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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攻城


    果真如料想一般,不过几日,北缔城外聚集了许多士兵。


    她们要攻城,瞧着人数也是未知,情报不明,她们也只能坚守于此。


    云知鹤站在城墙上眺望下方,眯了眯眸子。


    ……领头之人,正是漠北色。


    他坐在马上,身上不再是薄纱反而是软甲,腰间带着刀,一身凌厉,二人只隔着远处对视。


    云知鹤指尖微颤,轻呼一口气。


    这时漠北色道。


    “原是故人在此,云娘子,可是许久未曾见面了。”


    他笑着,发丝飘散在风中尤为漂亮,脸上没了那丝勾人的妩媚,反而带着凌厉的野性。


    云知鹤负手开口,眉头紧锁。


    “皇子此前来大陵不过是想让边城之守军到北缔,好攻打边城,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蛮族刚刚经历内乱,如何再来攻打陵国?皇子还是好好肃清内乱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漠北色听了她的话倒是笑起来,笑得尤为爽快。


    “云知鹤,你向来聪明,怎么这时转不过脑筋?”


    云知鹤一顿,表情凝重。


    无论是朝中线人还是使臣皆道蛮族内乱,如何……


    难不成蛮族的手伸到朝堂了不成?


    漠北色笑得虎牙尖露出来,尤为快活,又开口。


    “蛮族内乱早已结束,我与皇姐早便肃清了蛮族内部势力,这些年一直对外宣称元气大伤,实则休养生息只待今日攻破陵国。”


    “云娘子又为何不去看看自家的朝堂里出了内鬼?”


    “你——”


    阿芝气得拳头紧锁,随即怒骂道,“你这男子好生不要脸!在京城示弱要求陛下派兵的是你这里反口咬人的还是你!”


    漠北色顿了顿,抬手止住了旁边想要用弓箭射杀阿芝的士兵。


    “云娘子,我不与你道些虚的,北缔虽然易守,但物资不足,朝廷之中因为陇城大疫也无多少余粮,若是想守,也只是白白耗死,云娘子……你我情分如此,若你降了,我便不动百姓一根汗毛。”


    他说得认真,仰头看着云知鹤深沉的模样。


    漠北色嗤笑一声,看她是拒绝的样子,转头对后方的人马道。


    “原地驻扎,便是瞧瞧北缔城能撑多少日子!”


    也是幸好这几日将城周围乡村乡镇之人召集入城中,所有可利用之物也是搬运进来,漠北色没有攻城的打算,便是撑些日子也无妨。


    城上时时都有人守着,哪怕如此,她的神经也紧绷着。


    熟读圣贤书却深知纸上谈兵的道理,她未曾经历过战事,此前都是楼止负责,如今他离去,重担便压在了她身上。


    云知鹤轻轻呼出一口气,面色疲倦,阿芝劝她休息一会儿,她这些日子神经紧绷,日日忙碌,眼下青黑着实令人心疼。


    秦执也难得如此乖巧,倒了杯茶递给云知鹤,云知鹤接过去,抬头看他。


    “殿下,如今时局紧张,您为皇族,何其珍重……今夜我令人偷偷带你回京。”


    秦执顿了顿,眼眶发红,“我不走!”


    “云知鹤!别用你那大道理压我!皇族的命是命,你和城里的百姓便不是命了?!我享着百姓之税,总该……总该是这些时候,呜……”


    他喉头有一丝哽咽,大抵是这些日子的风声鹤唳让他神经紧绷,他顿了顿,擦了擦眼睛,面色冷凝。


    “反正本皇子不走,本皇子修习武艺这么些年,怎可能丢盔弃甲,被漠北色那不要脸的贱人逼得逃走。”


    秦执伸手捉住云知鹤的手腕,嗓音沙哑。


    “你看看,本皇子虽然娇生惯养,但手上的茧子却不是作假,总归是……有一战之力的。”


    云知鹤顿住,感受着秦执心中的不平静。


    “你为君,我为臣……自是要护你周全,我知你心性,但如今也不是该执拗的时候,不必与我商讨,后城未封,我尽早派人送你回去。”


    “你——云知鹤!”


    他刚要开口就猛地被云知鹤示意的仆从带下去,只能挣扎着哑着嗓子。


    “放开我!狗奴才!放开本皇子!”


    云知鹤闭上眸子,又低头研究着布防图,她研究得认真,漠北色不率先进攻而是温和的选择相互消耗,便是吃准了物资不足。


    但是他嘴上如此之说,又怎能因此松懈而不怕他夜中进攻突围,便只能研究地形和布防图做好一手的防备。


    ……


    而朝中


    快马加鞭之下,边城被进攻的消息已然传到朝廷,朝臣皆惊,更是没想到前些日子还示好的蛮族却转眼开始进攻大陵。


    轩辕应身子疲倦,神经紧绷,却还是强撑着与众人议论。


    陇城大疫,粮草不足,作为大陵最强大兵力的轩辕军也被分散。


    轩辕应顿了顿,开口,“召集轩辕军,增援战事。”


    刚开口就有人上前大叹不可,“陛下!成国母的势力才刚刚清除,轩辕军虽与陛下同姓,但只听命成国母,桀骜不驯,这般做无异于放虎归山啊!”


    说来可笑。


    他姓为轩辕,却要防备自己姓氏的军队。


    而这时轩辕贺开口,“陛下,地方军队军几不严,召集还需得时间,而京中正好驻扎当初震慑成国母的军队,兵力强盛,可派去增援。”


    轩辕应抿住唇,指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感受着腹部的坠痛,思考了良久才点了点头。


    人员,粮草,军队皆是定了,天色昏沉发暗,载着粮草的车马开始迅速的往外走着。


    轩辕应看着奏折上所汇报的情况,指尖微微颤抖,然后捏紧奏折指尖发白,他面带愁绪的看向窗外,天色昏沉,恰如他心中。


    ……若他当初不与她争吵,若他,当初不让她走,她现在是不是便不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守城便是耗得守方油尽灯枯,城中兵力也不足,该是如何……让她破除险情?


    轩辕应闷哼一声,手摸上小腹,腹部已经微微隆起一个弧度,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内里的绞痛让他不由得喘息,汗水浸润发丝。


    他这一胎怀得艰难,本是宫寒,又心事不宁,再加上突起战事,日日须得操劳到夜里。


    李公公看他腹痛难忍,为他端来安胎药,看着轩辕应一口口喝下去表情缓和才松了一口气。


    他轻轻抚摸着轩辕应的小腹,嘴里念念叨叨。


    “哎呦,小皇女啊,您可莫要闹腾了,陛下这些日子难受得紧,您再一闹腾,这不是操磨陛下呢吗?”


    轩辕应轻轻喘着气,听了他的话也轻笑一声,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


    “你是如何……看出,这是位小皇女的?”


    李公公看近日满脸凝重的陛下露出笑容,怕他心绪发愁伤了身子,只好生逗笑着。


    “您看看她在您肚子中闹腾的劲,可不是个小皇女吗?这么个力大无穷的劲啊,陛下云娘子皆是俊俏之人,小皇女以后文武双全,相貌无双,定是惹得无数郎君欢喜。”


    “你倒也是会说……”


    轩辕应唇角微微上扬,掌心覆盖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他知道这孩子还未成形,是男是女没个准,可他单单一想着这是云知鹤的孩子便心中怦怦直跳,尤其柔软。


    这孩子他用宽大衣袍捂着,孩子的母亲……也不知该是隐瞒还是放出风声。


    若是坦白,他与云知鹤的身份差距,便是任由人评说辱骂,云知鹤一身傲骨……如何受得住这文字的刑罚。


    可若是不坦白,只待生产后将孩子带出来,那他与云知鹤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何……如何,独占她?


    她会娶夫吗?她会纳侍吗?她会……不要他吗?


    单是这样一想,轩辕应的眼眶便不由自主的红起来。


    他疯狂的想要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夫郎。


    他疯狂的想要独占她。


    甚至出现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哪怕……不当皇帝也可以。


    轩辕应顿住,他顿了顿掩下情绪,抬手让李公公退下,自己再次翻起奏折批阅起来。


    可安胎药下肚,腹中却还是不安分,他抿住唇,闷哼一声蜷缩在书案上,双手捂着小腹。


    墨法散在书案上,紧紧蹙着眉头,喘息着,汗水浸润里衣。


    “唔——”


    哪怕这一胎怀得再是艰难,他也要为她生下来……


    轩辕应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服,口中还是不由自主的□□出声。


    “唔——锦娘……好疼……唔……”


    然后喘息着,胸口是不由自主的酸甜爱意,呢喃着一遍遍的思念着爱人。


    然后他迷迷糊糊的睡去,哪怕是睡着,眉头依然紧锁,面色苍白,唇也没有血色。


    憔悴十分。


    帐中的漠北色倚在榻上,而此时进来一个面容带着蛮族特色的女子,金发碧眼,尤其漂亮野性,她紧紧蹙着眉头。


    了索尔粗声粗气开口。


    “殿下,长皇女出发让您不择一切手段攻城,您在此驻扎……是为何?请殿下下令攻城,我们兵力充足,粮草也是够的,为了此次攻城,准备了这么久,殿下何故不下令?”


    漠北色顿了顿,伸手摆弄了一下手指。


    “不要擅自行动,我知道你的心思,可皇姐把兵权交给我,便是信任的意思。”他眯了眯眸子,看向了索尔。


    “本皇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


    了索尔嗓音一凝,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几乎咬牙切齿。


    “……是。”


    她走出帐子,面色冷凝,狠狠瞥了一眼帐子。


    “一个男人而已,若非长皇女需要,怎么会让他……”


    顿了顿,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说:


    陛下那一段的什么“拼了这条命也要给云知鹤生下女儿”什么性转《娘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2章 赴死


    军队迟迟不攻城,蛮军中也出现了怨言,虽说漠北色本身有些威望,但总归是逊色于长皇女。


    他被任命带领人员攻打北缔,已然是他求过来的,又如何再干耗着?


    漠北色看着手上的书信,深吸一口气,垂下眸子。


    那是长皇女来的信,有人将他不攻城的消息传出去,长皇女十分生气,派了书信到此。


    她信中训斥漠北色的任性,甚至隐约嘲讽夺权之中有着心计,却还不过是个男人而已,见到战场这样的局面便是吓傻顾忌私情,如何再领兵打仗?


    去陵国京城本就是有目的,和那什么云娘子扯了几天便是芳心暗许?这次她守城便是于心不忍?


    漠北色,你如此为情愚笨,如何再像当初你我扶持上位那般聪慧狠戾?


    你要什么女人得不到,非要在如此大事上心中顾忌?


    倒是她语气如此暴躁,也是有原因的。


    本来她带领的军队势如破竹,不断进攻,却没想到楼止带兵前来硬生生靠着比她手上还少的兵力取胜僵持,她也在途中中了计,差点便被活捉。


    漠北色嗤笑一声,抬眸看向了索尔。


    “是你连夜派人去告诉她,本皇子不出兵。”


    他说得笃定,全然没有疑惑的语气,甚至笑着,眸尾倦懒。


    了索尔被他的美貌懂得恍惚一瞬,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开口。


    “殿下,战争不是郎君的玩闹,长皇女也知此理……您还是不要任性的好。”


    “为一个女人……殿下为情所困,还是为一个中原人,就要置蛮族不顾吗?”


    “殿下此前未曾见识过战场,这兵权,还是交给我们姐妹的好……”


    漠北色顿了顿,轻呼一口气。


    随手将手上的书信放到烛火上,火焰蔓延,烧尽了纸张。


    “唔————”


    他起身,似乎有些无趣的垂眸,然后猛地拔出身边人腰上的佩刀,随着“哗啦——”一声的刀剑出鞘,一抹血花绽放开来,让所有人震惊。


    “你……呜……咕噜……”


    了索尔面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有隐去,捂住脖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漠北色,指缝之间渗出一股股血水,喉头吐出血沫。


    漠北色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珠,不屑的看着逐渐瘫软失去面上神色的了索尔。


    “真的很讨厌……你这样的蠢人。”


    “本皇子自有打算,又何至于向她添油加醋说些什么——本皇子顾忌私情。”


    说到这里,漠北色嗤笑一声,眸子弯着,带着涟漪的笑意。


    “本皇子可没那么心善……顾忌私情……你的猜测,当真是令人发笑。”


    他一边说着,一边踩上了索尔的尸体,唇角微微上扬,眸中是偏执的野性。


    “本皇子可是比你们谁,都盼望着攻破北缔,然后铁骑冲进去,烧杀抢掠也好,什么也好……”


    漠北色顿了顿,面上的血珠擦不干净,他随手将手上的刀丢出去,旁边的仆人已然被吓傻。


    他笑得愈发漂亮,嗓音哑然。


    “只要冲进去,我就能捉住她了。”


    漠北色似乎因为这样的想法而兴奋,微微颤抖着,狠戾的踹了几脚了索尔的尸体。


    嗓音一瞬间带上嘶哑。


    “你以为本皇子不想立刻攻城吗?!我可是每天都想得疯掉了啊!能捉住她,让她做我一个人的女人——把那些恶心的,靠近她的男人全杀了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又深吸一口气,面色潮红,捂住脸,平息着喘息。


    许久抬眸看向帐中的其他将军和侍从,她们一脸呆愣,因为漠北色突然发疯的狠戾所震惊。


    漠北色的表情又平稳下来,带着冷然的漠视,轻声命令。


    “……把尸体拖出去。”


    “是……是。”


    侍从吓得哆哆嗦嗦,拖住了索尔的尸体就往外走。


    “等一下。”


    漠北色突然叫住她,他正漫不经心的用手帕擦拭着手上和脸上的血迹,行为优雅漂亮,看到侍从停了,他笑起来,尤为漂亮妩媚。


    “剁碎了喂狗。”


    蛮族向来是以杀止杀,却不曾有死后鞭尸泄愤的习俗规矩,他这话也是令人震惊,其他人面面相觑,颤着嗓音开口。


    “了,了索尔她虽然没脑子……但殿下,她是个勇猛的战士。”


    漠北色不说话,只笑盈盈的看着她。


    她颤抖着低头,还是停下了话,闭上眼不再看。


    ……


    方利面上再没了那丝傻乎乎的笑意,她攥着手心不言语。


    城被里里外外封了起来,蛮族的军队是分毫不让,秦执也是没有被运出去,此时看着方利的样子,顿了顿,开口问。


    “你怎么了?”


