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有牵挂?
那就好办了。
无所牵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而雪莉显然并不属于这一范畴,她有软肋——她的姐姐。
奥尔加向后靠在墙壁上,抬头,微微眯起眸子盯着廊顶惨白的灯,息屏后的手机在指尖转动一圈。
“——宫野明美。”
奥尔加无声地念出这个曾在资料上见到过的名字,片刻后,突然笑了。她想到了,用来威胁雪莉的东西。
贝尔摩德曾警告过她不要去招惹雪莉,可奥尔加显然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
“咚——咚——咚——”
三道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传来。刚给宫野明美发去简讯的雪莉也顾不上看自己的讯息是否显示“已送达”,便条件反射一般地将手机息屏。
而后,雪莉还来不及说什么,实验室的门便被从外边推开了。
果然,是去而复返的阿尔萨斯。
彼时的雪莉将将把手机装回口袋,急匆匆走回实验操作台边上随手拿起一个试管,装作镇定地抬头看向来人。
“还有事?”
或许是因为紧张,雪莉罕见地主动打开了话题。尽管她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冷静。
奥尔加收回手,任由大门在自动装置的牵引下合上,发出“砰”得一声闷响后,才耸耸肩,笑道:“没什么大事。”
对着奥尔加那一眼假的笑容,雪莉本能地感到危险。她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试管放回试管架上,谨慎地没有接话。
奥尔加却好似察觉不到雪莉的紧张,自顾自地走到操作台的另一边,随手拿起一瓶试剂,像是很感兴趣地研究着,也不说话。
氛围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当然,精神紧绷的只有雪莉一个。
好一会儿,雪莉似乎终于无法忍受奥尔加的哑谜了:
“——”
“你姐姐最近还好吗?”
奥尔加却从手中试剂瓶上的反光观察到了雪莉的神态,在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前抢先了一步。
伴随着奥尔加漫不经心、好似闲聊般的一句话,实验室内的氛围却直接降至了冰点。奥尔加几乎不用看都能猜到雪莉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她的声音冷极了。
“什么意思?”
“不要这么紧张嘛,”奥尔加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试剂瓶了,而后她趴在实验台上,两手托腮看向雪莉,面上挂着那种令人胆寒的天真笑容,“只是普通的寒暄而已。”
雪莉向后退了一步,抱臂靠在墙上。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性的动作。她从更高的位置观察着奥尔加,可却感觉不到一点心理优势。
“我姐姐没有任何值得谈论的八卦,就不劳你费心了。”
“哦?是吗。是这样啊。”奥尔加掸了掸衣袖,站直起身体来,也向后一步背靠在了墙上。她将双手插在卫衣前的口袋里,而后才看向雪莉,慢慢悠悠开口道:“我还以为她的情感生活不太顺利呢。”
雪莉没出声,只稍稍皱起了眉。看得出来,她确实没太理解奥尔加的意思。
“你姐姐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奥尔加装模作样地想了几秒,才像是恍然大悟般用日语报出一个名字,“啊,赤井秀一。”
雪莉眼中的疑惑更甚,她似乎对于“赤井秀一”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不是演的。
奥尔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雪莉的表情:“或者换个说法——莱伊?诸星大?”
这下,奥尔加终于在雪莉脸上看到了她想要的变化。显然,雪莉对于莱伊“背叛”组织这件事有所耳闻,也非常清楚和叛徒有所牵扯的后果。
“他们已经分手了。”于是,雪莉几乎是立刻这么说到,如澄清一般。
“是吗?”奥尔加却依旧是那副慢吞吞的、耐人寻味的语气。
雪莉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她在观察,也早思考判断奥尔加这句反问背后可能涉及的所有意思。
可她对组织的阿尔萨斯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即使再聪明的人,在几乎没有已知条件的情况下,也无法推导出结果。
所以,几息后,雪莉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象征性地举起双手,作出个略显敷衍的投降姿势,主动在这一局认输缓和了气氛。
“说说吧。”
奥尔加笑了。她将手机丢给雪莉。
雪莉条件反射地接住,而后才意识到这手机没锁,屏幕上是个类似简讯的界面。
是阿尔萨斯早就准备好的。雪莉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
然而还不待雪莉再多思考一秒奥尔加的行为逻辑,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
奥尔加看见雪莉骤然缩小的瞳孔,欣赏着她变得惨白的脸色、绷紧的下颌、以及颤抖的手。然后,犹嫌不够似的,故意道:
“看来宫野明美早就知道莱伊是卧底了呢。”
寂静。
“咔”得一声,雪莉按下了手机的息屏键。若不是奥尔加伸手过去,她几乎要将手机藏进自己的口袋中,就好像这样就能将这个秘密再次封藏起来。
宫野明美早就知道莱伊是卧底,但却没有上报给组织。
并且,她直到现在都还和那个人有联系!
这个认知简直让雪莉快要疯了。至少此刻的雪莉,是奥尔加见过她最最失态的时候了。
几乎是立刻的,雪莉做出了决定:
“我可以试着逆向那个药,但我姐姐的事——”
“我会保密。”
奥尔加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雪莉对宫野明美的在意程度。她又盯着雪莉瞧了一会儿,看到她那副担心的神情,突然又觉得有些没意思。
于是,奥尔加收回脸上的所有表情,将原型药“银色子弹”丢给雪莉,回身便准备离开。
“那——”
雪莉似乎还想说什么。
在指尖接触到冰凉冷硬的门把手的那一刻,奥尔加说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真是良心发现了也说不定呢。总之,她突然回过头,用那种不带任何波澜的语气点道:
“说起来,我会对这件事保密。但是,知道这件事的可不止我一个。”
雪莉的神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奥尔加只歪了下头,便拉开大门,朝外迈去。雪莉不由自主朝大门的方向追了两步,没赶上。
随着两人间距离越来越远,雪莉只能隐约听见奥尔加的声音,夹杂着走廊带来的些许回声:
“安分一些,我会让知情者都闭嘴。”
伴随着“砰”的一声,实验室的大门在自动装置的牵引下被重重关上。雪莉却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算是得到了阿尔萨斯的承诺了。
雪莉知道阿尔萨斯不可信,但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或许因为阿尔萨斯是那最后一根稻草,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又或许是因为……
雪莉抿唇,垂眸看向自己指尖捻着的那颗红白相间的胶囊。
又或许是因为……
不,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那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雪莉深呼吸一下,强迫自己抛开脑海中的想法,开始准备药物的逆向工作。
*
奥尔加的心情不怎么美妙。
在寂静的走廊中,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每一下的心跳。
就像大冈红叶说过的那样,听着可不太健康。奥尔加这么想着,突然笑了一下,可那笑又很快消失了。
她抬起左手,有些烦躁地抹了把脸。无力的指尖在面颊上划过。
“啧。”
奥尔加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好心了起来。
她为什么会去提醒雪莉呢……只要雪莉逆向成功药物,只要她得到她想要的,这之后,宫野姐妹是死是活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会保密,但是同样知道这个秘密的琴酒和贝尔摩德会不会闭口不言,那可就不关她的事情了。反正她保密了,所以也不算撒谎对吧。
所以,为什么要去提醒雪莉呢。
欣赏他人那种自以为安全后的绝望,不是很有意思吗?
难道是因为她想看到宫野姐妹和赤井一家相互撕扯?毕竟他们也是亲戚,斗起来一定也会很有意思……
不不不,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呢,这样就算真斗起来了,也会让人觉得很无趣。
但是宫野明美和赤井秀一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不如现在就回去,让雪莉告诉宫野明美,只要她把赤井秀一约出来,并且亲手弄死那个戴着毛线帽的讨厌家伙,就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奥尔加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宫野明美能鲨死赤井秀一吗?还是赤井秀一会反鲨宫野明美呢?
这样才有意思。
奥尔加想要转身返回实验室,就这样提出这个有趣的主意。但是她的脚步却顿住了,就这么蹙眉站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
她开始思考,抛开那些异想天开。
然后,她得出了结论——她被影响了,被雪莉这个存在影响了。
是因为那些她从未当真过的不靠谱传言吗?
在低下头的一瞬间,奥尔加的眸中闪过浓稠的阴翳。
“啧。”
片刻后,她面色如常地抬起头,大步朝实验基地外走去。
贝尔摩德不会主动透露出这个秘密,她甚至还告诫过奥尔加不要去掺和雪莉的事情。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知情人了——
“果然,还是要先想个办法让琴酒闭嘴呢。”
奥尔加故作苦恼地敲了敲脑袋,如刀子般的目光突然转向天花板角落的某个摄像头。而后,她停下步子,抬头望着那摄像头,像是透过它在与某人对视:
“怎么办才好呢?”她故意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到,“不然,直接鲨掉琴酒好了。”
第92章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奥尔加意有所指。
更何况,琴酒知道的可不只有宫野明美的秘密,他还猜到了阿尔萨斯的秘密。
可惜还不待奥尔加仔细谋划一下该怎么杀死琴酒,她就先接收到了来自朗姆的召唤。
“是的,药已经拿去让雪莉确认了。……。对,初步检测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什么?”
奥尔加的眉心罕见地皱了起来。原因无它——
“阿尔萨斯,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再说最后一遍,下午一点到庄园来见我,不要迟到。”
“可是——”
“嘟——嘟——”奥尔加还想说什么,手机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朗姆把电话挂了。
奥尔加坐在驾驶座上,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手中已经息屏的手机,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她将手机往副驾驶的座椅上一丢,踩下油门。
低调的黑色跑车发出一阵嗡鸣,甩出一道弧线后,转弯向着组织位于东京郊区的庄园开去。
一路上,奥尔加都在走神。
她右手虚握着方向盘,食指无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那双祖母绿色的眸子明明在看着前方的路,却微微有些涣散。
奥尔加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朗姆要亲自见她?
首先,排除她犯了什么错,所以朗姆要惩罚她。
那么,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到必须当面说的事情。毕竟他们的手机都有防间谍模组,排除了被窃听的风险。
既然连APTX-4869的事情都能用手机说,就说明朗姆接下来要找她聊的事情,大概比身为组织绝密的APTX-4869更加机密。
奥尔加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组织里比APTX-4869更为重要、更为绝密的,那就只有——
“砰!”
前方的刹车灯忽然亮起,一辆小轿车在奥尔加的视线中迅速放大,她赶紧回过神来,猛踩刹车。脚下踏板传来的反震力道让她的腿一阵发麻。刹车系统瞬间启动,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刺耳,仿佛一把利刃划过金属。
地面上卷起几缕淡淡的青烟,空气中弥漫起橡胶灼烧的焦糊气味。奥尔加的目光被安全气囊突然弹出的白色覆盖,耳边的一切似乎被放大又模糊。
一瞬间,她的胸口被气囊顶得生疼,身体向后猛地弹回座椅。
刹车声渐渐平息,空气中只剩下跑车引擎的微弱喘息和她疯狂的心跳声。前方的小轿车尾部轻微凹陷,红色的尾灯如同垂下的眼睑,无声地控诉着刚刚的惊险。
很快,前方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制服的身影从驾驶座下来,朝奥尔加走来。
制服……?
奥尔加的视线下意识扫过前车,才注意到它的车顶隐隐闪着蓝红交替的灯光——她追尾的竟然是一辆警车!
Sh*t!
还不待奥尔加在心中把朗姆暗骂一遍,一张严肃但并非愤怒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敞篷车倒是省去了对方敲玻璃的步骤。
奥尔加老老实实将双手放在已经鼓出了安全气囊的方向盘上。然后才想起来,这里不是阿美莉卡,对方应该不至于因为没看见她的两只手,就一惊一乍地对着她清空弹夹。
甚至,这位警官都不一定随身带了枪……
“小姐,您没事吧?”那警察微微俯下身,语气中带着一丝职业的关怀。
奥尔加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她转头一看,瘦长脸、个子不算矮、凌乱的刘海……奥尔加见过的日本警察不多,她很快就想起来了。
“高木警官?”
“诶?你认识我?”一瞬间,高木涉脸上的严肃全部消失无踪了,他的脸上露出一种迷茫的愚蠢。
恰此时,前方警车的副驾驶上走下来一个人,矮胖身材,穿着一身棕色的风衣,戴着同色系的帽子。
奥尔加十分无语。为什么难得追尾一次,居然追尾
了两个警察?
不过好在,这两个应该不是交警……
“高木老弟?交涉好了吗?”目暮十三站定在了奥尔加的另一侧,靠副驾驶的位置。他看了一眼奥尔加,然后变得有些疑惑,“咦?小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换个人说这句话,或许就是搭讪的效果了。但由目暮十三说出来,就显得非常正直。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气质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奥尔加叹了一口气:“我把保险公司的号码给你们,然后——”
“嗷!我想起来了!”目暮十三突然左拳敲右掌,一幅豁然开朗的样子,“是在之前那班去往纽约的飞机上,我们见过你!”
被目暮十三这么一说,高木涉也想起来了:“哦!对对对!是在去纽约的航班上!”
奥尔加这张脸,就算只从单纯欣赏的角度,也很难让人忘记。
可奥尔加并不想“叙旧”。她推开车门,拒绝了高木涉的帮助,费了一翻力气,将自己从安全气囊的挤压中解救了出来,离开了已经被撞变形的车子。
腿上没有伤,身上也没有伤。头有点晕,还有点耳鸣,估计是轻微脑震荡。但是不要紧,过一会就好了。奥尔加快速做出了判断,然后绕到副驾驶的方向,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机。虽然屏幕已经被撞得四分五裂了,但手机还能用。
她一边低头滑动屏幕翻着通讯录,一边打断了高木涉和目暮十三的话:“一会你们和我的保险公司联系就行,我还赶时间,就先走——”
却不想目暮十三很严肃地拒绝了奥尔加的提议:“小姐,可以看一下您的驾照吗?”
奥尔加瞥了眼手机屏幕,12:30p.m.,如果再浪费时间下去,就绝对不可能准时和朗姆见面了。
但她没带枪。
不过她还真带了驾照。
算了,浪费时间就浪费时间吧,奥尔加决定难得地当一回守法公民。她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一张卡。
目暮十三接过那张全英文的卡,表情痛苦地看了起来。而后,他的两条眉毛纠结在了一起。
奥尔加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很可惜,这守法公民她今天大抵是当不成了——
“奥尔加克里斯小姐。”目暮十三用拗口的日式英语念出了奥尔加驾照上的名字,“这不是日本的驾照。”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奥尔加耐着性子道:“是加利福尼亚的驾照。”
目暮十□□复对比着驾照上的照片和奥尔加的脸:“你不觉得这个驾照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这驾照可是合!法!的!
获得驾照可是奥尔加为数不多的合法行为之一。
目暮十三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纠结:“可这是阿美莉卡的驾照。”
“对啊。”
目暮十三无奈的从口袋里掏出小手绢,擦了下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克里斯小姐,我需要提醒你,你现在是在日本开车。”
奥尔加还是一脸的不明所以:“这是合法驾照。”
目暮十三已经彻底无语了。他心道,这群阿美莉卡人总是这样无知又傲慢,理所当然地觉得全世界都该会说英语,理所当然地觉得全世界都能使用美元,现在甚至还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国家的驾照是全世界通用的……还好眼前的这个阿美莉卡人会说日语,没有一上来就对着他叽里呱啦说一堆英语。
或许是因为奥尔加脸上的疑惑太过真诚,不似作假,一旁的高木涉不得不解释道:“克里斯小姐,如果你在离开美国前没有申请IDP的话,只是美国驾照,是不可以在日本使用的,哈哈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你可能还是需要先跟我们回警视厅一趟,放心好了,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高木涉的态度还挺好,一脸傻兮兮的笑容,一手挠着后脑勺。一旁的目暮十三满脸无语地叹了一口气:“高木老弟,看来你还是没有记清法律。”
随即,在高木涉迷茫的眼神中,目暮十三转而对奥尔加道:“克里斯小姐,未满18岁,即使持有合法的IDP,日本法律也不允许您驾驶车辆。”
奥尔加:“……”早知道就带着枪了!这种偏僻的小路,不杀人灭口简直可惜了!
可惜奥尔加没带枪。她觉得她真是脑子坏掉了,居然和两个警察在这里讨论了这么久的日本法律。
和朗姆的会面是绝对会迟到了。奥尔加看了眼手机屏幕,12:50p.m。到时候朗姆打电话过来质问,难道她要告诉朗姆她在警视厅吗?
Jesus……
奥尔加不想去警视厅,她发挥了自己的毕生演技:“我只有不到半个月就满18岁了,两位警官,看在我是初犯又诚心悔过的份上,绕过我这一次吧!修车的费用我会全权承担的,拜托了!”
奥尔加双手合十,表情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高木涉犯了难,一时间竟纠结起来,毕竟人家小姑娘刚来日本,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也是情有可原嘛。
而目暮十三,虽然也纠结了一下,但作为一个资深警察,他还是不能犯原则性的问题,于是好声好气地劝道:“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和我们去警视厅做个事故认定就行了,检察官也不一定会起诉你的。”
看来是一定得进局子了。
“好吧。”奥尔加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打了一行字后,抬起头来,将手机息屏。她朝着方驶来的一辆警车走过去。半道,还回头看向目暮十三和高木涉,“两位警官,不走吗?”
那辆驶来的警车,显然是目暮十三叫来接他们的。
“哦……哦!”高木涉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而一旁的目暮十三,表情则复杂多了。
就在刚才,两位警官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变脸”。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上一秒还一脸真诚悔过、一幅可怜兮兮模样的小姑娘,下一秒就面无表情的,眼神冷漠得吓人,就算说她手上有个十几条人命,目暮十三都不会怀疑。
也就是这时,目暮十三突然想起来了,在那趟去纽约的飞机上,眼前这个红发的小姑娘,可是直接拿着烟头就往别人脸上摁的!
第93章
奥尔加看上去对“被警察发现了违法行为”这件事没有一丝感触,既不恐惧,当然,也不兴奋。
她面无表情坐上前来支援的警车的后排,甚至还用眼神催促了一下正站在车外与前来支援的两位女□□警寒暄的目暮十三和高木涉——虽然并没有人接收到她的催促就是了。
奥尔加并不想和警察们浪费时间,即使她并不真的重视朗姆的邀约和命令。
好在警察们的寒暄也不算过分冗长,勉强在奥尔加耐心彻底耗尽前结束了。
而在警察们寒暄的这一分多钟时间里,奥尔加则抱臂坐在警车上,阖目将最近一年发生的几乎所有事情——与组织相关的、不相关的——都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
果然!
