量的大族。
……确实不至于派人刺杀先帝。
但……当年时局震荡,轩辕氏族还未完全掌握朝堂,大乱之世也需要帝王之名威慑,轩辕应何至于急急忙忙登位以至于引得之后的蛮族战乱以及各种各样的起义。
云知鹤敛下眸子。
她查看手中阿芝所调查的资料。
北缔杀手背后是谁雇佣无人可知,当年因为局势紧迫,战火四起,轩辕氏族也没有特意调查,只迅速拟了沈家的罪状,如今再调查,更是艰难。
云知鹤顿住。
……不过当年为了稳固民心和铲除沈家,轩辕氏族将这四波杀手的罪名尽数推给了沈家。
沈家与轩辕氏族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也只是……侯爵。
对,除了这两大氏族,最有能力再争取皇位的便是当时手中有私兵的侯爵。
这些年过去,轩辕应已然削去了不少人的爵位,如此找来,也只怕那人早早被削去爵位,不再好寻。
云知鹤顿了顿,开口向阿芝,“你去……查查赵因。”
——曾经的赵国母。
这说来可笑,总没有人在自己的封地□□吧,也未免过于愚笨,给人留下把柄。
可……当初手中私兵最多之人,便是赵国母了。
云知鹤顿了顿,门外便有仆人走进了通报,下人面色疑虑不解,却还是开口,“大,大人……城外有人喧闹,说自己是皇子,却无证明身份的东西而且身着破烂……目前已被压在大牢不知大人如何处置?”
云知鹤顿了顿,眉头开始狂跳起来,喉头有些颤抖。
她连忙抬头问,“可是当真?!”
下人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却还是呆呆点头。
她猛地起身,一股汹涌的了然感冲击她的胸口,还未等仆人再开口就冲了出去。
云知鹤飞速跑到大牢处,未等守门人做出反应就往里走,刚走进去,她便看到一阵黯淡的红色,以及灰头土脸之下那双熟悉的松绿色眸子。
……是二皇子。
云知鹤有些颤抖。
秦执看到了云知鹤,顿了顿,向前走去,嗓子沙哑着。
“你!你何至于躲我到边境……”
还未说完,云知鹤便猛地捉住他的肩膀,嗓音加大着嘶哑出声。
“秦执!你疯魔了不成?!”
秦执顿了顿,眼眶慢慢红起来。
他赶路良久,风尘仆仆,浑身破烂……怎么,再能被她如此凶。
“你知不知道京城到北缔有多远?!”
“你不要命了?!为了追一个女人一个人跑到边境来?!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个男子,随时随地都有被捉去的危险,你不知穷山恶水出刁民吗?!你怎能如此天真可笑?!”
“你若是路上遇到危险,便无人知晓你在何方,你是想让自己死得都不明不白吗?!”
“你怎能……单枪匹马上路只为追到北缔来……”
云知鹤无力的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平稳着呼吸。
秦端的眼泪流出来,也深知自己没理,只压低了嗓音轻轻啜泣。
“本皇子……又没遇到危险……”
“要不是你……来北缔了,我怎么会,跑出来找你。”
他伸手抹着眼泪,眼泪顺着黝黑的脸滑下流出一道白痕。
云知鹤叹气。
“而且我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转头看向旁边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人,“哝……和她一起。”
云知鹤转头看去,努力缩小自己瑟瑟发抖的女子不得已抬起头,小心翼翼打了个招呼。
“云,云姐……”
——是方利。
“你……!”
还未等云知鹤说出口,方利便扒住云知鹤的腿,痛哭起来。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云姐!此事是我的错但是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也不要告诉我舅母,呜呜呜呜啊啊啊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夫郎的忌日要到了,只求让我看一眼他的坟冢!”
“呜呜呜呜……云姐,我决定没有不敬皇权不守命令之意啊啊啊,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
“京城无人在意我,我向崔明喻打过招呼,不会有人发现我失踪的!”
“而且我只是出城的时候碰巧遇见了二皇子,我没有诱拐他呜呜呜——而且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我保护他,你看我身上的伤,呜呜呜呜我错了,但是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我扫完墓就走呜呜呜呜——”
她的哭声吵闹刺耳,云知鹤顿了顿,揉着眉心把她拉开,几乎是皮肉不笑。
“你们二人倒是好……一个是不得出京的方小侯,一个是被禁足的二皇子……好好好!”