    方利似乎被吓了一跳,呜呜呼呼的叫了一会儿,低下头,许久才心虚的说了一声。


    “没,没事……就是有点,有点怕。”


    “呵……”秦执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本皇子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女人倒开始怕了?”


    “云知鹤便是要留你这么个废物在城中,也要把本皇子送出去……她,不识好歹。”


    方利顿了顿,低下头开口,闷闷说了一句。


    “……你要是真走了也挺好。”


    再问她又不说话了。


    她找云知鹤找得紧,生怕敌军入侵无人照料,步步都跟在云知鹤身边,从早到晚不停。


    云知鹤忍不住开口,“你那墓可是扫了?我亦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怕敌军入侵,你跟着我我也护不了你周全。”


    她指了指旁边的护卫,“你若实在是怕,跟着她也比跟着我好。”


    方利低下头,嘟嘟囔囔。


    “没,没扫,但,但你……你聪明,你……你还厉害,又是官员……我,我就跟着你。”


    云知鹤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任由她跟着,又像是随口开口问。


    “你舅母可是……?”


    方利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开口,“没,没怎么啊……就,就……怎,怎么……”


    云知鹤看了她一眼,不言语,眸子微微发暗,又轻笑一声。


    “……无事。”


    ……


    本是夜深人静之时,隐隐约约却能听到摩挲的细碎声音,侍卫尽数被派去巡查城墙,府中人数不多。


    方利小心翼翼的躲闪着,抖着身子瞧瞧的跑到书房门口,观察了一会儿才敢偷偷进去。


    她眼眶含泪,一直哆哆嗦嗦的哭泣着,心中忏悔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这一次……


    她拿出白日里跟着云知鹤,瞧着她放进暗格的布防图,宛如千斤重一般攥在手里,吸着鼻尖哭泣。


    方利往出走,还未走两步,便猛然传出来一声尖利的嗓音。


    “抓贼啊————”


    这一声响彻云霄,寂静的府里一下子喧闹起来,方利能看见灯火向她聚集,她吓得屁滚尿流,哆嗦的跑。


    “呜呜呜呜呜呜呜,别抓我,别抓我……”


    她还没跑几步,猛地被人摁住,趴到地上。


    “唔啊啊——别抓我,别抓我,我错了,我错了!”


    方利闭着眼睛大喊着,面上全是泪痕,她感受到周围有些寂静,许久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是云知鹤。


    云知鹤提着灯笼,面色平静的低头看着他她,然后蹲下拿出她手中攥着的布防图。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呜,云知鹤,我错了……我只是……”


    云知鹤只是看着她,微微蹙着眉头,像是了然。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北缔布防图,若是落入敌手……铁骑便会攻破这里,烧杀抢掠,无数人都要遭殃——这是通敌叛国。”


    她说得嗓音平淡,方利却崩溃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是舅母让我这么干的,我夫郎也没死,她之前是哄我当把柄才说他死了的呜呜呜呜呜,若是不按她说得做,她,她就杀了我夫郎啊……”


    云知鹤闭了闭眸子,深吸一口气。


    “那你可知,自己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为何选你?”


    还未等方利开口,护卫又押上几个人,恶狠狠的丢到地上,向云知鹤汇报。


    “大人,刚刚抓住的。”


    那几位赵因送来的男子此时面如死灰,低着头不言语。


    云知鹤看了看这几人,又看见方利呆愣,眼泪还蕴在眼眶的傻样,嗤笑一声。


    “你手里的布防图是假的,他们让你来吸引视线,好趁乱拿到真正的布防图。”


    “而你……在赵因看来,只是个废物。”


    “唯一的用处便是转移视线,并且,当个替罪羊。”


    云知鹤将手里的布防图撕毁,轻叹一口气,垂眸看向方利。


    “若是他们拿了真正的布防图走了,我再追查追问赵因,她定会说,昨夜不是有一小贼打着方小侯的名声吗?真正的方小侯在京城,这里的方利怎么能是真的呢?云大人莫要倒打一耙,想要把罪名放到我头上——”


    “所以……是云知鹤监守自盗,通敌叛国,使得北缔城破,百姓离散。”


    云知鹤蹲下身,捏住方利的下巴,喃喃继续说着,嗓音清清淡淡,尤为好听。


    “方利,布防图不是儿戏,北缔城同样不是儿戏……百姓性命系在这里,我并非愚笨,怎么不知赵因的把戏?”


    “她爵位未削之时便有通敌叛国的名声,当年刺杀先帝之时我也调查清楚……”


    她突然开口问。


    “若是这布防图是真的,如何?”


    “若是,你当真盗走了布防图,如何?”


    “若是……铁骑攻破北缔,如何?”


    方利呆呆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知鹤抿了抿唇,起身,闭上眸子。


    “我此前拿你当朋友,方利,好自为之……”


    “……将他们押入牢中!”


    方利被人拖起来往地牢方向走,本来呆愣的她挣扎着突然冲云知鹤叫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云知鹤!如果你夫郎被要挟了你会如何?!”


    她执拗的看着云知鹤,满面泪痕,似乎非要要出一个答案。


    云知鹤顿了顿,转头看向方利,似乎在思索,等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他与我都不是那百姓当筹码的人。”


    “……他会赴死。”


    她几乎冷静的下达了判断,又顿了顿,嗓音有些哑。


    “我会守好我该守的,守到胜利的时候……然后再去陪他。”


    作者有话说:


    剧情……好讨厌……(有气无力)


    第93章 选择


    云知鹤闭上眸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听着方利呆愣哭泣的哽咽声,她神色晦暗。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她已然派人去捉拿赵因了。


    通敌叛国为大罪……更何况是在如此危机的关头,云知鹤闭上眸子,攥紧拳头。


    还未再开口,猛然有人冲进来通报。


    那人捂着胳膊,跌跌撞撞,血水顺着手流下滴滴答答的打湿了衣服,大口喘着气。


    “哈啊……大人!赵因带军抗令!斩杀了姐妹们!”


    “什……”


    云知鹤顿住,她只愣了一会儿便往外走,嘴里下令。


    “召集所有府兵,捉拿罪人赵因!”


    她蹙着眉,又顿了顿,继续开口,“再分一波人去城门守着,万不可让她开了城门!”


    “是!”


    她实在没想赵因如此大胆,云知鹤咬了咬牙,又深吸一口气。


    ……


    马蹄声音喧嚣,夹杂着兵器的碰撞,云知鹤止住脚步,看向府门口的众人。


    赵因骑在马上,笑得慈祥,身上软甲包裹,身后尽数是装备齐全的士兵。


    “云娘子,别来无恙啊……”


    云知鹤轻笑一声,眼神却无笑意,发丝随风飘动,轻声叹着。


    “你伪装这些年,倒是找准了时机。”


    赵因愣了愣,又嗤笑一声,“看来云娘子已然知道了,本看你追查还无头绪,想着趁此尽快把你除去。”


    她又哈哈大笑,突然停下来眼神凶戾的看向云知鹤,嗓音低沉,带着猫捉老鼠般的逗弄。


    “我已然派人通知城中军队云娘子通敌叛国,监守自盗布防图……而你,身边只有一二府兵,你瞧瞧你,如何再逃出生天?”


    云知鹤顿了顿,拧起眉头。


    “你可知通敌叛国为何罪?”


    “呸!”


    赵突然面色冷凝,大声反驳,“什么通敌叛国?!老妇只是拿回该我的一切!”


    “老妇当年既有领地也有私兵,天下虽乱,但北缔为最强硬的势力!若我当初派去的杀手能杀了那蠢货女人和轩辕应那贱人,称帝的便是老妇了!!!”


    她突然怒吼出声,面色通红。


    “轩辕应一个低贱的男人凭什么坐皇位?!他配吗?!他如何配?!”


    “这无知郎君未曾像老妇待过一日的战场,未曾见过生杀,如何配皇位?!若成国母那老匹妇也便算了,可轩辕应,凭什么配?!”


    “他年年削爵,步步紧逼,还要老娘低声讨好才求得如此荣耀,这北缔,这天下,这皇位!本就是我应得的!!!”


    云知鹤抿唇,看向她涨红的脸,嗓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因此你与蛮族合谋……引她们入城,置百姓于不顾……?你可知这是引狼入室?你当真以为她们会助你登上皇位吗?!”


    赵因嗤笑一声,驾着马走了两圈,发出“哒哒”的声响。


    “老妇半生沙场半生官场,她们那点心思自然明白……但,不过牺牲几座城池,这天下……城池可是多着呢。”


    她意味深长一笑,抬手冷酷抬手下令。


    “云娘子通敌叛国,同谋府兵,尽数格杀勿——”


    “咻————”的一声,箭矢飞过来,穿透了赵因的手掌,一瞬间,血花四溅。


    赵因的脸一瞬间因为剧痛扭曲,喉头一声哽咽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谁!是哪个贱人!”


    她身边的士兵也尽数拔刀,警惕的看向周围。


    一阵酥哑低沉的嗓音传来,“本皇子看你才是贱人,侮辱皇族的罪名,你可担得起?”


    二皇子眼神冷然看着远处因为剧痛而挣扎的赵因,手上是弓箭,显然,刚刚那一箭是他放的。


    云知鹤顿了顿,有些呆愣,赵因手掌的鲜血因为极其狠戾的箭矢力道溅到她脸上,尤为晦暗漂亮。


    又回过神,向远处的秦执吼道。


    “秦执!你快些逃走!去寻城西寻军队护你,莫要逞强拼命,你为皇子——”


    “吵死了!”


    秦执冷哼一声,瞪了云知鹤一眼,嗓音沙哑又蕴着笑意,“本皇子自然知道这些,哝——”


    他指了指身后,又转头盯着赵因扭曲的脸,嗤笑着扯起唇角,手上继续提起弓箭,指向赵因,微微歪着头,笑得露出牙尖,难得如此肆意。


    “本皇子身后……就是城西军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传来“砰砰砰”的踏步声,声势浩大,脚尖都能感受到震动的频率。


    赵因呆愣住,大吼着。


    “不,不可能!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能使唤得动城西军?!老妇北缔盘踞多年,城西军都是听命于老妇的!不可能!”


    “啧”秦执皱了皱眉,“都说了是皇子——”


    “二皇子秦执。”


    他笑了笑,修长的指尖指向自己的眼睛,“这双绿色的眸子,不知你认不认识?”


    赵因猛地一窒息。


    刚刚夜色昏沉,未能看清这男子的模样,现在定住眸子一看,这男子生得混血模样,一双独特的漂亮的松绿色眸子——正是那朝中最桀骜不驯的二皇子所拥有的啊。


    难怪……难怪能使唤得动城西军。


    城西军原是听命于楼止,楼止率军前去边城流下五万精兵,这五万精兵有自京城而来的,自然知晓那凶神恶煞的二皇子的相貌,况且……二皇子天生绿眸也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趁着人群呆滞,赵因深知时局扭转,猛地抽刀就要向云知鹤砍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支箭矢穿破了她的手骨,刀一下子被松开掉在了地上。


    “唔啊啊啊啊啊——”


    赵因疼得大叫,眼泪不住的流,面容扭曲。


    秦执面色冷凝,又提起手上的弓箭,这次瞄准的是赵因的脖子,嗓音沙哑深沉。


    “你竟……还敢动她?”


    云知鹤蹙着眉头,迅速带领剩下的府兵反攻,刚刚千钧一发之际也多亏了秦执的共建我,她抬眸看了他一瞬,看他墨发玉冠扎起,随风飘散,眉宇凝重,衬着月光,尤为的绝色漂亮。


    配上那双松绿色的眸子,似乎是人间最璀璨的宝石。


    城西军很快加入战局,压制住赵因的反扑。


    云知鹤翻身上马,飞快向城门冲去,向秦执大喊。


    “二皇子!城门怕是有异,此处交给你!”


    秦执看着她的背影发愣。


    其实人影刀剑嘈杂,她的背影很快被遮住可秦执偏偏能在那杂乱的人影之中寻到她的影子,她的发丝。


    他眼眶有些发红,像是……他能带着人来救她了,他能站在她身边了。


    ——真好。


    ……


    城墙上灯火通明,带着嘈杂的冲撞叫喊,云知鹤眼眶发红,看着飞动的箭矢杂乱无章的飞入城中。


    显然,漠北色带领的军队已经开始攻城了。


    云知鹤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


    为何,为何没有等布防图到手便开始攻城了?


    她咬紧了牙,通报攻城的人刚刚在战乱之中没了踪影,烽火也未燃起,只有夜里的巡逻在抵抗,一时无领导已然乱套。


    她深吸一口气,命人燃起烽火通知城内,登上角楼便开始指挥。


    “阻止云梯登楼——!”