“蹦——”“蹦——”
奥尔加睁开眼睛,祖母绿的眸中是一片了然,以及……微不可察的兴奋。目暮十三与高木涉已经关上了车门。两位警官分别坐在了奥尔加
的左右,而后警车缓缓启动。
这真的很像押送犯人的场面,区别大概就是奥尔加并没有被拷上一副银手镯。
当然,目暮警官他们也确实不是故意的。毕竟前来支援的只是一辆五座的小轿车,本来若只有高木涉和目暮十三两人,后排该是足够宽敞的。甚至,如今缩手缩脚坐着的正是这两位警官——
奥尔加又阖上了眼睛,抱臂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在闭目养神。在两位警官上车后,她丝毫没有要收敛一点的觉悟,自顾自保持着最舒适的姿势坐在正中间,不像是犯人,倒像是被请来的大爷。
日系车的空间本就狭小,两位警官又不好意思真去和奥尔加一个小姑娘挤占位置。于是便只能颇为憋屈地挤在角落了。
*
奥尔加进局子了。
这是她第一次进日本的警察局,不过倒也没有多新鲜就是了。
所谓人不在警局,但对警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指的就是奥尔加了。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她对日本警局投入了更多的关注。这种关注甚至是下意识的、不带有任何特殊恶意的。
奥尔加不带有丝毫波动的双眼随着前进的动作,飞快掠过东京都警示厅内的一切。而后,在或明或暗的许多打量下,跟在目暮警官身后进到了一间审讯室。
“请坐。”
目暮十三向着桌子对面那张属于犯人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紧随奥尔加身后而至的高木涉关上了审讯室的门,在目暮十三身旁的位置落座。他在目暮警官的示意下打开了记录审讯用的摄像机,面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犹豫。
鉴于目暮十三终于回想起了奥尔加在当年那班飞往纽约的飞机上的“壮举”,先前因为她的外形与表演而带来还算不错的第一印象直接变得稀碎。现在,或许是出于一名老警察的经验与直觉,奥尔加在目暮警官的心中已经进化成了一个危险分子。于是——
“姓名。”
目暮警官坐在奥尔加对面,他特地板起了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尽管这只是让他那张圆滚滚的脸多出了一丝莫名的喜感。他或许并没有意识到。
奥尔加自然不会提醒目暮警官,当然,也不会被目暮警官的故作严肃吓住,她本就缺乏“恐惧”这种情绪。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想到,如果一旁的高木警官也能表现得凶恶一点,而不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或许还能给别的什么犯人造成一点危机感。又或者,他们是准备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奥尔加一边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朝着放在桌面上的驾照的方向昂了昂下巴,完全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姓名?”
目暮警官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五秒后,审讯室内依旧一片寂静。高木涉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心中开始不断地生出尴尬。
他其实并不明白目暮警官为什么要“小题大做”——毕竟奥尔加只是个未成年,还是个阿美莉卡人,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这buff都叠满了,按照惯例,批评一番后叫家长来领走就算完事儿了,检方甚至都懒得起诉她罚那点儿款。
又是五秒死一般的寂静,高木涉看看奥尔加,看看板着脸的目暮警官,又看看奥尔加,最后终于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拽了拽目暮警官的衣角,想说差不多得了。然后,被目暮警官一巴掌拍开了手。
“高木老弟?你拽我干什么?”
面对目暮警官疑惑的眼神,高木涉更尴尬了,赶忙摆了摆手:“没、没事、哈哈、哈……”
目暮十三这才反应过来——高木这是觉得他小题大做,面对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又拉不下脸来,正在不安desu。
目暮十三一时间也很难向高木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死咬着奥尔加不放。或许是出于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的直觉,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更玄一些的原因。总之他觉得奥尔加这个人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目暮十三却又说不上来了。总不能真像他的直觉那样,这个小姑娘其实是个手握十几条人命、穷凶极恶的鲨人犯吧?
目暮十三擦了擦额角真实存在的冷汗。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离谱——可在看见那双宛如冷血动物的绿色眼睛时,又总会禁不住升起这种想法。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目暮十三捏了捏眉心,对高木涉道:“算了,你去把佐藤警官叫来吧。”
虽然年纪相仿,但美和子可比高木涉要靠谱多了,至少不会随随便便就开始不安desu。
而且……女警官来审女犯人,会不会更有优势?应该会的吧……根据什么同理心什么什么之类的理论来说。
目暮警官正琢磨着,高木涉已经“是!”了一声后,火急火燎地站起身来去拉门,活像这间审讯室的气体有毒似的。
……至于吗?
目暮十三觉得很无语。看来高木老弟还是需要磨练啊。这么想着,目暮十三将目光放回奥尔加身上,而后——
又叹了一口气。确实,也不能全怪高木老弟,毕竟这小姑娘长得确实不像坏人——忽略她的眼神。
害,这个看脸的社会。
*
还不待高木涉拉开门,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来人正是佐藤美和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目暮警官正在心里犯着嘀咕,一旁的高木涉心中的紧张却在见到佐藤美和子的那一刻瞬间又提升了一个量级。他几乎是立刻就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背,活像站军姿似的。心中也是百转千回,比如担心自己刚才站起来的时候有没有把衣角的褶皱抚平。如果没有抚平的话,佐藤警官会不会觉得他是个邋遢的人。……
可惜,佐藤美和子完全无视了一个人兀自站着军姿纠结的高木涉,直奔向目暮十三。
她看了一眼坐在犯人位置上的奥尔加,犹豫了一下,而后弯下腰,在目暮警官耳边用极低的音量说了些什么。
奥尔加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哈!原来那位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高木警官居然暗恋佐藤警官!可她记得,佐藤警官的取向是松田阵平来着?
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松田阵平可是在摩天轮爆//炸前的最后一刻,回应了佐藤的嘻嘻。诶呀,好期待啊,如果这位漂亮冷静的佐藤警官突然见到了松田阵平,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境呢?会是浪漫的重逢吗?还是再见已是敌人呢?
至于佐藤美和子在悄悄和目暮十三说什么?
高木涉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后,又不禁开始好奇起来。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阵轻柔的、带着些许兴奋的声音——
“公、、安?”
一瞬间,审讯室内其余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奥尔加的方向。她是……怎么知道的?
读口型?不,不可能。佐藤美和子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虽然她一开始并不认为奥尔加这个外国人会读日语口型,但习惯使然,她在跟目暮警官汇报的时候,还是用手做了遮挡,从奥尔加的角度不可能看见她的口型。
那是听到的?不,也不可能。高木涉心道。自己站得明明更近,可楞是连一个字也没有听到。那么,离得更远,隔了一张桌子的奥尔加又怎么可能听见呢?
奥尔加看着对面三个警察诧异的模样,今天里第一次地、发自内心地扬起了嘴角。
就是听见的。她的感官,天生就比常人更加敏锐。
而真正让她兴奋的,则是佐藤美和子提到的“公//安”两个字。
*
另一边。
降谷零人在日本,刚下飞机。手机解除飞行模式的第一时间,一阵明显的短信提示音立刻响起。
一旁的松田阵平诧异道:“你居然会开提示音?!”
不,等等!
不用等降谷零回答这个问题,松田阵平几乎是立马就想把自己刚才的问题吞回去了。这个问题太傻了好吗!——降谷零才不会开提示音!就算Boss直接打电话过来,手机铃声都不一定会响。但只有一个例外——
“那个小鬼?”
松田阵平十分无语,特别是想到一会儿降谷零看了短信后估计会露出一种堪称“欣慰”的表情,他就更加无语了。
谁知,这次降谷零却一反常态,盯着手机的眉头越皱越紧。短信界面苍白荧光的光倒映在他蓝色的眸子中,叫人一时间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但松田阵平毕竟很熟悉降谷零了,当然,对那个红头发的小鬼也不算太陌生。于是,当即便猜到了些
什么,发出一声幸灾乐祸般的怪笑:
“哈!那个小鬼一定又惹麻烦了!”
一想到奥尔加可能会吃瘪,松田阵平就乐了。随即,他听见降谷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奥尔加被逮捕了。”
“哈???!”
第94章
对于奥尔加被逮捕这件事,松田阵平起初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小鬼坏事没少干,但向来精明得很,怎么可能随便被警察抓住小辫子,还被逮捕了?
估计又是吸引降谷注意的小手段罢了。最初的震惊过后,松田阵平恢复了冷静,瞪大的眼睛也变成了一幅死鱼眼的状态。他心道,那个小鬼向来喜欢将一点点小事夸得无比大,藉此让降谷零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什么摔了一跤磕破点皮就说得自己好像已经骨折了一样啦。什么飞机遇上点气流颠簸就说得好像马上要坠机一样啦。……总之,那个小鬼就是无比喜欢且乐意看到降谷零为她担心的样子。
至于这次——松田阵平想点根烟,摸遍全身却只找到一根棒棒糖,又思及自己正在机场,于是只能无奈将棒棒糖塞进嘴里——这一次,按照惯例来说,那小鬼估计是搞了什么危险驾驶行为被交警抓住开了罚单,于是巴巴地跑来跟她亲爱的零零说自己被警察抓进局子了。
松田阵平这么想着,却见自己那一向精明的老同学神色并没有放松下来,没有丝毫犹豫,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估计是输入了某个号码。
很快啊,电话就接通了。
降谷零没带耳机,于是松田阵平能够隐隐约约听见电话对面的声音。当时他刚变成死鱼眼的眼睛就又睁大了。
喂——喂——没必要吧?
松田阵平已经大致猜到了电话对面是谁。而他的猜测,在降谷零的第一句话之后,立刻得到了证实:
“风间,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是的,需要立刻去办。”
简单交代了几句,降谷零挂断了电话。一转头,自己的老同学松田阵平已经变回了死鱼眼的模样,正叼着根棒棒糖,斜睨着他。如果能出声,他估计会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当然,松田阵平也没有没眼色到这种程度。他跟降谷零一起去取了行李,下了电梯。
“我说,也没有必要出动公安吧?”反正“逮捕”这件事肯定又是那小鬼在夸大其词。
当然啦,后半句松田阵平并没有说出来。
风见裕也,这个人松田阵平虽然没打过交道,甚至没见过,但是和降谷零一起行动了这么久,他愣是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家伙有了一定的了解——公安,降谷零的直属下司,明明比降谷零还要大一岁,却被比自己还小的上司压榨得死死的可怜牛马。
虽然降谷零从来没有跟松田阵平直接介绍过风见裕也这个人,但是根据松田阵平自己的观察,风见平时应该还挺忙的。就好比刚刚接电话的时候,松田阵平就隐约听他说自己正在监视还是什么的。
所以……这么个大忙人,降谷就直接把人家薅出来去警局接个坏小孩?
“况且,要是那小鬼真被抓了,我们应该开香槟庆祝才对嘛。”见降谷零不搭理自己,松田阵平继续叼着棒棒糖嘟嘟囔囔道,“这可是大鱼!”
这话倒是没错。即使在所有拥有代号的组织成员中,奥尔加也是最重要的那一批。可以想见的,她一定也掌握了组织许多的秘密和犯罪证据。总之,抓了一定没毛病。
早已有车在机场的地下停车库等待着他们。司机从驾驶座下来,接过了两人的行李。降谷零拉开后座的车门,神色如常:
“没有掌握足够将她定罪的证据,即使逮捕她也毫无意义,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
说着,他已经在车子后座坐下。这应该是公安派来的车子,而不是组织。不然降谷零不可能说出刚刚那句话。
松田阵平在车外站了两秒,嘎嘣一声咬碎了棒棒糖后,才紧跟着钻进了车子后排。他无奈地用那副死鱼眼的表情看了降谷零一眼,在心中默默道:你最好是。
话说回来。车子驶出机场的地下车库,松田阵平扭头盯着窗外东京那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陌生的景色,默默想到,也不知道以后降谷零如果真的逮捕了奥尔加,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毕竟真逮捕了,可以说他没有心。没逮捕,可以说他徇私枉法。
害……难办哦。
这么想着,松田阵平突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看向降谷零。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小可怜,看得降谷零一阵莫名其妙。
“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
说着,松田阵平又是一阵叹气、摇头。
降谷零:“……”
他索性也不管突然抽风的松田阵平了,低头,点开手机上的最新消息。然后——
笑了吧,他刚刚是笑了吧!尽管降谷零现在的表情与一秒前已经别无二致了,但松田阵平敢赌五毛,他刚刚在看向手机屏幕后,一定笑了0.001秒!
在看到降谷零神色如常地收起手机后,松田阵平明白,风见应该已经成功从局子里将那个小鬼提溜出来了。
当然啦,堂堂公安去警视厅提一个危险驾驶的小鬼,怎么想都不可能不成功的。也不知道降谷刚刚那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到底是闹怎样。这么想着,松田阵平的嘴角又不禁抽搐了一下。
*
几分钟前。
佐藤美和子敲响了审讯室的大门,并小声跟目暮十三说了有公安到来的事情。
下一秒,仿佛是应验了一般,审讯室刚刚关上的门又重新被推开,十分嚣张,根本没有敲门询问。
门外,赫然站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来人一头黑色短发,脸型瘦长,眉毛稀疏,戴着一副深色的椭圆镜框眼睛。他穿着橄榄色的全套西服,系着一条棕红色的领带。明明是一副社畜的模样,气势却十分嚣张。他在一众警视厅刑警的簇拥下畅通无阻地来到审讯室门口,推开大门:
“这个人,现在由公安接管。”
说着,来人看向奥尔加,像是在打量,评判,又像是带着一股怨气与不情愿。而对于一旁目暮警官他们的反应,这人也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关心。他就好像是来宣读圣旨的一样,根本没考虑过警视厅会拒绝他的可能。
“此外,关于本次案件的所有文件、记录等,都交由公安带走,不许留档。”
这下,目暮警官他们看向奥尔加的眼神又不一样了。在东京当警察这么些年,纨绔子弟他们见多了,嚣张的律师突然带着一大箱保释金来将这些二世祖提走的情况他们也见多了,但是嚣张的公安来提人的,他们还确实是第一次见。
这来头得大成什么样啊?总不可能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是重刑犯,需要公安亲自出手带走审吧?福尔摩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对于纯良的目暮警官他们来说,觉得奥尔加不可能是需要公安亲自出手的恶徒,所以只能是来头很大的二世祖。而对于风见裕也来说,这句话而已同样适用。
领着奥尔加往警视厅外走的一路上,风见裕也都在斜着眼,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奥尔加——组织核心成员阿尔萨斯,危险等级,最高。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总之,即使奥尔加长着一张非常能迷惑人的漂亮且无辜的脸蛋,但风见裕也还是怎么看她怎么不像好人。
就风见朴素的认知来说,即使目前没有能将阿尔萨斯定罪的证据,但人反正都落到警察手里了——而且还是她自己作的,完全没有能牵扯到降谷零卧底身份的联系——他直接把人悄咪咪带回公安,来一套大记忆恢复术,证据不就有了?说不定是一个将黑衣组织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咧!
风见不理
解,为什么降谷先生一定要让他把这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弄出来。
这好吗?
这不好。
但毕竟是降谷先生的指令……即使风见不理解,也还是窝窝囊囊地执行了。毕竟,一,他虽然不相信降谷先生的人品,但绝对相信他的能力。降谷先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二……他也确实不敢违抗降谷零的命令……
真的是——
风见裕也带着奥尔加走出了警视厅大楼,看着前方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场景,他向后捋了一下超短的头发,无声叹了一口气。亲手将危险分子放归社会的感觉可不那么好,他感觉良心在隐隐作痛。
于是,风见打算,索性眼不见为净。
“那么,我就先走——”
“等一下嘛,风见先生。”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与恶意的声音,质感有些冷,但意外地很好听。
这是风见第一次听到阿尔萨斯开口,声音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转过身去,目光严肃地俯视奥尔加,推了推眼镜:“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奥尔加双手背在身后,毫不畏惧地与风见对视着,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是啊。”她微微歪着脑袋,“那么,究竟是谁跟我提到过你呢?”
此话一出,风见裕也心里一个咯噔。
阿尔萨斯知道降谷先生的卧底身份了?!降谷先生甚至连公安内部的事情也告诉她了吗?!是降谷先生叛变了?!不!不可能!那么,是阿尔萨斯叛变黑衣组织了?!
奥尔加就这么看着风见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又变,别说,欣赏蠢人自己脑补,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降谷零当然没有跟奥尔加提到过风见裕也。实际上,在奥尔加挑明自己已经知道降谷零的卧底身份后,两人一直一幅无事发生的样子,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但是,奥尔加确实动用了一些小手段,将降谷零周围的人都查了一遍。当然啦,鉴于组织在公安并没有卧底,为了降谷零身份不暴露,她也没敢太大张旗鼓去查,于是得到了信息不多。能查到风见裕也的一些信息,还是因为这人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而不是警察厅公安部。
而奥尔加相信,降谷零一定也做了许多准备,包括她如果突然反悔向组织报告了他的卧底身份后的预案。
*
几秒后,风见裕也似乎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脑补。
也不知道他究竟脑补了些什么,总之接下来,他对奥尔加说话的语气就没这么凶了。虽然还是一副警惕怀疑的模样。
“还有什么事?”
“嗯——我想想。”奥尔加稍稍垂首,装模作样地抱臂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啊,对了,我头晕,可能是追尾警车的时候脑震荡了,你把我送去医院吧。要最好的医院。”
风见裕也又上下打量了奥尔加一下。精神不错,走路平稳,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
他很想拒绝,但那个可恶的犯罪分子像是丝毫没有眼力见,突然抬起头,笑嘻嘻地左拳敲右掌:
“对啦,记得通知零零立刻来医院探望我。”
说着,红色头发的犯罪分子转过身,自顾自在停车场精准找到了风见开来的那辆车,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恶手法,直接打开了后排车门,坐了进去。徒留风见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零、零零……?!!!”