她高声道了三句好,掩下怒气,深吸一口气,冷冷瞪了脸上的灰尘与泪水混合极其一言难尽的二皇子。
他俊朗的脸被弄得乱七八糟,全是灰尘泥土还有泪水,着实邋遢,还啜泣着,便更加不堪入目。
秦执似乎想到了目前这样子不妥,僵硬了一下身子捂住脸不让云知鹤看,蹲下身又开始抖着肩膀哭。
云知鹤不知如何反应,只让人把二人带下去好好沐浴更衣。
她盘问的彻底,包括二人如何贼眉鼠眼对上眼一起来这北缔。
秦执是被禁足心中不忿,又听闻云知鹤为了躲他到了北缔,自己赌气偷偷跑出来,让春芽留在宫殿中扮演他。
谁知刚出城便遇到了被崔明喻护送出城,偷偷摸摸的方利,二人一拍即合也便上了路。
不过这里方利小声点反驳提醒,眼眶发红着啜泣,“没有一拍即合,我,我本来不想和他一起的……他脾气不好……可他拿剑指着我让我和他一起……呜……”
秦执顿了顿气得瞪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又被云知鹤瞪了回去,这才抿住唇委屈得不言语。
“崔明喻……”
云知鹤捂住额头。
崔明喻素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尤为重情重义,她已然接受了方利作为朋友,听到她要为死去夫郎扫墓一事自然会出手相助。
“……她当真会替人添麻烦。”
顿了顿,又问方利,“你们可遇到了危险?”
这话一出方利呜呜哇哇的哭起来,疯狂的点头,“路上,路上有土匪,我,我还保护二皇子来着……”
事实上是她跑得不快,这才被土匪围着打,几乎要被打晕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声娇喝,一个少年宛如天神下凡一般驱散打倒了土匪,还嗤笑着吆喝着将人绑起来,面上不屑。
等方利出声感谢他才看到了被揍得浑身是伤的方利,顿了顿,居高临下,挑着眉毛。
“男,男侠!求恩人尊姓大名!”方利哭着喊着,她此生未见如此亲切的男子。
那少年瞥了瞥她骂了一句腻歪,又转头吆喝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女人,“把这些欺女霸男的土匪给小爷我丢到官府里去!丢之前再打一顿!”
他看向旁边的方利,嗤笑一声,阳光肆意,虎牙露出尖尖来,“记住了,小爷我叫孟小娇!”
二皇子此时匆匆赶回来叫了救兵救跑得慢拖后腿的方利,又看见此时孟小娇已然解决了土匪,顿了顿,看向他,却还是带着皇室的风度而感谢。
孟小娇绑着腰上的匕首,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去哪啊?一个瞧起来娇生惯养,一个又蠢又笨,小心别又被打劫了。”
秦执抿了抿唇,他们二人带着一种诡异的惺惺相惜,还是轻声开口,“心上人,去寻心上人。”
孟小娇“啧”了一声,看了看方利,嘟囔着,“倒是没看出来你们喜欢同一个人。”
秦执知道他误会了,嫌弃的看了一眼方利,“我喜欢的是天上月,她才不喜欢女人。”
方利因为减肥而变得尤为漂亮娇弱,有两分小郎君的模样,知道有人误会了她的取向急忙辩解。
“呸呸呸,云知鹤才不喜欢女人,而且我也不喜欢女人!”
孟小娇猛地一顿,他眯了眯眸子,“你说什么?谁?!”
“啊……啊……云知鹤啊……”
方利吓得缩紧脖子,不,不会这人和云知鹤有仇吧,若是,若是……
孟小娇又猛然想到了心上人这句话,他抿了抿唇,看向秦执,细细的打量着。
……倒是漂亮。
身上的物件也是精贵,举手投足之间是高位的矜贵,也难怪招来土匪。
他眼眶有些红。
……像是配得上她的人。
孟小娇吸了吸鼻子,飞身翻上马,尤为洒脱肆意,“你们去哪?小爷我和黑土村的娘子们送你们。”
黑土寨改为黑土村,他经着云知鹤的事情,与村中的壮娘子们组成了一支专门捉土匪的队伍,几月过去,已然替官府解决了不少麻烦,几乎人人敬仰。
他驾着黝黑骏马,傲气又肆意,小小的男子成了这除暴安良队伍的领头。
“所以,所以是他送我们到北缔的……然后,然后他就和黑土村娘子们架马回去了……”
方利嘟嘟囔囔,“我知道黑土村村民感激你,我就跟他说,你要不要随我们一起去,然后,然后他就哭了……”
方利像是很惊异,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男侠哎,男侠!我们上次遇到狼群,他能一个人杀了头狼,结果,结果哭了!”