    此时实在嘈杂,她的嗓音着实不够,满天的箭矢飞入城中,射中守城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倒地不起。


    云知鹤带领的人已然迅速接替岗位,不断的防守。


    本来夜深人静的北缔终究是被战火覆盖,满城灯火通明。


    等到天亮之时,基本也没了声息,只余下狼藉的城墙和地面以及不断被运走的尸体表明这里发生了一次攻守战役。


    天蒙蒙亮,远处迎来破晓的晨光,照耀在这片大地上,烽火袅袅。


    云知鹤一夜未眠,她抬手擦了擦脸,嗓音沙哑带着喘息。


    她向旁边的陈大人开口。


    “此次攻城突然,似乎并没有因为布防图而等待……但攻击并不猛烈,只是城中因赵因内乱,没有好好应对而一时狼狈。”


    陈大人同样狼狈,她被箭矢射中,肩膀上还带着渗血的伤口,虚声开口补充。


    “……这只是试探。”


    云知鹤抿了抿唇,对于这样的结论,闭眸点头,等了一会儿,她看向旁边的众人。


    “接下来,还有多次战役。”


    她神色凝重,带着难掩饰的疲倦。


    “漠北色所带军队众多,他定会分批军队,夜夜试探偷袭扰乱我方军心精力……望各位,好好应对。”


    云知鹤低下头,向她们鞠躬,拳头攥紧,几分颤抖的坚定。


    “你我坚守北缔,便是目前能为百姓所做的,最好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


    “或是守城而死,或是胜利……你我都为大陵的好女儿,气节自古如此,锦娘自少时熟读圣贤书,知前朝飞云将军苦守荒城,不肯投降,力竭而亡,也知每逢战乱之时都有无数女儿豪杰涌出牺牲。”


    “北缔内忧外患,形式严峻……”


    云知鹤看向众人的眼睛,眼眶有些红。


    “——愿诸位做好,必死之心。”


    ……


    京城的轩辕应猛地腹部绞痛,他呜咽闷哼一声,捂住硕大的孕肚,李公公连忙起来扶住他,心疼至极。


    “陛下!哎呦,陛下!”


    怀孕的这几个月,他几乎瘦得只剩了骨头。


    在内朝廷局势紧迫凝重,他几乎日日都要忙碌到深夜,在外有对抗蛮族的战事……还有那尚在远方的云娘子,这桩桩件件几乎压得轩辕应喘不过气,初次怀孕的痛苦让他食不下咽,吃什么都能吐出来,尤为痛苦。


    而他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日益大了起来,也隐不住如此的身子,也自然有朝臣注意到,而隐晦上书问他腹中皇子的母亲,轩辕应没有回答,尽数略过去。


    时局动荡,暗潮涌动,朝臣也没追问下去,只是神色交流之间总有几分晦暗不明的深沉。


    但有些人倒是推测出几分,比如——温母指尖敲击着茶杯,又看向旁边安静斟茶的温言和,抿了抿唇。


    温言和鸦羽似的睫毛颤抖着,又笑着为温母递上茶水,自己也抬手抿了一口,唇尖湿润。


    这茶是上好的苦种单丛,苦涩非常,寻常人喝了也是急忙吐出来,他隐忍不发,不动声色的吞下去。


    温言和素来爱甜食,不喜苦涩。


    温母自然知道他什么性子。


    哑了哑嗓子,开口,“……若是苦,便哭出来。”


    ……一语双关。


    温言和嗤笑一声,嗓音柔哑。


    “母亲这话说得奇怪,如何是哭出来,怎得不是吐出来?”


    温母不言语,挑了挑眉尖,不动声色的略过温言和微红的眼眶。


    “为情所困,可不是温家好儿郎。”


    温言和吸了吸鼻子,听到温母的话语,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簌簌滑下,尤为破碎,哽咽道。


    “她……何故不欢喜我?”


    “竟是与陛下……暗中有了,孩子。”


    温母轻叹一口气,抱住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轻轻拍打着脊背。


    “吾儿,情不可勉强,你才华相貌如此出众,也不必痴恋她一人。”


    “我知你们二人青梅竹马,你放不下她,可……情终究不能勉强。”


    温母睫毛颤抖,轻轻叹息。


    “阿母熟悉她……她心中自有沟壑与操守,若非深爱至极,也不会与陛下……那般。”


    “呜——”


    温言和放声哭起来,眼泪浸润了温母的衣衫。


    小温公子何其聪慧,从陛下隆起的腹部,云知鹤出走的日子,以及云知鹤逗留宫中变长的时间……尽数推测出来,她早已然与陛下有情。


    难怪不曾看他一言为,难怪他如此恳求,也不曾施下一分怜惜的爱。


    温言和哭得哽咽,嗓音沙哑着含糊不清的喃喃。


    “呜……呜……”


    “她何故……不爱我?”


    ……


    养心殿中。


    “唔咕——”


    轩辕应捂着肚子,还是忍不住弯腰吐出来刚刚吞下的一口粥米。


    他大口喘息着,发丝黏在脸上,尤为狼狈。


    李公公为他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喉头哽咽,抽抽噎噎。


    “这,这小皇女,当真不会心疼人……竟把陛下折磨到此。”


    “陛下消瘦如此……孩子却这般强壮……当真,当真……”


    李公公忍不住埋怨哭出声。


    轩辕应瘦得几乎剩了一把骨头,肚子里的孩子却像是汲取着他的养分一般疯狂的成长,无了一开始那虚弱的模样。


    轩辕应平息下呼吸,嗓音干哑着颤抖,眉眼憔悴,嘴唇发白。


    他伸出修长冷白如玉的手抚摸隆起的腹部。


    “幸好它这般强壮,没随着朕这身子垮下。”


    轩辕应闭了闭眸子,抬手让李公公退下,指尖蜷缩,指甲陷入手掌,几分疼痛。


    他想到了北缔汇报上来的情报。


    攻城频繁,城内坚守。


    ……他的锦娘,必定比他还疲倦。


    轩辕应顿了顿,又强撑着自己喝了两口粥米,吞下苦涩的安胎药,将翻涌的呕吐感咽下去。


    他安抚着肚子中翻腾的宝宝,轻呼一口气,强撑着笑意,刻意放柔冷哑好听的嗓音。


    指尖摩挲着显然是焦急之下寥寥几笔的奏折——云知鹤派人送来的北缔的奏折。


    “宝宝……看,娘亲送来的书信。”


    他嗓音沙哑疲倦,尾音带着颤。


    指尖细细抚摸着干透的墨痕,“你娘亲的字迹,可是好看……?”


    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肚子,闭了闭眼睛,压下呕吐感哽咽开口。


    “她定会回来……一定会在你出生后抱你,给你取名。”


    “她很漂亮,也很有,才华……是这天才最优秀的娘子……她……”


    “她生得眉眼如仙……你若是郎君,便能取代爹爹,成了天下绝色……”


    “她才华横溢,若是娘子,她便教你读书写字……亲自为你启蒙……”


    “她……”


    轩辕应恍惚一瞬,嗓音更加低哑。


    “她啊……”


    “她很,喜欢你。”


    “呜……”


    轩辕应顿了顿,猛地哽咽出声,修长的手捂住脸,压抑住自己的喉头强忍着不发出哭泣。


    “呜……”


    苍白的下唇咬得通红。


    终于还是忍不住颤抖开口。


    “我……好想她……”


    “怎么办……?”


    他似乎在问腹中的孩子,声声哽咽。


    “爹爹,好想她啊……”


    轩辕应轻轻的啜泣哽咽着,蜷缩在书案前,泪水滴滴答答的掉在奏折上。


    他突然慌了神,一边哭一边慌乱的抹去奏折上的泪珠,用奢华的衣衫袖口擦拭着走着我,可却无甚用处,只能任由泪水让墨迹晕染。


    这是锦娘新送来的奏折……不可,不可毁了。


    他还需这字迹,来念着她啊……


    “呜……怎么办……怎么办……?”


    本是经历过风霜的男子带着哭腔的颤抖着,因为一本小小的奏折而哭泣无措。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他无措的呢喃,一声声,尤为令人心软。


    “锦娘……怎么办……?”


    “呜……锦娘……”


    “锦娘……呜……我好想你……”


    李公公抵在门口,不住的抹眼泪,他听得见陛下无助的哭喊。


    妻主在外那般紧迫,怕是一不留意便会城破人亡,轩辕应强撑了这么些月,今日总算是宣泄哭出来。


    李公公吸了吸鼻子,这时有人上来通报,“公公,大皇子求见。”


    李公公顿了顿,立马整理好表情,擦干了眼泪,望殿口走,瞧见了秦端,行了礼,又悠悠开口。


    “哎呦,大皇子殿下,真不巧……陛下吃了午膳,睡下了,您改日再来吧。”


    他自然知道秦端与轩辕应不对盘,这秦端狼子野心……表面风光月霁,也不知内里是如何恶毒。


    秦端也不恼,笑得漂亮清朗,“无碍,本宫等便是了。”


    李公公顿了顿,笑着开口。


    “您这是折煞老奴了,怎么能让皇子千金之躯在此等候呢?也并非是陛下不想见您,只是恰好休息了,您也知,陛下怀孕了,这怀了身子的人,睡上好几个时辰也是寻常,殿下还是改日再来吧。”


    听到“怀孕”二字,秦端的表情顿了一下,一瞬间,几分冷漠的晦暗,又笑起来,嗓音轻轻缓缓。


    “虽然知晓父皇有孕身子不易,可总归是有要事汇报……”他佯装为难的蹙了蹙眉,几分清澈的楚楚可怜。


    “国家大事,李公公总不至于拦着……吧?”


    他突然笑着抬眸,眉目是氤氲着的清朗月亮,却深沉十分。


    “这……”


    李公公蹙了蹙眉,刚要开口,便听到一阵低沉的嗓音。


    “若是有事,便说。”


    ——是轩辕应。


    他面色苍白冷漠的站在门口,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被小宫男小心翼翼扶着。


    秦端看着他的肚子,眼神尤为晦暗,又一瞬间掩下翻涌的情绪我,笑着开口。


    “当真要在这里说吗……?”


    轩辕应蹙了蹙眉,看起来几分虚弱,冷声道。


    “大皇子若是不说,朕便要回去了。”


    “要见朕的是你,不开口的也是你……大皇子如何这般左右摇摆?”


    “呵哈……”秦端突然掩唇低笑,几分哑然,眸子弯着。


    “那儿臣便说了……”


    “儿臣想汇报给父皇的是——”


    他抬头直视轩辕应的眼睛,眉眼温柔至极,嗓音也轻缓。


    “刚刚送往北缔边城的两批粮草中有一批已然被虫蛀坏掉……”


    轩辕应猛地苍白了脸,几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


    秦端也似乎因为他素来波澜不惊的冷漠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而笑意更甚。


    本是分别送往云知鹤楼止那里的粮草被毁,只剩下一批——便是在如此紧急关头抉择。


    送往封着城池,正在顽强坚守的,逐渐破败无粮的北缔……还是送往抵抗外敌,势如破竹的边军?


    明人眼里都知,如此时候只能舍弃北缔……舍弃几乎弹尽粮绝的北缔,支援边军赢回战争。


    可……北缔,有他的妻主啊。


    秦端微微歪起头,嗓音轻轻缓缓,似乎在刻意的疑惑,笑意尤为残忍。


    “那剩下的那批粮草……父皇是要送往边城,还是……北缔呢?”


    作者有话说:


    赶榜……好长……(口吐白沫)


    第94章 不配


    朝堂之中正为此事喧闹,北缔被围弹尽粮绝,还有楼止的军队粮食也是吃紧,须得尽快抉择。


    轩辕应坐在龙椅上,隆起的腹部使得腰部尤为宽大,面容上几分无神的憔悴。


    朝臣直言不讳,或是委婉开口——只让他舍了北缔,去助楼将军。


    “陛下,局势紧迫……将粮草供应给楼将军的军队才是要紧之事,北缔,北缔……”


    她抿了抿唇,又不说话了。


    轩辕应喉头有些哑,看着低下尽数抬头看着他的臣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眼眶发红,几乎要哭出来。


    他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也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他想说,保他的锦娘。


    可他要说的,是护他的子民。


    “陛下……求您尽快抉择,陛下……”


    “陛下,北缔这……”


    轩辕应一阵恍惚,低下朝臣争论的声音大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几乎纷扰了他的心神。


    “唔——”


    他顿了顿,腹部一阵绞痛,轩辕应猛地闷哼一声,蹙紧眉头,脸色苍白。


    他感受到腿间一股温热的痛意,顺着龙椅和腿流下。


    “呃……”


    喉头忍不住发出颤抖的哽咽,他这一声脆弱又微小,可下面的朝臣却注意到了,顿了顿,看轩辕应面色苍白的捂住肚子,又是一瞬,她们看到龙椅上顺着玄色的金绣衣摆,慢慢流出了血迹。


    一瞬间,满朝寂静。


    “太医!太医!”


    然后又是杂乱的低吼,朝臣慌慌张张的呼唤着太医,面色惨败。


    陛下这还有两个月生产……如何,如何这时候流出血迹?!


    轩辕应痛呼出声,蜷缩着颤抖着身体,眼眶发红的流出泪来,捂住肚子,哑声哭泣着喃喃一句。


    “锦娘……”


    然后晕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心事不宁,愁绪过重,疲劳疲倦,再加上食欲不振吃食跟不上孩子的需求,过度的压榨让他的身体一下子病倒,差点小产。


    李公公在一旁哭泣,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轩辕应的肚子,嘴里喃喃哭泣着。


    “小皇女,您可莫要折腾了……陛下这身子,受不住啊……”


    他抹了抹眼泪,发现轩辕应嘤咛出声,顿了顿,急急忙忙将他小心翼翼扶起来,递上一口水。


    “陛下……您……”


    轩辕应揉了揉额角,温热的水顺着喉头滑下,温热了僵冷的身体,他恍惚一瞬,如梦初醒的看着李公公。


    “孩子,孩子无事吧?”