真是奇怪啊……他为什么可以根据邪恶犯罪分子这种诡异的称呼,瞬间就理解她实在指谁呢?为什么呢……
啊!头好痒,好像要长出脑子了!
风见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到车前,低头一掏口袋。坏了!钥匙没了!
他恍然大悟似地抬头,却见邪恶的犯罪分子正优哉游哉坐在他的车子的后排,手中转着什么东西,用一种挑衅的、毫不可爱的笑迎上他的视线。
那不正是他丢失的车钥匙吗?
啊啊啊!邪恶的犯罪分子!邪恶!可恶!她究竟是怎么迷惑了降谷先生?不,不对!降谷先生才不可能被这种家伙迷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降谷先生计划的一部分!没错!
就这样,风见怀揣着淡淡的死意,载着后排那个邪恶的红头发犯罪分子,驶向了东京最好的医院。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由着这个邪恶的犯罪分子笑嘻嘻地占用医疗资源,他的任务可不包括陪邪恶小鬼看病这一项。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邪恶小鬼已经躺在了高级病房的床上,颇有些不耐烦地用眼神催促着他。
催他做什么?
哦……给降谷先生打电话,让他【立刻】来看望这个邪恶犯罪分子。
反正降谷先生肯定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浪费时间的。这么想着,风见裕也拨通了电话。他已经想好了,在降谷先生拒绝之后,他一定要好好欣赏邪恶犯罪分子泪汪汪的表情。
电话很快接通了。
“降谷先生,是这样的……”
风见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并没有添油加醋,甚至非常社畜地没有加入丝毫个人感想,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只到了最后一句,他总结到:
“总体来说,医生认为只是轻微的脑震荡。”
废话,邪恶小鬼一直说头晕,医生却查不出病症。这种情况下,大部分医生都会直接将情况判定为“轻微脑震荡”的。而邪恶小鬼,头晕也一定是装的!
“没错,是这样,虽然她说希望您立刻赶来探望,但——”
风见话还没说完,降谷零直接问了他医院地址。
风见仿佛听见内心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碎掉了。是什么呢?是他的玻璃心吗?还是对于降谷先生的滤镜呢?
总之,在浑浑噩噩机械地报完医院地址后,风见裕也彻底麻了。他宛如一个机器人,缓缓转头,看向那个躺在高级病房床上打游戏的邪恶红发小鬼。
恰好,邪恶小鬼似乎刚结束一把游戏,也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喂——那个谁,风见,去帮我买一罐可乐,要墨西哥可乐。”
她就这么颐气指使,丝毫没有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
还墨西哥可乐?
硬了,拳头硬了。风见决定了,他要好好拒绝这个邪恶小鬼一次,让她知道,地球可不是围绕着她转的。
就在风见深吸一口气,在脑内完成了措辞,打算严正拒绝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降谷先生!?”
风见不自觉的后退一步,随即看到了降谷零身后的那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松、松、松、松——!”
“哟!第一次见面,我叫松田阵平。”面对宛如卡壳了一般的风见裕也,松田阵平摘下墨镜,笑眯眯地上前一步,神态轻松。
而风见裕也?他已经彻底石化了。
怎么可能?!松田阵平不是已经……牺牲了吗?!
第95章
风见还是被打发去买可乐了,仅仅只需要他那位比他还小一岁的上司一句:
“风见,去买可乐吧。”
“……是!”
风见立正,转身,拉开门,行云流水地跑了。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待在邪恶小鬼边上了。看,现在就连他的脑子也出现问题了——他居然看见松田阵平了!
当然,墨西哥可乐是没有的。松田阵平在病院下的便利店溜达,买了一听可口一听百事,心道邪恶小鬼会把两个牌子兑着喝也不一定。
买可乐是一件很快的事,但买完后,风见还是拎着两听可乐,开始在病院内无所事事地闲逛起来。他就算再不机灵也知道,降谷先生可不单单是叫他来买可乐而已,不过找个借口把他支出来罢了。
看,这不,他溜达间还遇上了也在溜达的松田阵平。
唉!不知道凶残的降谷先生对上邪恶小鬼,会获胜的是谁呢?
*
“零零,好久不见。”
风见永远不可能知道的是,邪恶小鬼还会有这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纯良的、撒娇的表情。
降谷零抬手摸了摸奥尔加的脑袋,并没有多问。关于奥尔加无证驾驶、追尾警车的始末,他早就从风见发过来的资料上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说实话,鉴于奥尔加只是无证驾驶,而没有搞出更严重的事情来,降谷零甚至还有些欣慰。
于是,他只是对奥尔加道:“无论如何还是要注意安全。”
当然,他其实也没有特别相信奥尔加真的脑震荡了就是。
却听奥尔加突然话锋一转:“如果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情呢?
降谷零一愣,垂眸便对上一双在室内显得墨绿的眼睛。奥尔加扬起脑袋,看着他,微微弯起眼睛,表情甚至带着一种天真的求知欲。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是与外在完全不符的恶意。
“啊,说起来,我前几天可是中了整整两枪。”她比出两根手指,“两枪哦。”
她抓住降谷零的手,微微歪头,将脸颊靠在他的手掌上。温暖的、干燥的、带着些许薄茧的手。可一双幽绿的眼睛却始终一错不错盯着降谷零的眼睛。
“呐,零零,毕竟不可能每一次中弹的都是我,‘无论如何还是要注意安全’,对吧?”
降谷零沉默一瞬,无声笑了,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奥尔加的侧脸:“当然。谢谢,奥利亚。”
奥尔加确信降谷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五分钟前,风见听见的并不是什么游戏获胜的结算声效,而是——来自雪莉的短信提示声。
[雪莉:关于你带回来的那颗药,成分方面没有问题。]已读
[阿尔萨斯:但是?]已读
[雪莉:药量缺少了大约1/4。]已读
[阿尔萨斯:唔……]已读
[雪莉:排除装填制作过程中的品控问题。]已读
[阿尔萨斯:了解。]已读
[阿尔萨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已读
[雪莉:?]已读
[雪莉:???]未读
当时风见分明听见奥尔加笑了一声,转眼却见她正躺病床上,将息屏了的手机转着玩儿,根本没有要搭理他的打算。
再然后,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就出现了。
从知道偷回来的那颗A药少了1/4的量后,奥尔加就意识到了——这绝对是降谷零的手笔。毕竟结合那个基地对于易容人群的特殊防控措施,以及警戒安保方式,只有足够了解组织、了解贝尔摩德的人才能做到这种安排。
早就料到组织会派贝尔摩德去偷药了吗?
甚至连药有可能被偷回去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哼,不愧是你啊,零零。
但就像奥尔加说的,毕竟不可能每一次中弹的都是她。如果这次和贝尔摩德搭档去偷药的琴酒呢?或者其他任何人,甚至是贝尔摩德单独去,药量少了1/4的事情都绝对会被揪出来大做一番文章。
届时,组织里免不了又是一次鸡飞狗跳的“谁是卧底”。
奥尔加不信降谷零从来没去过公安的那个基地。甚至,他应该是去了很多次。不然针对组织的安保措施是如何安排得这么严密的呢?他向来喜欢亲力亲为。
当然啦,给组织通风报信的也不是公安的什么大人物,不然组织不可能仅仅知道了基地的位置,却连个哪怕假的布防图都没有拿到。
但只要降谷零在那个基地露面的次数足够多,就有一定的可能被他们公安的那个小叛徒看见。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起眼的小人物,却往往能够致命。
奥尔加刚才,是在告诫降谷零以后行事要谨慎。像这种公安的活动,能不参与就尽量不要参与了。
她确信降谷零听懂了她的警告。但他会不会采纳?奥尔加叹了一口气。只能说,零零是她见过最大胆的卧底,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算了,我们去杀了琴酒吧,零零。”
奥尔加的话题转变的太快,以至于降谷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在他和奥尔加相处了这么多年,自有一套对付奥尔加的方法:“不行,奥利亚。”
无视奥尔加不满的眼神,降谷零将她摁回床上,替她掖好被子:“既然受伤了,就暂且先好好休息一阵吧。至于琴酒——”
降谷零将奥尔加额前挡住眼睛的头发拂开,看着那双在灯光下又变成祖母绿色的眸子:“现在不是好时机。做任何事前,都需要先好好谋划,对吗?”
奥尔加不乐意地撇撇嘴。同样的,降谷零也知道她一定没听进去他的话。奥尔加是他见过的最大胆的孩子,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伴随着震动,似乎在不断焦急催促。降谷零从床头柜上拿起奥尔加的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
朗姆。
奥尔加哀嚎一声,一个翻身,拿后脑勺对着降谷零,捂住耳朵。
降谷零无奈笑笑,点了接通。
朗姆愤怒的声音几乎立刻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阿尔萨斯!你到哪里去了!?我叫你一点半过来见我,你自己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
降谷零颇有些嫌弃地将手机拿远了些,直到等朗姆愤怒质问完,才用略带恭敬的语气道:“朗姆先生,是我,波本。”
电话那边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朗姆的声音就显得情绪稳定多了。
“阿尔萨斯和你在一起吗?”
恰巧,这时风见拎着可乐,与松田阵平结伴回来了。
“嗯。”
降谷零边回应着朗姆,边从风见手中接过一罐可乐,单手打开易拉罐,看了眼还在装鸵鸟的奥尔加,将冰可乐贴到了她的后颈上。看着奥尔加被冰得一激灵坐了起来,气鼓鼓从他手里夺过可乐,降谷零乐了,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阿尔萨斯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您有重要的事要见她吗?不如我现在派人将她送去您那里吧。”
对着降谷零这种情绪稳定、条理清晰的人,就算脾气再急躁的人,一时间也发不出火了。于是,电话那头朗姆只说了句“尽快”,就将电话挂断了。
降谷零将手机递给奥尔加,却见奥尔加捧着可乐,老大不乐意道:“为什么不是你送我?”
奥尔加不接手机,降谷零直接顷身将手机塞进了她的卫衣口袋中:“我还有其他任务,听话。”
说着,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被奥尔加气鼓鼓地用没力气的左手一打,没打开。
什么其他任务,分明是赶着去抓公安的小叛徒吧?那种底层的叛徒,抓起来最简单了,几乎只要查一查个人和亲属的海内外银行账户,一切就都明了了。
这种事情,他为什么非得自己亲自去做呢?
奥尔加不喜欢他的这种亲力亲为,更不喜欢他除了卧底组织外,还执行公安的其他任务。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会暴露的吧?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看来还是得把琴酒干掉。
嘛,谁让琴酒是负责抓卧底的那个呢?而且,还好死不死点破了她的秘密。
这么想着,奥尔加又笑了。也好,要杀琴酒的话,零零不在反而是件好事。否则一定又会拦着她吧?
比起死掉的琴酒,降谷零当然更想要一个活着的琴酒。但奥尔加才不会让他得逞。谁知道琴酒如果被公安抓走了,会不会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
鉴于奥尔加现在就得出发去朗姆那儿,而在场的人,风见是明牌公
安,肯定不能露面。降谷零自称有其他任务,于是——
“为什么又是你?”
奥尔加坐在副驾驶,双手抱臂,老大不乐意。
驾驶座上正是戴着副墨镜的松田,他不禁无语:“喂喂,说得好像我很乐意给你当司机一样啊,大小姐。”
奥尔加不想理他,刚从一旁放水杯处拿起自己的可乐,准备吨一口,松田阵平却是一个急刹。
“喂——!”
情急之下,奥尔加灵机一动,在可乐即将洒在自己身上的前一秒,转了下手腕。于是,
“喂——!”这次吓一跳的换成松田阵平了。好在是红灯,他才能踩着刹车,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衣服。
“谁叫你突然急刹车。”
“明明是前面的车子先急刹车的!”
当时已经是黄灯了,松田阵平秉持着阿美莉卡的习惯,准备一脚油门加速开过这个路口。谁知道前面那辆车异常遵守交规,原本开得飞快,却在压线前硬生生一脚急刹停住了。
于是为了防止追尾,松田阵平也不得不急刹车。
不过……
前面那辆红色的车是不是有点眼熟?
松田阵平并没有多想,忙着擦被奥尔加倒在身上的可乐。也是他在阿美莉卡呆太久了,已经好多年没在日本开过车,都已经不适应日本路况了。
可嘴上,松田阵平却偏偏还要说:“还不是你一直跟我说话,我才分心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松田阵平是有点幼稚的。平时逗他玩还挺有意思的,但今天奥尔加心情并不那么美妙。
“你无证驾驶。”
“胡说,我18岁就考了驾照了!”松田阵平并没有发现奥尔加心情不美妙,毕竟他们俩平时也是这么交流的。
奥尔加轻飘飘道:“有驾照的松田阵平警官3年前就在摩天轮上被炸死殉职了,哦,警视厅还给他送了块墓地呢。之后需要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吗?”
松田阵平立刻噤声了。自己去参观自己的墓地什么的,他才不要咧。
松田阵平又不知道从哪儿翻找出一包湿巾来,嘟嘟囔囔道:“洗车的费用组织可得给我报销啊,毕竟现在拿不到警视厅的工资了,组织每个月又不固定工资。”
奥尔加不是很想理他。刚准备提醒他快要到绿灯了,驾驶座侧的车窗却突然被敲响了。是很有礼貌的那种敲,并不暴躁。
奥尔加首先看到一条有些眼熟的灰蓝色西装裙。愣了一瞬,刚准备说什么,松田阵平这家伙却已经手快地降下了车窗。
“事先声明,是你们先急刹我才急刹的,而且我可没有撞到你们,有行车记录仪为证,咱们的车之间至少还留了两英寸!”
这家伙还低着脑袋嘟嘟囔囔的,专心致志拿湿巾纸擦手,丝毫没有察觉到空气中诡异的安静。直到一声埋藏于记忆深处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松、松田阵平?!”
“嘎?”
松田阵平缓缓抬头,像卡了壳的机械一样,转头,然后,一张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那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与激动,甚至眼眶都红红的。
佐藤美和子!!!
这么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这极端的开车风格、这眼熟的马自达RX-7……
松田阵平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短暂的怔楞过后突然怪叫一声,想往奥尔加这里跳,又被安全带扯回了驾驶座上。手忙脚乱地整了这么一出,造成的唯一结果就是,他松开了刹车。
于是,他们的车子自动向前滑行了。
于是,他们的车子“砰——”得一声,终于滑过遥远的两英寸,成功追尾了前方那辆红色的马自达。
奥尔加一手扶额。如果她告诉朗姆,她在一天之内追尾了两次警车,朗姆会相信吗……
就在这时,松田阵平已经在慌乱之中摸到了他的阿贝贝墨镜,重新戴上后,才终于镇静了些。他清了清嗓子,用参杂着大量英文的别扭日语对佐藤美和子道:
“我松田阵平,不是,你人,认错了。”
说着,他还扯了扯身旁的阿尔萨斯,故意大声用英文道:“是吧,大小姐,我可不叫什么松田阵平!”
第96章
被松田阵平这么一扯,处于震惊中的佐藤美和子似乎才反应过来这车子的副驾驶上还有个人。
压低身子一看,嚯,这不是——
“奥尔加克里斯?”
两小时前才见过的人,佐藤美和子自然还有印象。更何况,这小孩还是被公安大摇大摆领走的。
这个时间点,这孩子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公安根本没有处罚她。估计是把人领出警视厅就直接给放了……佐藤美和子心道,目暮警官猜的果然不错,这个奥尔加,必然是某个顶级权贵家的孩子。
不然哪能劳动那些拿鼻孔看人的公安亲自动手捞人?
等等。
公安?
佐藤美和子又猛地将视线落在松田阵平的脸上,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就是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奥尔加突然开口了,用那种意味不明的语气:“公安的任务呢,可是很危险的。一旦暴露,假死立刻就会变成真死,对吧,佐藤警官?”
佐藤美和子一愣,就听那声音继续道:“当然啦,故意泄露公安的身份也是重罪。所以——”
佐藤美和子抬起头,隔着车顶的遮挡,她只瞧见了一个苍白小巧的下巴,一双淡粉色的唇,那唇前竖起一根纤细食指。
“所以,要保密呀,佐藤警官。”
佐藤美和子一愣,只见那根漂亮的手指后,那双精致的唇唇角缓缓翘起,最终扯出一个笑来,说不出是不是带着恶意。
再然后,不待佐藤美和子反应过来。那双唇的主人直接对松田阵平下令:“关窗,走吧。”
倒是比那群高高在上的公安更加盛气凌人。小小年纪,威逼利诱也是玩得利索。她究竟是什么人?
思考的瞬间,那辆造型张扬的跑车已经驶远了。佐藤美和子在尾气中短促地笑了一下,突然握紧拳头。
松田那家伙,原来是公安啊……真是可恶。假死去执行任务,居然也不告诉她一声!害得她伤心了好久……不过,
真好啊,你还活着,松田。
不过,公安的任务的话,不能说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但是等那家伙结束任务回来,她可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番!
*
前方坐在副驾驶的高木涉一直等不到佐藤美和子回来,从车窗探出脑袋又看不到具体情况,才终于不得不从那辆红色马自达上下来。却见佐藤美和子一个人站在那儿,似乎在发呆。
刚刚佐藤美和子说似乎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要去确认一下,高木涉便十分识相地乖乖在副驾驶等她。
“咦?那辆车呢?已经走了吗?佐藤警官,是你认识的人吗?”
随即,高木涉意识到什么,险些跳起来:
“不!等等!他们追尾了我们!还没有做事故认定,还没有要到对方保险公司的联系方式呢!”
“佐藤警官,快,我们得赶紧追上那辆车。”说着,高木涉就急急忙忙要回车上,半路又突然想起来,“啊!那辆车上是你认识的人,那倒是不用急着去追了,佐藤警官到时候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对方商量赔付方式!”
却见佐藤美和子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不,我不认识那辆车上的人。”
“啊?”
显然,高木涉还在纠结保险和修车的事情。追尾他们的是一辆玛莎拉蒂,所以那辆车倒是没什么大事,估计轻微擦伤。可他们的车就惨了,后部直接被撞瘪了一大块!