孟小娇嗤笑一声,抬手抹去眼泪,哑声说了一句,“……不必。”
然后架马离去,留下一个决然又潇洒的背影。
方利不知道为什么,秦执怎么能不懂呢。
他分明看得出来……孟小娇对云知鹤的情意。
秦执垂下眸子补充到,“他人很好……他,若是没有他护送我们,我们也怕是不能平安到达北缔。”
云知鹤顿住,想到了那个肆意潇洒又笑得爽朗的小少年。
嗓音有些干哑,垂下眸子。
“护送皇子有功,我定会派人送去重礼。”
……
太医战战兢兢的给轩辕应递上一碗保胎汤。
她祖宗十八代的族谱都交给了李公公,知道这皇家秘闻之后她怕是命不久矣。
陛下此前便一直宫寒无法孕育,所以当年才推举轩辕贺为太子,如今却莫名其妙怀了……
而那云娘子请命边关之事……难不成是……
哎呦,哎呦!
太医连忙惊慌失措的掩下思绪。
知道的越少就越好保命啊。
轩辕应垂眸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太医,也知道李公公警告过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手轻轻摩挲着小腹,又闭上眸子。
……这孩子。
他便是一想到就会胸口发甜发腻。
这是他和锦娘的……孩子。
可云知鹤早就请命边关,甚至误解他谋害云父云母……一想到这里他的指尖就忍不住蜷缩,直到指尖发白。
轩辕应抿了抿唇,他挥手让太医告退,又看向案上那未完的画。
墨迹半干,那是他画了多次的女子,女子飘渺白衣,如仙似月,眉眼氤氲带着清冷的微微笑意。
——是他的锦娘。
她的神韵捉得彻底,似乎是要跃出画卷出现在他面前一般。
轩辕应起身向案边走去,手小心翼翼的捂着小腹。
太医说他此前宫寒,如今更是情绪激动,伤了身子,此胎定要好好保养不然容易小产了去。
轩辕应心中慌忙,却还是听得牢记,一分一毫都没有漏下。
……这是他的孩子。
莫名其妙的柔软开始蕴在心尖,他只摩挲着小腹,然后垂下眸子,睫毛打下一层颤抖的影子,高挺的鼻尖带着微微的薄红。
……他和她的孩子。
他第一次体验到这么莫名其妙的感情,比爱意浅淡,却更加柔软绵密。
这就是……父性吗?
他的父亲怀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柔软的笑着,摩挲着肚子,喃喃着他的名字?
轩辕应深吸一口气,窗外悬月高高,挥洒着耀眼的光亮,伴随着烛火照在他的案上。
他伸手提笔,蘸了蘸墨,然后猛地停住似乎不知如何落笔。
轩辕应茫然的闭了闭眸子,睫毛颤抖着轻轻咬住下唇。
他想写着,他怀孕了。
但还是顿住,没再落笔。
最后只抬头看了看月亮,感受着余晖的照耀。
只提笔在画中女子旁边,柔和下神情,心尖是揉碎的软意。
‘侍心江潮水,遥寄相思情。’
他呢喃,然后落笔。
‘——轩辕应’
第90章 不义
“报——!将军!淮洲边城被蛮族长皇女带兵攻破!”
一道嘹亮惊慌的喊叫猛然在寂静的夜空中划过,随着一阵阵急促的哭腔呼吸和汇报,本来黯淡的军营也一盏盏燃起了灯火。
楼止抿住唇蹙起眸子,猛然披上衣服往外走去,哑声喊道。
“来人!去通知云太守!再速速派人如今快马加鞭,尽快到京城汇报军情。”
他顿了顿,本是睡眠之中猛然被叫醒,困倦之中带着冷静,薄白的里衣包裹住性感的身躯,他只一边走着一边系着腰带,没有冠起的墨发飘逸。
天还蒙蒙发凉,本还寂静的夜里灯火通明,方利听到了动静急急忙忙的起身,哆哆嗦嗦的看着举着火把和灯笼来回走动的下人们,小声问了一句。
“怎,怎么了?”
方利对外为二皇子的小厮,那下人瞧她如此散漫不知急的样子瞪了她一眼,嗓音也带着慌张,“听着是打仗了,淮州边城,淮州常州最是接近,北缔与边城也是相连……若是打到北缔来如何啊?”
方利一听,吓得一哆嗦,嘴唇发着抖,“真,真的!?”