    李公公点了点头,“无事,无事,陛下只要调整好身子,好好吃饭,定是无事……”


    轩辕应的嘴唇苍白,尤为狼狈,他顿了顿,哑声说。


    “对……北缔,锦娘……北缔……”


    他期艾的看向李公公,李公公眼眶发酸,嗓音哽咽。


    “陛,陛下……在你昏迷的时候,大……呜……大人们,已然决定,将粮草送往边城了……”


    轩辕应猛地僵住,然后低下头,瘫软下来。


    他知道,这是正确的决定。


    楼止所守的地方,地势险峻,若是蛮军攻占那里,再深入中原内地便是轻而易举。


    舍弃北缔一城,救天下数城百姓,所有人来说,是值得的。


    可……轩辕应这么以为吗?


    他爱他的民,他也爱他的锦娘,他侥幸的在醒来的那一瞬希望听到“朝臣把粮草送往北缔。”,可世上没有如此好的事情。


    一城的性命和一国的比起来,太轻。


    一个人的性命和天下的苍生比起来,更轻。


    轩辕应哭出来,他颤抖的捉住李公公的肩膀,眼泪簌簌的往下流,素来冷峻的脸满是狼狈。


    “我……我,我不想当皇帝了……我,求求谁救救她……”


    “我不当皇帝了……我不当了……”


    他恍惚了一瞬,挣扎着孕肚哭喊起身,踉跄的便要穿着松散的里衣往外跑,李公公急得拉住他。


    “陛下!您这身子经不起折腾了!”


    轩辕应恍惚着踉跄,又被李公公拉住,他哭得颤抖又哽咽。


    “可我的锦娘……我的锦娘被困在北缔……我要去找她……”


    他顿了顿,像是捉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哭泣着看向李公公,嗓音颤抖。


    “对……秦端不是想让我下台吗?轩辕贺不是太子吗?让他来吧,让他来吧……”


    “求你,让我去找锦娘……不然,不然她会死的。”


    “我要去……找锦娘……”


    会活生生饿死,会活生生困死,会再也见不到她的样子。


    李公公看他狼狈癫狂的样子,突然心口绞痛,几乎是悲痛欲绝的看向他。


    “陛下!您是大陵的皇帝啊!你是这史书上第一名男皇帝啊!您……您……呜……”他哽咽着抱住轩辕应,嗓音逐渐压低沙哑。


    “何至于……为了情爱,到了这般地步……”


    李公公低头,肩膀颤抖着,喉头到后来已然哽咽到发不出声音。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啊。


    他是那个自小便倨傲的轩辕应啊。


    怎么能……如此这般?


    轩辕应顿住,神色恍惚,浓黑的墨发凌乱又狼狈的贴在沾着泪意的俊脸上,他停顿了许久,攥着李公公肩膀上的衣服,直到崩出青筋。


    “可……我怎么办?!”


    他突然哑声开口喊道,几乎喘息不过来。


    “那是我的锦娘啊!那是我的妻主……我肚子里……还有,她的孩子……”


    轩辕应哽咽。


    “我做不到舍弃天下,也做不到舍弃她……我……”


    “我不配爱她,我不配……当皇帝……”


    “我不配……我不配……”


    他越说,身子越颤抖,几乎撑不住被李公公扶起来。


    李公公抹了抹泪水,深吸一口气,扶住轩辕应,轻声开口。


    “陛下,肚子里可是有孩子……小皇女受不得奔波,老奴求您,好好保重身子啊……”


    轩辕应顿了顿,闭上眸子,恍惚一瞬捂住自己的肚子,感受着生命的暖意。


    他喉头哽咽。


    “我……”


    “可孩子受不得奔波……那我的锦娘呢?她还年轻……她还……她不可葬在北缔。”


    轩辕应眼神失神发痴,几近喃喃。


    “我要去找她……真的,我要去找她……”


    他晃晃悠悠的要往出走,泪水不住的流下,然后猛地,情绪过分激动之后就是松弛的晕厥。


    “我……”


    轩辕应猛地瘫软下去,李公公大喊着冲过来。


    这场闹剧也便这般结束了。


    ……


    云知鹤远远望着远方的狼烟,大抵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眼下疲倦,看起来着实狼狈。


    ……莫名觉得,胸口抽痛。


    阿芝走上来,面色担忧。


    “小姐……粮食不够了,守了这几个月,未曾有商人进出,哪怕再是省吃俭用,也是不够了……”


    她的嗓音愈发的低,低下头,最后不言语。


    云知鹤恍惚一瞬,回过神来,微微蹙眉。


    “稳定住民心,万不可将消息泄露了去……朝中来信,两批粮草过几天便会到来。”


    “这几日尽量再省着些。”


    她看向阿芝,眼神温柔坚定。


    “阿芝,我知你心头不愉快,苦守几月,朝廷未曾增兵营救。”


    “但,你是该信陛下,该信我的……”


    她揉了揉阿芝的头。


    “去吧。”


    阿芝顿了顿,眼眶有些红,看了云知鹤两眼便转身离开去通知其她人。


    云知鹤看着她的背影,恍惚片刻,又看向远处的烽烟。


    密密麻麻的思念几乎燃烬了她心尖的血,又酸又痛,指尖摩挲着轩辕应送的画像,喉头颤抖。


    “……真奇怪啊。”


    诗人喜写相思,自古相思断肠愁绪绵绵。


    ……可天下一绝的云知鹤写不出来。


    她此前写不出相思,写不出怜。


    如今才能明白那样相思的感觉,可她依旧写不出来——


    再多的笔墨也写不出这样的绵绵,几乎要溢出来。


    若是要写,也只能恍惚一天,然后提笔轻轻写一个。


    ‘……轩辕应。’


    ……然后相思溢出来。


    作者有话说:


    字数有点少没赶上零点以前qwq今天不对昨天有点事情吗


    第95章 得到


    “朝廷……已然将,将那一批粮草……送,送往边城了……”


    那仆人灰头土脸,几乎是哽咽开口,不住的抬头看云知鹤。


    云知鹤抿着唇,沉默了许久,旁边的官员们也面面相觑,都从表情上看出了绝望的灰败。


    云知鹤没什么表情,只是拳头紧紧攥起来,在静默的大堂之中沉默了许久,轻声开口。


    “无事了,你且退下吧。”


    “大……大人,如何?”


    陈大人几乎要哭出来的开口,嗓音哑然,眼眶发红。


    云知鹤转头看向众人,嗫嚅了一下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一瞬间,众人便明白了。


    这位才华出众,这几月一直是北缔精神支柱的小云娘子也没有办法。


    哪怕她聪明绝顶,如此……也是没有办法。


    几月的拉锯,弹尽粮绝,官员之中已经有人支撑不住情绪,压抑着哭声瘫软下来。


    云知鹤看着她抽泣的样子,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该说,女子家,莫要哭泣。


    还是说,总会有期望的。


    这样可笑的话还不如不说出来。


    云知鹤闭了闭眸子,攥紧手指,没有管屋中绝望的众人,直直走出去,沉默的看着院中的花草。


    这倒是生长的茁壮,全然不似城中灰败的模样。


    她看了许久,感到身后有人靠过来,转头一看才发现是秦执。


    他之前在京城刻意美白的皮肤又黑下去了,比起从前,又多了几分肆意的野性,眉梢都是高贵的放肆。


    此时也抿着唇,伸手拉住云知鹤的袖子,松绿色的眸子微闪。


    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然后猛地在背后抱住云知鹤,下巴抵住她的肩膀,嗓音有些哽咽。


    “云知鹤……我……”


    他鼻尖发红,颤抖着嗓音轻轻开口。


    “我……我们是不是会死啊?”


    相贴的体温尤其炽热,几乎要灼烧她。


    云知鹤恍惚了一瞬,没有推开他,低下头睫毛如鸦羽般颤抖,嗓音清淡。


    “……大概吧。”


    秦执顿了顿,又将她抱得更紧,呼吸扑在她耳尖,浓重而颤抖。


    “那我……我……”他停了一下,颤乱几分,垂下眸子,“你知道,我的心意,对吧?”


    秦执都想笑自己,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却刻意说着爱意。


    云知鹤顿了顿,伸手拉住了他环在她腰上的手,他手上这几月茧子更加厚,几分粗糙。


    “我知道。”


    她抿了抿唇。


    “……可我不喜欢你。”


    秦执硬是加了力道,没有让她拉开,反而狼狈低吼一声。


    “这个本皇子知道!”


    他眼眶发红,眼泪落到云知鹤脖颈上。


    “我不知道你这几个月在思念谁,可你为什么不能多看看我?你至少看本皇子一眼啊!”


    “本皇子……一直低声下气的恳求你看我,可你只念着不知道姓名的那个男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绪吗?!”


    秦执颤抖几分,哑着嗓子继续说。


    “我为何……融不化你?你看看我吧……”


    “求你……”


    他哭着抱紧云知鹤,头埋在她肩膀上,颤抖着哭泣,这次终于发出哭声。


    秦执抽泣了一会儿,颤抖着继续开口。


    “反正,都要死了,你我,做一夜妻夫……也是可以。”


    “至少让我在最后一刻,得到你。”


    这般低贱求爱的话语不该由天生傲骨肆意的秦执说出来,可他却自甘堕落的开口。


    恳求着她。


    云知鹤猛地一顿,她伸手拉开秦执的手,迅速转身,在他呆愣含着眼泪的那一瞬间扼住他的肩膀,直视着他,面上带着坚定的神色。


    “不会死,不是最后一刻。”


    “……我有办法了。”


    她眼中带着盈盈笑意,一下便绽放在秦执眼中,他愣神片刻,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云知鹤已然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显然是去商量对策了。


    秦执看着她的背影。


    是白衣,她跑着,像蹁跹的蝴蝶,然后逐渐渐行渐远。


    秦执伸手抹去了自己眼尾的泪水,嗤笑一声,吸了吸鼻子。


    他便是这么欢喜她。


    她便是值得他这般欢喜。


    ……


    漠北色挑眉听着座下人都汇报,哑声轻笑一句。


    “……投降?”


    他顿了顿,又让那人重复了一遍。


    “云太守说,要投降。”


    “她?投降?”


    漠北色嗤笑着,然后捂住了脸开始哈哈大笑。


    “唔哈哈哈哈哈哈哈……投降……投降?”


    他的嗓音如银铃般清冽,此时击打在众人的耳膜上。


    漠北色猛地起身,一脚踹倒汇报的那人,居高临下,神色冷漠。


    “这样的假情报都能寻过来,看来你是没什么用。”


    “唔——”


    那人被踹得喉头涌出一口血,急急忙忙的开口,嗓音呜咽。


    “殿下!是,是真的……云太守书信中倒,粮食不足,城中弹尽粮绝,只求殿下饶过百姓性命!”


    漠北色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挥手令众人退下去。


    这时一声悠长高声的鹰鸣响彻云霄,那高大的鹰嘴里携着一只信鸽,信鸽瑟瑟发抖的被它叼在嘴里。


    漠北色伸手,鹰便直直在他手臂上降落,松开嘴,鸽子僵硬着掉在地上。


    漠北色拿起那鸽子,展开飞书,看着那上面的文字沉默了一会儿才嗤笑一声,抿住唇,不言语。


    许久才嗤笑一声,低声喃喃一句。


    “……难怪。”


    他闭了闭眸子,轻呼一口气,嘴里轻声呢喃着。


    “云知鹤……”


    ……


    此次投降一出,满城震惊,更有不少百姓在太守府门口泼粪痛骂。


    “贪生怕死!不要脸!该死的贪官!”


    “狗官!竟然屈服蛮人的淫威之下!”


    “不配为官!不配为官!滚出来!”


    这样的话语。


    云知鹤听着外面的叫骂声,放下手中的书,神色淡淡,充耳不闻。


    阿芝急得直哭,气得想冲出去理论,却又被云知鹤叫住,只能咬着下唇自己气得抹眼泪。


    旁边的秦执只沉默看着云知鹤,抿了抿唇,不言语。


    只是听着外面愈演愈烈的叫骂声,嗤笑一声。


    “你倒是会想办法。”


    是低喃的无可奈何的嘲讽。


    他并不嘲讽她懦弱的投降,他一直信她。


    只是,她从不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民众愈演愈烈的民愤几乎淹没了整个城池。


    她又任由污名满身。


    秦执眼眶有些红。


    他闷声开口。


    “何故不解释?便是就算你是投降了,你也是在救她们。”


    “蛮族向来第一战都会屠城,她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算如何,你也是救了她们……”


    秦执的嗓音带上了哭腔。


    云知鹤顿了顿,放下书,抬头看秦执。


    “几月的压抑,总归要有个宣泄的口子。”


    “况且,投降就是投降……她们说的没错。”


    说完,又低头看起书来。


    看,她任由自己做了那个宣泄的口子,又不曾解释。


    秦执只看着她,抬手抹了抹眼泪。


    ……


    哪怕是知道如今形势大好,漠北色也是怕有诈,他直接提出要求,在入城那天,云知鹤需得单独出城做那人质,以防有误。


    她答应的倒是坦然。


    秦执一开始不知道,只是看她渐渐走出城墙才反应过来。


    可……分明,城内有那五万大军埋伏啊……


    若是她出去当人质,敌军入城被围剿埋伏——


    她会死的。


    这个想法开始猛烈冲击秦执的大脑,他的大脑几乎疯狂的运转着。


    她会死的。


    她是准备,用自己的命作为筹码,赢得敌军入城,反扑一击。


    秦执猛地想过来,他瞪大眼睛刚要低吼出声便被阿芝猛地捂住唇,往后拉。


    “唔——唔唔——”


    他挣扎着要往云知鹤孑然一身的方向跑去,却被狠狠扼住,阿芝哭着对他说。


    “皇子,您莫要,呜,呜莫要闹啊……”


    “唔唔——”


    秦执看着云知鹤离去的背影,几乎目呲欲裂,敌军在城外严阵待发,城内的埋伏也是十分紧密。


    他眼睁睁看着云知鹤走出城门,然后城门快要闭合。


    直到这一瞬,秦执才被放开,他气喘吁吁的面色张红,几乎嘶吼的对着阿芝。


    “你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对吧?!”