却见佐藤美和子朝他笑了笑:“算了,这次事故确实是我先急刹车导致的,我会自己处理的。”
话毕,往前车驾驶座走去。徒留高木涉一个人傻乎乎站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
“……啊?”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是,现在的佐藤警官,心情似乎反而特别好?
*
松田阵平也是在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的,奥尔加刚刚在暗示佐藤美和子他是公安。
倒是一个快速脱身的好法子。不过,
这家伙还真是撒谎不眨眼啊……
松田阵平自以为隐晦地悄悄瞄了奥尔加一样,却被她抓个正着:“专心开车,小心别又追尾了。”
松田阵平气得牙痒痒,又无法辩驳。而且,他至今还是无法理解奥尔加的行为逻辑。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出“公安”两个字,跟公安和谐共处吗?既不害怕,似乎又没有任何要对公安不利的意思。
都是因为她亲爱的零零?
可
是,就这样对公安视而不见的话,总有一天组织会被覆灭,她也会被逮捕的吧?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公安合作,还偏偏要说什么只要组织还存在,她就一直是组织的阿尔萨斯。
弄不懂,完全弄不懂。松田阵平不由得感慨,估计也就只有降谷零这种神人能对付奥尔加了。
思考间,副驾驶传来奥尔加的声音:“到了。”
车子停在一栋庄园外。从合着的大门远眺过去,只能看到老远处隐约有些建筑。
还真是奢华啊。
松田阵平拉了手刹,刚准备推门下车,就听见奥尔加对他道:“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松田阵平虽然获得了代号,但还不算最核心的成员,自然没资格见朗姆。
“好吧。”松田阵平又把驾驶座处的车门关上了,随口道,“早点回来哦,我一个人等在这里很无聊的。”
回答他的是奥尔加甩上车门的声音。
“但是话说回来,见不见朗姆也没有意义吧。”车子里,松田阵平一个人咕哝着吐槽,“反正我都知道朗姆老巢的位置了,真要对他不利,直接报警围了他的庄园不就行了?”
*
奥尔加见到了朗姆。
那个失去左眼的老东西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高兴。奥尔加让他等得太久了,这对于信奉“TIMEISMONEY”的朗姆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但朗姆今天相当反常,并没有一上来就发脾气,也没有让人把奥尔加拖去暂停室。
他屏退了屋内的所有属下,没有让奥尔加坐,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阿尔萨斯,你上一次见到那位先生,是什么时候?”
奥尔加眼神一凛,心道果然。她一早便将今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复盘了一遍,重要到朗姆必须当面问她的,也只有另一个老东西的事情了。
奥尔加似乎在思考。朗姆那只仅剩的、毒蛇般的眸子一次不错盯着她,似乎只要她敢说一句谎话,就要立刻处决她。
可奥尔加本来就是说谎不眨眼的类型。就算是左眼没瞎之前的朗姆,都不可能单从表情神态来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嗯——上一次。”奥尔加微微仰头,眼珠转向左上方,“似乎是半年前。”
是实话。朗姆判断。这个时间点也和他上一次见到BOSS差不多。
“那位先生最近在做什么?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
或许是觉得奥尔加根本不可能构成威胁,朗姆甚至连理由都懒得编一个,句句都问得十分直白且直中要害。
这一次,奥尔加回答得倒是很快:“我也不知道,BOSS的事情,轮不到我来过问的吧。”
是实话。朗姆再次做出判断。
“BOSS的事情,应该去问贝尔摩德更快。”奥尔加摊手。
朗姆内心嗤道,他当然知道去问贝尔摩德更快,但那个女人才不会轻易说实话。而且凭她的演技,他在失去一只眼睛后,很难判断她哪句才是真的。
这么一来,在朗姆印象中演技不如贝尔摩德,但同样和BOSS有着特殊关系的奥尔加,自然是更好拿捏的对象。
“那位先生不现身,和雪莉最近的研究有关系吗?”
奥尔加还是那副样子:“嗯?有关系吗?”
朗姆有些火大了。奥尔加这幅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让他烦躁起来,背着手在原地踱了几步:“你最近不是跟雪莉走得很近吗?难道没有听说过什么?”
奥尔加思考了一下:“啊,听说雪莉最新开发的药被琴酒当成毒药,到处拿去杀人。说起来,这款毒药效果确实不错,最后警察只能查出死者是突发心脏麻痹——”
“够了!”朗姆停下脚步,重重拍了一下沙发扶手。
他死死盯住奥尔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良久,才用那阴冷粗粝的声音缓缓道:“今天我问你的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是。”奥尔加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应道。
朗姆似乎这才稍满意了些,想了想,又对奥尔加道:“最近是多事之秋,你老实点,少惹事,不然,不论是那位大人还是我,都不会饶过你的。”
“是。”
朗姆满意地点点头,背着一只手转身坐回到沙发上,拿起他之前正在看的一份资料:“你走吧。”
却听奥尔加突然道:“对了,关于琴酒——”
“他又怎么了?”朗姆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奥尔加悄无声息观察着朗姆的神态变化,无声扯了下嘴角:“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他是负责监视雪莉的,应该知道得更多吧。”
却听朗姆“哼”了一声,朝奥尔加摆摆手:“没事就赶紧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是。”
奥尔加转身的一瞬间,翘起了嘴角。由于刚刚一直在努力抑制表情,这笑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扭曲。
她搓了搓脸。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不过是探明了朗姆对琴酒的态度而已。
但是——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组织里似乎在内斗?朗姆是想要篡权吗?哈!显然的一点是——
琴酒不站朗姆。而朗姆,也不喜欢琴酒。
*
松田阵平等待的时间倒没有他预想的长。刚乐呵呵地在手机上看了几集龙王归来、打脸虐渣的短剧,奥尔加就回来了。
从她拉开车门时的表情来推断,她心情似乎不错?
当然啦,松田阵平可不是什么奥尔加研究专家,只不过是奥尔加演都不演了,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直接挂在了脸上。
松田阵平悄悄打了个寒战:“接下来去哪儿?你住哪里?”
奥尔加报了个高级酒店的名字。
松田阵平“嚯”了一声,倒也没多问,直接就朝着那酒店开过去。
半路,却突然听见奥尔加问他:“松田警官,我很好奇,当年在警校的时候,你每门课都合格了吗?”
“啊?”
奥尔加一手支着脑袋,侧眼看他:“逮捕、起诉、判刑,每一步都需要足够的证据作为支持。”
“这我当然知道!”松田阵平很想说自己又不是个傻子,但是直接说出来好像会显得他很像个傻子,于是只能道,“当年在警校,我可是每一门课都合格了!爆//炸物处理课程一直都是全校第一的成绩!”
却听奥尔加短促地笑了一声:“哦?是这样啊。”
松田阵平挺了挺胸膛,微微昂起下巴,颇有些骄傲的样子。
“那么,你掌握到朗姆的罪证了吗?”
奥尔加轻飘飘一句话,却让松田阵平直接背后一凉。不会吧……
奥尔加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证实了松田阵平的猜测:
“既然如此,下次就不要说什么掌握了朗姆的位置,可以直接报警抓他这种话。你会不会被朗姆干掉我不管,要是牵扯到零零——”
奥尔加没有直接把话说透,只哼笑了一声。松田阵平的心却直接凉了半截——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在他车子里装的窃听器!?他明明有定期检查车子!
半晌,松田阵平缓缓吐出一口气:“好啦,我知道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危及到你亲爱的零零的。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会先以死谢罪的。”
奥尔加“嗯哼”了一声,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静谧之后,松田阵平试探性问道:“那什么,能不能把我车上窃听器拆了?”
奥尔加看了过来。松田阵平却坚决目视前方,一幅在认真开车的模样,并义正言辞道:“你关心你亲爱的零零就够了,就不必如此关注我了吧,大小姐?”
松田阵平在后视镜中看见奥尔加将视线转了回去,随即开始闭目养神,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了。
算了。松田阵平默默叹了一口气。反正问的时候他也没抱希望。
*
奥尔加说的酒店在东京市中心。现在不是早晚高峰,因此很快就到了。
松田阵平打算等奥尔加一走,他就立刻回去检查车子,一寸寸仔细检查的那种,必须得把那该死的窃听器找出来。
一想到自己时刻都处于奥尔加的监视下什么的……他就忍不住汗毛耸立、浑身刺挠。
谁料奥尔加却道:“下车。”
“啊?”松田阵平不明所以。
奥尔加却已经下车了,根本没搭理他。松田阵平虽然很想直接开车跑路,但只纠结了一瞬,还是乖乖下车了。
他不是奥尔加研究专家,但他知道,这位的脾气烂到了极点。虽然刚刚还一幅心情不错的样子,但难保她不会下一秒就开始发癫。
就这样,松田阵平跟着奥尔加进了电梯。
看着电梯上
代表楼层的数字不断攀升,松田阵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们这是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们来到酒店顶楼。
松田阵平一路跟在奥尔加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然后,奥尔加在某个套房外停了下来,按响门铃。
大约等了有两分钟,门才被从里面缓缓打开。
“啊啦,阿尔萨斯,你来做什么?”
那是一道略带沙哑,但又并不难听的女声。
松田阵平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一秒后,又立刻别开了脑袋。
那是一个女人,很漂亮,大约30来岁的样子。金色微卷的长发披散着,浴袍的前襟松松散散地敞着,看上去挺有料……
不不不!松田阵平在脑内给了自己一巴掌。他都在想什么啊?那个女人刚刚称呼奥尔加为“阿尔萨斯”,显而易见是组织成员啊!
不过……
这个人看上去是不是有些眼熟?
就在松田阵平思索间,奥尔加终于说话了:“这是贝尔摩德。”
松田阵平意识到,奥尔加是在跟他说话。
“哦……哦!”松田阵平回过神来,又悄悄打量了贝尔摩德一番。千面魔女的名头他一直有听说过,但被奥尔加带到组织这几年,他确实也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千面魔女。
那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随即,又听奥尔加用带着点笑意、带着点恶意的语气道:“也是大名鼎鼎的好莱坞女星,沙朗温亚德。啊,克里斯温亚德也是她哦。”
“阿尔萨斯。”贝尔摩德已经开始皱眉了,压低声音制止奥尔加继续说下去。
贝尔摩德当然知道跟在奥尔加身后的这个男人是谁——松田阵平,奥尔加当初又哭又闹绑架回来的警察,后来大约是觉得无趣了,就又被她丢给波本了。
不过……啧,想想波本当时那副嫉妒的嘴脸,这个松田阵平现在居然还完好无缺地活着,还真是个奇迹。
贝尔摩德不明白的是,奥尔加为什么像突发恶疾一样,带着这个松田阵平过来,就开始对着这个前警察揭她的情报。
一个警察而已,玩玩得了,可千万不能认真啊。
可奥尔加的“突发恶疾”似乎并没有被贝尔摩德一句提醒制止。她微微歪了下脑袋,意味不明地对松田阵平道:
“如果只需要知道位置就可以逮捕的话,我们的大明星估计已经在关塔那摩牢底坐穿了,对吧?”
确实,比起行踪不定,连脸都不敢露的朗姆,身为女明星的贝尔摩德明显更好抓。但如果抓人不需要证据的话,各国情报机构也没必要派这么多卧底潜入组织了。不过,
还在教育他刚刚的言论啊?松田阵平张了张嘴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贝尔摩德厉声道:“够了,阿尔萨斯!”然后拽着奥尔加的胳膊,一把将她扯进了房间。
在那扇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大门关上前,他听见奥尔加的声音:“就在门口等我,不许跑。”
得,现在他又成门卫了。
松田阵平不想当门卫,但还是老老实实蹲在门口,打开手机,点进了之前在看的那部短剧。
啧,现实中的斗智斗勇有什么意思?还是无脑短剧最爽!
*
门合上的一瞬间,贝尔摩德就准备问奥尔加这次发的是什么疯。
谁料奥尔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起来:“怎么了?你看起来心情可不怎么好。”
贝尔摩德心道我心情不好,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当然,除了奥尔加刚才发癫以外,确实还有其他原因。
“龙舌兰那个废物,自己把自己炸死了。”贝尔摩德一手抱胸,一手有些烦躁地拨了拨头发。
龙舌兰?
一直负责帮BOSS寻找软件工程师名单的那个人?
奥尔加略一思索,突然对贝尔摩德道:“我刚刚从朗姆那边回来。”
“朗姆?”贝尔摩德还没松开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他找你干什么?”
朗姆是个急性子,所以比起当面下达指令,他更喜欢用了变声器之后直接打电话,这样更有效率。这一点贝尔摩德是知道的。
却见奥尔加笑了一声,不紧不慢从冰箱里给自己拿罐可乐,坐在沙发上,“呲”得一声打开易拉罐后,才缓缓抛下一个炸//弹:
“他问我——”
贝尔摩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最近有没有见过BOSS。”
预感实现了。
当即,贝尔摩德夺走奥尔加正要喝的可乐,追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奥尔加耸耸肩:“实话实说,没见过。”
在贝尔摩德皱眉思考间,奥尔加又从她手中把那罐可乐抽了出来,优哉游哉吨了一口冰可乐,欣赏够了贝尔摩德苦思冥想的样子,才继续道:
“但是,我觉得他猜到了。”
瞬间,贝尔摩德的神色更难看了。
不,不对!
贝尔摩德很快反应过来了:“你在说什么?BOSS有什么需要让他猜的?”
奥尔加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又吨了一口可乐,似乎漫不经心道:“啊,或许和那个药有关?”
在贝尔摩德瞬息变化的神色中,奥尔加笑了:“BOSS现在不方便露面吧?”
“死掉了?”
“出了事故?”
“停止生长?”
“返老还童?”
奥尔加将可乐放在茶几上。
“逆向生长?”
奥尔加站了起来:“啊。原来是这个。”
贝尔摩德的脸色冷得吓人。表演这项技能是她教给阿尔萨斯的,可现在,阿尔萨斯已经能识破她的全部伪装了。她所有的秘密,在奥尔加面前,一览无余。
“继续来玩猜一猜的游戏吧。”奥尔加缓缓走近贝尔摩德,那双骇人的绿色眸子一次不错盯着她,像是盯住猎物一般,“中年?青年?少年?幼年?”
她一手支着下巴,似乎有些苦恼:“唔——都不是。”
贝尔摩德已经被气笑了:“你就这么有自信能看穿我?”
“不会是——”奥尔加没理贝尔摩德这句话,只是缓缓又说出三个字,“婴儿吧?”
是了。就是这个。
奥尔加看见贝尔摩德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确定了这个答案。唔。她微微眯起眼睛。确实,变成婴儿了的话,确实是不方便露面呢。
但是……逆向生长成了婴儿,岂不是代表……
奥尔加突然大笑出声。在贝尔摩德冷厉的注视下,她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啦,我知道朗姆的小心思,”
好一会儿后,奥尔加才扶着吧台站直起身子,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对神色不虞的贝尔摩德道,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贝尔摩德才不放心。
但这是阿尔萨斯自己猜到的,她又能怎么办?
她想警告阿尔萨斯两句,又想到阿尔萨斯从来不听她的。
让波本去告诫阿尔萨斯?
不,这样只会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平白多出一个。波本太聪明了,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能透露给他。
*
奥尔加似乎是准备离开了。贝尔摩德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奥尔加握上门把手后,又突然回过头来:
“对了。”
贝尔摩德瞬间警惕起来。
“你知道琴酒在哪里吗?”
“你想做什么?”贝尔摩德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知道阿尔萨斯
不会听她的话,但还是又说了一遍,“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琴酒是我们这边的人。”
“我们这边”,指在这场组织内部的斗争中,站队BOSS。
奥尔加挑眉:“我当然知道。你难道觉得我会对琴酒做什么吗?”
看着贝尔摩德仍不放心的神色,奥尔加笑了:“还是说,你觉得我能对琴酒做些什么?那他可真是太无能了。”
见贝尔摩德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奥尔加耸耸肩:“算了。”
刚按下门把手,身后却传来贝尔摩德的声音:“他今天晚上有个交易。”
*
奥尔加离开了。贝尔摩德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缓缓饮下。
最后,她之所以会告诉阿尔萨斯琴酒的行踪,并不是因为多相信阿尔萨斯,而是因为不相信她。
如果她不告诉阿尔萨斯的话,那家伙一定又会从其他渠道继续打听,闹得天翻地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但愿她不要搞什么事情吧。
贝尔摩德将空掉的红酒杯放在吧台上,脱下浴袍,缓缓走近浴室,踏入浴缸。
虽然阿尔萨斯耽误了她一些时间,但好在浴缸有恒温效果。
*
另一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松田阵平连忙收起面上傻乐的表情,将手机息屏塞回口袋里。
“接下来去哪儿?”
他拍拍衣服后摆,站起身来,朝奥尔加问道。
“多罗碧加游乐园。”
“啊?”
松田阵平回过神来,加快几步跟上奥尔加:“去游乐园干什么?已经晚上了啊,大小姐!”
“叮”,电梯到了,奥尔加走进电梯,转过身来,松田阵平看到她略带兴味的眼神,突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看见松田阵平呆愣在外面好一会儿,奥尔加歪了下脑袋,催道:“快点进来,不要浪费时间。”
浑浑噩噩走进电梯时,松田阵平还在想,坏了,他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奥尔加居然只是催了他一下。坏了,她心情不错。坏了!
然后,那种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我们去杀了琴酒。”
看着代表楼层的红色数字不断下降,松田阵平听见奥尔加如此说到。
“啊???”
第97章
松田阵平真的很想给降谷零打电话,大喊一声:零零救我!
但是当着奥尔加的面,他既不敢给降谷零打电话,也不敢大喊“零零”。
于是,松田阵平只能绞尽脑汁,试图劝奥尔加放弃。
降谷零平时是怎么劝她的来着?死脑,快回忆啊!不要再想你那短剧了!
“那什么……”松田阵平试图组织语言。
“嗯?”
“为什么要杀琴酒呢?”死嘴!问的什么鬼问题?
果然,奥尔加瞥了松田阵平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似乎在给谁发消息。
“我是说——”
“叮”的一声,电梯在地下二层停车场停下,开门。
奥尔加走了出去。
松田阵平快步跟上:“我的意思是,就我们俩去杀琴酒,或许,可能,是不是太,那什么了?”