她本就胆小怕事,这时候吓得浑身颤抖,她自小纨绔,娇生惯养,什么大场面也是没有见过,此时心中猛然悔起了自己偷偷溜回北缔的行为。
方利吓得跺脚,面色懊悔,刚要再叫唤几声,又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惊叫起来。
“对了!云知鹤!云知鹤!”
她飞速的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衣服都没换,嘴里还一边大喊着。
天色还是昏沉,堂中却灯火通明,云知鹤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其他几位官员也是同样凝重。
连带着来的还有赵因。
虽说她没了爵位,但多年的威望与势力却还是存在的,她管辖北缔多年,总是要知晓几分北缔之事。
一位官员哑声开口,“这……这蛮族当真无耻!前些日子那皇子还来了朝廷上贡,如今倒是翻身打起主子来了!”
云知鹤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漠北色。
他此行,确实是不简单至极。
听她抱怨完,另一位官员斟酌片刻,开口。
“云大人……这陇城大疫之事,农田被毁,粮食来说,依然不充足,而那成国母叛乱之事使得猛军轩辕军四处离散……兵力被衰弱,楼将军虽然匆匆带兵去支援,但带兵也不足。”
她的嗓音有些犹豫。
“如,如今是否形式十分紧张?”
云知鹤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点头。
之前成国母叛乱一事,轩辕应表面将大军尽数送去北缔实则留下一部分震慑轩辕军,而那支军队如今在京城中。
轩辕军素来训练有加,能力突出,但轩辕应怕再有势力反扑,将各个小队分散到各个地方军队,战力大大减弱,若是再召集……恐不得军心。
而据线人来报,边城城外有将近二十万大军……楼止才带兵十五万,这人数便是压下去一头。
云知鹤胸口有些跳得颤,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
“各位大人,此时局势紧迫,刚刚那位大人说得清楚,小辈便也不再废话。”
“边城北缔相隔并不远,等蛮族攻破了淮州各地之后,之后便是北缔。”
她指着帅案上的城池,道着。
“北缔地处边境,两地相接,而边城在北缔以西,同样相邻外族,而两地崎岖,虽说同样地处边境,但若是想要攻破北缔,一是直接进攻,二是从边城出发。”
云知鹤深吸一口气。
“如今城中还有五万大军,楼将军只带去十五万人,留下的五万士兵便是防备蛮族调虎离山,趁机攻打北缔。”
“如今时候还来得及,陈大人,您先去部署人员防备,安排人日日巡逻,不可松懈!”
“李大人,您去安抚民心,城中慌乱,大军出行何其声势浩大,去告诉百姓如今形式明朗无需忧心,若是要出城之人只可去内城,不可再去蛮地,切记!不可出现趁乱鼓舞人心败坏之人,若是有人妖言惑众,就地处决!”
云知鹤的嗓音清澈又掷地有声,说到“妖言惑众”之时,还神色晦暗,那句“就地处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来。
拳头握紧,指尖发白,又深吸一口气,抬头,面上露出得体的微笑。
“再去派人快马加鞭到京城请求增加兵力,还有轩辕军……不,没什么。”
云知鹤顿住,抿了抿唇。
她的命令清晰又目标明确,余下的人急急忙忙的就要去做,气氛紧张。
还未等人散完,猛地门口传出一阵巨响,转眼就看见方利哭喊着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云知鹤!云知鹤怎么办啊打仗了!咱们快跑吧!”
云知鹤猛地顿住,其余人也看向方利。
一瞬间,赵因面上的表情凝固。
方利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顿了顿,看向了满屋的众人。
说来也巧,这屋中的人她尽数认识。
她当年纨绔至极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说瘦了下来,但那五官和浑身贪生怕死的气度可是没变,此时哭着跑过来,令人尤其熟悉。
赵因哆嗦着嘴唇,“方,方利?”
方利的表情僵硬。
“舅,舅母……”
还未等她说些什么,赵因便猛地怒吼一声,“你当真没有脑子!!!你为何没有呆在京城偷偷跑出来?!你莫非是想掉脑袋不成?!!!”