    “为什么拦着我?!我是皇子!我比她更值得当人质!”


    “让我替她,让我替她……”


    他呢喃说着就要往外跑,又猛地被泪流满面的阿芝抓住。


    “皇子!求您不要闹了啊!小姐……小姐她……”


    她用自己的性命来求这反扑。


    等敌军踏入城池的那一瞬,不是投降的臣服,而是猛烈的反扑,那一瞬间的愤怒会将她揉碎,然后她会死去。


    秦执拼命的挣扎着,泪流满面的嘶吼出声。


    “云知鹤!云知鹤!”


    在城门缓缓闭合的那一瞬间,云知鹤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闭合。


    ……再也见不到她。


    秦执怔然瘫软下来。


    漠北色坐在马上看着云知鹤越走越近,笑起来,几乎花枝乱颤。


    他俯身伸手,眸子弯起,含笑。


    “来,上来。”


    云知鹤倒是坦然,向他轻笑一声,便翻身到了他马上,漠北色紧紧贴着她的后背,笑着开口。


    “云娘子倒是坦然。”


    他闭了闭眸子,几乎痴迷的深吸了一口她的发丝。


    然后猛地,抬手发号施令。


    “进城——!”


    铁骑大笑着,飞快的飞奔着向缓缓打开的城门进发。


    大军进入。


    漠北色却不急不缓。


    就在铁骑飞奔入其中的那一瞬,然后猛地,弓箭射过来,正中胸口,血花四溅。


    面上的笑容还停滞在脸上。


    然后军队中有人大吼,“有埋伏!!有埋伏!!”


    漠北色看着铁骑冲入又被困在城中,他架马走在后面,身前抱着云知鹤,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知鹤面色清清淡淡,依旧是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漠北色笑得泪涌出来,喃喃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驾!”


    他看着大军深陷在泥泞的埋伏之中,然后发出惨叫,笑着转身驾马往身后跑。


    云知鹤顿了顿,有些茫然。


    “你……”


    漠北色笑得露出牙尖来,沉了沉眸子,不顾身后的惨叫。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战争……胜利失败与我无关。”


    他轻笑一声,尾音低沉发着甜腻的爱意。


    “我啊……从始至终,目标,只有你而已。”


    “看……”


    他抱紧了云知鹤。


    “我已经得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事情有点点多,更新有点不稳定


    第96章 大礼


    听了他的话云知鹤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鼻尖便闻到一股异香,忽然晕了过去。


    睡梦之中昏昏沉沉,隐隐约约感到颠簸,她闷哼一声睁开眼睛。


    鼻尖是朦朦胧胧的香气,缭绕在马车之中,尤为好闻。


    “……唔。”


    云知鹤动了动,看向旁边的漠北色。


    漠北色倚在旁边,细细拨弄着自己修长如玉的手指,似乎百无聊赖一般的倦懒,眼尾都是风情。


    看到云知鹤醒了,他顿了顿,然后轻笑一声凑过去。


    “云娘子,感觉如何?”


    云知鹤抿了抿唇,看了看四周,这马车内里奢华温暖,还在颠簸显然是在赶路的样子。


    “……去哪里?”


    漠北色轻哼一声,在云知鹤冷然的目光下,伸手摩挲着她的唇角。


    “不告诉你。”


    云知鹤蹙起眉头,还未开口,漠北色便低低笑着,眸子泛起涟漪。


    “真吓人,云娘子那眼神可是要吃了北色?”他顿了顿,又暧昧伸手轻轻碰着她的唇,一下一下,唇角上扬。


    “……自然是可以吃,但在马车里总归是不方便。”


    “当然,若是云娘子乐意在此,北色也不介意。”


    他暧昧的眨了眨眼睛。


    云知鹤猛地一顿。


    她能听懂他说得是什么,也是不知如何感想自己一女子被男子调戏,她轻呼一口气。


    “漠北色,你尚有大军要领,为何……临阵脱逃?”


    “嗯哼……?”他似乎微微疑惑,眯了眯眸子,又突然轻笑着。


    “大军?唔……哈哈哈哈哈哈……”


    喉头是低沉的笑音。


    然后神色冷下来,似乎有些无趣的垂下眸子。


    “我都说过了,什么大军……我对战争没兴趣。”


    “本来想着偷取布防图攻入北缔,把你带走……后来看你假意投降,也知你的计划,如此直接把你带走,自然比攻入北缔来的快。”


    他又顿了顿,笑起来,凑过去鼻息喷洒在云知鹤脸上,高挺的鼻尖带着一丝晕红。


    “至于那些大军……我并不在意。”


    云知鹤撇过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


    “你若是只为我,也不必……”她顿了顿,看向颠簸的马车窗户,“也不必如此私奔。”


    “长皇女不会放过你……”她眼神暗了暗,“你弃下大军而去群龙无首,这次的损伤也会记在你头上,你……”


    “我不止做了这些。”


    漠北色突然笑着打断了她。


    “……我还将军中能领头的将军找机会斩了或是囚禁。”


    “便是让蛮军无领头之人。”


    他顿了顿,轻哼一声,尾音悠长,眉梢带着胜利的笑意。


    “自然不单是为了你……也为了我。”


    漠北色转眸看向窗外闪过的风景,突然沉默不语,许久才开口一句。


    “我若是个女子,蛮族的王便会是我。”


    云知鹤看向他,他眼神平静,嗓音也是清清淡淡,再无了装出来的笑意。


    “那家伙虽然是我姐姐,但也是个蠢货,空有狠戾却无心计。”


    “当时,只因我是个男子……有部落的头领向我母亲求娶我。”他顿了顿,蹙着眉头,似乎有些嫌弃。


    “那是个四十多的老女人,向来居功自傲,蛮族内动,便是我母亲也无法反抗她。”


    漠北色垂下眸子,嗤笑一声。


    “对啊,只因我是男子。”


    “若我是女人,便可自己夺位无人敢小觑……也不必借我姐姐那蠢货的手来。”


    漠北色的表情似笑非笑,几乎笃定。


    “她会杀掉我,在她真正坐到高位之时。”


    “她的成就是因我,成因我,败因我,她怕我再助她人,所以只有杀了我。”


    漠北色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漫不经心的垂下眸子。


    “我本不想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本是就该在陵国之时孕上一子,远离争端,但……你又不同意。”


    他含笑看向云知鹤,指尖微微用力的触碰着她。


    “所以只能如此了……就当送给我姐姐的大礼以及……送给陵朝的,夺走你的赔礼。”


    云知鹤猛地蹙了蹙眉头。


    她避开漠北色如火灼灼的目光,开口。


    “所以你才不猛烈一鼓作气攻城而是花费时间与北缔相蹉跎,只为消磨蛮族兵力。”


    漠北色轻笑一声,不语,显然是默认的样子。


    他伸手轻轻抱住云知鹤,垂眸倚在她的肩膀上。


    “不愧是云娘子……真聪明。”


    漠北色嗓音懒懒散散,带着氤氲的笑意,他满足的闭上眸子,轻声呢喃一句。


    “……不管怎样,我得到你了,不是吗?”


    云知鹤顿了顿,不言语,只是不动声色的要躲过去又被他扼住,漠北色的手摸上她的脸,眼神痴迷缠绵。


    “再让北色瞧瞧……”他抿了抿唇,想要凑近她,嗓音愈发低哑,“真是想知道,那次,是哪个不要脸的东西咬伤了你。”


    “你和他……可是缠绵过?”他嗓音暧昧,“试试北色吧……应是比他,滋味好多了。”


    漠北色想要错过去吻住她,又猛地被云知鹤躲开,云知鹤扼住他的下巴,微微蹙起眉头,神色冷静。


    “……你我不同。”


    “你反抗你皇姐,不必与我一道……况且,我并不欢喜你,我为陵臣,不会弃国于不顾,更不会抛弃我的王。”


    漠北色怔然一瞬,神色也冷下来。


    “可云娘子也知道,是我将您带走了吧,你走不掉的。”


    云知鹤闭上眸子,不再言语,只留漠北色喃喃自语,直到最后开始像是胜利一般轻笑。


    ……


    “少,少当家……”


    孟小娇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旁边的人看他心不在焉,还是开口问。


    “您这几个月和那朝中的啥温公子走南闯北四处吆喝,这粮食都凑出来了,怎么还不开心呢?”


    孟小娇大抵是这些日子的奔波,本来娇嫩的小脸上带上了憔悴,“啧”了一声,撇过头不言语。


    他骑着马,身下的马因为跑累了,“踏叭踏叭”的慢走着,拉着粮食的车队也在慢悠悠的休息。


    孟小娇伸手将松了的马尾随手重新绑,甩了甩头,一片肆意少年意,他咬着发带,抬眸瞪了一眼那说他不开心的人,几分凶戾,牙尖咬得发带尖利。


    等绑好了,又哑声一句。


    “……不该问的别问。”


    那人倒是被少当家如此凶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再看他眼神凶戾,还颇为委屈巴巴的低下头。


    还未缓下来喝口水,便有急匆匆的马踏步的声音,带着来人的惊恐叫喊。


    “不好了!不好了!少当家!蛮军入城了!!云娘子假意投降被掳走了——!”


    孟小娇咬着水壶的牙尖顿了一下,下唇被润得湿润,一下子起身看向来人。


    “什么?!仔细说!”


    他神色焦急,嗓音干哑颤抖。


    他又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来人,等那人说清楚后,迅速飞身上马,转头大叫一声。


    “你们尽快运粮到北缔城,我先前去看看!”


    其他人显然是惊呆,也迅速上马大叫。


    “少当家!北缔已然双方交锋,形势混乱,您莫要一人前去,太过鲁莽了!”


    孟小娇则听不见一般,死死揪住缰绳,抽打着已然疲倦的马匹,眼神焦急凌厉。


    “驾!驾——!”


    一时间林中尤其嘈杂。


    脚步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轩辕应的身子与精神愈发不好了,明明肚子愈发大了起来,那神色却是大不如前,整日昏昏沉沉,便是一向以励精图治被老臣夸赞的他也总在早朝之中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只是一下了朝,便被李公公扶着小心翼翼走到了美人榻边。


    瘫软的坐下,低低喘气。


    这肚子瞧着像是双胎,尤为笨重,撑得衣袍都盖不住,只能扶着腰托住,尤为艰辛。


    看他如此艰难的样子,朝臣对于他这些日子的昏沉也是无人说些什么。


    他倚在床榻之上朦朦胧胧的低低呢喃。


    “……你说,锦娘会回来吗?”


    李公公看轩辕应虚弱的模样,尤其心疼,只能哑着嗓音开口。


    “定是能的……”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轩辕应的发丝,轻叹一口气,“陛下您已然派出了武力最高深的影卫去救云娘子,云娘子定然平安无事。”


    轩辕应垂眸沉默片刻。


    “是吗。”


    嗓音意义不明。


    又哑声嗤笑一声。


    “朕……北缔之中还有那般多的子民,朕却……”他尾音是颤抖的虚声。


    “——只救她一个。”


    他眼眶有些红,看向李公公。


    “你说说朕……可还配这天下之主?”


    李公公瞧他如此模样,眼眶也红了起来,唠唠叨叨。


    “陛下,您莫要如此瞎想了,您这肚子里的小皇女可经不起如此的情绪,咱们好好把小皇女生下来好不好?”


    “老奴知您晚上总是腹痛难耐,小皇女闹腾,您心中杂绪睡不好觉……”


    “可……”


    他哽咽着轻轻摸上轩辕应隆起的腹部。


    “您莫要糟践自己的身子了……如此下去,怎么能行?”


    轩辕应顿了顿,喉头轻颤,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指尖轻轻摩挲隆起的腹部,闭上眸子。


    许久才一句。


    “……朕知道。”


    一地寂静。


    作者有话说:


    一晃好久过去,今天四级考完了,好难,同时还失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学生哪有不疯的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第97章 生死


    赶了些许时日的路,云知鹤被下了软筋散,只得每日昏昏沉沉,却强撑着精神探查着路途。


    偶尔漏出的阳光和一闪而过的风景能大致让她推测出来,这是在往南走。


    确实……南方离战火较远,还是内地,若是蛮族长皇女想要抓捕他,也是要费些时日。


    漠北色懒懒躺在她怀里,嗓音沙哑。


    “你说你我若是在南方成亲,那习俗你可知……啊,道是小云娘子博览群书,这定然是知道。”


    他眼中泛起涟漪的笑意,又看向云知鹤。


    “北色可不是中原人,但入乡随俗,你们不是有句话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北色日后成了云娘子的人,这些倒也需要好好了解……但是蛮族的婚礼倒是不如你们这般麻烦。”


    漠北色依旧絮絮叨叨。


    “或是……”他拉长了尾音,对上云知鹤的眸子,嗓音哑哑,“成亲礼节什么的……我不在乎。”


    漠北色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手指,微微眯起眸子。


    “……只要得到云娘子便好了。”


    云知鹤闭上眸子不看他,漠北色倒是被她这幅坚贞不屈的模样逗笑了,低低笑了两声,凑过去呼吸吐在她脸上,刻意压低声音。


    “云娘子……何故不看北色?”