“什么?”奥尔加终于将手机息屏,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眼神,“难道不够吗?”
……难道够吗?
松田阵平默默开车载着奥尔加往游乐园驶去。他发现自己在组织待了三年,还是无法理解组织的脑回路。
在游乐园交易???
好吧……或许是他见识太过浅薄了。总之,在松田阵平的刻板印象中,这种黑暗组织的违法交易不都是应该选一个月黑风高夜,在一个寸草不生的废弃仓库进行吗?
游乐园???
松田阵平的无语在看到琴酒和伏特加排队过山车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
至于是怎么在偌大的游乐园里找到琴酒的?
路上,奥尔加一直都在看手机。直到他们快到游乐园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类似于游戏获胜音效的声音。
“搞定。”
反正奥尔加是这么说的。
总之,当松田阵平终于在游乐园的停车场找到一个空车位把车子停好后,奥尔加面上是一幅自信的表情。
“我去去就来,你在此地等我,不要乱跑。”
反正奥尔加是这么说的。
但是这一次,松田阵平是没心情看短剧了。他苦哈哈地打开手机,给奥尔加亲爱的零零发了条求救短信,并开始祈祷上帝佛祖真主各路神仙,希望降谷零一定要打开手机看一看。
好在,估计有哪路神仙回应了松田阵平的祈祷,反正就是零零显灵了,啊不对,是神仙显灵了,零零回应了他的呼唤。
[松田阵平:零零零零零零,你亲爱的奥利亚要去杀琴酒了,怎么办?]已读
[安室透:?]已读
[安室透:你现在和她在一起吗?]已读
[安室透:成功与否无所谓,注意不要被琴酒发现,不要伤及无辜。]已读
[松田阵平:?]未读
[松田阵平:???]未读
[松田阵平:零零?零零你说句话啊零零?!]未读
“不要在关键时刻下线啊喂!”松田阵平捧着手机抓狂。
“嗯?什么下线?”奥尔加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你在和什么人通讯吗?”
“啊不不不!”松田阵平赶紧关掉手机,一手拿着手机藏在身后,一手疯狂摆手。
好在奥尔加对他这个人的一切都不怎么感兴趣,于是只是抛给他一个不算太小的黑色的工具包,就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往游乐园里面走去:“跟上。”
松田阵平跟在奥尔加身后,默默把包的拉链拉开了一点点,往里面瞅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将拉链拉了起来。
无他,那黑色工具包里面,装着至少能将一辆小型卡车炸飞的炸//药,其余大抵是一些安装与拆卸炸//弹时候会用到的工具,松田阵平并没有来得及细看。
*
终于,跟着奥尔加在游乐园里面七拐八绕一通后,两人在旋转木马处停了下来。
松田阵平再次感受到现在的自己是何等得菜,走了不到半小时,他已经居然已经开始大喘气了。
“怎么,你要乘旋转木马?”松田阵平将工具包放在了地上,依靠着花坛围栏,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奥尔加不知何时拿了副望远镜,此刻正朝着过山车的地方张望:“找到了。”
“啊?”
奥尔加把望远镜塞到松田阵平手里:“琴酒和伏特加在排过山车。”
松田阵平:“……”
他看了看奥尔加的表情,确定她应该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然后才僵硬地举起望远镜,朝着过山车那长到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看了过去。
终于,在松田阵平瞪着眼睛寻找了至少30秒后,他看见了长队中的琴酒和伏特加。其实也不难找,毕竟大夏天还穿一身黑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实在是太显眼了。
但是,两个犯罪组织的男性成员结伴去游乐园坐过山车,甚至还老老实实排长队,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就在松田阵平怀疑人生时,奥尔加踢了踢他的小腿,简略道:“我观
察过了,过山车隧道段内部并没有工作人员驻扎,你可以找个机会溜进去,把炸//弹安在那里。”
“啊?”
“等琴酒搭上过山车,经过隧道的时候,我们就用遥控器引爆//炸//弹。”
“啊?”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奥尔加微微眯起眼睛,转头看向松田阵平。
“啊?”松田阵平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然后,“啊!”
他的小腿被用力踢了一下。
“嘶——”
奥尔加这小鬼今天穿的靴子头可真硬,威力不得了。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整张脸夸张地皱巴在了一起。
“大小姐啊,您看看您这计划,现实吗?”松田阵平弯着腰捂着腿,皱巴着一张脸抬头问奥尔加。
奥尔加疑似思索了两秒,才问他:“哪一步有问题?你不是号称警校爆//炸物课程的第一名吗?是不会安装炸//弹?还是不会设置遥控?”
松田阵平:“……”问题在这里吗?
是,他是会安炸//弹,调适遥控器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难度,甚至整个过程只需要一分钟他就能全部搞定。
但是之后呢?
“在那里安炸//弹的话,会把同车的路人也一起炸死吧?”
奥尔加似乎对松田阵平的问题很疑惑:“难道用十几个普通人的死换琴酒这个‘恶棍’不格算吗?就算站在警察的立场上来看,这也是很划算的事情吧。毕竟留下琴酒的话,他将来会杀的可不止十几个人。”
“……不,问题不在这里吧……”松田阵平弱弱吐槽道。
但是奥尔加才不理会松田阵平的吐槽,她又踢了踢松田阵平的另一条小腿:“快去,琴酒他们马上就要排到了。”
在奥尔加的视线下,松田阵平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拎起那只黑色的工具包,朝着过山车处走去。那背影,甚至有一种马上要英勇就义的壮烈。
然而——
四十分钟后。
奥尔加放下望远镜,在手机通讯录里划了好半天,才找到松田阵平的号码。
[奥尔加:人呢?]已读
四十一分钟后,
[奥尔加:你在哪里?]已读
四十三分钟后,
[奥尔加:琴酒已经上过山车了,记得等过山车进隧道就按遥控器。]已读
四十五分钟后,
[奥尔加:松田阵平???]已读
四十七分钟后,
[奥尔加:松田阵平,你最好有事!]已读
五十分钟后,
松田阵平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拎着那只黑色的工具包,原封不动。
在距离奥尔加两米远的那一瞬间,松田阵平遵循着直觉抬起手。
“砰。”望远镜砸在了他的手腕外侧,使他的脑门幸免于难。但手腕处还是传来一阵钝痛,他打眼一瞧,果然青了一块。
此时的奥尔加,之前说要杀琴酒时的那种好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郁的阴沉。
她只站在那儿,就令人胆寒。
松田阵平默默蹲下去捡那不知道碎没碎的可怜望远镜,便见一双精致的皮靴哒、哒、哒,伴随着沉缓的节奏向他走来。
奇怪,明明是喧闹的游乐场,怎么此刻却只剩下了咚咚咚的声音呢?
原来是我的心跳声啊……
诶?……我为什么……会这么怕这个人来着?
下一秒,望远镜被踢走。随之而来的,是右手背上钻心的疼痛。
那个人……把他的右手踩在地上,用力碾压。
“我——”
不待他做任何辩解,他的下巴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掐住,被迫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在光线昏暗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墨色的绿眼睛。
那人弯下腰,凑近他,几乎撞上他的鼻尖:“难得让你做一件事情,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她还是没有放过他的右手。都说十指连心,那种宛若锥心的疼痛确实难熬。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想要扯出一个平时那般玩世不恭的笑来,可却因为疼痛而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再加上被奥尔加掐着下巴,就连笑也变了形。
浑身冷汗下,松田阵平还是艰难地用那种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我刚刚…肚子疼,就去厕所…了…没想到正…正好错过了琴酒那班过…过山车哈哈哈哈哈嘶——!”
奥尔加终于放过了他的右手,后退一步。然而还没到松田阵平松一口气,又是一下踹在了他的心口。好在没有刚才被踩手的时候那般痛。
做完这一切,奥尔加弯腰捡起一旁的望远镜,掸去了上面的灰。她的面色始终都很沉静,像是完全不在意偶然路过之人打探的目光。
“格兰。”
奥尔加淡淡开口,叫了他的组织代号,
“收起你那无用的同情心,这不能帮你在组织里活得更久。”
奥尔加当然知道松田阵平根本不是肚子痛,他纯粹是善心发作,怕炸琴酒的同时牵连到无辜的路人。
松田阵平揉了揉发痛的胸口,但习惯性用上了右手,于是不免又扯动了右手的伤,疼得他一时间龇牙咧嘴地倒抽凉气。抬起右手对着路灯一看,手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嘶——这家伙折磨人倒是有一套,换一般女生来踩,再大力气也弄不成这副模样。
这次奥尔加倒是没有再用他的亲朋好友来威胁他了,但松田阵平却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松田阵平,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摆烂下去,靠着降谷零的维护和奥尔加突发奇想的善心苟且偷生了。他不能在降谷零步步惊心、举步维艰地与黑色组织斗争的时候独自摆烂、得过且过,他至少……至少应该变得更有用些,至少要能够帮助他!
“——等等!”
松田阵平突然叫住了奥尔加。在那个邪恶小鬼转头看过来时,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来,
“我还有办法,可以炸死琴酒。”
“哦?”
他看见那个小鬼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感兴趣的表情。
*
不得不说,在发挥主观能动性后,松田阵平的计划比奥尔加炸过山车的计划靠谱多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过山车的那段隧道太长,我们在远处也看不到具体情况,无法精准在琴酒经过起爆点的那一刻引爆//炸//弹。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琴酒没有被炸死,反而对我们起了疑心。”
奥尔加没有出声。这意味着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觉得不如把炸//弹安在琴酒的车上。”
松田阵平稍费了点力气站起身来,用还完好的左手掸去胸前衬衫上不体面的灰尘,
“他和伏特加不是总开车出门?安在车上的话,范围小,再加上停车场的视野开阔,我们就可以在他们进入车子后再引爆,成功的概率也更大。”
“哦摩西罗伊。”
奥尔加如此评价道。
“那就行动吧。”她转身离开,“你先去停车场做准备,我会把他的实时动态同步给你。在琴酒回去之前搞定。”
“hai,hai(是、是)。”松田阵平看着奥尔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如此应道。
然而,等奥尔加的身影一消失,他便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他小心翼翼给自己的右手洒了瓶矿泉水,冲去嵌入血肉的砂石。
“啊疼疼疼!”
这个小鬼,下脚也太狠了!
*
奥尔加监视琴酒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琴酒的交易似乎被一个少年看了个精光。于是,气急败坏的琴酒从后方给了那个少年一闷棍,又给他喂了什么东西,然后才和伏特加离开。
估计是APTX-4869。奥尔加心道。雪莉开发的最新版本,普通人吃了会立刻心脏麻痹死掉,法医根本查不出端倪。琴酒不知道A药开发的初衷,一直把这款药当做是组织研究的毒药。
只不过……
奥尔加总觉得那个少年的
身形有些眼熟。可惜琴酒把交易地点选在了游乐场外围背光的角落里,奥尔加又离得远,哪怕用上望远镜使劲儿瞧,也看不到那个少年的脸。
不过不重要。奥尔加低下头,对着手机敲敲打打,手机屏幕荧白色的光映照在她的瞳孔中,照亮了那双眸子中的兴奋。
[奥尔加:琴酒已经完成交易,正在返回,你那边搞定了?]已读
[格兰:(OK)jpg.]已读
[奥尔加: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我马上到。]已读
[格兰:遵命,大小姐(敬礼)jpg.]已读
奥尔加翘了下唇角,将手机息屏塞回兜里。
刚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又犹豫了一下。她回头看向琴酒刚才交易的地方,正静静躺着一个人影。
“奇怪。”
*
奥尔加最终还是去看了。
当然,半路上还有意外收获。谁能想到在某个隐蔽的角落,居然还有一个摄像头在默默运作呢?
奥尔加踹翻了那个微型摄像头,将它碾碎在地上。这东西倒不像是游乐园官方布置的。也就是说,琴酒的犯罪现场,很有可能被某个人完整拍下了?
奥尔加倒也不太在意。
她向来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她就只想看看被琴酒喂了APTX-4869的倒霉鬼到底是谁。
至于摄像头?之后交给其他人去查就是。她确实想杀死琴酒,但也不愿意让琴酒落到警察手里。谁知道他到时候会对着警察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奥尔加这么想着,又朝前走了一段距离。鉴于刚刚发现的那个摄像头,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微型干扰装置。然后,终于来到了琴酒刚才交易的地方。
于是,她看清了那张脸。
“工藤新一”
反正不是黑羽快斗,这两个人的发型还是有些区别。而且黑羽快斗那家伙滑不溜手的,才不会被琴酒一棍子敲晕。
奥尔加伸手探向工藤新一的脖颈处。
分明还有脉搏!
“这家伙……”
奥尔加再看向工藤新一时,却见他突然一幅很痛苦的样子。即使已经昏迷过去了,仍然眉头紧皱,整个人蜷缩了起来,满头的冷汗,喉咙里不住发出呜咽声,右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心口衣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奥尔加的错觉,她似乎……看见工藤新一在冒烟?
这种时候应该——
当然不是叫救护车。奥尔加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蹲在一旁,一手抱膝,一手举着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蜷缩在地上的工藤新一。
不过短短一分钟,奥尔加见证了颇为有趣的一幕。
工藤新一,变小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人们应该很难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奥尔加收起手机,站起身,刚转身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低头发了条匿名报警短信,说游乐场某处有个晕倒的小孩,没找到家长。
这种稀有的成功试验品,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那多没意思啊。
工藤新一,不用谢。
奥尔加转身,走得干净利落。而她不知道的是,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此刻没有给工藤新一补刀,将是未来令她不得不后悔的一个糟糕决定。
*
二十五分钟前,松田阵平在停车场找到了琴酒的车。
其实很好找。虽然他没见过琴酒的车,但这年头会开着保时捷356A这种老古董出门的,还真是寥寥无几。
也不怕上了高架后直接抛锚。松田阵平一边撬开了车锁,叼着一把螺丝刀往驾驶座下安炸//弹,一边在心里吐槽。
二十分钟前,松田阵平完成了炸//弹的安装,给奥尔加发了短信。
十五分钟前,松田阵平找到了一个监视琴酒车子的、视野绝佳的好位置。
至于一会儿奥尔加要怎么找到他?
关于这一点,松田阵平已经认命了。反正他的衣服或者手机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里面一定有定位器。啊,或许全都有也说不定呢。
总之,他不是降谷零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精英,他只上了半年警察学校,只会摆弄摆弄炸//弹什么的,什么定位器监听器追踪与反追踪这种花里胡哨的操作,他是半点也玩不来。
“害——”
不过这次松田阵平倒是没有直接打开短剧了,他一边抄着手有些出神地想心事,一边分出部分注意力来留心着琴酒的车子。
好在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即使琴酒的车子炸了,也不会波及到边上的路人。正经人,谁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闲逛啊!
就这么等呀等呀,奥尔加没来,琴酒和伏特加倒是先就位了。
就在松田阵平握着遥控器,在思考如果奥尔加迟到的话,他等会要不要自作主张直接炸死琴酒的时候,奥尔加终于姗姗来迟。
“你到哪里去了”松田阵平扒拉着天台边缘的栏杆,嘟嘟囔囔抱怨道。
“刚刚看见了有趣的事情。”
松田阵平本来也不指望奥尔加能对迟到感到抱歉。他抛了抛手中像钢笔似的遥控器:“大小姐,你想亲手体验杀死琴酒的快感,还是由我来操作?”
奥尔加没有要接的意思。于是松田阵平识相地将遥控器揣在了怀里,打算一会儿找准时机就立刻动手。
*
另一边,伏特加跟在琴酒身后,一如既往。但正在说的却是琴酒不太爱听的话。
“大哥,刚才那个家伙好像是工藤新一,那个很有名的高中生侦探,我们就这么杀掉他,真的没有问题吗?他的妈妈工藤有希子好像和贝尔摩——”
“伏特加。”琴酒停下了脚步,将手里夹着的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以后不要再提到‘工藤新一’这个名字,我对死人的事情没有兴趣。”
琴酒都这么说了,伏特加只得悻悻住嘴,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打算当一个安静的司机。
突然——
“不对——!伏特加,下车!”
随即便是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随着一阵巨响。
一阵钻心裂肺的疼痛自后背席卷而来,伏特加趴在停车场的地面上,努力调动还有知觉的那只手臂,蠕动着向远离着火的车子的地方爬去,在柏油马路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他似乎看见一旁的琴酒对他说了什么,但耳边只有一阵嗡鸣。近距离的爆//炸让伏特加暂时失聪。
琴酒的状态看起来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惯用的左手此刻正无力地垂在身侧,血肉模糊,看不见一块完整的皮肉。他正虚捂着那条手臂半跪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
这是伏特加彻底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
不远处的天台上。
“琴酒应该没死。”松田阵平提醒道。
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奥尔加并没有对此发表评论,只睨了松田阵平一眼,道:“你该和零零学学,怎么不留痕迹。”
松田阵平:“……”这是随便学学就能学会的吗?卧底这一行,努力和天赋还真就是缺一不可。
显然,琴酒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从而怀疑有人入侵过他的车子,所以才在最后一秒叫伏特加下车。
不得不说,琴酒还是有点东西的。
也是直到这一刻,松田阵平才明白奥尔加为什么一开始就打算在过山车上安炸//弹炸琴酒,而没有选择更简单地在琴酒的车子上安炸//弹。
她从一开始就非常了解琴酒的观察能力,知道如果在车上安炸//弹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会被琴酒发现,从而逃过一劫。
而在过山车上安炸//弹机不一样了。过山车的行使速度这么快,安全带又是锁死的,就算琴酒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炸//弹爆//炸前一秒突然发现有炸//弹,然后解开安全带,从在半空中高速疾驰的过山车上逃脱并且安然无恙。
这么一复盘,松田阵平才恍然意识到,他居然漏思考了这么重要的部分!亏他当时还在奥尔加面前得意洋洋、自信满满地提出要在琴酒车上装炸//弹。
现在想想,当时奥尔加那句“哦摩西罗伊”不知道是在说他的计划,还是在说他这个人……
就在松田阵平挫败地蹲在天台角落画圈圈的时候,奥尔加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你的手速勉强算是不错。”
虽然琴酒没死,但这一次,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当然,这一切的功劳还得归结于当机立断按下遥控器的松田阵平。
奥尔加自认为不是一个苛刻的人。松田阵平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被琴酒发现端倪也无可厚非。至少他不再磨磨唧唧畏畏缩缩不肯装炸//弹了,
倒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松田阵平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就勉强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当然是在夸你。”
“哇,那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两人往另一个停车场走去。现在去给琴酒补刀是不现实了。这么大动静,游乐园的保安必然已经赶过去了。
*
这一次,奥尔加给松田阵平报出的地址终于是她下榻的酒店了。
看着奥尔加一个人下车,走进酒店,松田阵平简直不能更加感动。他伸了个懒腰,然后,不出所料又扯到了伤口。
“啊痛痛痛!那个可恶的小鬼,下手真狠!”