方利的眼泪滴滴的掉下来,委屈至极。
自己一个纨绔人生地不熟人人厌恶的被丢到京城,每日就是冷眼,活得不如狗……夫郎还去世了,这么些日子,舅母也未曾过问几分。
……当初哄她去说得轻巧是当官享福,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
说来也是,她这位舅母素来瞧不上她,只怕是方利唯一能算得上优点的便是当了个承爵位的吉祥物,让她在北缔享福。
合着福方利没享到,赵因倒是过得极为潇洒……
云知鹤知道此时不是上演家庭纠纷的时候,蹙了蹙眉将二人拉到一边许久,自己则带领众人急忙部署。
一夜紧急的部署之后,云知鹤总算有空喝口水,她坐在书桌前,手上是刚刚送来的信件。
这是皇宫里来的,轩辕应给她的……书信。
她拿在手中轻轻摩挲了几下,一股绵密的酸涩充斥了心尖。
……她其实很想他。
想他的体温,想他的嗓音,想他轻轻的在耳边叫着,“锦娘。”
一阵酥麻的痒意。
相爱不久的爱人本是痴缠痴迷的时候却生生分隔两地,北缔京城何其遥远,又无了他的气息。
她的帝王高高在上,只会对她露出柔软的情绪。
她的陛下那般倨傲,也只会在她怀里露出柔软的哭泣。
……云知鹤顿住,微微敛下眸子,轻轻拆开了信件。
信里没有书信,只是简简单单一幅画而已。
云知鹤有些怔然,却还是打开了折好的画作。
他的画技一绝,云知鹤的书画也是他所授予。
明月高悬,女子衣摆随风而动,眉目是氤氲的袅袅仙气,高洁清冷……细细望着,眉眼极其深情。
作画者似乎倾尽了深情的爱意,一笔一画都为细细描摹,无不精细,她能想象到轩辕应在书案之前,浸润着月光,眉目柔和,轻轻描摹这幅画的样子。
一瞬间心尖的酥麻蔓延开来,她共情于这样的爱意,又抿住唇,眼眶发红着感受着他的情意。
他很想她,她也是。
又是在不经意间,看见旁边提着的一行小字。
‘侍心江潮水,遥寄相思情。’
那字体飘逸,却隐下了他素来奏折上所书写的苍薄大气,是文雅内敛的楷书,描摹着细细一字字,饱含着郎君对着所思之人的爱意。
他的心汹涌澎湃如江潮之水,绵绵密密蕴在胸口。
他与她隔着千里,所寄相思。
轩辕应又未曾多说什么,只一句小诗而已。
“侍心江潮水……遥寄,相思情。”
云知鹤闭了闭眸子,将画小心翼翼放在胸口,轻轻呼一口气呢喃着这句诗,在寂静的屋中尤为清澈好听。
“相思”二字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话语,冷峻倨傲的帝王与绵密的“相思”相隔甚远。
轩辕应像是不会说些腻人的话语,哪怕是她曾去陇城,他也只一月一封信,心中是些隐晦的关心。
让他露出腻人的柔软太难了,可让他哭泣却不是难事。
只要轻柔吻住他的唇角,吻下去,轻咬住喉结,指尖轻轻摩挲发红耳尖出了痒意,在他发红的眼眶下,轻轻说着。
“……我爱你。”
然后他就会哭出来,那张脸上难得脆弱,渴求一般抱住她轻轻摩挲,呢喃抽噎叫着,“锦娘,锦娘……”
再然后,云知鹤胸口是不知为何能压抑住的怜惜,她会难得的恶劣,然后欺负他。
欺负这个,她伴随着从少年到青年,再到男人的郎君。
说来轩辕应自小对她宠溺,冷峻外表下,便是她幼时偶尔调皮也不曾苛责,只垂眸看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
其实也算不得父亲,她与他年岁不是相差太大,只是他从前过于高高在上,云知鹤心中只是矜持又克制的敬意。
可是……他现在在她的身下哭泣,冷漠的脸因为哭泣而潮红,低低哑哑的唤着她,“锦娘……”
再哑声呢喃一句。
“我好,爱你……”
云知鹤猛地顿住,她捂住眼睛在椅子上瘫坐,然后低低的笑起来。
她是不忠不义之徒,以下犯上,不明伦理,不知廉耻,该是人人唾骂的淫棍。
外人看来的养女与养父,外人看来的忠臣与帝王,压在她肩上,又压抑得她几乎更加渴望。
……可她又不后悔。
她只后悔在他哭的时候,没有吻去他眼角的泪水……便是现在想着就会颤乱,然后心口发软。
好想他啊……
云知鹤闭上眸子,指尖微微颤抖着感受着几乎涌出来的爱意。
真的好想他啊。
然后轻声呢喃一句。
“好想你啊……应。”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副本啦!我争取争取争取快些完结,番外怎么也得一胎八宝,娇夫本色!(bushi)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