    “可是北色相貌生得不够昳丽?”他伸手轻轻摸上自己的脸。


    可他生得国色天香,带着莫名氤氲的甜腻色气与妩媚,又是眉尾带着上挑的野性与肆意,混合起来,尤为的惊心动魄。


    柔若无骨的倚在她怀里,再眯着眸子低低发笑,尤其令人心颤。


    云知鹤睁开眸子,微微蹙起眉尖,嗓音有些哑。


    “你不必如此……我为陵臣,并无与你共同隐居的想法,你无可压抑我的志,也没必要如此纠缠……我已有欢喜之人。”


    她的话语刚刚落下,漠北色的神色便冷了下来。


    “我自然知道有不要脸的东西诱惑了你。”


    他嗓音发寒,蹙着眉头,似乎带着不可置信又执着的执念,“可你该是小云娘子……”


    “小云娘子可不该为情所困。”他几乎一字一顿,“我可以痴恋你,哪怕你不曾回应。”


    “但你不可恋上他人,你是小云娘子……不该染尘埃的,他们配得上你吗?哪怕你不爱我也可以,你可以不爱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玷污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


    漠北色突然嗓音急促着说完,面颊微微发红,带着执拗,然后低声喘息平稳呼吸。


    他闭了闭眸子不说话了。


    二人还未静默多久,便听到一阵颠簸声音,外面的马妇猛地拉住缰绳,马车一阵颠簸,弄得漠北色闷哼出声。


    他猛地掀开帘子,蹙着眉头问,“怎么了?!”


    那马车妇欲言又止,指向前方,漠北色这才看清楚——


    前方有一少年,疾驰骑马而面对着马车,那少年神色狼狈,带着赶路的风霜,气喘吁吁的拉着弓指着前方的马车。


    他顿了顿,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哑着嗓音开口。


    “喂!老男人!把云知鹤给小爷我放了——!”


    孟小娇那声嚣张的“老男人”让漠北色面上的浅笑荡然无存。


    他是如何也担不得“老男人”这个词的。


    漠北色俊美的脸上寒冷至极,嗤笑一声,神色傲慢。


    “弟弟何故如此蛮横无理?”


    上下扫视一眼,颇有些嫌弃的蹙起眸子,“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相貌亦是粗鄙,如何敢与北色争端?”


    “你——”


    孟小娇只是蹙了蹙眉头,“啧”了一声,也同样扫视了一下他。


    “你这老男人嘴倒是巧,模样瞧着放荡,说话唧唧歪歪小爷我不想听,赶快把云知鹤给我放了!”


    说着一箭便射出去,射到了马车门上,发出“嗡嗡”的颤抖声音,漠北色的神色更冷了。


    他看向那马车妇,她立刻心领神会,迅速跳下马提上剑便冲向了孟小娇,孟小娇也立刻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刀。


    他艰难的躲闪着攻击,盯着不断闪烁的利剑,面色冷凝。


    孟小娇没日没夜赶了许久的路才追上这马车,身体尤其疲倦,怎能再应付这身手高超的侍卫,只得吃力的躲闪。


    漠北色看出了他的力不从心与虚弱,手腿上都被利剑划伤,渗出血迹,他轻轻笑,坐在马车上俯视孟小娇,极尽不屑。


    只见孟小娇的动作愈发吃力,漠北色的笑意更甚,还未等他再扬起唇角,猛地一个怀抱在背后抱住了他。


    体温炽热带着清香


    ——是云知鹤。


    然后是箭矢,冰冷的箭头抵住了他的喉头,划出伤口。


    云知鹤拔下刚刚孟小娇射在马车门上的箭矢,抵在了漠北色的脖子上。


    漠北色猛地顿住,感受着脖颈上的刺痛与冰凉。


    他抿了抿唇,嗓音沙哑。


    “云娘子的力气,是何时恢复的呢?”


    云知鹤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此前一直不与你说话,只是为保留体力……”


    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让她停下。”


    漠北色垂眸不语,继续看着那侍卫与孟小娇的缠斗,那侍卫看他被挟持犹豫了片刻,却在他的示意下更加猛烈的死攻孟小娇的弱处。


    孟小娇闷哼一声,俊脸上也带了血痕。


    云知鹤皱紧眉头,嗓音沙哑,手上的箭矢更加用力的抵住漠北色的脖子,陷入一点箭头到了肉里。


    “让她停下!”


    漠北色嗤笑一声,毫不在意箭头划破了他的脖颈渗出滴滴血液,反而抬头看向云知鹤,嗓音哑哑。


    “云娘子……知鹤,你舍得吗?”


    “你大可以直接刺入我的脖颈,杀了我……”他微微眯起眸子,感受着脖颈上的疼痛,“可你和那小孩都对我的侍卫没办法。”


    “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可你不杀我,便是等侍卫解决了那小孩之后,她来解决你……你还中着软筋散,无法反抗。”


    “我赢定了……不是吗?”


    他轻声笑起来。


    “云娘子,你不想杀我,仅仅只是……吓唬北色,对吧?”


    云知鹤顿住,神色有些许的波动,攥着箭矢的手发紧。


    “漠北色……你……”


    她带着微微颤抖的嗓音还未说完,便猛然传来少年的清朗嗓音。


    “喂,老男人,你过于小瞧小爷了吧?”


    猛地,马车妇的身子不可置信的倒下去。


    孟小娇踉跄着嗤笑一声,喘着气,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他刚刚任由自己受伤假意体力不支来寻找那马车妇的破绽,然后一举反杀。


    漠北色神色几分不可置信。


    ——他失算了。


    “不……你,你……”


    孟小娇“啧”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拖着脚踉跄走过去,“磨磨唧唧,云知鹤,给这老男人一箭,速速让他死了得了。”


    云知鹤身上的软筋散还未失效,手掌颤抖,抬眸看向孟小娇。


    “虎崽……谢谢你。”


    孟小娇瞪了她一眼,“虎崽是你能叫的?!”


    自己却慢腾腾的红了脸。


    云知鹤没有纠结这个,继续开口。


    “不必要他性命,他罪不至死。”


    孟小娇蹙着眉头,算是同意了,嫌弃的看一眼面色僵硬的漠北色。


    虽说保下了他的性命,但孟小娇对他可没手软,没轻没重的随意捆住他,直接侧着绑在了马背上。


    是当初云知鹤被掳走的姿势。


    云知鹤吃了解药,终于缓过来几分,看着漠北色被孟小娇面色不爽用发狠的手段捆住,还是没开口说什么。


    ……


    今日早朝气氛倒也凝重,威仪的帝王神色疲倦的倚在龙椅上,巨大的孕肚撑起了玄色的金绣龙袍,几乎压抑得他喘不过气。


    轩辕应眼下一片青黑,眼尾带着凉薄的冷意疲倦,低下的朝臣看他如此模样,抿了抿唇还是上前开口。


    “陛,陛下……”


    “您怀着身孕,实在不宜如此操劳……您的身体才是国之根本,莫要损害了身子……”


    她说这一通话的根本,无非是告诫轩辕应保重好身子,莫要一下子没有缓过来。


    男子生产自古是在鬼门关走一趟,陛下这还是双胎,日夜操劳,身子瞧着明显是垮了的样子,怎能再如此下去?


    虽说他是个男子,但政绩显赫,手腕能力比先帝好了不知多少倍,这么些年下去,她们已然将其奉为真皇,如何再让他如此这般伤了身子,瞧着下一刻便要倒下去。


    还未开口,猛地一声声响传来。


    “报——北缔急报——云太守假意投降迎蛮军入城埋伏,却被掳走,北缔艰难取胜,蛮军被击退!”


    轩辕应猛地愣住,抬头看向那传信的人,嗓音沙哑。


    “你说,云知鹤怎么了?”


    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嗓音。


    “云太守被掳走,至今生死不明——”


    她还未说完,便看见金制尤其奢华的龙椅上流出来血液……其他朝臣也注意到了——


    那龙椅上流下蜿蜒的血迹,轩辕应浑身颤抖,那血液,是从他□□流下来的。


    “太医——!太医——!”


    一位朝臣慌忙大叫。


    “陛下流血了!!是不是快要生了?!快来人!!”


    一瞬间,早朝又是鸡飞狗跳,轩辕应的眸子支撑不住,缓缓闭上,自己也瘫软下去。


    耳边只回荡这那句。


    “生死不明——”


    第98章 孽种


    还未到预产期,他也身子虚弱只是受了惊吓差点小产,躺在床上昏迷了几天。


    轩辕应颤抖几分撑起身子,轻轻喘息几口,抬眸看向李公公。


    腹部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李公公俯身凑在他耳尖,轻声道。


    “陛下,大皇子求见。”


    轩辕应闭了闭眸子,许久才哑声一句。


    “……宣。”


    秦端的步伐轻缓,芝兰玉树的身姿,面上是清澈的笑意,今日他穿得清浅却带着低调的奢华,玉冠上纹着精致的花纹镶金,衣袍润雅似仙。


    他款款行礼,睫毛如鸦羽一般轻颤。


    “父皇,身子可无事?”


    轩辕应顿了顿,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凝与威仪,只是垂眸看他,哪怕面色苍白至极。


    “……无碍。”


    怎能算无碍呢?这,这身子都是这样了……


    听着他这句“无碍”李公公的眼泪又要涌出来。


    他家陛下自小便是这个脾气,争强好胜,从不爱服软,怕是只有云娘子才能见他几分柔软。


    秦端依旧笑着,点了点头,嗓音润雅,“父皇无碍便好,儿臣寻了几株人参,最是大补。”


    他说着几个侍人端上来一盒盒人参,那人参粗壮无比,显然是上了年头的样子,便是瞧着……国库里都没有几支。


    轩辕应的眸子冷了下来。


    他何曾不知道当初金矿之事有秦端的手笔,这财大气粗的人参……想必是当时金矿一事捞的油水。


    ——这是挑衅。


    秦端素来便是这个性子,从小到大便是笑里藏刀,面上润雅笑眯眯的,暗地里又给他使小绊子。


    轩辕应垂下眸子,嗓音听不出情绪。


    “那便多谢大皇子了……”


    秦端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退下。


    正在他要转身离开的那一瞬,轩辕应猛地叫住他。


    “……秦端。”


    秦端背对着他,脊背挺直,不言不语。


    轩辕应嗓音冷然沙哑,带着干涩的晦暗。


    “虽说朕怀着身孕,身子虚弱,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收起你的小动作……朕本看着你是锦娘尊敬的哥哥才给你几分薄面,莫要不识好歹。”


    听到“锦娘”二字,哪怕只是背影,秦端的身影却一窒。


    “这人参朕便收下,你既有孝心,那便在府中足不出户为朕抄写佛经,祈祷朕的孩儿能顺利出生。”


    “……出去罢。”


    秦端一言不发的出去。


    李公公看着秦端离去的背影,小心翼翼低头问轩辕应。


    “陛下,这大皇子……也没阴阳怪气,还送上了人参,您何故罚他?”


    轩辕应闭上眸子,嗓音沙哑。


    “……你不知他的心思。”


    轩辕应却清楚的很,但他也没有力气解释,只是呢喃着侧过头又缓缓睡去。


    而出门的秦端垂眸看着殿外等候的原子洛,原子洛笑着迎上去,嘴里轻声。


    “何故这般脸色?”


    他抿着唇角,神色冰冷,只是垂眸看了原子洛一眼,又瞥过去,抬脚便要离去。


    原子洛跟上去,她突然一顿,嗤笑一声视线下移。


    “喂,滴血了。”


    这时间秦端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臣说您的手,滴血了。”


    秦端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


    指甲陷入肉里,顺着手心流出滴滴血迹,滴到地板上,尤为触目惊心。


    原子洛似乎是刻意看不懂他神色的冷然晦暗,继续开口。


    “到底何故如此脸色?”


    秦端猛地向前一步,神色阴沉晦暗,凑近他,眼神尤其冷漠,再无刚刚的如沐清风。


    “……挑衅我对你来说没有好处。”


    他顿了顿,嗓音带着无法压抑的干涩与阴沉。


    “凭什么?那么一个蛇蝎心肠的老男人赢得看她甚至还怀上了孩子?!”


    “你可知道?他让我,为那还未出生的孽种祈福……”秦端猛地低笑着嗤笑一声,嗓音却愈发阴沉,“一个孽种而已凭什么带着她的血脉?!轩辕应到底何德何能?!”


    他深深喘息一口,然后一下子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抬脚离开。


    密密麻麻的嫉妒与恨意几乎灼烧了他。


    若非轩辕应,他也不会少时离开皇宫只身去往边疆苦守多年,若非轩辕应,他的锦娘也不会被抢走,未曾兑现“娶他”的诺言……若非轩辕应,他的父君也便不会死去。


    秦端闭上眸子,深吸一口气,面上再无失态。


    他刚要抬脚继续离去,便突然听到原子洛开口。


    “那我呢?”


    原子洛突然嗤笑一声,看着他的背影,“她是你的妹妹,那我呢……?我比她要亲多了吧?”


    “她是你的妹妹,我便不是了吗?”


    “你口口声声说着妹妹是执念,那我在你面前,你可曾如爱她那般对我?秦端……你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我一直在追逐你,我做你手上尖利的刀,咬人的狗,你可曾看我作你的妹妹?!”


    “我自小生在边地,父亲早逝,是你将我从泥潭之中拉出来,可你又说……你有妹妹,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我有。”


    “哥哥,皇兄,你……看一看我,我,我能做得比她更好。”


    原子洛的嗓音有些哽咽。


    原子洛红着眼眶看着他的背影,秦端听了她的话却只停留了一瞬,顿了顿,然后继续抬脚向前走,嗓音轻轻。


    “……你和她不一样。”


    秦端依旧面无表情,继续向前走着,原子洛却伫立原地,只看着他的背影。


    许久,他才轻声道了一句,却传入了原子洛的耳朵里。


    “不过,野种而已。”


    原子洛浑身僵硬,徒留一地寂静。


    ……


    温母手上斟着茶,神色带着淡淡的思索与凝重,抿了抿唇,还是向一旁的温言和开口。


    “陛下生产那日,你不要进宫。”


    温言和顿了顿,手上作画的动作也停下来,低声问。


    “……为何?”