松田阵平本来想给降谷零打个电话,交待一下今天发生的一系列堪称离奇的事件。但思及车上不知道被安在哪儿了的窃听器,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打开手机打算发短信。
然而,短信刚打了一个字,松田阵平又犹豫了。
会不会……手机也被奥尔加监控了?
嘶——不能细想,越想越不对劲。
于是松田阵平决定,直接开车去降谷零那里。今天说什么也要让降谷帮他把这些监控窃听器定位器什么的都拆了,不然他浑身刺挠。
什么?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松田阵平敢赌五毛,降谷那家伙绝对还醒着!
*
另一边,奥尔加在回到酒店后,立刻拨通了某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尽管听上去有些沙哑,似乎是刚刚被从睡梦中吵醒。
奥尔加发出的却是更加厚重、低沉的男声:“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那段拍到琴酒犯罪现场的监控视频,如果作为物证,可是能直接把琴酒送进大牢的。
奥尔加吩咐完对面,洗漱过后便直接睡下了。她对于那个人的能力很有信心,直到——
第二天早上,奥尔加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眇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5点21分。黑色息屏上是几个大大的红色数字,倒是很有一番恐怖效果。
奥尔加看清了来电人,才不紧不慢接了电话。
谁曾想,还不待奥尔加用伪装过后的声音开口,电话对面就传来一阵火急火燎的声音。
有什么事这么急?
然而,在听了对面那人的话后,奥尔加也不得不瞬间清醒了。
“你说什么?”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瑟缩:“您、您提到的那段监控,被、被、被警察先一步拿走了。”
奥尔加沉默了下来。她在思考。而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自己悟到了别的意味。于是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是拍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吗?”实际上,他和警察的步调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如果他凌晨那会儿再重视一些,是有很大可能赶在警察前面拿到那段视频的。但是——
那人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回过神来,却突然发现电话早已被挂断了,听筒里只余下“嘟——嘟——”的盲音。
奥尔加挂了电话后,很快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再然后——
“砰——”的一声,她将手机用力摔了出去。手机砸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一阵闷响。
奥尔加坐在床上,不断深呼吸。清晨的阳光透过两片遮光窗帘中间的一条细缝,化作一条细细的光线洒在她的脸上,又沿着鼻梁的曲线发生弯折,照亮一幅阴森扭曲的表情。
“零、零。”
奥尔加右手突然紧攥住被子一角,咬牙切齿吐出了这两个字。
她刚刚给组织在警视厅的一个级别不低的卧底打去了电话,得到的回复是,警视厅在今天凌晨并没有任何特殊行动,也没有带回什么监控视频。
“会不会……是公安?我无法探知到公安的行动。”
电话那头的卧底是同样小心翼翼的语气,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再然后,电话就被奥尔加单方面挂断了。
奥尔加深呼吸了好几下后,低下头,右手五指插入绯红的额发间,手掌覆住了半张脸。窗外细长的光线如今只能照亮她的一只眼睛,一只阴冷的、绿色的眼睛。
琴酒会不会被逮捕、会不会去坐牢,奥尔加才不在意。但他会不会在被逮捕后对着公安胡言乱语一些东西……
琴酒必须死!
奥尔加一把拂开被子下床。
十分钟后,一辆线形流畅的兰博基尼跑车从酒店的地下车库飞驰而出。
奥尔加将油门踩到底。清晨的东京,很多人还沉浸在睡梦中时,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在街头划过,仿佛召显着其主人急切的心情。
一刻钟后,奥尔加来到了降谷零目前居住的公寓。
电梯上那个代表着楼层的红色数字不断上升。直到在某一层,“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奥尔加来到这层唯一的那扇门前。
她甚至没有按门铃、没有打电话,右手五指在密码按键上飞速划过。下一秒,门锁自动打开。
奥尔加进入这间公寓后便立刻开始翻找起来,仍由那扇厚重的安全门在自己身后自动合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没有……
没有。
没有!
确实,他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物证放在家里。
奥尔加找得有些累了,直接不顾形象坐在了地上。反正降谷零这个洁癖一向把住处收拾地无比干净。
而在奥尔加周围,是被她翻找过后扔了满地的各种物件。原本干净整洁的房子,现在地上摆得跟杂货铺一样。
而在奥尔加打算就这么无功而返的时候,身后传来开门声。
还不待奥尔加回头,降谷零的声音已经传到她耳边。一如既往地平静,就仿佛没看见自己的住处已经被翻得一地狼藉。
“奥利亚,不要坐在地上,起来。”
对。就是这样。又是这样!这种无事发生的平静感。
于是奥尔加变得更加生气了。
她非不站起来,就这么抱着手臂,盘坐在地上,连头也不回:“被你拿走了吧?”
“什么?”
听声音,降谷零似乎刚刚把外套挂在了门旁的衣帽杆上。他就像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视频。”奥尔加终于忍不住了,就地转了半圈,改为抱膝坐在地上,扬起下巴,睁圆了一双祖母绿的眼睛瞪着降谷零,“琴酒的犯罪证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降谷零不紧不慢地又摘下帽子挂在衣帽杆上,又扯松了领带,而后才不急不缓朝着奥尔加走了过来。
“噢,关于那个。不用担心,奥利亚,我会处理好的。”
说着,他像是根本没看见奥尔加一直在瞪他一样,直接伸手一个用力,硬是将奥尔加从地上拽了起来,
“都说了,不要坐在地上。”
奥尔加还想和他犟,奈何使出浑身力气也拉扯不过降谷零,最终还是被他拽了起来,又放到了沙发上。
然后,他转身进了厨房,奥尔加听见哗哗的水流声,应该是他在洗手。
十几秒后,水流声停了下来。厨房里传来降谷零的声音:“想喝点什么?”
奥尔加根本不理会他,就这么阴森森地盯着厨房半透明的玻璃墙,能隐约看见降谷零的影子。她就这么盯着那道影子,像是要将它盯出个窟窿来。
“啊,差点忘了。你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
又说了这么一句后,降谷零便没有再出声了。一时间,偌大的公寓中,只余下厨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器物间轻微的碰撞声。
不多时,食物的香气幽幽飘向奥尔加鼻尖。
她是彻底没脾气了。对着降谷零这种家伙,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他根本不接你的茬!
于是,事情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坐在被一地杂物包围的餐桌前,奥尔加一声不吭地吃早餐,尽管
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不爽。在她对面,降谷零喝着咖啡,看着今日的晨报,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倒是一幅宁静安详的清晨景象——
个鬼!
看着降谷零这幅淡定自信的模样,奥尔加终于明白了一点——现在夺回琴酒的犯罪证据已经没有指望了。只能在公安准备逮捕琴酒之前,先一步把琴酒干掉了。
这么想着,她又瞪着降谷零,狠狠将叉子插到华夫饼上。金属的叉子刮擦过陶瓷盘子的表面,发出一阵刺耳难耐的声音。
然后,她瞪着降谷零,狠狠撕咬了一口华夫饼。那表情凶狠得,就仿佛她咬的不是华夫饼,而是降谷零一般。
世界上最难捱的事情之一,是你看一个人很不爽,却又不舍得真的把他怎么样。
这时,降谷零终于将报纸翻了一面。而奥尔加,也得以在瞪着他的同时,看清了他刚才在看的那个版面的内容。
头版头条:【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知名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の死亡】
奥尔加愣了一瞬,随即不由得一阵无语。
这有什么好看的?
工藤新一到底死没死降谷零能不知道?
在拿到琴酒敲晕工藤新一并喂药的那段视频后,降谷零只需稍微派人侦查打听一下就会知道,现场没有找到工藤新一的尸体,倒是同一时间,游乐园的保安在那边发现了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
这报纸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多看看她呢!
随即,就听见降谷零状似随意地说道:“听说今天一大早,雪莉就带人去工藤宅了。”
“……哦。”
奥尔加不感兴趣地又用叉子戳了颗蓝莓塞进嘴里。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和降谷零说话了?哼!接下来绝对不要再理他了!至少今天绝对不理他……
然而降谷零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奥尔加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听说伏特加受了不轻的伤,现在只能躺在病院接受治疗。所以,监视雪莉的只剩下琴酒一个人了。”
降谷零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两秒。两秒后,奥尔加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琴酒受的伤不重?”
她似乎听见降谷零轻轻笑了一声。然而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这家伙还是面色如常地盯着报纸。也不知道报纸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琴酒伤得不算严重,只有一条手臂暂时不能动,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挫伤。”
降谷零终于放下了他那该死的报纸,看向奥尔加,微微扬起唇角,
“总之,并不影响活动就是了。”
奥尔加立刻低下头,盯着盘子里的又一颗蓝莓,用叉子狠狠戳了下去。
可恶。
第98章
“零零,你说……”
“嗯?”
多次在组织的实验基地扑空雪莉后,奥尔加在某一天,偶然在基地外看见了宫野明美,她似乎整在和琴酒说些什么。琴酒惯用的左手仍旧被绷带吊着,他被奥尔加炸出来的伤还没好利索。
那是奥尔加第一次看见宫野明美本人。当然,在此之前,她已经从监控或者照片等多种渠道知道了宫野明美的样子了。
总的来说,宫野明美整个人看起来,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都比身为她亲妹妹的雪莉柔和不少。当然,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说是普通了不少。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温柔的邻家大姐姐,根本看不出和犯罪组织有任何联系。
当时,她在停车场和琴酒交流,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气氛看上去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坏。这两个人的组合无论怎么看都会显得突兀。
在这遇到宫野明美只是偶然,当时奥尔加并没有多想。直到晚餐的时候,她转着手里的叉子,瞧着对面的降谷零,突然想到了什么。
“零零,你说——在日本,表兄妹结婚是合法的吗?”
“啊?”
降谷零显然没有料到奥尔加会问这种问题。他终于将注意力从桌上的牛排上转移到了奥尔加身上,抬起眼,看上去罕见地有些懵。
但好在,降谷零毕竟也和奥尔加相处了这么多年,对她的突发奇想也算有了不小的抗性。于是,只稍微懵了一下,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重新开始切割手下的牛排:
“为什么会这么问?”
“嗯——就是突然想到了。”奥尔加瞅准时机,飞快插走了降谷零刚刚切割下来的牛排。她可不打算告诉降谷零其实赤井一家和宫野一家是亲戚关系。
当然了,其实这种情报也没什么难查的,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想到要去查而已。
降谷零沉吟片刻,对奥尔加解释道:“实际上,是可以的。”
“哈?”这次,摸不着头脑的变成奥尔加了。
降谷零将刚切割下来的牛排放到奥尔加盘子里:“在日本,三亲等内的血亲是不可以结婚的。但是表兄妹,算是四亲等的旁系血亲。”
言下之意,在日本,表兄妹之间可以结婚,是完全合法的。
“唔……”
奥尔加插起一块牛排送到嘴里,突然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赤井秀一是吧?
哼。
*
第二天。
奥尔加这次其实是打算去组织的实验基地找琴酒的,只是恰好撞上了最近难得出现在基地的雪莉。于是她果断改变了计划,先去见了雪莉,打算问问之前让她复制的上代A药的进度。
好巧不巧,奥尔加不敲门进了实验室,第一眼就看见了雪莉的电脑屏幕。在组织记录了服用APTX-4869的人员名单的表格上,雪莉正将工藤新一的状态从“未知”改为“死亡”。
然后雪莉听见推门声,意识到有人来了,匆匆忙忙将表格关掉了。一秒后,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显得太过刻意,于是雪莉又重新打开了那个表格。然后当着奥尔加的面,在修改人那一栏,拿起触控笔,洋洋洒洒地签下了“Sherry”的名字。
“所以,来找我是什么事?”
签完名,雪莉一滑座椅,来到实验桌前,又开始摆弄她的那堆瓶瓶罐罐。
“之前说的药——”
“没有这么快。现在还在初步阶段。”雪莉往一根试管里滴入了什么东西,振荡了一下,试管里透明的溶液很快变成了蓝色。
“……哦。还有,1/4的事情——”
“我会保密。”雪莉将手中试管放下,又拿起一根试管,振荡了一下,这下试管内的透明溶液变成了紫色,还有絮状沉淀。
“……哦。”
空气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奥尔加还真没有其他要和雪莉说的了。
“那我先走——”
雪莉将咕嘟咕嘟冒泡的试管放回试管架上,转了半圈椅子,面向奥尔加,十指交握放在腿上:
“我目前在研究的APTX-4869,效果和上一代药物虽然不同,但并不是作为毒药研发的。”
“嗯?”奥尔加将搭在门把手上的右手收了回来回过头,“我知道,然后?”
雪莉似乎斟酌了一下:“这个药目前看来毒性确实很大,普通的实验体使用后都已经确定死亡。刚刚你也看到了。”
没错,刚刚雪莉在更改工
藤新一状态的时候,奥尔加看到了那张表格。不过,说是全部死亡倒也不太对,这不是还有一个活下来,甚至成功返老还童的吗?
不对?!
奥尔加突然意识到了雪莉话中的意思。她猛然看向雪莉,雪莉则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眼神。
“最近那位先生催促我加快研究速度的频率越来越高。”
雪莉又将椅子转了回去,重新拿起那根在冒泡的试管,又往里面滴入了什么东西,紫色的液体变成了红色。她目不转睛盯着那根试管,的语气状似随意,但又似乎是在刻意强调,
“只是药物在‘普通人’身上的实验结果一直不理想。”
奥尔加已经完全明白了雪莉的意思。
走在实验基地昏暗封闭的长廊上,奥尔加的思维难得有些迟滞。
以那个老东西的状态,迫切需要成功的APTX-4869确实合理。可这个药物在普通人身上的效果又不理想。不,与其说是不理想,不如说是彻底失败。
那么,冒着可能会变回胚胎的风险,那老东西必定会搏一搏。
说直接自己试药就太高看那老东西了。那么,不普通的、和那个老东西有着部分相同基因的完美试药人选,就只剩下两个了。
“啧。”
想也知道,最后哪个人会被选为幸运小白鼠。
奥尔加有些暴躁,正准备踹开琴酒办公室的门,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女声,似是有些愤怒。
宫野明美?
奥尔加其实也没有和宫野明美说过话,所以并不十分肯定这就是她的声音。直到她又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后,才确定,房间里的正是宫野明美。
其实组织这个实验基地的隔音效果挺好的。但好在奥尔加的五感也比一般人好许多。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我和志保脱离组织?”
一阵危险的沉默后,屋内传来琴酒的声音:
“如果明天你真的能成功从银行抢来10亿日元,我可以考虑让你们姐妹俩离开组织。”
一听就是骗人的。10亿日元对组织来说比九牛一毛还要微不足道,甚至不够奥尔加购物一次。而且,琴酒才没有权力决定让谁脱离组织。
但宫野明美就是信了。或者说,在这种绝望的境况下,她只能赌一把,选择相信。
“好。我会做到的。你就等着我明天带来10亿日元吧,琴酒。”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高跟鞋越来越近的声音。
奥尔加果断后退一步。下一秒,门被从房间内推开,一个身量不算高挑,甚至有些瘦弱的女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风风火火朝着基地出口走去,一刻也没有停留。
那个时候,她略显瘦弱的背影,却好似无比□□。
“唔——”弄不懂,完全弄不懂。
就在这时,琴酒终于发现了在门外的奥尔加。
“阿尔萨斯?”还吊着一条手臂的琴酒皱起了眉,脸上的厌恶表情不加掩饰,“你来做什么?”
“啊啦,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奥尔加一幅才注意到琴酒的样子。
琴酒脸上的不虞更甚,但还是后退一步,让出空间。
于是,奥尔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琴酒的办公室,大摇大摆地占了办公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随意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翻看起来。
嗯,暗杀名单。
伴随着琴酒重重摔上门的声音,奥尔加手里的文件也被人大力抽走,拍在办公桌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前方传来琴酒的声音。他在办公桌另一边弯下腰,还完好的那只手撑在办公桌上,凑近奥尔加,声音中带着警告。
奥尔加笑着靠到椅背上:“不要离这么近,我可不喜欢欺骗女人的家伙。”
“你果然听到了。”琴酒站直起身,冷笑了一声,“欺骗女人?一只患有妄想症的愚蠢老鼠罢了。”
“啊呀,真是不礼貌的形容啊。”
奥尔加这么说着。但她和琴酒其实都心知肚明,宫野明美想要脱离组织的想法确实不现实,被称之为“妄想”倒也没什么毛病。
宫野明美本人就只是一个组织底层的成员罢了,甚至连个代号都没有。比起其他组织成员唯一特殊的一点就是,她的亲妹妹是雪莉。
实际上,宫野明美平时一直处于一种半透明状态。说是组织成员,但组织其实也没什么任务会交给她。可以说是处于薛定谔的脱离组织状态。
但雪莉就不一样了。她是有代号的核心成员,掌握了组织太多秘密,又是负责药物研发这种重要工作的,每次出门至少会有两名组织成员陪同,又或者说是,监视。
所以,只要组织还存在一天,雪莉就只有两个选择——留下,或者死亡。
当然啦,奥尔加这一次来,并不是来找琴酒谈论宫野明美或者雪莉的,而是——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杀死赤井秀一?”
奥尔加报出了那个琴酒无法拒绝的名字:赤井秀一。
她看见琴酒的眼睛眯了眯,显然是起了兴趣。
但是,当听完奥尔加的计划之后,琴酒又露出了那种不屑的表情:“你难道觉得那个男人会为了这种蠢女人拼命?”
“为什么不呢?”奥尔加耸耸肩。
琴酒还完好的那只右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奥尔加听见他口袋里传来打火机盖子不断开合的声音。他应该很想点根烟,这是他思考权衡时的习惯。
可惜奥尔加在这儿,烟是点不成了。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奥尔加循循善诱,一点也看不出她前几天还想置琴酒于死地,此刻仿佛又成了琴酒推心置腹的战友,“10亿日元什么的,你也根本就不在意吧?”
没错,不管宫野明美能不能抢来那10亿元,琴酒都打算杀掉她的。
绑了宫野明美,最多损失她本来也没多大希望抢来的10亿日元。但是,确实有极小的概率引来赤井秀一。大不了赤井秀一最后没有出现,他直接杀了宫野明美那个蠢女人就是。
这么思索片刻,其实琴酒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他就是看奥尔加那副样子不爽。还真以为他没猜到之前那场爆//炸是谁的手笔?
于是,琴酒恶意地勾起唇角:“那么,你是在以阿尔萨斯的角度向我建议这个计划,还是——”
奥尔加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只听琴酒继续缓缓说到:
“代替香槟发号施令,要求我配合这个计划?”
两秒的沉默后,奥尔加突然笑出声来,似是真的被琴酒戳中了笑点。
“琴酒,你真的很有意思。”
琴酒面上不虞的表情更甚。他看着那个讨人厌的红头发小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开他办公室的门,就这么面带笑意地走了出去。
“总之,宫野明美那边就交给你了。时间、地点,之后我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奥尔加走了,只留下琴酒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恶狠狠地“切”了一声。
他发现,那个小鬼是越来越像波本了,同样的自以为是,同样的讨人厌,不管你对她说了什么,她只当耳边风,让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
奥尔加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绑了宫野明美,然后找一处符合犯罪组织格调的废弃仓库,联系上赤井秀一,要求他一个人前来换宫野明美。
然后?
然后奥尔加的计划,可能就跟琴酒认知的有些偏差了。现在的琴酒受了伤,惯用手没法活动,在1v1的情况下,赤井秀一不可能杀不了琴酒。
奥尔加打算先等赤井秀一把琴酒杀了,再让远处埋伏的狙击手把赤井秀一杀了。计划通。
至于赤井秀一会不会去?
会的吧。毕竟他当时都在和宫野明美的短信里自爆卧底身份了,想来是很爱了。
说起来,行动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奥尔加还截获了宫野明美给赤井秀一的短信:
[大君,如果我这次真的能脱离组织的话,以后可以作为我真正的男友和我交往吗?]
看看,宫野明美显然也很爱。如果赤井秀一
真没有出现的话,那宫野明美属实有些惨了。
啊,对了。奥尔加计划着。到时候,她一定要在赤井秀一死前戳破他和宫野明美的亲戚关系。赤井秀一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英美两国的人,一定接受不了这个。
他死前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的。
抱持着这种愉快的心情,奥尔加躺在沙发上安排好了计划当天的狙击手。其中两个以香槟的名义下达命令;至于第三个,用阿尔萨斯的身份就行。
*
不得不说,琴酒办事确实有效率。
第二天一早,他就已经把宫野明美绑到了定好的废弃仓库,并且用宫野明美的手机给赤井秀一打了视讯,要求他一个人过来。
在绑架这一块,琴酒是专业的。他甚至特地没有留任何组织底层成员在身边,整个仓库里只有奥尔加、琴酒、宫野明美三个人。
当然,基安蒂和科伦也早就在琴酒的命令下,在几百码外的地方待命了。琴酒毕竟不傻,不可能真打算一个人对付赤井秀一,尤其是在他如今受了伤的情况下。
至于奥尔加?琴酒根本就没把她算成战力。这小鬼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清晨的破旧仓库中,光线依旧很昏暗,只有些许阳光透过高处生锈的窗户洒落进室内,照亮空气中漂浮着打转的无数灰尘。
奥尔加用鞋尖踢了踢沙土地面,一时间,又激起许多尘埃。
宫野明美被绑在仓库中央的椅子上,用胶布封住了嘴。
“哼,我看赤井秀一是不会来了。”半个多小时的等待后,琴酒有些烦躁的将枪口顶在宫野明美的后脑勺,“不如我直接杀掉你好了。”
宫野明美的反应倒是很平静。虽然眼神中带着无可避免的恐惧,但她并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
“不要着急,他会来的。”奥尔加伸手,摁下了琴酒的枪。
琴酒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坚持立刻杀掉宫野明美。毕竟比起宫野明美,他确实更想赤井秀一死。
同一时间,奥尔加耳内的微型耳机传来一道滋滋的电流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男声:“目标人物正在驾车靠近,预计还有七分钟到达。”
奥尔加并没有回答耳机里的人,而是似抱怨地说了句:“好热,没有空调,要热死了。”
琴酒显然对奥尔加的抱怨很不感冒。他又不是波本那个没出息的家伙,成天想方设法地讨好讨厌的小鬼。
随即,奥尔加话锋一转:“琴酒,你去帮我买听冰可乐吧,要墨西哥可乐。”
琴酒把头一转,直接无视奥尔加,全当没听见。
“啧。”奥尔加又低头踢了踢地面上的小石子,突然转身朝仓库外走去,“那我自己去买。”
琴酒才懒得管奥尔加。她在和不在都没什么区别。反正琴酒也不指望她能对付得了赤井秀一。
实际上,琴酒巴不得奥尔加离开,毕竟他真的觉得这小鬼很碍眼。
琴酒没有看到的是,在奥尔加转身的那一刻,她悄然扬起的嘴角。
*
实际上,就在奥尔加离开后的两分钟,一辆黑色的小皮卡停在了仓库外。
雪佛兰C-1500。
“赤井,秀一。”
琴酒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举枪,对准仓库外那个男人。
他戴着一顶毛线帽,抱着一柄霰//弹//枪,逆光而来。
而一直很安静的宫野明美,在那一瞬间却突然挣扎起来,不断对着来人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太吵了。”
琴酒一枪托砸在了宫野明美头上,很快,一道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哼,既然你这么着急,我就先杀了你这个叛徒,再杀赤井秀一好了。”
说话间,琴酒将枪口抵在宫野明美的脑后,扣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宫野明美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
而琴酒,在一瞬的惊愕过后,抵住宫野明美的枪脱手而出,他右边的肩膀此刻正涓涓往外冒着鲜血。
刚刚的声响,来自赤井秀一的枪。
琴酒眯眸看向地上的枪,一瞬间明白了过来。手感也不对,是被掉包了!
又是那个小鬼!!!
琴酒稍稍向后退开一步,同时通过耳机对在远处待命的基安蒂和科伦道:
“开枪!给我干掉赤井秀一!”
*
同一时间,
“再等等。”
奥尔加在便利店的冰柜里随便拿了一听可乐,发出属于男性的声音。
她将可乐放到柜台上,收银员扫描了二维码:“一共是一百五十元。”
“滴——”奥尔加随便拿了一张信用卡,在机器上碰了一下,然后拿起可乐,走出便利店。
不多时,耳机里传来卡尔瓦多斯迟疑的声音:“琴酒倒下了,还不开枪吗?”
基安蒂和科伦也一手扶着耳机,等待着那位的命令。
随即,耳机里传来那道带着些许沙哑的低沉男声:“再等等。”
基安蒂不解:“可是——”
“嘘——轻一点,我能听见。”奥尔加扬起唇角,“等他到了仓库外面再开枪,你们命中的概率也会更高,对吧?”
听着那道宛如毒蛇一般的声音,即使再困惑,基安蒂也不敢再质疑了。
奥尔加关掉了耳机的麦克风功能,慢悠悠地往仓库走回去。
既然现在琴酒已经倒地上了,那么等她走回去之后,琴酒说不定已经被赤井秀一杀死了。而赤井秀一,说不定也刚带着宫野明美出门,就被她事先安排的狙击手狙死了。到时候,她就只需要回收宫野明美就行了。
这么想着,奥尔加突然又有些失落。唉,还没来得及告诉赤井秀一有情人终成兄妹的好消息,他怎么就死了呀?
至于狙不中赤井秀一的可能性?奥尔加压根没考虑过。
她可是安排了整整三个狙击手!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对基安蒂和科伦射击技术没有信心……
就在奥尔加这么漫无目的地思考间,她拎着可乐慢悠悠地走着,视野中已经出现了那间破旧的废弃仓库,空气中仿佛也顿时弥漫起那种破旧与荒凉的味道。
唉,真是糟糕的空气质量。可怜的琴酒,最后居然死在了这种地方。
然后,奥尔加踏入仓库。
然后——
“诶?”
奥尔加睁大了眼睛,颇有些不可置信,开易拉罐的手也就这么停在在了拉环上。
“真是意料之外啊。”
没想到赤井秀一这么废物,琴酒居然还活着诶!
“琴酒,你还没死真是——”
奥尔加直接无视了仓库中央相拥着的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几步来到琴酒身前,用尽毕生演技,装出一幅感动的模样,蹲下,双手握住了他没打绷带的右手,捧在胸前,
“太好了!”太坏了!
而身后,赤井秀一已经用那把霰//弹//枪抵住了奥尔加的脑袋。
奥尔加松手,顷刻间,琴酒的手便砸在了地上,又喜添一处小伤。
“这不是,”
她缓缓举起双手,站起身,做出一个投降的手势。而唇角,却无声翘了起来。
“赤井秀一吗?”
奥尔加转过身去,像是丝毫不在意抵在自己脑袋上的枪口,那双带着深沉阴翳的绿色眸子对上了赤井秀一的眼睛,
“好久不见啊。”
第99章
“确实好久不见,”赤井秀一也笑了,他拉动霰//弹//枪的保险栓,“阿尔萨斯。”
“阿大!等等!”
确实宫野明美将手摁在了枪膛上,制止了赤井秀一的这一枪。
当然,赤井秀一本来也没真打算开枪就是了。就像他没有杀死琴酒一样。
赤井秀一看向宫野明美,随即便是一愣。明美似乎……
奥尔加看着眼前这两人跟演偶像剧一样磨磨唧唧、腻腻歪歪,决定既然他们不推进剧情,那她可就要说台词了。她早就想看赤井秀一知道真相后的表情会有多精彩了。
诶?等等,赤井秀一到底知不知道宫野明美是他表妹?
反正宫野明美肯定不知道赤井秀一是她表哥。
不管了,先说。她倒要看看赤井秀一会是个什么反应。
于是,奥尔加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赤井秀一与宫野明美的对视。
在两人都将视线转向她后,她才笑嘻嘻地放下举着的双手,拍了拍:“真是令人感动的爱情呢。感动到——令人作呕。”
赤井秀一的眼神一变,却并没有急着接话,显然是想看奥尔加接下来打算整什么幺蛾子。便听见奥尔加不疾不徐道: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GSA?”
奥尔加也不需要赤井秀一他们回答,仿佛没有站在枪口下一
样,摊开手,自顾自继续道:“GicSexualAttraction,翻译成日文应该是……遗传性//性//吸引?”
“也就是说,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如果在童年和青春期没有共同生活在一起,那么当他们成年后初次相遇或重逢时,会对彼此产生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浪漫吸引力。”
定义背诵到一半的时候,奥尔加就能明显看到,赤井秀一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盯着奥尔加,像是在进行什么判断。
看来是不知道自己和宫野明美有血缘关系啊。
奥尔加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满怀期待地抛下了她最为期待的重磅炸//弹:
“赤井秀一,你可真是无耻啊,居然靠着骗女人潜入组织,尤其骗的人——还是自己的亲表妹。啊,当然啦,”
她双手合十,发出“啪”得一声,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根据GSA的理论,你会从组织这么多女性成员里挑中自己的表妹,也是情有可原嘛!”
“什——!”
赤井秀一现在空白的表情有多精彩先不论,一旁睁大眼睛捂住嘴、惊呼出声的宫野明美显然是被吓到了,甚至在赤井秀一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阿大,你——我们——”
“不,我不知道!明美,相信我。”赤井秀一攥住宫野明美的手腕,况且,“都是这家伙编的也说不定,毕竟她向来不择手段!”
说罢,赤井秀一另一只手单手持着霰//弹//枪,再次将枪口抵上了奥尔加的脑门。他那精彩的慌乱表情只一闪而逝,如今的眼神变得愈加锐利
“没有必要用这种恶劣的玩笑来诓骗我们,阿尔萨斯。”赤井秀一声音低沉道,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相信。事到如今,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被逮捕的命运吗?”
奥尔加轻笑一声,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着脑袋,毫不避讳地直视赤井秀一的眼睛:“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们呢?”
说罢,她看向一旁的宫野明美,用那种如丝绸般的、循循善诱的语调道:“你的母亲宫野艾莲娜,结婚前,是叫世良艾莲娜吧?”
奥尔加没有错过那一瞬间赤井秀一脸上的惊惶。看,就连握枪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呢。
宫野明美楞在了原地,眼神中终于带上了些许无措。可奥尔加才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世良艾莲娜有一个姐姐,叫做——”
奥尔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看向赤井秀一,祖母绿的眸子中却带着与笑容截然不同的恶意,
“世良玛丽。结婚后改姓为赤井玛丽,也就是,你,赤井秀一的母亲。我说得没错吧?啊!如果不相信我的话,现在打电话给妈咪进行确认也可以哦~”
赤井秀一动摇了。奥尔加十分确信这一点。一个优秀的射手,拿枪的手应该时刻保持稳定。
也就是在这一刻,奥尔加一个旋身,将赤井秀一手中的霰//弹//枪飞踢出去。
下一秒,她摁住戴在右耳的微型耳机,在一片混乱中,用食指连续敲击了两次耳机外壳。这是她早先以香槟的名义,跟三个狙击手定下的暗号。
几乎是同一时间,伴随着子弹破风的声音,赤井秀一抓住宫野明美,就地一个受身翻滚躲过一击。
可狙击手不止一个。
又是两颗子弹不间断地接踵而至,在空旷开阔的仓库中,赤井秀一几乎避无可避。
也就是在这时,两道身影几乎同时飞扑向他。
咦?两道?
“明美!!!”
“秀!!!”
“明美!!!”
随着宫野明美浑身是血地倒在赤井秀一怀中,仓库外突然窜出来的那个女人也终于跑到了他们边上。
她在距离他们不到半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下来,一脸失神地瞧着前方,透过那薄薄的镜片,瞧着赤井秀一抱着那个她只是听说过、却未曾谋面的女人,脸上露出她此前从未见到过的痛苦神情。
奥尔加见过这个突然从仓库外窜出来的女人。她稍稍皱起眉头:
“朱蒂斯泰林。”
*
朱蒂是悄悄跟着赤井秀一过来的。
今天早上的时候,原本在安全屋和FBI们一起开作战会议的赤井秀一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不对劲了。
当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作为赤井秀一曾经的恋人,朱蒂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在赤井秀一背着霰//弹//枪匆匆出门时,朱蒂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悄悄跟了上去。朱蒂知道,事后赤井秀一如果发现了的话,一定会训斥她。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出于一种绝对不妙的预感。
或许是心乱了,又或许是其他原因,一路上,赤井秀一倒是反常地没有发现她,这让朱蒂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很快,她目睹了赤井秀一在废弃仓库一枪放倒琴酒。
看来今天的运气不错?似乎能有机会逮捕这个罪大恶极的组织成员。朱蒂心道。几年前,他们也曾经谋划过一次对琴酒的抓捕,但很可惜的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次抓捕行动最后以失败告终,赤井秀一的卧底身份也暴露了。
随即,朱蒂看见赤井秀一为仓库中被绑着的那个女人解开了束缚。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俱都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来。
她看见赤井秀一小心翼翼为那个女人擦去了额角的血迹。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如此温柔的模样。
再然后,他们相拥在一起。
那时,朱蒂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仓库里的女人就是那个宫野明美,那个,她一直只听说过名字,却从未真正见过的女人。她看上去真的很温柔,很漂亮,也……很爱他。
朱蒂是有过嫉妒与不甘的。但事到如今,居然只剩下了释然,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或许,只是看着秀一露出那种幸福的表情,她就已经释然了。
然后,那个红发的恶魔现身了。朱蒂永远不会忘记她,尽管她们此前唯一一次见面是在贝尔摩德伪造的葬礼上,而那个时候,她其实并没有真正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再然后,是噩梦的开端。
朱蒂听到了一些秘密。一些,她将永远不会说出去的秘密。
或许在日本,表兄妹之间的结合是合乎道德与法律的。但是,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阿美莉卡人,她的价值观让她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想来,秀一也是一样的。
在朱蒂失神的瞬间,她听见了子弹破空而来的声音。
“秀!”
即使射击水平再高超,格斗水平再强悍,在身处视野开阔的空旷地带,手中只有一把□□的情况下,赤井秀一也根本避无可避。
那么至少……
至少,
让她来挡下这一颗子弹!
秀一不该死在这里。朱蒂坚信着,在与黑衣组织的斗争中,赤井秀一活下去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可她终究是没赶得上。这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另一个,无比深爱着他的女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将生死置之度外。
于是,宫野明美倒在了秀一的怀里,嘴角溢出凄惨的鲜血。
朱蒂从未见赤井秀一露出过这种表情,这种无助的、悲伤的表情。他疯狂用手去按压宫野明美中弹的伤口处,似是只需要按压就能帮她止住不断外流的鲜血一样。
*
这一切的发展都没有按照奥尔加的预先计划来进行。
宫野明美死了。
或许现在还剩一口气。但她很快就要死掉了。
这个认识让奥尔加眉心紧锁,表情也终于难看了起来。
宫野明美死了,雪莉必然不会再配合组织的工作。
也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让她如此烦躁不安。但是——
“啧。”
闯祸了。
那双绿色的眼睛中有过一闪而逝的无措,继而,是骤降的温度。
反正宫野明美死都死了,至少今天要让赤井秀一也一起去死。奥尔加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然后,等赤井秀一也死了,她再给收伤的琴酒补上一枪,让琴酒也去死。
可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奥尔加,此刻语速却不由得变得有些快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她厌恶地看着与血泊中相拥的赤井秀一与宫野明美:
“乱//伦也好三角恋也好,这种恶心的戏码我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
说罢,奥尔加搭在耳机上的右手食指正待再次敲击,异变突起!