    温母轻叹一口气,微微蹙起眉头,似乎也有些想不清。


    “我不知……不对,成国母倒台之后其势力已经被陛下收入麾下,然后权利移交给太子殿下,这朝堂瞧着依旧是轩辕氏的,但……”


    她蹙了蹙眉头。


    “此前将三皇子立为太子,是因陛下体寒无法生育……可陛下此次怀孕,皇储便有待商榷……总之——”


    “陛下生产那日,你莫要进宫。”


    温母闭了闭眸子,停下了分析,不再言语。


    温言和并不傻,也知道她话中的意思,顿了顿,点了点头。


    他此前因为粮草一事四处奔走,润白如玉的皮肤带上了一丝暗色,那粮草已然送过去,却依旧心有余悸,抿住唇心不在焉十分。


    温母也看出来了,抿了口茶,开口。


    “我知你担心,但这并无意义,她吉人自有天相,既然死不见尸,那便是没死。”


    温言和眼眶有些红,嗓音沙哑。


    “哪有你这般安慰人的……你不是,还挺喜欢她的吗?”


    温母顿了顿,嗓音沙哑,眼神带上了丝丝的怀念。


    “她倒是和她母亲极为相似……”她摩挲了一下茶杯,嗤笑一声,“云千里又倔又直,那执拗劲母女俩一模一样,倒是云知鹤比云千里多了几分柔,不止气质,便是……在心思与变通这一块。”


    “云千里当年去世也是情理之中,忠君爱国之心大于一切,竟是和自己的夫郎一同赴死,徒留那可怜的小女儿……她蠢她傻,有什么说什么,难怪日日被弹劾只做了个六品官,竟是连性命都不顾……”


    温母冷笑一声,“当年不过沈轩辕两家争权,为人臣子便是谁是帝便拥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守本分,何至于!何至于,当了那挡刀的盾?!”


    “愚蠢至极——!”


    她嗓音加大,几乎厉声批评着,自己却微微红了眼眶。


    她们二人素来不合,却曾经也是挚友,只因道不同便分道扬镳,温母当时将她当做假想敌,暗暗与她作对,她深知变通圆滑,在官场上风生水起。


    云千里却是十年如一日的遵循着自己那可笑的“道”,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最后傻到为一个昏庸之帝挡了刀。


    细细想来,那些年的针锋相对也没有意义。


    温母当时倒像是自己脑补被挚友背叛的少女一般,自己气自己,如今再看……她还有些想云千里了。


    温母深吸一口气,不再言语。


    温言和瞧她这般失态,顿了顿,垂眸不语。


    许久,温母才嗤笑一声。


    “这云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厉害,都让温家的人牵魂梦绕。”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哪怕是如今,我也会在云千里墓前道喜这执拗的蠢货自己把自己作进墓里。”


    温言和红着眼眶笑一声,哑声说,“哪有你这般思念友人的。”


    温母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抬头闭了闭眼睛,哑声轻叹一口气。


    “真像啊……”


    她捂住脸,轻轻嗤笑。


    “一个我行我素以为能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为昏君挡剑而死,一个以自己的性命为饵甘背骂名只为换取反攻生死不明……”


    温母低笑几声,似乎是无奈又怅然的感慨。


    “真像啊……”


    只是叹息。


    第99章 宫变


    轩辕应蹙眉看着桌上的奏折,提笔批阅着,北缔已然获救,可他的锦娘却依旧不见踪影。


    李公公上前为他披上一席薄毯,幽幽叹气,“陛下,还有半月要生产,您……您少操劳些国事,不然这身子……”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身子,只是顿了顿,目不转睛的依旧看着奏折,抿了抿唇。


    “朕知道。”


    轩辕应想了想,眸尾一片冷静的肃然,还是开口。


    “自那日昏过去之后,朕已然休息了许久,战胜之后军资、伤亡、停战协议都需朕来定夺,国事要紧……朕的身子,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太医也说孩子十分健康,不必再劝了。”


    李公公不语。


    轩辕应敛下眸子,抿住唇。


    可谁知他是密密麻麻的酸痛与思念萦绕在胸口,几乎撕扯开他,只能放空大脑忙于国事才不会被那痛苦淹没。


    他的锦娘……还未有踪迹。


    轩辕应的手轻轻抚摸上了肚子,轻轻呢喃自语一句。


    “……锦娘。”


    隆起的腹部又是一阵轻轻的疼痛,他抿唇闷哼一声,面色苍白,哑声道。


    “莫,莫要闹……朕,唔……”


    李公公连忙过来轻轻安抚腹部,嘴里依旧念叨着。


    “小皇女……哎呦……小皇女,莫要闹,陛下可念着你们呢……”


    可平日里该是要平息的疼痛猛然剧烈起来,轩辕应蹙紧眉头不受控制的漏出□□。


    “唔……朕……”


    他微微蜷缩下身子,肩膀不断的颤抖。


    李公公察觉到不对,苍白着脸喃喃,“不,不会是要生了吧?”


    “唔……呃……嗯……朕……”


    轩辕应额角渗出汗珠打湿了浓黑的墨发,尤为狼狈,他喘息着看向李公公,几乎是挤出来的嗓音。


    “下面……唔……”


    羊水哗哗的流出来,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李公公看清楚了,惊叫一声,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呼喊着。


    “来人啊——!来人啊——!陛下要生了!!快来人啊——!”


    夜里一阵喧嚣打破了皇宫的寂静,几乎是瞬间,训练有素的宫人们便隐下慌张,开始陆陆续续的进出。


    “呃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哑然凄厉的叫声响起,李公公听得心疼至极,里面产夫的嗓音也循循善诱,“陛下,陛下……用力……来人!热水!”


    ……


    很快,天便开始破晓,远方慢慢闪出耀眼的光亮,焦急等待的一夜很快便过去。


    李公公站在门外,皱巴巴的脸几乎要哭出来,揪住进出的小宫男,哑声开口。


    “如何?如何?这一夜过去陛下怎得还在生产?还没出来吗?”


    小宫男面露难色,端着带血的水盆,结结巴巴,“公公……这,这陛下……还没生出来呢,说是胎儿过大……”


    还未等他说完,李公公便一下子松开手,焦急的走来走去,来回踱步,嘴里念念叨叨。


    “保佑陛下啊……这男子生产便是鬼门关……保佑陛下……小云娘子……虽说老奴不信你死了,但是你若是真死了,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陛下啊……那也是你的孩子……”


    “保佑保佑陛下……老奴求求你了……”


    他老泪纵横,几乎喘不过气来。


    里面的叫声愈发微弱,轩辕应的嗓音哑到几乎听不清。


    哪怕未到预产期,李公公连忙封锁消息,但这生产的大事依然是不胫而走,还未缓过来便有外人求见。


    二皇子依旧乖乖的待在府里,道是要抄写佛经为陛下祈福。


    一国之本的太子与大皇子倒是来了,款款行礼,李公公连忙打起精神来应付。


    “大皇子殿下,太子殿下……”


    秦端唇角依旧是那抹浅淡的柔笑,轻轻的,尤为漂亮,开口问道,“父皇的情况是如何了?”


    李公公勉强扬起笑意。


    “快了,快了……”


    猛地,秦端捂嘴嗤笑一声。


    “可是,本宫可是听说,父皇生了一夜都没生出来,这不会是……”


    他悠悠拉长语调,微微上调,带着不言而喻的调笑。


    李公公猛地冷下脸,厉声呵斥,“大皇子殿下!陛下正在生产,何轮得到你在此妖言惑众,诅咒陛下的?!莫要以为老奴听不出!”


    秦端无辜的笑了笑,耸了耸肩,柔声道。


    “李公公,本宫可没说什么……倒是你——”


    猛地,他的眼神冷下来,气势一下子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年老的李公公,像是看待渣滓一般冷然。


    “不敬皇子,高声喧哗,藐视皇权,可是知罪?”


    李公公一下子愣住,不明白他为何倒打一耙。


    这时轩辕贺笑了笑,嗓音清朗。


    “皇兄不必生气,孤做个主,这不敬皇子的老公公斩了便是了。”


    “你,你——”


    李公公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们。


    “你们——”


    秦端的眼神更加冷戾,唇角却带着笑意,嗓音沙哑,却轻缓缓的。


    “本宫,可是你这卑贱之人能用“你”来称呼的?”


    “冥顽不灵,来人!拖下去斩了!”


    李公公面色慌张,焦急往后退一步。


    “你们莫不是要反?!陛下在生产!朝中还有大臣,不会任由你们胡乱非为的!”


    旁边听到秦端命令的宫人面面相觑,显然是不知如何抉择。


    秦端又捂住唇,轻声笑。


    “你说大臣啊……放心,她们管不了。”


    刚说完,殿外便涌进来一群带刀的侍卫,气势汹汹,尤为骇人,旁边的小宫男们吓得缩成一团。


    原子洛笑着走上来,开口。


    “殿下,大臣们已然全部控制住,尽数在殿中,有侍卫看守。”


    李公公听了她的话,已然全部明白,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看向二人,厉声呵斥。


    “你,你们!陛下素来待你们不薄,为何当那篡谋夺位,造反的贼人!”


    “哦?”


    秦端笑着疑惑的拉长尾音。


    “可造反的,篡谋夺位的……不是轩辕应吗?”


    他看向周围,眼神带着几分如常所愿的颤抖,嗓音加大,“这天下!几十年来!几百年来!可是姓秦的!这是秦姓的天下——那轩辕应只不过是个靠外戚篡谋夺位的蛇蝎心肠之人!”


    轩辕贺表情淡淡,轻轻瞥了一眼笑得面色潮红,捂住脸的秦端,颇带着嫌恶的“啧”了一声。


    “啧。”


    李公公因为这声而看向轩辕贺,带着求助的眼神,“太子殿下,您,您莫要一时糊涂啊,您是太子,这天下迟早是您的,何至于陪着这这……大皇子造反啊!”


    轩辕贺顿了顿,也轻轻笑了一声,表情一下子冷下来。


    “喂,老东西……他什么时候说天下是孤的了?”


    他的嗓音清澈沙哑,又带着深不见底的晦暗,尤其那双眸子,尤为深沉骇人。


    “他那肚子里的孽种一出生,太子之位便是那孽种的了?孤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收复民心……便是给那么一个孽种铺路的?!”


    他的嗓音一下子加大,“那老男人不要脸面,勾引孤的云知鹤,还怀上了孽种,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轩辕贺疯狂的呢喃着,脸上是癫狂一般的戾气。


    猛地,他停下,深深喘息一口,脸上又是淡色的表情,嗓音轻轻。


    “算了……来人。”


    刚一下令,便有几个侍卫走上来。


    “冲进去把老男人的孽种杀了……啊,好像还没生出来……”他垂眸思索片刻,“那便把他的肚子刨开,把那孽种剁碎……”


    “对了……他,孤要活的。”


    “他不能直接死去……孤要好好折磨他。”


    轩辕贺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本是见惯了生死侍卫此事面色也有些难看,实在是没想到以风光月霁,谦逊懂礼闻名被人尊敬的太子殿下,这般漂亮的身躯下竟然隐藏了如此的蛇蝎心肠。


    ……实在令人胆寒。


    “住手!唔——”


    李公公想要阻止,却猛地被揣着滚到一边,蜷缩下身子喘息。


    京中驻兵已然全部派到边关增援,秦端靠着手中的半块虎符以及这些年来攒下的军队一下子包围了皇宫。


    轩辕应手上已然没有底牌了。


    况且,他如今正在生产,几乎是……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秦端捂住脸,唇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上扬。


    他喘息几口,维持住面上的风光月霁,眼神里却全是兴奋。


    “唔——”


    那几位侍卫提着刀,刚要破门而入,便猛地飞来几个暗器,插入了胸口,她们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然后倒了下去。


    秦端一下子顿住,旁边的侍卫们立刻警惕的抽出刀,护在秦端轩辕贺前面,眼神严肃的环绕着周围。


    “谁!”


    轩辕贺眼神晦暗起来。


    “……是影卫。”


    他嗤笑一声,嗓音淡淡。


    “他布了影卫在产房外……孤原本还想着,他已然将影卫送去北缔救云知鹤了,没想到手中竟然还藏匿着如此东西。”


    轩辕贺顿了顿,冷静向自己的影卫下令。


    “找出来,尽数斩杀。”


    一阵猛烈的风呼啸而起,隐隐约约伴随着刀剑几乎看不见的碰撞声音。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鹤总出场小妻夫开心重逢喜提崽子


    第100章 意义


    随着刀剑清脆的碰撞声,轩辕贺的眼神逐渐暗下去,唇角下抿。


    他已然知道这影卫十分难缠了。


    但轩辕贺显然是等不及,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头,抬手令身后的侍卫一齐冲上去。


    这么多的人,哪怕影卫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护得轩辕应周全。


    只是一瞬,侍卫们便立即抽剑,队形整齐的往上冲。


    李公公急得大哭,蜷缩在地上哭喊,“你们这是造反啊!这是诛九族的造反啊——!”


    旁边一个侍卫嫌他吵闹,应了刚刚秦端的命令,抽出剑便要向李公公砍过去。


    随着锋利的刀剑划过,猛地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和脚步声,还未等刀剑落下,一只箭矢便射出撞上了剑尖,发出清脆的声音。


    “唔——”


    那侍卫虎口被震得发疼,吃痛一声,抬眸看向门外。


    云知鹤瞧起来几分狼狈,冷白的皮肤带着赶路气喘吁吁的薄红,发丝凌乱,举着弓箭,眼神被碎发微微遮住却凌厉。


    “这,这……”


    李公公高兴大叫,“云娘子!”


    秦端转身看去,面上的笑意僵住,面无表情的看向云知鹤,同样看到了她身后的军队。


    他气度依旧沉稳,只有深沉的目光暴露了心中的情绪,他轻声道。


    “京中已无拥护轩辕应的军队,,你……又是哪里寻来的兵?”


    云知鹤深吸一口气,平稳住呼吸,举着弓指向秦端,指尖微微颤抖。


    “成国母的轩辕军,虽说已然被分散到全国各地军队,但……自北缔还未被进攻之时我便让陛下隐秘召集……”


    “而我……便是在归来之时带领她们入京。”


    秦端不语,神色淡淡,轩辕贺倒是表情僵硬,顿了顿,唇角便微微带上笑意,痴迷的看向云知鹤。


    “云姐姐……你回来了啊……”


    云知鹤看向他,闭了闭眸子,看向轩辕贺。


    “是啊,不枉你们二人费心。”


    她身后的军队严阵以待,极其富有气势,殿内的叛军看着如此多的人,已然有了惧怕之意。


    云知鹤淡淡开口。


    “无论北缔是胜是败,我皆不会死对不对?”


    “你们二人已然不知何时和漠北色达成协议,借助蛮族之力在内外动荡之时,一举造反,并且利用漠北色保下我来威胁陛下……可惜漠北色不仅摆了蛮族一道,甚至将你们也摆了,他直接带着我出逃。”


    轩辕贺的表情暗下去,带着对于漠北色的隐约愤恨,又看向云知鹤,杏眼微微发红的看着她,颇有几分可怜兮兮。


    “不是的,知鹤姐,我们并非想利用你来威胁轩辕应,只是,只是……”他面上带着几分癫狂,眼中是甜腻的爱意,“只是我想要得到你而已。”


    秦端顿了顿,笑眯眯的转头看向轩辕贺。


    “这倒是……”


    嗓音清澈,眼神嫌弃,毫不留情的下达了判断。


    “真蠢啊。”


    秦端又转头看向云知鹤,笑着轻声开口。


    “他是这般说,但兄长可不是如他这般想的……我本想利用你来威胁那男人自愿退位,再借助你手上的势力与声望为新帝增添民心,我将轩辕应囚禁,用他来胁迫你侍奉新帝,再胁迫你以云娘子的天下美名写下轩辕不仁,男子乱政的文章,最后你们二人做对苦命鸳鸯,在秦家的天下之中苟且。”


    秦端笑得风光月霁,尤为温润漂亮,如玉荧光的肌肤泛着冷白的破碎,几乎是冷静的继续开口。


    “对了,锦娘你可不知,我手上还有几乎能置轩辕应于死地的底牌。”


    “你可知道沈家?”他看向云知鹤的眸子,笑眯眯的,嗓音却尤为冰冷。


    “沈家簪缨世族,百年大家,代代忠君爱国,却背上了谋反刺杀先帝的骂名,最后的结局是——在府兵到达之前,全族自己寻了那三尺白绫,鸩酒匕首……死前高呼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云知鹤微怔然。


    她依稀记得这段记忆。


    她爹娘因为沈家的“造反刺杀”去世,记忆犹新,只能记得那时京城尽数是哭喊,以及砍头流下的血迹。


    更因为那段时局动荡,几乎无人敢提及,云知鹤只能依靠自己当时仅有的记忆回味着爹娘逝去之痛。


    秦端嗓音干哑,盯着云知鹤微微颤抖的眸子。


    “锦娘一生才学为国为民,你熟读圣贤书,知古时圣人之痛,更知清白之官被冤枉的清浊不分之愤,为国为民,却被奸臣诬陷了造反,满族皆逝。”


    他猛地嗤笑一声,嗓音猛地加大。


    “你当时尚小,但皇兄知道,记得清清楚楚!”


    秦端眼眶发红。


    “沈家满族为清白而自尽,轩辕氏为顺利登位震慑世人,掩盖沈家以死明志的真相,竟然将沈家满族的尸体拖出去,谎称畏罪自杀,将尸体斩首!”


    他顿了顿,看向云知鹤颤抖的眼神,轻声呢喃。


    “……猪狗不如。”


    秦端的父亲是沈家旁系之子。


    哪怕他难产死后,还有无数骂名落在那冷冰冰的,单薄的骨头上。


    ‘沈家之子,沈家之人……’


    秦端活在这些冷言冷语里,然后迷茫不解为何所有人对他都避之不及。


    他失了父亲,失了妹妹,失了一切可以失去的东西,哪怕是云知鹤……也同样被轩辕应夺走。


    秦端闭了闭眸子,“但当初有一小儿因父亲不忍逃过一劫,被卖去教坊司。”


    他掩下了失态,又笑盈盈的看向云知鹤。


    “锦娘应该熟悉,便是你府上那青楼男子,清竹,倒是应该叫……”他拉长尾音。


    “——沈卿。”


    “他现在应该在,那些大臣们被囚禁的地方,声泪俱下诉说着这些年轩辕氏的所作所为吧。”


    秦端笑着说,“莫要小瞧了沈家的威望,哪怕这次造反不成功,朝堂之中,也总会有隔阂。”


    云知鹤猛地顿住。


    ……清竹。


    她闭了闭眸子,哑声说。


    “所有人!缴械不杀,宽大处理!若是反抗,以谋反论处,株连九族!”


    秦端的军队已然有人动摇,纠结着放下了手中的刀剑。


    ……大局已定。


    秦端看起来毫不在意,只是执拗的看着云知鹤,似乎有些迷茫的不解。


    “锦娘……你为还追随他?”


    秦端的眼眶发红,只是看着她想问出个结果。


    “他蛇蝎心肠,不配为人……甚至……”


    “甚至……我父君,和我皇妹,都是他杀的啊……”


    他面上的风轻云淡慢慢消失,蹙着眉头,嗓音几乎哽咽。


    “什,什……”


    云知鹤顿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秦端。


    “我父君怀有皇女,难产而死,我皇妹作为唯一的皇女,该是登大位当皇帝的!”


    “他们死了你觉得最开心的是谁?!”


    他疯了一般日日梦着那两个雪天。


    他拼命的哭喊恳求着女人收回“保小”的命令,几乎哽咽的痛声大叫,然后又飞奔去当时作为皇后的轩辕应那里,哭叫着求他劝劝母皇,保下他的父君。


    可轩辕应只是那样。


    奢华高贵,高高在上的倨傲,然后垂眸看着他,像是怜悯一样又不屑一顾的垂下眼角。


    ……他便是这样。


    蛇蝎心肠,又恶心的倨傲。


    他父君生产前的膳食和伺候皆是他派人准备的。


    然后又是他皇妹去世的那个雪天,明明前一天,还咿咿呀呀的向他笑,然后伸出手让他抱。


    结果在轩辕应抱过之后的第二天,便发起高烧,奄奄一息,最后那小手再也不能握住秦端的手指。


    自那天起,秦端便摒弃了风光月霁,浑浑噩噩直到遇到云知鹤。


    ……他的妹妹是这样的。


    失去爹娘的弱小无助,又带着哭红的眼角。


    秦端慢慢的走上去,在晦暗中寻到一丝光亮,只是抱着她,轻声呢喃着。


    “我做你的兄长。”


    正如他对待皇妹那样。


    正如……他该守护的父君和皇妹那样。


    可她也被夺走了。


    被轩辕应夺走了,无论是什么,沈家也好,父君也好,皇妹也好,锦娘也好……都被轩辕应夺走了。


    秦端流出眼泪,只是静静站立,如玉的白衣包裹着他的身躯,芝兰玉树,翩翩君子。


    “锦娘……”


    他有些茫然。


    “你不是……说过,不会离开兄长的吗?”


    云知鹤的指尖颤抖。


    “……不是这样。”


    就在这时,猛然有一声干涩的声音传来。


    ——是轩辕应。


    他面色虚弱冷凝,穿着狼狈的、带着血迹的单薄里衣,虚弱到气喘吁吁的倚在门上。


    呢喃一句。


    “……不是这样。”


    “我并没有,杀害你父君和皇妹。”


    轩辕应强撑着自己说完,颤抖着扶住了门,支撑着自己虚弱到身体。


    他腹部已经平坦如初,显然是……生完了孩子。


    只是粘稠的血迹顺着大腿流下,流到脚踝处,滴滴答答的滴到地上。


    轩辕应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又重复一句。


    “我……并没有杀害你父君和皇妹。”


    云知鹤紧紧盯住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悸动的心跳和酸涩的痛苦。


    她想抱他。


    她想他。


    秦端冷眼看着他,“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当时时局不稳,还有沈家咄咄逼人……若我,为了好好登位,只需当太后垂帘听政,比我亲自以男子之身当皇帝简单许多……我当时便是这般想的。”


    他的嗓音干涩,几乎挤不出话来。


    “我派人以最小心翼翼的待遇伺候你父君孕期以及生产,只求他生下一个皇女,我还有,当年的账本,许多珍贵药材宫中没有,是,轩辕家……寻来送到宫中的……只求他能平安生下孩子。”


    “先帝便是知道,我要这孩子有用,才放任我照顾你父君的……”


    “若我要杀他,也只是等你父君生下皇女之后。”


    轩辕应几乎支撑不住,嗓音愈发微弱,云知鹤眼眶发红。


    “可谁知,他身子太弱,生产之时撑不住……还有你皇妹……”


    轩辕应颤抖一下,喘息几口才开口。


    “我不可能害她……我还需要,她登上大位,让我,堂堂正正的,垂帘听政……”


    秦端抿唇,眼泪“簌簌”的流下,嗓音干哑。


    “我不……信你。”


    他蹙着眉头,似乎茫然的捂住脸,喃喃自语着哭泣,“我不信你……我不信你……我……”


    轩辕应的话揭开了他的伤疤和一切。


    他这些年的行尸走肉和谋划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汲取着自己想象出来的伤痛而活可怜鬼而已。


    他的半生没有意义,他的仇恨没有意义,他的痛苦……更是没有意义。


    “不是……不……呜……”


    秦端捂住脸,缓缓的瘫软下,崩溃的哭出声来。


    他的父君,明明还抱着他,与他说着话本的下一话。


    他的妹妹,明明还揪着他的手指,牙牙学语含糊不清的叫着他,皇兄。


    他的锦娘,明明还抱着他,笑着说,我不会离开兄长。


    可他的恨意与爱都没有意义。


    秦端执着的为自己这些年的恨意寻找宣泄的出口,仅仅只是……他失去了所有。


    他颤抖抽泣着,顿了顿,哑声狼狈的一遍遍叫着,“锦娘……呜……不是……锦娘……呜……锦娘……锦娘……”


    锦娘,快来抱抱我。


    我不是……


    锦娘,快来抱抱我。


    锦娘……


    我好冷啊……


    他在颤抖,他在乞求有人能抱住他,然后安抚这可怜的痛苦,他在哭喊着……他的锦娘。


    “呜……”


    然后云知鹤跑过去,她神色焦急的扔下弓箭,飞奔着跑过去,浓黑的发丝飞舞着,狼狈不堪。


    秦端在泪眼朦胧之下看到她跑过来的身影,像是不顾一切一般,再无风光月霁的样子。


    他的锦娘。


    他的锦娘在向他飞奔。


    ……看,还有人爱他。


    他的……锦娘?


    秦端猛地顿住。


    他眼泪的泪水也停下在眼眶里,只呆愣僵硬的看着云知鹤跑着,然后与他擦肩而过,飞奔去轩辕应旁边。


    没有一瞬为他而停留。


    ……她毫不犹豫。


    秦端呆愣。


    他几乎是颤抖的蜷缩起来,哑声叫着,“锦娘……锦娘……”


    可云知鹤只是脱去外衣,披在轩辕应身上,嗓音沙哑叫一声,“应。”


    轩辕应贪婪的看了云知鹤一眼,然后瘫软在她怀里,昏过去。


    秦端感到身上的冷意比一切他经历过的雪天都要寒冷,几乎包裹住他,冰冷刺骨。


    他眸子呆愣的滴下眼泪,迷茫的喃喃着。


    “锦娘……”


    可他的锦娘没有一瞬为他停留。


    刺骨的冷意几乎让他不受控制的颤抖,带着不顾一切的晦暗与汹涌的委屈。


    他需要锦娘来抱住他。


    告诉他,她没有被抢走,她还是他乖巧的妹妹,还有人爱他……他不是孤身一人。


    可是伴随而来的,只有云知鹤抱住轩辕应发出的那一声焦急的嗓音。


    他依旧是雪天的,那位被抛下的孩子。


    弱小又可怜的抓挠住女人的衣摆,恳求着他的母亲——求你救救我父君。


    就像是他现在环住自己的胳膊,颤抖着蜷缩下身体,渴求着——


    求你,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


    他痛哭出声,哽咽着抽泣,“谁来……救救我……”


    没人爱他。


    没人救他。


    ……他的锦娘,已经不再看他了。


    他的锦娘,不会再抱住他了。


    然后,猛地有人抱上他的后背,是哽咽的,少女的嗓音。


    “哥哥……我在。”


    原子洛的眼泪打湿了秦端的脊背,哭喊着,哽咽着说。


    “没关系。”


    “还有……我在爱你。”


    作者有话说:


    感觉后半段秦端的痛苦没有好好描写出来……


    原子洛和秦端是亲兄妹,不过秦端一直瞧不起她,认为她是野种,而原子洛一直陪他做坏事只是想向他证明,自己是可以被爱的妹妹,不比云知鹤差,是纯正的兄妹情,当然……可以出个番外仔细写写原子洛的番外,不知道有人想看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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