赤井秀一不知何时,竟掏出一把手//枪来。宫野明美被他安放在了地上,由朱蒂暂且照料着。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奥尔加几乎都没有然后时间
进行反应。
他们甚至都没有过上两招,奥尔加已经被赤井秀一用一只手臂卡住脖颈,另一只手持枪抵住她的太阳穴。
“走!”
他如此果断地做出决定,似乎理智从未被悲伤影响。
而后,由赤井秀一挟持着奥尔加打头阵,朱蒂架着濒死的宫野明美谨慎地跟在后方,他们走出了那间废弃的仓库。
走出仓库的一瞬间,正午刺眼的阳光让奥尔加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香槟大人,对方劫持了阿尔萨斯,接下来怎么办?如果直接射击,无法在保证阿尔萨斯安全的情况下清除赤井秀一。”
“香槟大人,请给出下一步的指示!”
“香槟大人?”
任耳麦对面的三个狙击手如何呼喊,此刻的“香槟”显然不可能给他们任何回应。
“喂——”奥尔加费力举起一只手来,拍打赤井秀一勒在她脖子前的小臂,“我马上要被勒死了,咳咳咳。”
这次奥尔加说的是真话。或许是出于愤怒的原因,赤井秀一下手根本没个轻重,奥尔加觉得自己能获取的氧气越来越稀薄。
赤井秀一当然不会理会奥尔加,依旧这么死死箍着她的脖颈,发狠地用枪抵着她的太阳穴,将她往停车的地方拖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装死、围观了一出闹剧的琴酒突然在后方对着自己的耳麦大喊:
“基安蒂、科伦,给我开枪!”
琴酒的声音带着历来的阴沉与狠辣,同时从身后和耳麦里传到奥尔加的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恶意与愤怒,
“今天必须杀死赤井秀一!给我打穿那个小鬼,把赤井秀一干掉!”
“开枪!”琴酒的命令不容置疑。
基安蒂和科伦一愣。现在香槟失去了联系,那么现场顺位权限最高的,就是琴酒了。
于是——
“了解!”
基安蒂咧起一边嘴巴笑了起来,在瞄准镜中将枪口对准赤井秀一,也即是——对准被赤井秀一当成盾牌挟持在身前的奥尔加。
同一时刻,科伦也已经瞄准了目标。
“等——”
卡尔瓦多斯来不及阻止,这两人已然开始扣动扳机。
下一秒,奥尔加即将被两发子弹打穿!
仓库里,倒在地上的琴酒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靠坐在斑驳的墙角大口喘息着。他看起来明明无比狼狈,嘴角却已经扯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弧度。
想杀我?
小鬼,先送你下地狱!
第100章
就在卡尔瓦多斯冷汗直流的千钧一发之际,耳麦里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另一道更为低沉、阴狠的声音。
“住手。”
是朗姆!
基安蒂和科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按着扳机的手。与此同时,卡尔瓦多斯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在前一天晚上,又或者说是今天凌晨,卡尔瓦多斯突然接到了阿尔萨斯的电话。这很难得。
然后,当他听到阿尔萨斯要他去做的事情后,整个人都麻了。
伏杀赤井秀一?
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吗?
当然,卡尔瓦多斯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贝尔摩德对他有恩,而与贝尔摩德关系特殊的阿尔萨斯,自然也是他无法拒绝的一员。
怎么说呢?对于暗恋贝尔摩德的卡尔瓦多斯来说,他看阿尔萨斯有一种在看大侄女的心态。
但卡尔瓦多斯毕竟还是不放心。于是在答应了奥尔加后,他思来想去,还是在深夜拨通了贝尔摩德的电话。
“卡尔瓦多斯?这个时间打电话来,你最好有事。”
听筒那边传来贝尔摩德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卡尔瓦多斯作为一个情绪稳定的狙击手,心跳难得漏了一拍。
当然,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卡尔瓦多斯事后其实也怀疑过,阿尔萨斯不假传香槟的命令直接来命令他,而是以阿尔萨斯的身份来要求他的协助,是不是因为她早就料到自己会将这件事告诉贝尔摩德了?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希望贝尔摩德知道这件事?
总而言之,在听说了阿尔萨斯的计划后,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卡尔瓦多斯才再次听见贝尔摩德的声音。与之前慵懒随意的语气不同,这次她的语调中带着沉着的冷静:
“就按照她说得去做吧,卡尔瓦多斯。在保证她生命的前提下。”
然后听筒里传来盲音,贝尔摩德已经挂断了电话。
事到如今再进行复盘,卡尔瓦多斯很快便理解了朗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通讯频道里,插手了这件事。
想来,贝尔摩德早就将这次事件通报给朗姆了。
*
耳边传来基安蒂后知后觉的惊诧高呼:“朗姆?为什么你——”
不待基安蒂说完,朗姆直接急性子地打断了她的问题:“现在,你们三个立刻给我撤退!这个烂摊子我会交给其他人解决,你们三个,立刻撤退!”
其实朗姆也很暴躁。他在不久前突然接到了BOSS的指示——让他结束这场闹剧,以及——绝对!绝对不可以让阿尔萨斯死掉!
什么死掉?什么闹剧?阿尔萨斯那个小鬼又在搞什么?
在快速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后,朗姆逐渐暴躁起来。
这个小鬼,成天就知道惹事!
好了,现在宫野明美不知道死没死,但可以预计的是,雪莉一定不会再像此前那样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为组织工作——本来她就已经因为组织拿她未开发完成的药,直接用在活生生的人类身上而对组织很不满了。
这件事之后,还不知道得给雪莉加多少筹码,她才肯暂时搁置不满,继续为组织效力。
至于那个小鬼自己呢?
居然就这么被赤井秀一当人质绑走了!!!
“给我追!”朗姆在另一个频道中下令,“波本,无论如何,一定要夺回阿尔萨斯!”
“是!”
耳麦中传来那个靠谱且坚定的声音。可以说,每次听到波本的声音,朗姆的心总是能立刻放下来一半。这个人的业务能力没得说。
但为什么只是放下一半的心来?
因为还有阿尔萨斯这个不稳定的变量时刻存在,干扰着波本!
*
这边,朱蒂刚驾车驶过十字路口。那厢,两侧路口分别有十几辆车追了上来。
朱蒂艰难地操控方向盘试图躲避后方密集的子弹,同时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她很担心赤井秀一的状态。
车子后排,红发的恶魔被五花大绑丢在一侧,另一侧,赤井秀一一手搂着宫野明美,一手使劲按压住她的伤口,口中不断跟她说话。
“明美,先别睡,我们马上就到了。”
“不要睡,看看我,明美,看看我!”
“明美!明——”
“吵死了。”奥尔加人被绑住了,嘴却没有被封住。都这种时候了,她却还是要刺激赤井秀一,“反正你本来就只是利用她潜入组织吧,现在装得这么深情做什么?还是说,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哈,这可是乱——”
“住嘴!香槟。”赤井秀一甚至没有将视线从宫野明美方法分到奥尔加那边半分。可他的声音却冷的吓人,尤其是,他说出的那两个
字。
奥尔加罕见地怔楞了一下:“哈?你在说什么呢?你觉得我是香槟?香槟可是从三十年前就已经开——”
“这么多话,你是心虚了吗。”
赤井秀一终于抬起头来,那双冰冷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温度。这是奥尔加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如此实质化的杀意,毫不掩饰。
“波本知道吗?你就是香槟。”
奥尔加咬住了后槽牙,就这么冷冷盯着赤井秀一,面上伪装的表情终于消失殆尽。
赤井秀一见状却只冷笑一声:“哼,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一阵几乎微不足道的力气扯了扯。
“什么?”
朱蒂从后视镜注意到,赤井秀一没有片刻犹豫,立刻屈身,将耳朵贴近了那个可怜的、奄奄一息的女人。
她在弥留的最后时候,用那只满是血渍的手,牢牢抓住赤井秀一的袖口,在他耳边喃喃叮嘱了什么。
朱蒂注意到,赤井秀一的眼神变了。他又抬头看了奥尔加一眼,这次,他眸中的东西变得更为复杂,不仅仅是仇恨的怒火。
而在他的怀中,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突然,
又是“砰——”的一声。朱蒂不得不回过神来,一个急刹,不停转动方向盘。
可车子却好像根本不受控制,仍旧自顾自地朝前飞速滑去,伴随着车轱与柏油马路的刺耳摩擦声。
在车内的人都可以感受到,车子明显往右后方倾斜了一下。应该是车胎被打爆了。
“秀!怎么办?”
朱蒂毕竟不是卡迈尔,车技也就那样,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再这样下去,车子会直接翻掉也说不定!
赤井秀一透过车后玻璃看向后方追击的车辆。隐约间,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发。
波本。
“——切!”
仅仅是片刻的犹豫,赤井秀一在朱蒂的惊呼声中,将高速行驶中的车门推开。而后,一脚将奥尔加踹了出去。
“不要停,继续加速,注意把控方向!”在喧嚣的风声中,他这么对怔楞的朱蒂吼着,一边探身又将车门重重关上。
另一边,奥尔加也是完全没想到赤井秀一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把她踹下车子。
于是,她在毫无准备、五花大绑的情况下,被从高速疾驰的车上丢了下来,落在质地坚硬又粗粝的柏油马路上,后脑重重砸在了地上,又狼狈地翻滚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才得以停下。
彼时,她露在外面的皮肤,手臂、额头、脸颊、膝盖、小腿,都已经被刮擦出道道狰狞的血痕,马路上的碎石砂砾嵌入血肉中。被衣服覆盖的地方也没好到哪里去,免不了大片大片的淤青。
偏偏她被绑着,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却只能侧身蜷在马路中央,甚至连自己爬起来都做不到。
赤、井、秀、一!
原本追击赤井秀一的十几辆车相继刹车,停在了奥尔加的周围,隐隐形成一个半包围的保护之势。
从最前方的车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乎在车子还没停下的那一瞬间便推开门,朝她冲了过来。
“奥利亚!”
“零零。”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奥尔加鼻子一酸,眼泪直接流出来了,“零零,我好痛啊!”
明明是自己做了坏事,却还要哭得很委屈似的。
降谷零用指腹抹去了奥尔加眼角的泪水,先将她身上绑着的绳子给割了开来,引得奥尔加又是一阵抽气。
“别怕,马上就带你去医院,奥利亚,已经没事了。”
降谷零似乎想要将她抱起来。然而,她身上是各种或大或小、密密麻麻的伤口,他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下手,生怕碰到了伤口,一向娇气怕疼的奥尔加更加难捱,手便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其实奥尔加才不怕疼。
只是因为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是降谷零,所以,她哭了。
*
奥尔加住进了有组织注资的私立病院的高级病房。
其实她身上的伤只是看上去严重,大多不过是些擦伤,按照奥尔加的恢复力,不到一星期就连疤痕都已经看不见了。
但一星期后,奥尔加还是躺在病床上,没有精神。
她在思考。
这些天,她时不时会想起赤井秀一当时在车上说的那句话:
‘波本知道吗?你就是香槟。’
不,他不能知道。
奥尔加又在病床上翻了个身,把半张脸缩在被子里,蜷着身子,无意识啃咬着大拇指的指甲。
唯独他,唯独是零零,不可以知道。
她得想个办法才行。得想个让降谷零,永远无法摆脱她的办法。
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开门声。
是降谷零。
也只会使降谷零。
只有这个人,会每天不厌其烦,无论有多忙,都要过来看望她,陪伴她。
只有这个人。
她绝对不会放手。
*
奥尔加又在病院躺了整整两天。
终于,在一个灰暗的雨天,当她屈膝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与模糊的城市图景时,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在绑架宫野明美、诱杀赤井秀一前的那天晚上,她派人跟踪了宫野明美的行踪。
宫野明美的活动范围并不大。一向如此。她去的地方也向来单调,又或者说,无聊。
但是那天晚上,手下汇报说,宫野明美去拜访了一个人,一个据说是宫野夫妇老友的人,好像是叫出岛什么什么的,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是一个研究所。
宫野明美死了。
奥尔加望着窗外的大雨、灰蒙蒙的天空,依稀看见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晃而,楞了一下。
她……有没有告诉那位出岛社长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奥尔加从飘窗上跳了下来,拉开病房的衣柜,随手挑出一件长袖卫衣、一条短裤换上,在手机中翻找到出岛社长研究所的地址,便戴上卫衣帽子,双手插兜,匆匆走入雨幕之中。
许是因为在病院躺了太久,失去了警惕性;许是瓢泼大雨降低了人的感知能力;又许是因为心事重重而神思恍惚,总之,奥尔加并没有发现那些她本该注意到的。
比如,那抹金色。
*
出岛社长研究所并不远。步行约十分钟的距离。
奥尔加站在马路对过,抬头看向那栋两层楼的老式建筑——二楼就是出岛社长研究所了,并没有开灯,窗玻璃擦得明亮,但因着大雨的缘故,层层水幕下,令人无法看清房屋内部的模样。
奥尔加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瞬,还是迈上了阶梯。
宫野明美死了。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没有打算让宫野明美去死的。不仅仅是雪莉的缘故。
*
这种老式的门锁很容易打开。奥尔加抽出将随身携带的信用卡,插入门缝,向下一划。
“咔哒——”
门开了。
奥尔加走进昏暗的室内,并没有开灯。
也许是因为礼拜日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这场大雨,总之,研究所内并没有人。不大的空间里,零星几个工位上乱糟糟地丢着一些纸质文件。
不是这些。
奥尔加摘下兜帽,将被雨水浸湿额发随意向后一捋。
她环视着这间不大的研究所,用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几近墨绿的眼睛。
不在工位上,不在书架上,不在实验室里……如果宫野明美留下了任何实际的物品,而不是仅仅对那位出岛社长说了什么的话,东西应该在——
奥尔加将视线转向了厕所。
半分钟后,她在马桶的水箱里掏出一堆被防水袋裹着的磁带。
是了。按着宫野明美的性格,她不可能告诉出岛社长什么东西——那样只会将这位无辜的社长置于险境。所以,她只可能是借着拜访父母老友的名义,将什么东西,什么不可以被组织找到的东西,藏在这里,这个组织不会也不屑想到的地方。
奥尔加两指捏着那只防水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打开,随意抽了一盘磁带出来。
她记得这间研究所里有磁带机,她刚刚看到了。
奥尔加又回到了研究所内,拉开某个工位前的椅子,站在桌前,接通电源,将磁带放进了磁带机。
她其实不太会用这种古早的东西。因此摆弄了好几下,才终于看到机器内磁带开始缓缓转动。
“志保,——”
在磁带机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奥尔加明白过来,这是……宫野艾莲娜留给雪莉的东西。
会有关于组织的信息吗?
概率很小。这是出于理性的判断。
她将食指放
在停止按钮上,良久,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就这样,她一个人站在工位前,一卷一卷,将磁带听完。直到——
第十八卷磁带。
快播放到末尾的时候,奥尔加突然暂停,将磁带往回倒了些,取消了倍速。
然后,第二次倒带,第三次、第四次、第……
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次后,磁带播放完毕的轻微“咔”声将奥尔加唤醒。
她突兀而短促地笑了一声,在狭小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讽刺。
而后她才将磁带倒带回开头,从磁带机中取出来,装回那个防水袋中,连同其他磁带一起,丢回了水箱里。
“无聊。”
她重新带上兜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研究所。
奥尔加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离开出岛社长研究所没多久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也来到了研究所内。叠戴的外套兜帽与鸭舌帽下,露出些许金色的短发。
他很自然地也找到了那些录音带,也一卷卷从头播放,然后,也楞在了第十八卷的末尾。
他听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奥尔加身世的秘密。
如此一来,她刚才离开时神思恍惚的样子就能解释得通了。
不,应该说,连同她之前几天的心不在焉与反常,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没想到……
他将磁带倒带回起点,从磁带机里取出来。又盯着手中的磁带发了好一会儿楞,才将它放回防水袋中,安置回它本该在的地方。
没想到,会是这样。
组织内其实也一直有类似的、这样那样的传言。她一定也早就听过不少……
*
奥尔加没有再回病院。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了一会儿后,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降谷零目前居住的公寓楼下。
她抬头,一层层向上数去。第27层楼没有开灯,他不在家。
奥尔加乘上电梯,来到27楼,熟练地输入密码,开门,关门,在那间干净公寓的地面上留下一路水痕。
她将衣服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卫衣、短裤、内衣、鞋袜,终于,赤//果着走进主卧浴室,站在花洒下,仰起头,打开淋浴。
热水劈头盖脸浇落下来,将被雨水浸得冰凉的皮肤重新温暖起来,直至被热气熏成淡淡的粉色。
脑海中还是在不断自动回播录音带的内容,一字不差,尤其是第十八卷最后的那部分。奥尔加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超群的记忆力。
她无法将宫野艾莲娜的声音从脑海中驱离出去,于是,只能放空大脑,试图将注意力转向磁带的其他部分。至少不要是十八卷最后那段。
啊,原来在第十八卷磁带,宫野艾莲娜还问了雪莉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谈恋爱啊……
真是无聊。
宫野明美倒是谈恋爱了,只可是对象是她的亲表哥。最终,她死在了既是哥哥,又是恋人的那个人的怀里。
瞧,如果不谈恋爱,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宫野明美说不定还活得好好的呢。
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
哈。
无趣。
无趣至极。
二十分钟后,奥尔加将额发捋至脑后,随手抽来挂在架子上的浴巾裹上,走出了浴室。
丢在地上的衣物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降谷零回来了。
不待她在公寓中搜寻那抹身影,下一秒,有人自身后将一条毛巾盖在了她的脑袋上,顺着头发的脉络,替她轻轻稀释发丝上的水珠。
他不用出声。仅仅凭着动作,凭着他触碰她发丝时的力度,她就能认出这个人。
“零零……”
奥尔加仰起头。那个熟悉的、温和的、怎么也看不够的影子,顷刻间倒映在那双祖母绿的眼眸中。她突然有了个主意:
“陪我一起过生日吧。十八岁生日。”
身后之人没有任何迟疑,只是像平常那样,毫不犹豫地:
“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